苏锦书说,如果你这回还坚持要 回去伺候苏恒,任凭彭氏打骂你,我也不拦着,但以后再发生彭氏虐待你的情况,我不会再管,那都是你的决定!
鲁达安走之前也跟张氏深谈了一次,给她言明了情形厉害,对她好言相劝,让张氏也明白过来,苏恒根本就是个没感情的人,他在意的一直都是官位,而非是任何一个女人!
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你还要死缠烂打地跟着他,无异于找死。
母女俩来到后厨。
樱桃与顺子见着苏锦书,都是眼泪汪汪的,“苏姐姐,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等了你好几天了!”
苏锦书笑,“哭什么啊,我家里有点事儿耽误了,这不是来了吗?”
张氏见了樱桃也很喜欢,樱桃小嘴也甜,一口一个婶子地叫着,跟只欢快的小鸟儿似的,围着张氏吱吱喳喳地陪她说话,惹得张氏时不时地就哈哈大笑。
苏锦书也顿感心安。
午饭她做了炸酱面。
是某大人最爱吃的。
但一直过了饭点,秦逸之也没到饭堂吃饭,苏锦书有点疑惑,难道是不知道她回来了?
可是,诸葛先生也没来。
知牧他们三个也没来。
难道是又发生了什么大案子了?
想及此,她让樱桃盛了几碗面,用保温的食盒装着,她拎着就去了前头。
人还没进书房,就听到里头诸葛云睿说,“早就猜着这个彭吉尧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他胆子如此之大,这些贪墨的银子若都被他一人装入囊中,他恐怕是要富可敌国了!这只硕鼠,早该打了!再容他继续下去,大越国边疆的将士们不但要流血还得流泪,甚至被饿死!可恶,太可恶了!”
“哼,这么多银子恐怕他一个人是吞不下的。”
这是秦逸之的声音。
“秦小子,要不要老夫与你一起去见皇帝,万一此案牵扯到他的哪个……”
“不用!国库如今亏空,皇上正急着用钱……”
“哈哈,那咱们镇抚司岂不是又在皇帝想瞌睡时给他送去了一个金灿灿的枕头?”
苏锦书让木生把食盒拿进去,她悄悄回了饭堂。
她虽可以参与一些案子里,但在一些有关大越国皇室以及当朝大臣们贪墨案时,她自知还是要回避!
当晚,她就得知了关于彭吉尧案子的全部内情。
前几天,秦逸之就秘密派人去查了彭家以及彭吉尧,拿到了彭吉尧贪墨押运军粮的证据,昨晚他就派人前往西北,抓捕彭吉尧。
今日一早,他亲自带人抄了彭家,从彭家搜出来的金银财宝无数,全部锦衣卫出动,这才把几百个装着金银珠宝的箱子搬回镇抚司。
一天,秦逸之整理好证据,以及搜到的金银数量,于午后送去了皇上那里。
龙颜大怒,曜武帝下令,不管是谁,只要参与了彭吉尧的贪墨军粮案,就重判严判,绝不姑息!
曜武帝不可能不怒,他成天都在为筹措军粮的军费着急上火,结果呢,他的大臣却利用一个军粮中转的机会,就从中扒皮,他费劲巴拉地置办的军粮,倒成了彭家发财致富的资本了!
他不怒都对不起他宫里的女人们,为了帮他筹措银子,都半个月不见荤腥了。
一时间,朝中动荡,人心惶惶。
被抓的大臣足足几十名,都被关进了镇抚司的大牢里。
牢里人急速增多,送饭的人手不够了,苏锦书也与顺子一起帮忙往牢里送饭。
走在两面都是牢室的走廊里,时不时能听到有人喊冤,喊救命,喊着要面见皇上,这些官儿们本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见了一般百姓,连个眼光都不屑给,可是一旦沦为阶下囚,那蓬头垢面的样子,哪里还能看出一点点的往日的风光与霸气?
从牢里出来,顺子很是不解地嘟囔,“这些人要是能好好当官,不贪墨,现在不还能高高在上地当大官?我真不明白,他们当官拿俸禄,不够吃喝吗?为啥还要贪墨?”
苏锦书笑笑没说话。
她想起现代社会里的一句警示官员们的话,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真当这些当官儿的贪墨银两的时候,他们没想到会有今天吗?他们想过了,可他们又被利欲熏心,失去自控力,侥幸地以为,就拿一次没事儿!
