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便宜了吧?”发小还没找准他话里的重点。
宋陈默了默,觉出了不对,问:“他是谁?”
而后听得身边人一副大难临头的语气,说道:“翟洵——就是上周刚把YIN做空清仓的翟四公子。你当他面跳楼他未必会眨眼,你要是得罪他,他能把你往死里整的狠人,你让他知难而退?你还明晃晃告诉他我哥在打他女人的主意?卧槽啊……你这真是为兄弟插兄弟两刀。”后面那句是对发小说的。
说完,他看向宋陈:“哥,咱得赶紧回去跟家里打个招呼了,看是赔礼,还是什么,早做打算吧。”
这位,他们是真惹不起,光是想想,都让人心梗。
…
“你不会动宋家吧?”
因为被翟洵揽着,沈名姝的身体半贴在他怀里,她低声问完,听翟洵冷淡一笑:“姝姝,我今晚不想再听见你嘴里再说出那个字来。”
他也很少会这么亲昵喊她,不是极致动情时,便只有在极致的躁意时。
沈名姝也不是故意提这个惹恼他,亦或者是找不痛快,甚至在她眼里,翟洵那点儿明晰的喜怒,为着她这般毫不掩饰暴露在她眼前时,她的内心其实难掩欢愉。
她是喜欢这种在意的,没有人会不喜欢。
但是,人家宋陈的确没做什么,要不是这次偶然遇见,他们未必还会联系。
沈名姝拉住翟洵强劲的手腕,掌心里能清晰感觉到骨骼与青筋,她柔声说:“就别管他了,谁让您平时低调,他们只听过你翟总的威名,没想到真人也让人这么有威胁感。要是知道你是谁,哪儿还有今天这事儿?”
她说,谁又敢当你面跟我示好?
不全是恭维,但比恭维舒服。
她说软话的时候,那双眼睛会显得格外诚恳,也会格外柔软。你未必会全信她,但一定很容易心软。
什么对她有用,沈名姝也是了解他的。
翟洵身上那股子沉意,散了大半,他步子倏然停了,侧过沈名姝的身体,扣着那软绵绵的腰肢:“今天的酒看来是甜的。”
沈名姝弯了弯唇,嗓音轻柔,起了打趣的心思:“我也是怕旁人说你翟四公子小气……”
“你不是知道吗?”翟洵把她勾得更近,二人前身几乎贴在一起,他道:“我的就只能是我的,别人觊觎一眼,都会让我——不痛快。”
他说完,掌心托住沈名姝的后脑勺,低下头去。
呼吸近在咫尺,仿佛成为冷瑟的空气里唯一的温度,他没有强迫她,只是看着她,等着她去选。
沈名姝眼睫轻轻翕动,心率稍快,然后她闭着眼前进一步,吻住了男人冰凉的唇。
第22章 chapter 22
那年沈名姝18岁, 高三刚刚开始。
年级来了一个转学生,听说是艺术世家出来的,会音乐, 会画画。沈名姝上学的学校是私立贵族, 学业压力没那么大, 甚至为了缓解高三学生的精神压力, 会组织课外社团。
沈名姝报了艺术设计,恰巧和那个转学生一个社团, 有过几次接触,有一次班级同学生日,也邀请了转学生。
因为种种原因, 聚会的时间有些晚, 没多久, 她接到翟洵的电话,后来她起身离开餐厅,那个转学生跟上来。
喝了一点酒, 他在门口将她拦住, 酒上了头一眼没对付上来就要抱, 即便条件反射把人往外推,但脸颊还是被他蹭到。
沈名姝吓得不轻,捂着心口喘气不匀,然后下一秒,抬眼看见停在路边的黑色汽车。
她没有想过翟洵会过来接她。
她顿在原地,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看见保镖下车将后座的门打开, 黑色手杖落在被雾弄湿的地面,翟洵的脸色比这阴霾的天气幽暗得多。
转学生被按到地上, 沈名姝听见惨叫声,她拦不住保镖,跑到翟洵跟前劝说。
她说这里离学校很近,影响不好,餐厅人来人往,大家都看着。
翟洵的目光就那样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而后抬手,劲瘦的指节,温凉的指腹,轻轻触到她侧脸上,他锁着眉宇,拇指用力擦她的脸,像是要抹去什么痕迹。
越来越重,沈名姝不能忍,她侧开说:“疼。”
翟洵动作一顿,侧脸被他擦得嫣红无比,可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不够,那个男生靠近的样子,嘴唇擦过她脸颊的画面,犹如刀斧凿刻,蛇毒浸之,在他眼底怎么也抹不去。
他暗下视线,侧眸用余光去扫地上的人,冰冷的,仿佛一个正眼对他都是一种侮辱,还觉得这点教训怎么能够?
