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这个月冲到炼气五层,现在怕是只能到四层半。
不光是修炼,玉珩甚至抽不出时间去找云和“请教”。
玉珩冷着一张脸,解答完面前一名弟子的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表情都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怎么都没劝退人?
他还是归云峰的玉珩真人时,门下弟子看到他冷着脸,明明都恨不得避退三舍。
刚刚被解惑的小弟子脚步轻快地离开,找到不远处的程非一,小声道:“程师兄,你果然没说错!衡师兄就是面冷心热……”
程非一认可地点点头。
没错,他就是被云和叮嘱的第一批去找衡昱请教的弟子之一。
正是师尊的嘱托,让程非一终于找到了和衡昱的相处模式。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衡昱简直就是归云峰百科全书,不管什么旁门左道的问题,只要和修炼相关,他都能给你说个一二三五六。
也正是程非一的大力宣传,让越来越多的弟子知道了衡昱的实力。
相比之下,云和的日子是清净又舒坦。
她闲了就去道场转上两圈,看看器物堂的人有没有偷工减料,又或是满山溜达,思考下一个动工点。
此时,云和正打量着鹅窝边被压塌的一片草丛,若有所思。
“吉春,五千块最近是不是又胖了?”
吉春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色,“道尊,我已经控制它每日的餐食了。但架不住鹭鹤会偷偷给他开小灶……”
云和疑惑道:“鹭鹤这么擅长捕猎?”
吉春的脸色愈发一言难尽,“不是,鹭鹤给五千块开的小灶,都是一万块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的。”
云和不由得一震,好家伙,难怪最近看一万块清减不少。
当它一鹤立于山巅时,便显得格外道骨仙风,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本以为是情场失意导致的消瘦,没想到是生生饿出来的。
云和低声问道:“一万块知道鹭鹤用它的口粮去养五千块吗?”
吉春沉默一秒,“应该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了,它们又得结结实实打上一架。”
云和思索片刻,决定给五千块下一剂猛药。
“最近一个月,归云峰的晚膳都做烧鹅。让五千块看看,胖鹅最后的归宿!”
吉春在心里对五千块说了一声抱歉,将这件事记下。
云和环视鹅窝边的空地,觉得这片之前单独划拨给五千块的领地有些浪费了。
“吉春,不如我们种菜吧。”
吉春发出一声茫然的气音。
云和煞有其事道:“昨日看话本,那话本的主角便是以农入道,通过种菜一路飞升。”
“我们归云峰现在的修炼体系多少有点单调了,除了剑修就是法修。”
“如果在归云峰上单独划拨出一片菜地,让弟子们各自认领,每月上交种菜成果……长此以往,我们归云峰说不定也能出一位农修大家。”
吉春不懂种菜要怎么修行。
但在道尊身边待了这些年,他只知道,只要道尊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吉春当即郑重应下。
云和习惯道:“让陆季白拟个章程,从下月开始施行。”
吉春提醒道:“陆师兄还没回来呢。”
云和恍然,“差点忘了,那就让衡昱去做。”
吉春有些犹豫,“他入门不久,能召集弟子们做好吗?”
云和随意道:“做事嘛,总有第一次,年轻人就该多锻炼。就算他搞砸了,让季白回来收拾烂摊子就行。”
吉春被说服了。
道尊说话,总是那么有道理。
玉珩好不容易从弟子们的环绕中脱身,就接到了吉春送来的新任务。
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归云峰位于天衍宗最东,常年云海环绕,如至仙境。
种菜?这也太……破坏归云峰的形象了。
吉春见衡昱脸色不对,以为他是第一次承担来自道尊的重任,感到压力大,遂悉心安慰道:“衡师兄,你尽管放手去做,要是不成,还有陆师兄呢?”
玉珩不解其意,“陆师兄?”
吉春点点头,“对啊,陆师兄最懂道尊心意了。但凡是经他手的事务,永远都办得妥妥当当。”
玉珩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声冷哼。
最懂云和心意?
真是大言不惭!
归云峰上下,不会有人比他更懂云和。
不就是种菜么,玉珩已经开始在心里认真盘算,按照归云峰的地势气候,种什么菜才能合适又不失体面了。
这时,程非一自然而然地从玉珩身侧冒了出来。
“是师尊又有吩咐了?”