可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一旦他们过过花钱如流水的日子,再想让他们与青灯古佛度日,恐怕比杀了他们还要难熬。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收拾完厨房,苏锦书与张氏回了小院儿。
烧了一壶水,泡了一壶茶,苏锦书给张氏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上,随后将一盘子核桃酥放在两人面前,她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问吧。”
张氏身子一哆嗦,目光怯怯地看向她,犹豫着开口,“他……他毕竟是你亲生父亲……”
苏锦书咬了一口核桃酥,点头,“嗯,这养味斋的点心不错,你尝尝……”
“阿书,他……在里头怎样了?”
张氏没接核桃酥,眼巴巴地看着她,眼底都是祈求。
“牢头说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啊?
张氏手里的茶杯险些落到地上,苏锦书轻轻把茶杯从她手里拿下,放在桌子上。
两人没再说话,张氏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声音听来就像是深秋的雨滴,让人心生一种天凉好个秋的无奈。
“彭……彭夫人她……”
张氏颤着声儿问。
“她死了,彭家被抄家当天,锦衣卫要抓她,她发疯地往外跑,掉到门口的水沟里摔死了!她女儿苏静茹也死了,不是死在彭家,是死在她住的小院里,有人发现后报官,衙役去看了,是中毒死的,但没查出来下毒的人是谁,因为彭家与苏家出了事,没人给她收尸,她被丢去乱葬岗了。”
苏锦书说完,静静地看着张氏。
张氏脸色煞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一样,口中微微蠕动,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苏锦书坐到她身侧,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好了,这都是他们自己招惹的,与你没关系,你在他们手底下吃过的苦,受过的罪,算是一并都还给他们了,他们得到了他们应得的,你也该放下,好好地与我一起过日子!”
现在想想,彭氏暴打张氏那回,倒是一次让张氏脱离苏家的契机,她若是现在还留在苏家,这次也一定会被抓,虽然秦逸之不可能真把张氏怎样,但总归还是要做出一些谋划,总不如现在这样,张氏挨了最后一次打,却彻底与苏家划清了界限,也就不会被连累了。
张氏先是靠在她肩头轻轻啜泣,而后渐渐地声音变大,到后来就是嚎啕大哭了。
苏锦书也不劝,就让她哭,有些郁气,长期积压在心中,倒不如让她释放出来,对她的身心都有好处!
这一夜,苏锦书与张氏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娘俩一起说了很多话。
苏锦书也侧耳听着院门那里,一直没人开门,秦逸之一晚上都没回来睡,应该是在衙门里与诸葛云睿他们商量怎么审问牵涉进彭家案的有关人员吧?
这几日,他都应该会很忙。
想了想,她觉得明日早点起来,给他们煮馄饨吃吧,要虾仁肉馅儿的,营养一定得跟上,而且一碗热热乎乎的馄饨下肚,浑身都有了热乎气儿。
她起来时,张氏也跟着起来了,说是要去帮忙。
苏锦书隐约猜出她的心思,但也没阻止。
她本就是个不知道怎么替别人拿主意的人,哪怕这人是她名义上的娘,她心心念念地想着苏恒,就算她能硬生生地逼着张氏与苏恒断情绝义,那以后的人生里张氏还会开心吗?
想起白日里,她不知情时,与樱桃边说边笑时的样子,苏锦书觉得,如果苏恒不死,能给张氏一份完整的身心,那她倒是不反对张氏跟了苏恒去,不过,让她原谅苏恒,那是不可能的。
她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对苏恒已经不是单纯的恨,而是深恶痛绝,发自肺腑地厌恶与这个人相关的一切!
趁着去牢里送饭,张氏去见了苏恒。
尽管进去之前苏锦书已经暗中警告她,不能哭,不能让人看出来她与苏恒的关系,但看到形销骨立的苏恒,张氏还是没忍住,低低地唤着苏恒的名字,泪眼滂沱。
苏恒根本没理会张氏。
他就孤单单地蜷缩在牢室内的一角,耷拉着头,凌乱的头发散落下来,遮蔽住他的脸,他就那么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坐着,听着张氏对他的呼唤,一动不动。
是苏锦书把张氏从牢里拽出去的。
出了牢门,张氏就哭起来,哭着哭着,竟喊着我要去里头伺候他,我要去陪着他……
她发疯似的将苏锦书大力推开,把苏锦书推了一个趔趄,险些仰面摔倒,她紧忙中抓住了一侧的树干,稳住了身体,这时张氏已经跑过去,正大力地怕打着牢门,“让我进去,我要进去,与他在一起,我要进去……”
苏锦书三步两步奔过去,拉扯张氏,,张氏竟像是发了狂似的,奋力挣扎,一时,苏锦书竟拉不住她,不得已,苏锦书大逆不道地扇了张氏一耳光。
“他现在在里头等死,你进去与他一起等死吗?你若是真想死,那就撞树,撞墙,咬舌,总能死,你怎么样死,都比死在牢里那腌臜不见天日的地方要好!张氏,你如果真想死,我绝不拦着,我保证会给你收尸,不会让你曝尸荒野!”
