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沮丧地承认赵富贵的确是亥时半到的他家。
赵富贵被无罪释放。
他尴尬地向王木匠表达谢意,王木匠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滚!
众人也都对老实的王木匠投来同情的目光,估计天底下也就王木匠这个正牌丈夫做的最憋屈了,不但没报夺妻之恨,反倒把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女干夫给救了!
“赵富贵,你可有悔悟?你平日里坏事做尽,被村人痛恨,原本不是你犯下的案子,他们也认定你就是凶手,这次若不是王木匠阴差阳错地给你做了证,你那脑袋还保得住吗?”贺延舟痛斥赵富贵。
赵富贵扑通跪倒在村民们跟前,连连磕头认错。
村民们都冷眼视之,多半儿人是不信他确有所悔改了。
“赵富贵,死罪你免了,但活罪不能饶,明天早上起,罚你为全村人清扫庭院与街道,一年为限!再若让本官听说你恶行不改,拈花惹草,本官定把你打入大牢,让你吃尽苦头!”
听了贺延舟的话,赵富贵磕头如捣蒜,连连称他知错了,一定好好做人做事,绝不再为祸乡里。
赵富贵的杀人嫌疑是解除了,那么到底是谁杀了了田氏?案情似乎在这一刻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苏锦书。
她不是说已然知晓杀人凶犯是谁吗?
面对众人的质疑,苏锦书没有慌张,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视过众人,最后着落在吴二柱身上,吴二柱脸上带着愠色,双手紧攥着拳头,他心有不甘地回瞪苏锦书,怒斥道,“好好的杀人犯被你给放了,我娘子的死就要冤沉海底了,你……你是不是收取了赵富贵的好处,这才跑来捣乱的?”
苏锦书冷笑,“照着你的意思,要报你娘子的仇也简单,甭管是什么人,只要拖出来一个,指证他是凶手,把他砍头了,你娘子的仇就报了?”
“你……我没有那么说,我只是太恨杀人的凶手!”
吴二柱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辩驳。
“吴二柱,其实你想的也对,杀你娘子的仇想报的确简单,因为就是你杀了你娘子!”
苏锦书一字一句说出这话,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哗然。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这几天一直都在登城县做买卖,今天早上才回来的,我娘子是昨夜亥时末被杀的,我那时人还在登城县,怎么能杀她啊?大人,他就是满口胡言,求大人为草民伸冤啊!”
吴二柱急了,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喊冤。
贺延舟神情不变,没理会吴二柱的歇斯底里,倒是看向苏锦书,“你可有证据?”
苏锦书对他躬身施礼,再抬起头,很是鄙夷地冷斥吴二柱,“我说你杀人证据有四,其一,你既然是从登城县匆匆赶回来的,到了家门口,为什么发现院门被锁,没有马上开门进去一探究竟,而是先去喊了里正来,言辞凿凿认定你娘子一定是出了事儿?难道你不在家数日,你娘子就不能锁门出去买些日用品?再不然,你娘子或者去了邻居家中也不一定,你若不知道你娘子已经被杀,又会怎么如此肯定她锁门即是被害?”
“我……我娘子一向都是循规蹈矩的贤妻,我不在家时,她从不会出门闲逛的。是以我才见门锁了,想到她出了事情!”
吴二柱申辩。
没等苏锦书回击吴二柱,一旁的捕头张彪就恭恭敬敬地给贺延舟施礼后,道,回大人话,之前属下等在问询吴家周遭左邻右舍时就已经得知,因为吴二柱经常出门在外做生意,田氏在家中一人生活,诸如估买日常用品,出门洗衣打水等活计都是她亲力亲为,而且田氏为人很是爽朗,与邻居关系相处也和睦,时常拿了绣活儿去邻居家里做。
贺延舟冷声,“吴二柱你还有何话说?”
吴二柱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身子微微发抖,但仍颤着声音道,“大……大人,草民是……是对娘子太看重,想念甚深,回到家门口,一时没见着她很是担忧,又见锁头把门,当下焦虑过度才乱了章法,没直接进去查看!还请大老爷看在草民对娘子一片痴情深爱上体恤则个!”
“其二,你既然称是一大早从登城县归来,那昨晚一定是在赶夜路了?”
苏锦书问吴二柱。
吴二柱眼珠子滴流乱转,他看着苏锦书脸上些许玩味的笑,很能断定她的问话是有陷阱的,可是他又不得不回答,于是,当下就迟迟疑疑地点头,诺诺应是。
“那好,昨夜登城县大雨,我也是昨夜从登城县赶了一夜路到了这里,大家看看,我跟这位对娘子珍爱有加的吴二柱有什么区别?”
苏锦书往前走了两步,与吴二柱处在一条线上。
众人上下打量过二人,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大胆吴二柱,你还有何话可说?“
贺延舟一眼就瞧出两人之间的不同,当即怒斥道。
“草……草民说的句句属实啊!草民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吴二柱是跪着的,他扭头去看苏锦书,从上往下,看衣着,这人衣着还不如自己,他的衣衫颇为脏污,她的鞋子更出糗,又破又旧不说,鞋帮上还沾染了不少的黏泥……
黏泥?