玉珩瞥了程非一一眼,觉得他实在有些自来熟。
先是时不时地找他请教问题,接着就无比自然地入侵了他的日常生活。
不管是去道法堂上课,还是去道场修行,他简直无处不在。
不过种菜这种大工程,他确实需要几个打下手的弟子。
玉珩想到这,示意般地给了程非一一个眼神,“跟我来。”
先去考察一下全山地形,再给弟子们分块承包。
不出一周,归云峰种菜计划就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云和看着满山挥舞着各种农具的弟子,满意地点点头。
在她的带领下,归云峰真是一天比一天有人间烟火气了。
玉珩借着一点小小的私心,承包了距离云和洞府最近的一块地。
只要云和是走着出门,不是用飞的或者传送阵之类的法门,就必然会从他的田头经过。
玉珩还颇有心机了选了最上等的辣椒苗来进行培育。
云和喜欢吃辣,之前还嫌弃归云峰的膳堂做菜太寡淡,特意从山下挖了一个做辣菜的厨子。
等他这一地辣椒丰收,不愁云和不多看两眼。
玉珩自信地再次种下一株辣椒苗,姿态优雅而端庄。
仿佛不是置身田间,而是在书香四溢的道法堂内。
就在玉珩觉得万事俱备,就等云和经过偶遇时,一声响亮的鹤唳划破天际。
玉珩凭借着敏锐的直觉躲过身后扫来的一阵冷风,避开一只慌不择路的大鹅。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紧随其后的仙鹤撞得一趔趄。
紧接着,地里刚种下的辣椒苗也遭了殃。
“唳唳唳唳唳!”
——好你个不要脸的心机鹅,居然暗中勾引鹭鹤,从它那里骗口粮!
“鹅鹅鹅鹅鹅!”
——你真是好酸一鹤,自己没本事,反倒怪到我头上来了!
玉珩目瞪口呆地看着的鹅鹤大战,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到底是归云峰,还是市井菜场。
当一鹅一鹤嚯嚯完大半辣椒苗时,吉春终于姗姗来迟。
“两位小祖宗,你们别打了!”
吉春一边劝架,一边对玉珩歉意道:“衡师兄,对不住了,五千块东窗事发导致一万块急火攻心,竟闹到你的田里了……”
玉珩的脑子嗡嗡的,连忙对一鹅一鹤各下了一道定身术。
再打下去,他的辣椒苗就全完了。
这时,云和匆匆赶到。
她看看一动不动的一鹅一鹤,又看看吉春和玉珩,精准定位了出手的人。
“这个定身术,倒是施得不错。”
“不过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筑基期才会学的法术吧?”
云和微微眯眼,看着玉珩的眼神里带了一ῳ*Ɩ丝试探。
拔苗助长不是好事,道法堂的长老们一般也不会教弟子超出本身能力太多的法术。
衡昱这招是从哪学的?
玉珩先是在云和的夸赞中冒出一丝喜意,紧接着回过神来。
他镇定道:“前阵子去了趟藏经阁,正好看了这个法术,便顺手学了学,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云和:“……”
又被这小子装到了。
第11章
玉珩的余光扫过一鹅一鹤,心头微动,“这大鹅和仙鹤,都是师尊养的?”
云和的警惕心忽然上线,“是又如何?”
她在自己的山头上养鹅养鹤,既不犯宗门条例,也不妨碍他人,谁都管不着。
玉珩慢条斯理道:“弟子在拟定归云峰种植章程时,曾列下一条,破坏他人田间作物者,需依照损失程度给予一定补偿。”
“既然这鹅和鹤都是师尊养的,那责任人便是师尊了。”
云和想到前两日衡昱拿给自己过目签章的章程,目光扫过被嚯嚯得乱七八糟的半拉田,对着一鹅一鹤暗骂了一句:“败家子。”
她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对玉珩道:“这田需赔付多少,你报个数吧。”
玉珩摇头,“我哪能收师尊的钱呢?”
不等云和赞他一声上道,玉珩便继续道:“只要师尊愿意每日抽出半个时辰,对我指点一二,弟子便感激不尽了。”
云和听到每日二字,额角一跳,果断开启讨价还价模式。
“指点一事,在质不在量。按照你的资质,一周一次尽够了。”
玉珩有一瞬间回到了当初督促云和修行的时候。
那时候,云和便是各种软磨硬泡,将一日六个时辰的修行时间硬生生磨到三个时辰。
玉珩迅速收回思绪,恳切道:“弟子愚钝,一周一次怕是不能领会师尊真传,至少……”
他觑着云和莫测的脸色,试探道:“两日一次?”
