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冬霓说他:“你还蛮好讨好的。”
贬褒不一的用词,张旬点头承认:“我是还蛮好讨好的。”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容易生气?”
“没有,”张旬说,“我只是怕我有哪里做的不对,让你不高兴。”
蒋冬霓洗好了碗,看向一个人堵住了大半个厨房门的张旬,心想嘴形长得好看的,好听的话也是信手拈来。
“放心吧。”蒋冬霓说,“后天手机给你,记得交房租。”
第15章 入戏(1)
到了周一,因为蒋冬霓前一天晚上忘了给电瓶车充电,白天送了几单外卖后,电量不足,只有乘公交去手机店。
拿回手机,手机自动亮屏时,蒋冬霓看到张旬的手机屏保是绿色的麦浪田。
有点不符合他国际时尚的气质。
跟着导航找回程的公交车站,恰巧经过上次的花店。
门口的花摆得是真漂亮,姹紫嫣红,蒋冬霓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她喜欢一切美的东西。
徘徊在门口,犹豫要不要多一笔不必要的开销,或者她可以找张旬报销吗?可这有点不讲道理……
身后好像有人在和她打招呼,“嗨。”
蒋冬霓迟疑转头,认出是那位许老板,蒋冬霓抬了抬手,“嗨。”
许景恺往蒋冬霓背后看了眼,问她:“买花吗?”
“……也不是,就看看。”
“有看中的吗?我送你。”许景恺边问边走进店里,门口迎客的风铃声轻响,在操作台包装花束的店员抬起头,和上回画廊里的店员一样喊了声,这次没叫“老板”,叫的是“许哥”。
蒋冬霓:“……”
她抬眼,花店的店名不是葡萄藤啊。
被示意进店,蒋冬霓进退两难,风铃还是响了。
装模作样地左看看、右看看,而许景恺好耐心地陪着她。
蒋冬霓瞥他一眼,没有掩饰自己眼神里的奇怪,她把心中的疑虑问出:“……这也是你的店?”
“其实算我朋友的店。”许景恺说。
“……我差点以为整条街都是你开的。”
“我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主要还是跟着朋友熟悉下国内的环境,我本身学摄影的,隔壁的店我盯得比较多。”许景恺笑道,顿了顿,“上次菲菲下课后提到你,说你画画很好,做得蛋糕也很好吃。”
蒋冬霓这才明白许景恺为什么向自己示好,“我只是在蛋糕店上班,蛋糕不是我做的,不过我们店里蛋糕的确很好吃。”
“我冒昧叫住你就是因为这个。”许景恺说,“我们店里还有画室平时有下午茶,之前合作的店最近合同要到期了我们也不打算续约,想看看有没有新的供应商,听菲菲说了之后我很想试试你们店的蛋糕,不知道你们接不接这类订单?”
“接,接的。”蒋冬霓连忙说,原来是送上门的生意,到手的鸭子差点跑了。
“那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
“好的。”
蒋冬霓态度一百八十大转弯,加上微信后,把店铺地址发给许景恺,顺带自信地甩了一个点评app的链接,又转发了店铺的微信名片,“这是我们店的微信,朋友圈有菜单,有什么活动也会在朋友圈里同步,这儿离得比较远,点外卖可能点不到,你可以微信和我说,我给你送过来。”
“你送?”许景恺有些意外。
“嗯,我送,专业配送。”
蒋冬霓再介绍了几款招牌,业务沟通完,两人之间回到花店该有的话题,许景恺说:“最近芍药和玫瑰品色都不错,你喜欢吗?”
“可以啊,很好看。”蒋冬霓笑着说,这花今天是不得不买了。
一束春日氛围气息极洋溢的黄白色花束,蒋冬霓虽然不了解花艺,但也能感受到店员的插花的手法熟练,花束纸的质感细腻且高级。
蒋冬霓准备好了大出血,正要付钱,没想到许景恺提出要免费送她,蒋冬霓心动但拒绝,这生意合作要一来一往才行,许景恺见她坚持,只好妥协,“那新客人,八八折,可以吗?”
“这可以,谢谢许老板。”
许景恺纠正她:“不用叫我老板。”
实际花的价格比蒋冬霓预估的便宜许多,她刷了付款码后才意识到,或许这不只是八八折,但蒋冬霓也不再小家子气地计较。
许景恺非常绅士地想送蒋冬霓回家,蒋冬霓再度婉拒,他便陪她一起等公交。
年轻男女,女方还捧着一束浪漫的鲜花。许景恺注意到路人眼光后,担心造成蒋冬霓的困扰,但她浑然不觉,望向公交车驶来地方向,反而有些不耐烦,许景恺不禁一笑。
车子停站,两人挥手道别,他目送公交车隐入车流。
登录店铺微信的旧手机一贯放在店里,上了车后蒋冬霓拿出自己的,想着和廖姨严叔说一声给通过好友,随手先点开了店铺微信的朋友圈,看到许景恺已经给最新一条朋友圈点了个赞,那是她画的一则条漫。
因为严悦最喜欢的动物是小熊猫,所以她打算用小熊猫的形象设计乐乐烘焙的logo,粗眉毛的小熊猫爸爸、戴金耳环的小熊猫妈妈和戴眼镜的小熊猫宝宝。
而这则条漫里,小熊猫爸爸和妈妈终于研发出了新品,但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包括店员鳄鱼在内,三只小动物对着盘子里的蛋糕愁眉苦脸,“叮铃铃——”,小熊猫妈妈的手机响了,电话里小熊猫宝宝宣布这次的新品就叫:最开心果派面包!