沈名姝太知道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她握住翟洵的手腕:“翟洵,可以了,我们回去吧?别管他了好不好?”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她甚至看到有人拿起电话。
她很着急:“事情闹大了不好,回家吧?”
翟洵短暂地沉默,他垂下眸子去看拉他的那只手,柔软,即便在这样昏黄的灯光下,也能想象到它的白皙,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闹大?”他语气阴鸷:“谁跟你说这是小事?”
翟洵反手握住沈名姝的手,不容拒绝将人往车上牵。
他拄着手杖,沈名姝不敢用力挣开,路人的目光,议论,同学的震惊、猜测的视线,转学生惨叫回荡在耳边,她不知道翟洵会做到什么地步,在所有软话说尽却依然没有用的情况下……
沈名姝转身,抱住了翟洵,她感觉到他身体微微地一顿。
虽然已经复健许久,可常年的轮椅生活,依旧让他的身体很清瘦,他的身上是天然清淡,属于偏冷的味道,靠得这般近了,才能闻到浅淡的膏药薄荷香。
她轻声说:“翟洵,我们回家吧,我害怕。”
…
一路无话。
即便期间沈名姝几次开口想打破僵局,也无济于事,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是从她晚于约定的时间回去开始,是从今晚阴雨绵绵的天气开始,还是从看到那个男生开始……
她想到什么,低头去看翟洵的腿,她习惯性将掌心落到他的膝盖,但下一秒便被瘦而宽大的掌心覆盖,他抓紧她的手,然后从膝盖挪开,只是手未松。
“不是疼么?”她说。
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沈名姝也索性由着他,就这么一路回去。
到的时候,外头还在下雨,司机撑着伞下来先去接翟洵,但被翟洵拂手挡开,他绕到另一边,拉着下车的沈名姝淋着那稀薄细雨往别墅里去。
到二楼盥洗室,手杖往地上一砸,打开莲蓬头,把沈名姝扯了过去。
温凉的水从头浇到脚,沈名姝一开始躲了,但撞见那要吃人的眼神便也忍下来,和往日一样,忍下来,忍到翟洵消气,也就好了。
反正每次只要她软下,他便也不会再怎么样。
直至她浑身湿透,恢复正常肤色的脸颊被他再次揉红,他才罢休。
水声停了,浴室里都是雾气。
翟洵低头看她:“为什么不说话?”
“是你不说。”沈名姝答。
不,他问的不是这个。
翟洵拧着眉:“这么忍着,心里什么感觉?”
沈名姝心里气笑了,语气不咸不淡,还挺温和:“下次你试试就知道了。”
翟洵眯着眼睛问:“沈名姝,这么多年,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
“挺好的呀。”沈名姝说:“不然我怎么能在你身边待这么久?”
和往日一样,他们偶尔也会拌个嘴,她怕他,也不怕。
“心里不厌我?”
“还好。”
“不烦我?”
“还好。”
“那你喜欢我吗?”
沈名姝震住。
翟洵看了她半晌,忽地一笑:“害怕?还敢过来抱我?”
这笑里实在没多少温度,此刻的他,沈名姝觉得自己好似并不了解,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活生生把自己掐死。
他逼近她:“问你话。”
他低头看着她。
她的脸上,唇上,还有发丝都在滴着水,不正常的红润肤色,有一种别样的欲,浅蓝衬衣被水淋透,少女初熟的形态一览无余。
翟洵只觉心间的火气以另一种方式延续,并且更加旺盛,以至于他甚至压制不住心跳的搏动。
沈名姝不知怎么答。
或许是看破她的心思,翟洵道:“那我先来答你,我为什么生气。”
“因为,我不喜欢别人看你、碰你,也不喜欢你为了别的男人来求我的情,跟我示软,让我饶恕。沈名姝,现在你明白了吗?”
