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什么教。”陆悬咬着牙应道,龙骨长鞭一击直中他的胸口。
毒香四散,他身上的防护阵法起了效果,将那些蛇毒抵挡在外。
垂死的祁生看着那保护他的阵法,用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还要对陆悬道。
“无涯君真是好算计,还记挂着你这时候会受到危险,提前给了你一道保命符。”
陆悬眸底出现一抹戾色,他手中龙骨长鞭落下,将祁生彻底击杀,鲜血染上他的面颊。
暝暝站在倒塌的白衣神像之后,定睛看着他。
陆悬没唤她,他径直走到神像碎块前蹲了下去,将那些碎片一一拾起。
他在暝暝面前,小心翼翼将白衣的神像拼凑完整,只是那无瑕的神像面上已经有了道道裂痕,无法再弥合。
暝暝想起,在人类的传说中,也有说青冥与白衣就是同一人,青冥公主就是白衣万年后降临拯救人类的新形象。
显然陆悬是相信这个传说的。
她靠在神庙的壁画旁,垂眸低低望着祁生的尸体,并无言语。
将神像修补好,陆悬才有空过来将祁生身上的蛇毒收走。
暝暝看到他收集蛇毒的手顿了顿,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无涯君,为什么他们总是说危叔?”陆悬看着地上散落的毒香自言自语。
“不知。”暝暝走上前来,将他拉了起来。
她歪头看着陆悬,并没有为自己推倒神像的事情道歉,若不如此,根本留不住祁生。
“沈茗。”陆悬猛地抬头看暝暝,他深邃的面颊在幽暗的神殿内半明半暗。
“嗯?”暝暝应。
陆悬猛地将暝暝拉进自己怀里,在两人身体贴近的那一瞬间,他听到自己身上猛然加快的心跳声。
它如此真切,仿佛在告诉着他,他是一个活生生存在着的人。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该如何呢?”他突然问。
“不会没有我。”暝暝拍了拍他的脊背,“陆悬,我一定会来,我们注定相见。”
他是她的宿命归宿,是她一开始就选择的“道”,不论结果如何,她永远都会选择他。
陆悬松开了暝暝,牵住她的手说:“回长宵宫禀告此事吧,杜天之上,或许还有其他人。”
暝暝跟上他的步子,她分明看到陆悬收集来的一点蛇毒在玉瓶里荡漾。
这可是一位元婴修士身上的毒,还有地上毒香里也有许多脩蛇毒。
到最后,就收集了这么一小瓶蛇毒吗?
暝暝单手按在陆悬的肩膀上,在他身体里她也没感应到任何脩蛇毒出没的迹象。
那些消失的蛇毒,都去了何处?
“毒少了。”暝暝说。
“蛇毒大部分都和祁生的身体相融了。”陆悬答。
脩蛇毒不可能与人体相融,没有什么人比她更了解脩蛇毒,陆悬这是欺负她没看过相关的书籍吗?
暝暝眨了眨眼,她没再说话。
长宵宫内收到消息,很快前往元灵宗,将杜天及其弟子控制。
但杜天从未去过荒夜原附近,他的脩蛇毒一定是从其他途径传染的。
比杜天更高层级的修士就不是陆悬能对付的,正巧陆危那边已将荒夜原的阵法修补完成。
他赶回来之后,此事便全权交给他与温韶处理了。
至于陆悬与暝暝么,自然被陆危赶回竹林修炼去了。
长宵宫阵法之内,陆危审问杜天。
“无涯君啊,是无涯君——”杜天仰天笑道,“不知无涯君此番前往荒夜原可将防护阵法修复好了?”
“但你拦不住我们,我们选择的的大道不同,与脩蛇毒共生岂不快哉,谁还愿意脚踏实地去修炼?三年前我才元婴一重,如今已是九重境,若是修炼可不是要上百年?”