吴二柱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响,难道说……难道说……
在他不敢承认脑中想到的事情时,苏锦书又说话了,“大家看得很准,的确,昨夜登城县下了大雨,但凡路过登城县的旅人,不能避免都如我这样鞋子被沾了很多黏泥……”
她打住话头,视线落在吴二柱那两只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泥土沾染的鞋子上,笑容诡异而得意,“吴二柱,难不成你生了翅膀,是以双脚没沾地,从登城县飞回来的?”
我……
吴二柱哑口无言,汗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淌。
第6章 第六章 小塘子河村杀妇案6
“其三,田氏被杀的时间是在夜里亥时末,从她着小衣,仅披着一件外衫上能看出来,她也已然躺下了,只是知道有人来了,她匆忙起来给那人开门,开门后,她看到来人,很是欣喜地要去抱那人,却没想到,那人对她下了黑手,一刀插在她胸口,她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却连一句质问的话都没发出来就倒地身亡!
没有挣扎,没有打斗,更没有叫骂,她死的无声无息,试问,若非叫门的人是她至亲至信之人,她一个恪守妇道的女人,怎么可能如此状态下给人开门?吴二柱,你个混蛋,你还不肯承认是你杀了她吗?可怜她为了你恪守礼法,前脚把企图对她不轨的赵富贵骂走了,后脚竟被你给杀了,你那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苏锦书厉声痛骂吴二柱,同时也为田秀娥不值,为这样一个男人守礼守节,不但没得了他的温柔以待,反倒是害了卿卿性命,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儿,无耻!
“大人呐,您可别听她胡说,我为什么要杀我娘子啊?我娘子嫁我五年,我们情投意合,相敬如宾,这些邻居们都是知道的呀!”
吴二柱呼天抢地地喊冤。
邻居这时也有人站出来说,吴二柱跟田氏的确过得算不错了,吴二柱每回从外头回来,都给田氏带些好吃的好用的,田氏也心心念念跟吴二柱过日子。
所以,很多人不信吴二柱能对田氏下毒手!
苏锦书轻叹一声,道,“吴二柱,说到你的杀人动机,就不能不提你和田氏成亲五年以来的唯一缺憾了!这五年里田氏的肚子一直没动静,你虽然父母早逝,没人逼着你们早生孩子,可你是个很古板的人,信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连着五年,田氏没给你生下个一男半女,你早就对她心生不满。
可你又是一个极其要脸面的虚伪之人,你想休妻,怕人骂,可不休妻,你又渴望有个孩子,就在这时,你认识了一个叫慧娘的女子,你对她几次撩拨,她就与你厮混到一起了!而且,就上个月,慧娘发现她有了身孕,逼着你回家休妻娶她,就是她的怀孕,让你生了杀妻的念头……”
“什么?吴二柱竟外头有人了?”
有人惊呼。
也有人恍然大悟般道,“我说,最近这半年吴二柱时常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原来他即便出门也是三两日就回家的,原来是在外头与那小寡妇快活啊!”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可怜了田氏被蒙在鼓里,还痴情为他守节……“
邻居老妇人摇头感慨。
“你……你……”吴二柱看着苏锦书,口中喃喃自语,你……你是人是鬼?
是人她不可能知道自己与慧娘的事儿,就算知道有慧娘这个人,那也不可能知道慧娘怀孕了啊?明明自己也才是几天前知道的,根本没跟任何人说过,慧娘也嘱咐过他,说怀孕不足三个月,不能随便对外说,不然会流产的。
“哈哈,我当然是人咯!只是你心里有鬼,做贼心虚!”
苏锦书笑得很开怀,她说话间把一物丢到吴二柱跟前,那是一枚被暴力扯破的香囊,香囊上绣着并蹄莲,里头装着雄黄,在雄黄中有一个叠在一起的纸条,打开纸条,纸条上写着,吴郎,我已怀孕一月有余,此子见证我们情比金坚,恩爱绵绵!
末端缀着两个小字,慧娘。
吴二柱震惊万分,他指着香囊,“这……这里头怎么会有纸条?”
他知道慧娘给他做的这个雄黄香囊,为的是让他避开毒虫,蚊蝇的靠近和袭扰!
可万万没想到,慧娘还在里头放了小纸条,用来纪念他们之间的情意。
吴二柱不由地急出一身冷汗,但他依旧做垂死挣扎,咬着牙道,你……你既然发现了我与慧娘的事儿,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但仅仅凭着一个小小香囊,一张小纸条,并不能说明,人就是我杀的,我是……对不住田氏,在外头与人有了苟且!但那也不能全怪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田氏生不出孩子,我是吴家独根苗,我如果无子,吴家就绝后了,我……我也是没法子!