云和脸色不善。
要是玉珩愚钝,归云峰的其他弟子岂不都是笨蛋。
玉珩立即改口:“三日?”
云和神色稍缓。
玉珩心中一定,“那便三日一次吧。”
云和在心里默念陆季白许诺的二百万灵石。
无妨,最多坚持三月,等衡昱筑基,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成熟修士,她就不必常常指点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五千块和一万块,在玉珩的定身术失效后,又被云和硬是定了整整一夜,以示惩戒。
被夜露打湿羽毛,一身落魄的落汤鹅和落汤鹤从此谨记,对所有田地都绕道走。
就算不小心嚯嚯了,也不能被人抓到现行!
云和不太开心。
自从收了弟子,她便觉得自己潇洒的日子岌岌可危。
人在不开心的时候,就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云和一甩衣袖,飘然下山。
四方城酒楼。
云和靠在雅座的雕花软塌上,懒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澄澈的酒液随着她的动作荡开层层涟漪,酒香四溢。
对面的锦绣屏风前,漂亮的舞姬舒展着不盈一握的腰肢,眼色如波,双眉如月。
“咿呀——”
门轴一响,一个灵活的身影“嗖”地蹿进门内。
“哟,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云和慢吞吞地掀了掀眼皮,“你是来给我送胭脂酒的?”
胭脂翻了一个白眼,将一小坛酒往案几上一摆。
“喏,今年的第一坛酒,便宜你了。”
云和顿时喜笑颜开,“我们胭脂姑娘,果然是个敞亮人。”
胭脂给结束一曲的舞姬使了一个眼色,舞姬悄然退出房间。
胭脂在云和对面坐下,瞥她一眼,肯定道:“你心情不好。”
云和的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怎么会,我现在在归云峰的日子那么舒坦,能有什么心情不好的?”
胭脂发出一声轻嗤,“你跟我在这装什么呢?”
“你以前一和玉珩生闷气,就来我这喝闷酒。我还能不知道你?”
胭脂顺手拍开酒坛上的封泥,给云和斟了一杯。
“说说吧,碰上什么事了?”
云和踯躅片刻,小声道:“你知道我最近收弟子了吧?”
胭脂给自己斟酒的手都不带停的,自然道:“知道,天衍宗弟子大选,整个修真界都盯着呢。云和道尊首次收徒,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的眼睛……”
云和转着手里的酒杯,眼神闪烁。
胭脂打量着她的神色,猜测道:“怎么,新弟子不合心意?”
云和面露难色,“也不能说不合吧。入门短短时日,便已是炼气三层,我要是说不满意,其他峰的真人怕不是要活撕了我。”
胭脂被一口酒呛住了,连连咳嗽。
看着云和的目光里透着一丝匪夷所思,“这天赋,你还不知足?”
云和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娴熟地给自己满上。
“不是这个问题,是他的身份……”
胭脂面色一肃,凑近低声道:“血统不纯?是妖族卧底?”
云和摇头。
胭脂的脸色愈发严肃,“难不成,和魔族有关?”
云和连连摇头。
胭脂神色一松,靠回背后的软塌上,“那你怕什么,只要不是收了不该收的,动摇你在天衍宗的地位,还能有什么问题。”
云和犹豫数秒,往天上指了指,“不是,和他有关系。”
胭脂轻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和玉珩有关?那也……”
下一秒,胭脂反应过来了。
“不对,都说玉珩亲缘断绝,除了你这个道侣就再没别的亲族,要是和他有关,那岂不是——”
云和闭了闭眼,点头道:“没错,私生子。”
胭脂当即拍案而起,“太过分了!”
云和连忙扯住胭脂的衣袖,将她按回来,“这不是重点。”
胭脂一脸的不可置信,“这还不是重点?”
云和痛苦道:“重点是,他和玉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从天赋到性格。”
胭脂懂了。
她怜悯地看了云和一眼,幽幽道:“当年我就和你说过,选道侣不能只看脸,性格合不合,才是重中之重。但你不听啊!”
云和做忏悔状,“我知道,我那时候被美色所惑,鬼迷了心窍……”
胭脂敲敲桌面,“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云和顺流道:“送他早日飞升上界,父子团聚!”
胭脂撇嘴,“想把人甩掉就直说,非得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云和讨饶般地双手合十,“好胭脂,看破不说破。”
胭脂配合地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
“但弟子和道侣毕竟不一样,玉珩那时候天天盯着你修炼,让你苦不堪言就算了。”
“这弟子还能日日盯着你,让你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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