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爹当年沉迷于炼器,一闭关少则半年,多则三五年,山上只有我与你爹的几位弟子在,哪知时间一长,元笑哀他……竟然对我生出了歹心。”李清容肩膀颤抖着,双手捂住脸,“此人心性狡诈,用计离间我与你爹爹二人,让你爹爹误会我与他暗度陈仓。最后设局做出我假死的表象,带走了我。”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把我关在这里,对外宣称我是他的夫人,只是留在此处养病。”
虞幼泱暗自思忖着。
依照她娘的说法,爹即便是看出来假死一事,也只会以为是她娘要和元笑哀双宿双飞。
她爹又是极重感情的人,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想必真的不会主动去找。
这么想,连爹爹多年缄口不言一事都能解释通了。
李清容回过头,泪眼朦胧道:“泱儿,你会不会怪我?”
虞幼泱连忙安慰:“怎么会呢,这又不是娘的错。”
她又擦了擦眼泪,哀声道:“若是、若是连你也怪我,我真的不知还能怎么活了……”
虞幼泱劝道:“娘放心,等爹爹出了关,我就喊他来给你报仇!只是爹爹为了我体内的寒气想尽了办法,如今修为大打折扣……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让元笑哀付出代价的!”
“……闭关?”
虞幼泱像是没注意到她的试探,愁容满面,“是啊,也不知道爹什么时候才能出关。”
“泱儿,”李清容抓住她的手,“你如今一点都联系不到你爹爹吗?”
虞幼泱摇头,“我怎么敢打扰爹爹。”
“也是,”李清容苦笑一声,“是我太心急了,也不知我还能不能等到离开这里的那一天。”
她这话说得奇怪,虞幼泱赶忙问道:“娘这是什么意思?”
李清容却没有再提,而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不说这些了,泱儿,你的眼睛长得真的很像你爹爹。”
她既然不说,虞幼泱便没有再问,李清容拉着她说了好一会的话,虞幼泱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两人看上去还真像是母女情深。
过了没多久,另有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时间差不多了。”
娘?
虞幼泱不由得一怔,蓦然想到燕迟和她讲过的那个传闻:当时她娘是怀着孕离开的。
莫非……就是她?
李清容起身,“我都忘了,还未曾给你介绍。”
她高声道:“瑶儿,快进来。”
过了片刻,从门外进来一位年方二八的少女,袅袅娜娜,面容与虞幼泱有四分相似。
“泱儿,她是你的妹妹,唤作虞乐瑶。”
虞乐瑶对着她行了一礼,“姐姐。”
行过礼后,她像是不敢多看似的,快速低下了头。
看清了她的相貌之后,虞幼泱登时站起了身,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看,连双手也不自觉地握紧。
若说她此前还对梦里的事存着一分怀疑,如今见了虞乐瑶,才让她更加确信了梦中事情的真实性。
虞乐瑶,她的妹妹,竟然和燕迟将灵光宝玉送给的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换言之,便是燕迟最后将灵光宝玉亲自交到了她的手里!