这一耳光,把张氏给打懵了。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空洞的眼神里一点光彩都没有。
把她送回小院儿。
她说,“你昨晚上没睡好,这会儿躺下睡会儿吧。”
服侍她躺下,给她盖上被子,她转身欲走,却被扯住了袖子,她回头对上张氏那双满含着哀求的眼睛,苏锦书轻叹一声,“苏家与彭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彭吉尧在西北做督粮道,他之所以能顺利地贪墨那么多军粮军饷,你以为都是他一个人的能耐吗?他贪墨的很多银两都会被送入京都,送给谁,你猜不到吗?那些银两苏恒会送出去,替彭吉尧贿赂高官,让他能继续坐稳督粮道这个官位,你以为苏恒不会从中取利吗?就算他没有从中取利,那这些年他帮着彭吉尧用银钱腐蚀收拢的大小官员,都是他的罪,你觉得以我,一个后厨厨娘能有多大的能力帮你把他救出来?”
停了一会儿,她又说,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了皇家,皇上说了,不管是谁,只要牵扯其中,那就要严惩,重判!你如果就是觉得与苏恒情深意长,想要与他生同眠,死同穴,我不阻拦。
说完,她轻轻扯开张氏的手,走了出去。
她并没有离开。
虽说她真的不太喜欢这个便宜娘,几十岁了,依旧是个拎不清的恋爱脑,可是,她还是放心不下,张氏是她两世为人,唯一一个算得上爱她,并与她有血脉关系的人了。
对张氏说的话,可能有些绝情冷血,可她还是做不到坐视不管,任凭她去死!
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夜凉如水,她将自身融入这夜色中,竟也没觉得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人把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她蓦地抬头,“你回来了啊?事情都忙完了吗?“
秦逸之对她笑了笑,没回答,却也坐在她身边,“你希望他活着吗?“
她知道他问的是谁。
苏锦书没回答。
她无法回答。
从张氏那边,她希望苏恒不死,这回苏恒即便能苟活,那也只能是被罢官,而且是终生不得再用的那种,苏家肯定是被查抄了,他成了一个没权没势的小老头儿,若张氏愿意,她跟着他,那剩下的十几二十年,她应该是幸福的。
因为恋爱脑的唯一心愿,就是与爱的人在一起。
可是,从秦逸之这边,如果他真因为她违背职责地放了苏恒,那这就是给他的官场生涯埋下的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一旦那一天被别有用心的人举报,他不但会丢官,甚至连性命也保不住!
为了苏恒那种小人,不值当要眼前这个伟岸的男人付出那么大的牺牲。
半个月后,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彭吉尧贪墨军饷案结案了。
主犯彭吉尧当众车裂,以儆效尤。
彭家诛三族。
其他与之同流合污的官员也都各自按照罪大小,被判刑的被砍头的,都有。
苏恒,作为彭氏的丈夫,与彭吉尧一案是息息相关的人物,本来很多人猜测他是必死无疑,甚至可能其家小会被连累。
但事情发展到最后,苏恒被罢官,并三代之内苏家后代不可入朝为官。
苏恒没死成。
苏锦书从诸葛云睿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内幕,秦逸之去见了大皇子,大皇子进宫禀明曜武帝,在一次大皇子与苏恒一起去江南出公差时,因为坐的船漏水,大皇子又不会水,生命危急时,苏恒拽着他,硬是游了一个时辰,把他救了,后来两人爬上岸,苏恒的两条胳膊都失去知觉,好久才恢复了机能。
大皇子说,父皇,他救儿臣一命,算咱们皇家欠了他一命,如今,您放他一回,算是咱们还了他这个大人请,不然,被天下百姓知道了,会骂皇家以怨报德,忘恩负义!将来您让儿臣如何在百姓中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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