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阳道人被气得连说了好几句童言无忌,“为师是要闭关!此次西河之行,你们几个师兄弟一定要守望相助,遇事不可莽撞,有商有量,知道了吗?”
计繁红着眼睛点头。
一阳道人看向燕迟,“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性子独,也最有主意了。这样,只要最后你们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我就把你一直想学的那套仙法传给你。”
燕迟神情微变,这才点头,“弟子记住了。”
一阳道人不再说话,深深看他一眼,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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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很远,少说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
计繁毕竟年纪小,对于这次出行没什么概念,还当是去玩。虽然很舍不得离开道观,但还是兴高采烈地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燕迟也跟着回了房间,没一会,虞幼泱的灵犀玉简有了反应。
她找了间空殿,手中一转,一根碧绿色晶莹剔透的玉简浮在空中。
“问大小姐安,师父命我前往西河,特来请示。”
虞幼泱挑眉。
她都快忘了这一茬了。
西河一去就要好几个月,她至少三个月就会采补他一次,燕迟当然会来请示她。
“允。”
她叹口气。
采补这件事,还真是麻烦。
离开了沧夷山的阵法,她体内的寒气总是蠢蠢欲动,只有在离燕迟近一些的时候才能平息片刻。
照这样下去,怕是不出一月就要……
还有灵光宝玉,此次西河之行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艰辛等着她。
但愿一切能够顺利。
怀揣着美好期许的虞幼泱和师兄弟两个下了小阳山。
八月初,微风中夹杂了几丝寒意,虞幼泱很快又变得病恹恹的。
她换回了厚重的狐裘,娇小的身躯被裹在里面,领口处特意做了红宝石的扣子,扣上之后,精致小巧的下巴便会隐在温暖的白色狐狸毛里。
才八月而已,她这样的装扮过于惹眼。
当然,就算没有这件厚重的狐裘,她出众的容貌也会引来不少目光。
不过人们在看见她那张欺霜赛雪的脸时,好奇又转变成了同情——
她看上去好像病得随时会死掉一样。
她脸色实在太差,计繁问起,便只推脱是不小心染了风寒。
如跗骨之蛆般的寒意似乎也带走了她的生机,她的脸色格外苍白,领口处那颗鲜红的宝石成了她身上最亮眼的颜色。
虞幼泱掩唇咳了几声,勒马停下。
白日还好些,太阳落山之后更冷,她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燕迟拧眉看她。
“一个时辰的路你歇了三次。”
虞幼泱“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玉白色的面庞上,一双乌黑的眼睛雾蒙蒙地看着他,看上去分外可怜。
“我真的很累。”
她坐在马上,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一阵风都能把她吹下马。
燕迟不为所动,心肠比风雪里的石头还要冷。
“不想在野外露宿就快走。”
而且既然是风寒,露宿只会更加严重。
可惜虞幼泱并不领情,她干脆赌气下马,“我不管,反正我是骑不了马了。”
燕迟拿她没办法,冷着脸看向计繁。
“你,载她一起走。”
“啊?”计繁表情极为夸张,“不不不不!小师兄,我是个半吊子,自己骑还害怕呢,哪能带着虞姑娘一起?”
而且虞姑娘现在看上去那么脆弱,他都怕自己一不小心能把她摔死。
总之绝对不行!
燕迟:“……”
这两个废物!
他只好驱马来到虞幼泱身边,俯身将她拦腰抱到马上。
目的达成,虞幼泱侧身坐好,乖巧窝在他身前,感受着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意,舒服地叹了一声。
她从不吝啬自己的甜言蜜语,“燕迟哥哥,你对我真好。”
“闭嘴。”七分冷漠三分咬牙切齿。
一旁的计繁却已经被惊得瞪圆了眼睛。
小师兄不是向来不喜欢与人亲近的吗?
恍惚之中,他联想到当初从陈枕书那里打听来的情况:
当时燕迟身受重伤,可是虞姑娘却活蹦乱跳地,一点伤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
说明被鬼婴掳去之后,小师兄将她保护得很好!
计繁精神大振,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燕迟抬手将她的兜帽扣在头上,双腿一夹,骑马快速冲了出去。
视线被遮挡,虞幼泱抬手想调整一下兜帽,燕迟的手将她牢牢摁住。
“别乱动。”
他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虞幼泱觉得耳朵都有些麻酥酥的。
带着她,燕迟骑得更快,计繁骑术不精,还要多带着虞幼泱空出来的那匹马,费力地跟在后面。
天色渐黑,虞幼泱动了一下,兜帽上的狐狸毛划过燕迟的脖颈。
有点痒。
他微微扬起下巴避开,沉着脸,语气不善,“又怎么了?”