竟然能让燕迟将灵光宝玉交给她,她和燕迟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虞幼泱只恨自己的梦里全都是零散的片段,甚至许多都只是一个画面,无前因,更无后果。
但燕迟的的确ῳ*确是将灵光宝玉交给了她。
她的反应太大,李清容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赶忙对着她解释道:“她是我与你爹的女儿,是你的亲生妹妹。”
不能自乱阵脚。
虞乐瑶既然需要灵光宝玉,说不定她会明白灵光宝玉的用处。
虞幼泱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想不到我竟然还有一位妹妹在,今后倒是再也不会孤单了。想必我不在的时候,便是妹妹在一直照顾着娘吧。”
李清容看见她这般态度,才暗自松了口气。
虞乐瑶面上含羞,“这都是我该做的,姐姐什么事都不知道,不必自责。”
“姐姐刚来到天玄宗的时候我就听说了,不过当时娘还在养身体,不能见姐姐,我自然也不好贸然与姐姐相认,希望姐姐不要怪罪。”
虞幼泱道:“到底是亲人,血浓于水,我见了你高兴还来不及,谈何怪罪。”
听了她的话,虞乐瑶羞得躲到了李清容身后。
李清容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这孩子,这是你的亲生姐姐,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又看向虞幼泱,“泱儿,除了你妹妹,元笑哀从不让人在我这里久留,明日你再过来吧,便让瑶儿陪着你出去,你们姐妹两个也好说说话。”
她这么说,虞幼泱也只好跟着虞乐瑶离开。
李清容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再回过身,房间暗处出现一道男人的身影。
李清容:“……”
第75章 缥缈间6
幽幽绿谷, 鸟鸣声阵阵。
虞乐瑶安静地走在一边,略微低着头,教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想到房间里娘刻意提起又回避的那句话, 虞幼泱道:“妹妹, 我看娘的气色好像不是很好。”
虞乐瑶声音比较细, 说起话来又轻又慢。
“娘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 这几年更是……”说到这里,她像是自觉失言,捂着嘴道:“这些娘不让我和你说的。”
虞幼泱蹙眉叹道:“我也是娘的女儿, 有什么不能说?你全都告诉我吧。”
虞乐瑶纠结一番,“娘的身体每况愈下, 怕是连今年的冬天都……”
她以袖掩面,“娘最记挂的就是姐姐了, 她总说对不起你, 又想让你后半生有个倚仗, 才擅自定下你和江公子的婚事,江家虽然名气小了些, 但江公子是天玄宗的首席大弟子,在修仙界的青年才俊中占有一席之地, 料想日后也无人敢欺负了你去。”
对于这种话, 虞幼泱向来是嗤之以鼻。
依靠别人才能享有的地位从来不是地位,而是将人捆在别人身边的枷锁。
自己有本事,那才是真正的无人敢欺负。
她娘虽然说自己被囚禁在天玄宗,但看上去对外界的消息分外灵通,而且手里还有一定的权利, 否则她也不会才露面,便被她娘弄了个未婚夫接到这里来。
至少从这一点上来看, 元笑哀对她娘的确很好。
虽说她娘的说法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漏洞,但虞幼泱本身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在她心里,真正重要的人只有爹爹一个。
……燕迟勉强算半个。
所以,对她娘,她其实并没有多大感触。
哪怕她娘拉着她的手一遍遍说她有多想她,在虞幼泱看来也只是逢场作戏,分外虚伪。
而且就算她娘说的全都是真的,她也不会感动到立马将她放到和爹爹一样的位置。
脱离了感情看待整件事,她娘将她接到天玄宗,一是如她娘所言,真的在一直找她的消息,并为她铺了后路;二则是对她另有所图。
倘若她娘真的想见到爹爹,那一定会迫不及待地问爹爹的事,又怎么会是那种神情?
一听说她联系不到爹爹的时候,她娘立刻就抛出了自己命不久矣的引子……
她娘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虞幼泱看向身旁楚楚可怜的妹妹。
见到了虞乐瑶之后,她实在很难不多想。
是那块灵光宝玉吗?
“娘对我真是用心良苦。”虞幼泱话锋一转,也垂泪道:“只是我身患寒症,活一日,少一日,如今全都靠一块宝玉续命,但也坚持不了多久,怕是要走在娘的前面,不能给娘送终了。”
如果她娘真的是想要灵光宝玉,那她便说她在靠灵光宝玉续命。
她倒要看看她娘这场母女情深的戏还要怎么演。
“这……”虞乐瑶被她此举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姐姐莫要太过忧心,也许事情会有转机呢。”
“借你吉言了。”
二人一时无话,很快便走到了谷口,离老远便看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白的是江湛渊,红的么……虞幼泱轻笑一声,除了燕迟还能有谁?