沈名姝没说话,她看着翟洵,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翟洵大概对她是有在意的,这点她不傻,可有的东西是人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跨过的,比如出生和身份差距,所以很早开始她就断了这方面的念头,即便后来有所察觉,也从来恪守本分,该过去就过去。
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突然这么一天,翟洵拉着她,说破了,一点点后退或者躲避的机会都不给她,她就一下不知道怎么是好。
“我明白。”沈名姝还想用往常的方式盖过:“以后我谨慎交友就是了……”
“你还是没明白。”翟洵看穿她的意图,他又近一步:“沈名姝,我喜欢上你了。”
像从高空坠到叠加了很多层的云朵上,心跳忽然下坠,然后变得软绵绵的,没有实感。也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翟洵扯下浴巾将她的身体牢牢裹住,一字一字地说:
“你抱了我,以后就不能抱其他男人。沈名姝,不管你怎么想,从今以后,你只能看着我。”
-
沈名姝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她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摁亮屋里的灯,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
晚上和翟洵回了江南区的别墅,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脑子里的画面更加清晰。
她在床上放空一会儿,晚上心思和翟洵都不在吃饭上,现下起来倒是有些饿,打开门从楼栏往下能看见大厅沙发里坐着的人影。
今天这顿饭结束看起来他们之间一切平和,没有任何异样,可沈名姝知道翟洵自始至终都没高兴过,就像一层薄薄的冷气笼罩在他们之间。
说回江南区,她即便答应后,气氛也并未好转。
回来之后,翟洵便去忙了,她一个人上二楼,直到现在,她心里也并不怎么畅快。
电梯下楼,翟洵的视线在她身上。
问她:“没睡?”
沈名姝摇头:“有点饿,煮面,你也吃点?”
比起你要不要吃,你也吃点这种问句,翟洵更喜欢。他扯了下唇:“好。”
沈名姝转身往厨房去,离得远,他便瞧不真切了。
有时候翟洵自己也觉得自己挺矛盾,即想要沈名姝顺着他,又不希望她为了所谓的‘生存’,故意顺着他,凡事都忍着,从不让自己出现在事件中心,可谓清醒独特第一人。
就像她第一次抱他,他怎么能不知道沈名姝是为着什么,为着不想事情闹大,不想那个转学生真出什么事,她觉得无论哪一样,她都担不起——即便身后有他兜底,她也不愿意冒险。
说白一点,那么多年过去,沈名姝其实从来没有打心底里全然信他。她只信自己。
示软只是因为需要,抱他,也是因为需要。
就像今天一样。
如果没有宋陈这件事,今晚那个吻她还是那么主动吗?
大概是不会的。
她或许心里也是有他,但也厌他至极,短暂的和平只是假象,抽痛的过往才是真实。
翟洵倒也没有想过自己也有粉饰太平的一天——罢了,装便装吧,那么多年都装过来了,再容她装一次又怎么样?
总比冷脸跟他吵架好,起码现在的她,很乖,看起来没那么抗拒他,看起来还在她心上。
最要命的是,偶尔,他真觉得她心里也有他。
翟洵从消失的背影收回视线,隔了一会儿,电脑上的光标停留了好几秒,他放下电脑,起身。
小几十平的厨房里,沈名姝低头在洗菜,锅里的水像撕裂的嗓子正在嘶吼,他站在门口抽出根烟,烟嘴在手背点了点,抬眼看了眼沈名姝,又重新放了回去。
但没多久,他还是点上。
躁得慌。
沈名姝回头看他:“你去忙吧,一会儿我叫你。”
翟洵看着沈名姝,不深不浅吸了一口烟,没说话。
稍站片刻,或许觉得他实在有些闲了。沈名姝说:“帮我拿两个碗出来。”
翟洵在门口一怔,然后慢悠悠进去,他显然对自家的布局很不明晰,上下张望几眼找到消毒柜,拿了两个小碗,沈名姝回头一看,说要大的,他嘴里叼着烟,动作一顿,又换了两个大的递给沈名姝。
从小到大,翟洵还真没端过碗,使唤他端碗的人,沈名姝算是独一份了。他倒是没脾气似的,极为配合。
沈名姝却也不管他了,低头洗剩下的菜,腰上忽地一紧,她吓一跳,手去碰,翟洵拿烟的手收得也快,但也直接掉他手背上。
红色的烫伤很快成型,沈名姝皱着眉头去拿烫伤膏,不忘揶揄:“翟总,您可真是会帮忙啊。”
翟洵现下的耐心变得奇好,他把人拦住,揶回去:“多留一道你还不满意?”
沈名姝视线便自然垂到他手腕,褪下银表,折起衬衣的手腕上一道齿痕清晰可见,年岁太久,泛着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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