“修仙一途万分凶险,可能我就死在修炼的半途中了,唯有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
“无涯君!你奈何得了这脩蛇毒吗?”杜天死死盯着陆危道。
温韶无视他的疯言疯语,扭头对陆危道:“无涯君,他们好像特别针对你。”
“疯子。”陆危冷声评价,他们自己成了脩蛇毒的傀儡也不知道。
什么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他们的所有修为与生命都不过是随时可供大妖脩享用的资源罢了。
只是现在大妖脩已死,脩蛇毒便成了无主的毒素,暂时无人来收走他们性命罢了。
不过,他们不知道现在掌握脩蛇毒的最高阶修士不知吸收了多少能量,修为增长到一种何等恐怖的境地。
“问不出来东西了,炼化吧。”陆危道。
封印阵法骤然亮起,将杜天的身体完全包裹,他陷在身体被灼烧的痛苦之中。
“无涯君啊……无涯君——刚从荒夜原回来你依依不舍吧,你眷恋那片黑色的土地——”
霎时间,陆危猛然站起,掩在白绫之下的双眸露出些许震惊之色。
无人得知他在荒夜原里经历的一切,而这杜天为何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了解些许他当年经历的事情,也知道他一直想要重回荒夜原……
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人知晓这个秘密呢?而这件事又怎么会从杜天口中透露?
温韶闻言微讶,连连喊了好几声无涯君都没回应。
他没听懂杜天的意思,只以为陆危还想回到那里历练增长修为。
陆危回过神,他对温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无意外。
他转身回了竹林,兀自思考着此事。
他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杜天不断重复的“无涯君”,搅得他思绪有些纷乱。
大妖脩只是大妖脩,在历史的记载上,他是没有性别的,他只是一条蛇而已。
而她,似乎也正巧是一条蛇。
对吗?不对。
她根本不知道他从荒夜原出来后的称号为无涯。
无涯无岸无所眷恋,所思所念之人在他眼前消失,无涯是为她而起的名字。
陆危薄唇紧抿,他回到竹林,径直朝陆悬的居所而去。
第30章 第三十口
此时的陆悬正在修炼, 陆危入内时,他敛了自己的气息。
“这是你从祁生身上收回的蛇毒?”陆危将一枚玉瓶放在陆悬面前。
陆悬抬眸望了一眼,点头。
“为何如此少?”陆危问。
“这个话长宵宫长老已经问过我一次了。”陆悬挑眉应。
“他死的时候,蛇毒散逸不少, 尽数都被他的身体吸收, 想来是附近还有其他感染蛇毒的修士将余毒吸了过去。”陆悬回答。
一个元婴修士死的时候身上蕴含的能量那么大, 想来受蛇毒感染的贪婪之士定不会放过。
“祁生死之前, 也对你说了许多遍无涯君?”陆危问。
“是。”陆悬抬眸看了一眼陆危, “危叔,将蛇毒从荒夜原带出来的修士是否与你有什么仇恨?”
“他们都……痛恨你,口中念着你的名字, 心里想着将你碎尸万段。”陆悬的语气凝重。
陆危在荒夜原里只遇到了一条蛇,并未再碰到其他人, 但不可能是她。
——绝无可能。
“她也是一条蛇。”
“住口!”
“蛇狡猾,最擅伪装。”陆悬说。
陆危前来询问他击杀祁生一事, 心底就是对他生了怀疑。
那现在他问一问荒夜原中的那条蛇, 也不算什么冒犯。
“趁止了你这念头。”陆危冷声道。
“若真是?”
“她绝不可能是。”
“若世人皆将她认作是?”
“我自然会与她一道。”
“一道?与整个仙界为敌?”
陆危没有说话,他覆眼的白绫垂下,落在陆悬的视线上方。
许久许久,他一道淡淡的应答声传来:“嗯。”
陆危转身离开,陆悬兀自静立在原地,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腕心, 这里是经脉法力汇聚之处。
不知何时, 他的修为又涨了一大截,可这些日子他分明没有修炼。
陆危来瞧, 他只能掩着自己的修为,纵然他是修炼的天才, 但也不可能到这样突飞猛进的地步。
——
暝暝还留在自己小院里睡觉,自沈家回来后,陆危事务繁忙,也没空限制她的行动了,
陆危的敲门声把她惊醒,暝暝揉着眼睛去给他开门。
“这些日子的法术可都学了?”陆危竟然还没忘了他现在是教导暝暝的长宵宫长老。
她点头道:“学了。”
其实她根本就没看,但陆危考起,她也不惧。
陆危没对她说最近脩蛇毒的事情,他只是随意考了些暝暝的法术,确认她的修炼没有落下。
但考核完毕,他还是没有离开。
这让暝暝很难当着他的面继续睡觉。
于是暝暝问:“无涯君不先回去吗?”