虞幼泱小声,“腿麻了。”
燕迟停都没停,“忍着。”
“……”
就这么又赶了半刻钟的路,才终于赶在关城门前到了丹阳城。
作为一个盛名已久的都城,即使到了戌正时刻,城内也灯火辉煌,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燕迟随便找了间客栈住下。
第二天,虞幼泱早早地起了床。
“虞姑娘,”计繁看见她愣了一下,“你起得好早,身体好些了吗?”
她随意往楼下看了一眼,没看见有穿红衣服的人。
“燕迟呢?”
她和他的房间是挨着的,他一走,她没一会就被冷醒了。
计繁扶着她到大堂背风的地方坐下,喊来店员点菜。
“小师兄一早就出了门,好像是去给你找大夫了。”
他一边说一边偷看虞幼泱的反应。
瞧瞧!
小师兄是多么关心你啊!
然而虞幼泱反应很平淡,甚至觉得有点无语。
简直多此一举。
找什么大夫都不如采补他一回管用。
她没什么胃口,随便点了几样敷衍了事。
然而直到吃完早饭,也没看见燕迟回来。
枯等无趣,虞幼泱支着下巴,问起了陈少微。
“不是说你四师兄在丹阳城吗?什么时候去找他?”
一提到他四师兄,计繁像个霜打的茄子。
“前两天看见小师兄和四师兄通灵符,四师兄好像有事耽搁了,要过几日才会到。”
虞幼泱好奇,“你不喜欢你四师兄吗?”
计繁连忙摆手,“不不不……”他支支吾吾,表情有些扭曲,“四师兄是一位很好的师兄……我很喜欢四师兄……”
“……”她好心提醒,“要不你说之前先擦一下眼泪?”
计繁哭个不停,虞幼泱只好转移话题,“丹阳城看着这么大,大夫应该不难找吧?”
计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停往外张望,“应该快回来了。”
旁边一桌听见他二人的谈话,笑道:“丹阳城的大夫是不少,可惜啊,城里的名医全都被请去了宁家,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
计繁不禁问道:“那个宁家就如此霸道?生个病就要把全城的名医都请去。”
那人摇头,“小兄弟,宁家在丹阳城里是说一不二,但宁老爷乐善好施,绝不是你口中的什么霸道之人,这次也是没办法了。谁不知道宁家这代就只有一个独苗苗,当初有修仙世家想收宁公子为弟子,都被宁老爷拒绝了,现在宁公子身体出了问题,宁老爷当然着急了。”
当今世道,多少人想求仙问道,能够拒绝修仙世家,看来宁老爷是真的很舍不得他的儿子。
说着话,燕迟也终于回了客栈。
他一进来,虞幼泱便感到一股融融的暖意,当即喜笑颜开地跑过去迎他,“你总算回来啦。”
燕迟较为熟练地侧身躲开。
如那人所说的一样,他找遍了大半个丹阳城,也没能找到一位名医。
他端详了一会她的神色,眉头蹙起。
“你脸色还是很差。”
一夜过去,不仅没见好转,反而更差了。
虞幼泱想糊弄过去,“这是顽疾,老毛病了。我心中有数,不必费心去找大夫。”
反正找了也是没用。
燕迟无视她的话,直接道:“去宁府。”
计繁眼睛在他们两个身上乱转,“对对!去宁府,咱们直接去宁府找大夫看,反正四师兄还要几天才能来这,也不耽误。”
虞幼泱实在懒得动,还想找借口推脱,不过转念一想,宁家既然能请去全城的大夫,家境应该很殷实。这一路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能去宁家混几天好日子也还不错。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吃苦耐劳的人,相反还和骄奢淫逸搭点边。
在沧夷山上,她爹爹抓来专门伺候她的妖怪就有十个,这还是去掉那些做饭打杂之后的数量。
“好吧,那我们就去宁府看看。”
第13章 两不疑3
宁府在丹阳城名声不小,问一个人,十个人都过来指路。
这几天也有不少得病的人直接来宁府找大夫看,门房依例为三人登记,在听见计繁说自己来自小阳山之后,略显诧异,还认真看了几眼他身上的青灰色道袍。
“敢问陈少微陈仙师是几位的什么人?”
计繁惊喜道:“正是我师兄!莫非他也来到过宁府吗?”