苏锦书被他这一番巧言令辩给气笑了,她说,“吴二柱,你若真是个心胸坦荡之人,你想要孩子,完全可以跟田氏说,她若能接受,你就纳妾生子,她若接受不了,你们就和离,你走你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谁也不耽误谁!可是你这小人,既想要孩子,还不想被人骂是无情人,想出了这法子杀人陷害赵富贵,你……简直是无耻至极……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你可知,这香囊就被田氏死死地抓在手中,她是在扑向你,又被你杀的同时无意中从你腰间把香囊给拽下来的,可能她是在一瞬间发现这香囊并非是她给你做的,也秒懂了你杀她的原因,这才死死地抓着香囊不肯松手!捕头大哥险些将她手指掰断了才把香囊拿出来的,而且,香囊被她扯下,但系香囊的另一端的丝绦却依旧在你腰上挂着呢,现在就可以让大人对比一下,你那丝绦上的残余布料与这香囊的材质是不是一致的!”
吴二柱万分惊愕地低头去看腰间,果然看到那个断了的丝绦,顿时满脸惊恐,瘫软在地上……
“来人,把这杀人的凶犯抓起来带走!”
贺延舟沉声吩咐道,同时转头对苏锦书说,“小兄弟,你思路敏捷,洞察力惊人,不知可有意与我回大理寺,我大理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他不能跟你走……”
倏然,人群外面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这声音冷到极致,在场的人听了无不心头一颤,同时不由自主地身体往后退,竟集体下意识地给说话之人退出了一条通道。
秦逸之缓缓地踩踏着众人瑟瑟的目光,一步步走了过来。他目光如刀锋般先就贴着苏锦书的脖颈处掠过,冰冷之感瞬时袭来,让苏锦书有种不寒而栗的真实感觉。
这个人怎么……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
苏锦书瑟缩着往后退,她想趁着秦逸之与贺大人目光交锋,刀光剑影时悄悄溜走。
第7章 第七章 软糯小米粥1
但已经来不及了。
秦逸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目光再度如蛇信子一般缠绕上了苏锦书的颈项,她觉得下一秒钟自己都能被他的目光掐死!
“我觉得,走之前,你该跟贺大人说一声!”
秦逸之冷冷地说道。
“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什么都没做,我还帮着破案来着……”
苏锦书想做最后的挣扎。
“你是想让我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带走你的原因?”
他松开了她,表情冷漠,“大梁国是法制治国,而我锦衣卫一向是遵照法则做事,一旦发现违背法则之人之事儿,锦衣卫绝不姑息,定请他去锦衣卫大牢里好好坐坐!”
锦衣卫大牢?
苏锦书浑身发冷,那种地方恐怕竖着进去,就得零零碎碎的一堆给抬出来了。
她可不是来找死的。
“贺大人,我还有点事儿先跟秦大人走了,再会再会!”
苏锦书对着贺延舟拱拱手,道了声别。
“秦逸之,你这是明着跟大理寺过不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抢人了?”
贺延舟气得俊脸涨红,双眼瞪出火来。
“贺大人,锦衣卫办公差,别说是抢人了,就是杀人,他人谁敢阻止?”
秦逸之也不跟贺延舟啰嗦,直接拎着苏锦书的后脖领子往拴马的地方走去,苏锦书欲挣扎,被他一个眼刀子丢过来,瞬间感觉出他眼底腾腾的杀意,她不得不妥协,但输人不输阵,她还是气鼓鼓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没路引的?
“先前我跟贺延舟说,我们是出来查路引的,别人都毫无反应,就你去摸口袋了!很显然,你没路引,所以你摸口袋的动作暴露了你内心的不安!接着,你又当众阻拦贺延舟离开,帮他查真凶,目的就是避开锦衣卫,以防你没路引的事儿暴露!”
秦逸之声线里毫无感情,“你做梦都没想到,我们根本没走!”
他说着,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阴谋得逞的嚣张弧度!
“你……”
苏锦书看着这嘚瑟的家伙,真想一拳打掉他俩门牙,如果她能做到的话。
“你想怎样?”
她虽然强作镇静,但在现代社会里从书里,电视剧里早就了解到锦衣卫的手段,落入他们手中的人,不被剥层皮,估计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惶,印证了此刻她内心里的惧意。
“吃饭。”
秦逸之丢给她俩字之后,两人就到了他的马前,他瞥了一眼她脏污的衣衫,眼底的嫌弃一览无余。
“头儿,让这小子跟我骑一匹马吧?”
属下知牧知道他家这位大人有洁癖,对一切脏污的东西都深恶痛绝,让这个脏得如泥猴子般的小子跟他同乘一骑,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嫌我脏??我还嫌弃他呢,冷冰冰的跟个冰坨子似的。
至于你?
苏锦书的视线快速扫过知牧,垂下眼帘,心里吐糟,长得丑也就罢了,还一脸的为了他家大人他能两肋插刀,粉身碎骨的狗腿子德行,和你同乘一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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