陆危摇头,他问:“陆悬近日来可有异常?”
异常么?在暝暝眼中自然是有的,但她不会告诉陆危。
她和陆悬可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人。
于是她否认:“没有。”
“你若纵着他,他以后……”
“以后如何呢?我总是要跟着他的。”暝暝答。
她想,若不跟着陆悬,难道要她留在他这样美味的食物旁边吗?
她都怕自己哪一日醒来控制不住自己把他吃了。
陆危对她冷声道:“过来。”
现在没事情忙了,他又要管着她了。
暝暝跟了上去,至少跟着陆危他不会成天让她修炼,去让她想办法成为青冥公主。
死人没有什么好学习的。
陆危放她休息去了,暝暝靠在离他最近的书房窗口下,眯着眼观察这位无涯君。
脩蛇毒泛滥,他难道就没怀疑过半分之前在荒夜原的自己吗。
若记载没错,传说中的脩蛇原身,可与她的本体长得很是相似。
但这个秘密显然深藏在他的心底,知晓的人不过二三,现在的沈家二小姐并不在此列。
她埋头睡了过去,没再思考此事。
或许是被她的睡意感染,在ῳ*屋中修炼的陆危不多时也闭上了双眼。
一个梦境牵连起两个灵魂。
暝暝再次置身于荒夜原之上,在她身后不远处有陆危的声音。
荒夜原里的黑风将她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陆危的声音响起。
“脩蛇——究竟还活着吗?”
“死了。”暝暝答,“荒夜原里肆虐的黑风与毒素就是他留下的残躯。”
“很难想象究竟是何种存在能将他杀死,前几日我见了神界来客,所谓司月的神女,也没有那般可怕的能量。”
“他们是规则本身,而此间所有诞生灵智的生灵,皆是规则的利用者。”暝暝回答,“人总是会比神明厉害几分。”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陆危还是走了上来。
他扯了一下暝暝的衣角,轻轻巧巧把她拉到了怀中:“你曾说过你想成神,可他们分明那般……”
“那般无情无欲,寡淡无味,仿佛一块石头,是吗?”暝暝回答。
“是。”
“那样的状态是枷锁,我该被锁着。”暝暝的手按在陆危有着蓬勃心跳的胸口上。
“我是蛇,我都怕哪一天我不小心将你吃了。”暝暝低声说。
“吃?”陆危轻笑,“吃了便吃了。”
“那你就不在了。”
“我会留在你的身体里。”
暝暝抬手,将他的脸颊捧着,她柔声说:“不许。”
“人是很美味也很美好的生物。”暝暝的手指抚过他鼻尖的那点痣,“我不想你死了。”
“成了神,你还会来见我吗?”
“不会。”暝暝想,现在她就不该见他,可她就是这样贪婪眷恋着他,时不时就会陷入与他有关的梦境。
“我想我曾经问过你的名字。”
“我单名为暝,为黑夜之意。”暝暝坐在山洞口,回眸看向陆危说道。
不是沈茗,不是青冥,也不是暝暝,只是暝。
她无父无母,生于天地间,自然不需要什么姓氏。
“你对我说过你的姓氏。”陆危说。
“若非要说,自然是有的。”暝暝笑了起来,她举起手,心随意动,一块陈旧的粉色围巾出现在她手上。
“玄暝,玄是我人类母亲的姓氏。”她将粉色围巾缠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她想要一跃下高崖,脱离这梦境,但她身后陆危追了上来。
荒夜原的无尽黑暗中,他的白衣刺目,格格不入。
他飞身而上,将暝暝护在自己怀中,在她耳边说:“你以为我还是百年之前那个人吗?我不会再被你推开。”
暝暝叹气,她将自己脖颈上的围巾绕了半圈缠在他的脑袋上,防止他被周围的黑风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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