门房点点头,“还请几位稍等片刻。”
片刻后,管家将几人迎进府中,一路上亭台楼阁、石林山水,清幽雅致,分外巧妙。
“原来是陈仙师的师弟,几位仙师请在此处用些茶点,老爷随后就到。”他将几人引进接客的厅中,桌上备好了茶水点心。
点心很是精巧,虞幼泱捏起一个尝了尝,味道差强人意。
计繁话多,憋不住。
他这些天和燕迟同吃同住,自认为和小师兄的关系已经是突飞猛进的发展,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怕他了。
“小师兄,没想到四师兄还来到过宁府,不过他怎么不在宁府等着我们,还出了丹阳城,也不知是有什么样的急事。”
燕迟懒得理他,闭上眼睛装作听不见。
候在一旁的管家笑着解释道:“仙师有所不知,丹阳附近多山脉,最近有一处山路上频频出事,手段残忍。”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朝虞幼泱的方向看了一眼,许是顾忌她是个姑娘,将此处略略带过,“陈仙师听说后疑心是妖邪作祟,才去查看的。”
虞幼泱根本就没在意他说了什么。
盘子里的几样糕点也就凤梨酥还合她的胃口,也不管会不会失礼,将盘里的凤梨酥挑着吃了。
可一盘里的凤梨酥也就那ῳ*么四五个,吃完之后她尤嫌不够,索性将自己的盘子和燕迟的调换一下,再吃他盘子里的。
反正他那盘糕点也没动过,她也就不嫌弃他。
燕迟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计繁看她那么喜欢吃凤梨酥,自己没忍住也尝了一个。
外皮松酥化口,凤梨的内馅酸酸甜甜,不会让人觉得腻,果然十分好吃。
他怕虞幼泱没吃够,还要吃自己的这盘,没敢再动里面的凤梨酥,见虞幼泱吃腻了停下,才又把盘子里的凤梨酥吃了。
没一会,一位身着绸缎,体型富态的中年人走过来,他眼下青黑,看上去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虽然如此,言谈举止却没有任何失礼之处,态度十分恭敬:“几位既然是陈仙师的师弟,用什么缺什么只管开口。”
等燕迟表明来意后,宁老爷立刻派人请了几位大夫过来。
虞幼泱配合的伸出手。
肌肤白嫩,手腕处青紫色的血管明显。
几个大夫得出的结论都差不多:气虚体寒,需要慢慢调养。
宁老爷见状,道:“几位仙师不如留在这里,鄙人已经派人去城门口守着,等陈仙师回来,定会第一时间相告。”
“好啊!”
她应下后才想起还要问一下燕迟的意见,扭头去看他,“留在这嘛?”
尾音扬起,虽是问询却更像撒娇。
他垂在身侧的指尖不自觉动了一下。
真是听着就让人心烦。
“嗯。”
入夜,燕迟收到了陈少微的灵符:
城南桃花岭,速来。
字迹潦草,写符之人似乎很急。
燕迟盯着灵符看了片刻,起身穿衣,出门时脚步顿了顿,身子一转,去了虞幼泱的门前。
房间里没有烛光,应该是已经睡了。
他敲了敲门。
应虞幼泱的要求,府里单独给她的房间烧了地龙,她一打开门,暖气扑了他满脸。
她首饰都卸了,外面只披了层蝉翼般的轻纱,月光透过,连胸前小衣上的绣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抬手揉揉眼睛,柔顺的乌发随着动作垂落在胸前,看上去丝毫没有防备。
“什么事啊?”
燕迟拧眉,黑着脸把她推进房间,自己也跟进来,然后转身关好门。
有事不能快点说吗?
虞幼泱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满脸不高兴,“干什么呀?”
她才睡没一会,说话还带着点鼻音。
他冷笑,“你夜里就这么见人?”
大晚上过来就是对她发脾气的?
她已经有些不耐烦,“到底什么事?”
见她根本不当回事,燕迟心里更是一阵没由来的烦躁,然而眼下委实不是说教的好时候。
他平复片刻,“我要出去一趟,你和计繁暂且留在这里。”
“出去?”她显然有些不乐意,“不能带我一起吗?”
“不能。”他不容置喙道:“你留在府上养病,我会尽快回来。”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颗小珠子,黄豆大小,明红色,很透亮。
他拿出来,却没说是什么。
“这个你收好。”
但虞幼泱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她爹爹做给燕迟的保命法宝,是一个级别很高的仙器。
没记错的话,他身上应该就只有这么一个保命的法宝。
她身上这样的法宝很多,没接,只是凑过去用手指戳了戳。
小红珠在他掌心滚了几下。
“太小了吧,万一被我弄丢了怎么办?”她抬头看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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