小熊猫爸爸妈妈和小鳄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熊猫爸爸:“好奇怪的名字啊……”
小熊猫妈妈:“不过就用这个吧……”
最后是方嘴鳄鱼在店铺招牌上画上面包图样,标注:双倍开心果果酱,浓郁翻倍!
店里没客人的时候,蒋冬霓会摸鱼画会画,严叔廖姨觉得蒋冬霓画的这么好却只有一个小画板能让人看到太可惜,他们不懂微博之类的社交网络,最大的宣传平台就是朋友圈,说蒋冬霓要是愿意,可以用他们的微信号作宣传,“也好几百人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也就根据最近的新品上新画了这么一条短漫,反向比想象中的热烈多了,还有催更的,最开心果派面包直接攀升为近期人气第一名。
蒋冬霓现在回看这条漫画,觉得挺无厘头但也挺可爱的。
公交车晃晃悠悠了一个多小时,蒋冬霓差点睡过站,睁开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在交通出行这点上,她还是很怀念大都市的地铁的,虽然四通八达、眼花缭乱,有时站内换乘要走的路比坐地铁还要长。
好在相比那时候距离出租屋几公里外的地铁站,这会儿下了公交站对面就是小区。
公交车尾气飘过的瞬间,捧着一束花的蒋冬霓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家里没有花瓶,她花得养在哪里?
水桶里?
去超市买个花瓶?
灵机一动,蒋冬霓进了超市直奔饮料区,正好某品牌做活动,买两瓶啤酒送一罐新品罐装酒饮。
提着塑料袋,死沉死沉,用肩膀推开单元门,黑布隆冬的,无处下脚,蒋冬霓重重咳嗽一声,声控灯才响起。
听见开锁声,张旬从厨房走出来,门被推开——先冒出来一束鲜花。
门全部被推开——蒋冬霓抱着花,把塑料袋递给张旬,“小心点。”
意外的重量,张旬打开袋子,“你怎么买酒了?”
“插花用。”蒋冬霓三下两下换好鞋子,再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张旬,“喏,手机。”
张旬道谢接过,第一件事情是加上蒋冬霓的微信:“你平时养花吗?”
“不养,不然我会拿酒瓶当花瓶?”蒋冬霓很坦诚。
“那怎么突然买花?”
“算是花店做活动吧,挺漂亮的,这个好像还是什么进口的玫瑰品种,我也不懂,你会养花吗?”
“只了解过一点。”
“那正好给你。”
花放在茶几上,蒋冬霓开始满屋子找不知道什么东西,找了一圈没找到,问张旬:“我记得有个啤酒开,你有见过吗?”
张旬拉开茶几的抽屉,从一个装满了各种各样小工具的盒子里找到啤酒开递给蒋冬霓。
蒋冬霓:“……”
这个盒子,仔细一看,是之前她买水果装的塑料盒,质量好,她当时没舍得扔,但一直没用上。
一起子开了啤酒盖,蒋冬霓问张旬喝不喝,张旬稍有犹豫,蒋冬霓夸张道:“你不喝酒?”
“……我酒量不好。”
他这么说,蒋冬霓想起他被她捡到的那个晚上,她信了,“你上回是喝了多少?”
那天他身上酒味可重了。
“……不太记得了,是混的。”
蒋冬霓叹了声,“但感觉只有我一个人喝酒很奇怪,而且我可能喝不完。”
张旬妥协:“喝一点还是可以的……”
蒋冬霓立刻找来两个杯子倒上啤酒。
洗手吃饭,边吃边聊,正好今晚的酸辣土豆丝和酱牛肉都比较下酒。
微信跳出消息弹窗。
张旬:[微信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蒋冬霓放下筷子,“你现在就转账给我了?”
还没算好账呢。
点击消息,本能加上肌肉反应,还没看清数字就点了领取,领取完后才发现数额大得吓人,蒋冬霓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你怎么给我转了这么多?”
蒋冬霓的算术好久没有这么灵敏过,这都快半年付了。
“因为不知道之前你给我买东西花了多少钱,之后还有哪些开销,比如水电费,虽然你说不用我付。”
“那也不用这么多……”
“多退少补,没关系,而且这个数字比较吉利。”
“那你为什么不转我八万八?”