看见了燕迟在等,虞幼泱的脚步也并未加快,甚至走得更慢了些。
反正无论她走得多慢,他都会乖乖等着她。
燕迟瞧见她之后,一直皱着的眉总算舒展开,只是面容依旧冷峻,看上去心情似乎有些不好。
等虞幼泱走得近了之后,他三两步走到她身边。
“怎么不知会我一声,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虞幼泱反问道:“若真遇到了什么连我都无能为力的危险,你觉得你又能做什么?”
“……”
燕迟沉默片刻,“至少让我陪在你身边。”
虞幼泱摇头,不满道:“还不如回沧夷山给我搬救兵实际些。”
燕迟:“…………”
这时虞幼泱身边的虞乐瑶突然出声道:“你……”
她有些不确定,“你以前是不是在江府做事?”
燕迟这才注意到她,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虞幼泱顿了一下,随后盈盈笑道:“妹妹莫非认识他?”
虞乐瑶没有擅自开口,被晾了许久的江湛渊见状,直接道:“当然认识,乐瑶妹妹,当年你放走的那个小家奴就是他啊,可记起来了?”
燕迟也是一怔,才想起来这件事。
虞幼泱看向他,燕迟点了下头,表明确有此事。
虞幼泱脸上笑意更深,“原来如此,想不到你二人之间还有这样的缘分,燕迟,还不快谢谢我妹妹?”
燕迟:“……”
他皱起了眉,一动未动。
他很明白她,她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笑。
她生气了。
燕迟犹疑地看向虞乐瑶。
莫非是因为她?
虞乐瑶见他看过来,柔柔道:“谈什么谢不谢的,你既然在姐姐身边做事,只要尽心服侍姐姐,便是谢我了。”
显然她也听说了虞幼泱身边有一个炉鼎这件事,只是没想到这个炉鼎会是燕迟。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虞幼泱咳了几声,虚弱道:“想来是我寒症又犯了,妹妹,改日我再与你叙旧。”
-
虞幼泱这一路上一句话没说,燕迟心中愈发肯定,她的确是生气了。
回到住处之后,虞幼泱面色不善,问道:“你与虞乐瑶之间的事,最好现在一五一十给我说个清楚。”
燕迟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
依他看来,虞幼泱不像是会因为这种陈年旧事而生气的人。
他仔细看她神情,虞幼泱冷笑一声:“你看什么?”
不是在吃味。
按下心中泛起的苦涩,燕迟心道:也罢,现在这样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我之前与你提过,我在江府曾经被人放走,就是她。”虽然已经明知道她不会因此而吃味,但燕迟还是补充道:“我早已忘了她是谁,若不是今天江湛渊提起,我根本想不起来。”
“忘了?救命之恩,也能随便忘吗?”
燕迟道:“谈不上救命之恩,便是没有她,我也有办法从江府离开。”
这话虞幼泱是信的,燕迟这样的人,一旦发现留在江府没有任何好处之后,定会想办法离开,想来虞乐瑶的事只是凑巧。
“那你说说,平白无故,她为何要救你?”
这便是在问他与虞乐瑶之间的私交如何了。
“她当时只是借住在江府,我与她并无什么往来,我也不知。”
虞幼泱笑道:“这么说,是我那妹妹心善,看你可怜,便将你放出去了。”
她抬手,“你过来。”
燕迟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半跪在她身前,抬头看她。
虞幼泱摸摸他的脸颊,声音柔媚,“你这几日早出晚归,莫非就是在这里瞧见了她,在想办法和她叙旧?”
她这句话简直称得上无理取闹,燕迟面色难看,她这么问,难道他刚才给出的回答,她一个字都不信吗?
她为何总是不信他?
燕迟压抑着怒意,冷声道:“我方才绝无半句虚言。”
他这般模样,虞幼泱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略微俯身,凑近了看他,好奇道:“你生气啦?”
他越生气,虞幼泱反而越觉得有趣。
于是故意道:“我知道了,你定是被我说中,然后恼羞成怒了。”
“你……”
燕迟果然更加生气,但在看清她眼底的戏谑之后,低哼一声,把脸偏过去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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