张旬真听话,闻言就要拿手机转账,蒋冬霓连忙制止他,“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
她再确认了一遍金额,这确实是张旬的微信号,他的头像是一张中规中矩的星空图,名字叫z,朋友圈全部可见,但只有工作相关。
蒋冬霓端起酒杯敬张旬,“合作愉快,张老板。”
张旬托着下巴看着她笑。
古人云“千金难博美人一笑”,眼前这个美人又是给钱又是给笑,蒋冬霓觉得自己快被幸福感砸晕了,仰起头就是一口酒。
微苦冰凉的液体一路滑到胃里,反而叫蒋冬霓清醒了些。
蒋冬霓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君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说与她无关,但老实本分惯了,现在实打实的金钱到账,她反而于心不安。
虽然当时她是认真地提出五千块房租的要求,如果不是有这么高的房租,她真不会让张旬住进来,但凭如今她和张旬的关系,这就有点“宰客”了。
这房间,要不是他这个大冤种,一千块都没有人要住。
但张旬不差钱,该死的他不差钱,如果和他提出减免房租,蒋冬霓都能想到他的反应,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
她眯眼看张旬端起酒杯,稍显犹豫地抿了口酒。蒋冬霓头一次觉得,让她收留他可能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她的原则上是想要当一个好人的。
第16章 入戏(2)
一瓶啤酒,蒋冬霓喝了三杯,张旬勉强喝了一杯。
初夏并不是适合喝啤酒的季节,天气还没太热,酒却太凉,开了另一瓶啤酒喝了大半,仍然没有滋味,蒋冬霓拿起一旁送的赠品,苹果味的酒精饮料,8度。
蒋冬霓拉开拉环,往张旬空了的杯子里倒,张旬想拦没拦住,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蒋冬霓看他脸色无异,只是神情和姿态相比平常随意懒散了许多,一副微醺的模样。
“不是吧,你这就醉了?”
张旬修长的手扶着杯子,笑看了她一眼,却摇摇头,不承认似的。
“咕噜噜——”
啤酒罐倾斜角度略过,张旬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啤酒罐摆正,但还是被鼓涌而出的酒水打湿了手,蒋冬霓叫一声,连忙把手从张旬的手心里抽出来拿纸巾给他。
张旬说没事,先用剩下的酒把蒋冬霓的杯子倒满,才接过纸巾擦了擦手。
蒋冬霓喝了一口,入口微涩,有点奇怪但还挺好喝的果汁味,连劝张旬试一试,她劲儿上来,这一杯喝下去后觉得自己的脸瞬间热腾了起来,她喝酒会脸红,而张旬显然不是,只有嘴唇看起来很是红润光泽。
她和张旬提起像她这样喝酒上脸的人是体内缺一种什么酶,具体什么学名却想不起来,她拿出手机搜索,一字一顿说出答案,“乙、醛、脱、氢、酶。”
“你……”
蒋冬霓打断张旬,她看懂了张旬眼里的意思,“我没醉。我觉得我们这种喝酒上脸的人,有好处也有坏处,在想喝的时候碰上那种担心你喝多了的人就很扫兴,但如果是在一些不想喝的情况,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反而是你们这种无论喝多少脸都不会红的人更容易被人劝酒。”
“我本来酒量就不是很好。”
“那你平时聚餐,或者应酬怎么办?”
“不想喝酒的话就不喝,没事。”
“碰上那种硬是要你喝的呢?”
“我一般不和这类人吃饭。”
“这么厉害?”蒋冬霓说。
张旬淡笑。
“不过我们都没想到你会去演戏。”
“我们?”
“我们这些高中同学嘛。”
“碰巧有机会吧。”
“我知道,你给学校拍宣传片然后被挖掘出道了嘛。”
“你怎么知道的?”
“不记得了,要么是别人和我说的,要么是你太火我自己上网看到的。诶,你当时怎么会去拍那个宣传片?。”
“一个朋友是摄影,原本定的演员受伤了,算是帮忙。”
“你这么乐于助人呢。”
话说到这里,蒋冬霓终于有点怀疑自己喝多了。她拿起空了的易拉罐,找准字符,确定只有8度,但这酒的后劲儿好像有点大。
她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但喝点小酒一放松、一飘飘然,说话难免会有些口无遮拦,不过张旬看着没有生气,蒋冬霓也自认自己尚有分寸,便和他继续闲扯:“如果高中那会儿让你拍你肯定不会答应。”
“为什么?”
蒋冬霓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感觉你不会答应,其实你高中的时候其实挺讨人厌的,你就是表面上好像和大家关系都很好而已,实际上你看你有朋友吗?你为了能让我留你住我家还说些什么可惜我们高中没能成为朋友的鬼话,你那时候哪里有想和我当朋友啊?”
张旬看着她,忽而轻轻笑了笑:“我应该有的。”
他这一笑把蒋冬霓搞懵了,“什么叫应该有的?哦,因为你失忆了不记得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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