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不过致远书店对他的投资加码而已。
他倒是不必拒绝。
这些题集虽然珍贵,但说实在的,他如今的身家也能买得起,所以这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
既是锦上添花,那日后若是致远书店求上门来,他若是在能力范围内,又不违背原则,自可以帮忙,如果所求之事太过为难,他也能拒绝。
再者他既然有心科举仕途,自也当结交人脉。
想到这里,韩时遇便收下了;“既如此,那是韩某便厚颜收下了。”
梁掌柜笑道:“韩公子肯收下便好。”
韩时遇带着题集回家,文秀才见了问:“买了甚好东西?”
韩时遇笑道:“近三年大魏会试以及岭南乡试题集。”
文秀才闻言一惊;“什么?你买了题集?你从何处买的?快拿来我看看。”
韩时遇递了一卷给他,文秀才展开一看,顿时眼睛灿亮:“好东西。”
翁婿二人连饭都顾不上吃,一起去了书房研究题集,如此一研究便是大半夜,最后还是文夫人看不下去,亲自过来拍门打断。
文夫人道:“知道你们读书要紧,可身体也得顾着不是?这都甚时候了,还是赶紧歇下吧。明日再看也不迟。”
文秀才兴致被打断,十分不悦:“去去去,莫要妨碍我。”
韩时遇确实看了看滴漏,发现已经是凌晨,便也收了心,劝文秀才:“老师,今日便先到此结束,明日再看也不迟。横竖这些题集又不会飞走。”
文秀才这才依依不舍。
韩时遇目送文秀才和文夫人回正房,转身回到小跨院,才进门便见文秀清站在院中,吓了一跳,“你怎么站在这里?这夜寒露重的,小心着凉了。”
韩时遇见她衣衫有些单薄,便解了身上的披风披到文秀清身上。
待看到她冻得有些青白的脸,顿时皱起眉头,有些生气:“赶紧回房去。”
文秀清倒是没有反驳,乖乖的跟着他回去了。
韩时遇出去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快喝了暖暖身子。”
文秀清捧着滚烫的水杯,望着眉头紧皱的韩时遇,他明明对她那么好,可她却觉得心里一片悲凉。
她心里又是哀又是怨又是不解。
夫君明明这样关心她,可为什么却偏偏不肯再跟她生儿育女?
“怎么了?”韩时遇见她木木的,有些担心:“真着凉了?”
他伸手按在她额头上,一片冰凉,他顿时不放心,起身:“你坐着,我去熬一碗姜糖水来。”
不然只怕要风寒。
“不用。”文秀清反应过来,忙说道。
“你坐着。哪里都不许去。”韩时遇按住她:“等我回来。”
文秀清目送韩时遇出了房门,眼泪没忍住从眼睛里滚下来。
韩时遇到了厨房,找到一块姜洗干净,放到锅里,又加了水,便开始熬姜糖水。
等待间他无意识的看到旁边有一个小炉子,上面放着一个小瓦罐。
空气中,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些清冷的中药味道。
难不成是家里有人生病了?
韩时遇过去打开瓦罐一看,一股浓郁的药材味道便喷面而来。
果然是有人生病了。
只是谁呢?
可恨他回来之后便一心跟岳父研究题卷,竟是没有关注到家里人,一时竟是没想到会是谁病了。
“公子?”
厨房门口传来吴月的声音。
“是我。”
韩时遇将盖子盖上,回头:“你怎么过来了?”
吴月道:“我起夜看到这边有火光,便担心有贼,所以过来看看。公子这是在做吃的吗?奴婢来帮您做吧。”
“不必。”韩时遇拒绝:“你回去睡吧。”
吴月闻言也就没有再勉强,转身要走。
韩时遇想起来:“对了,家里谁生病了吗?”
“没有啊。”吴月奇怪:“家里人都好好的。”
“那这药是谁喝的?”韩时遇更奇怪了。
吴月恍然大悟:“哦,那是少奶奶的补药。”
“补药?少奶奶为何要喝补药?”韩时遇回想文秀清,她似乎确实清瘦了许多。
难不成是身体哪里不好?
韩时遇担心起来。
谁知吴月竟摇头:“我也不知。”
“少奶奶没请大夫来看吗?”韩时遇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有。”吴月想起来道:“对了,这补药是文夫人抓回来的。一开始太太还说不要少奶奶吃,但文夫人坚持,少奶奶也不拒绝,于是便吃了。”
文夫人给抓的,逼着文秀清喝的?
这怎么可能?
韩时遇想不明白,只觉得很不妥当,要知道是药三分毒。
“少奶奶以前喝药吗?她喝这药多久了?”韩时遇问。
吴月道:“我刚到韩家的时候,少奶奶是不喝药的,如今这药也喝了一个多月了。”
“为何我全然不知?”
一个多月?
他每个月回来两次,却从来都没有发现文秀清喝药。
这是故意瞒着他吗?
为什么?
韩时遇心里疑窦重重,心里煎熬不安。
他总觉得文秀清喝药跟自己有关系。
但是会有什么关系呢?
第58章
58
韩时遇端着姜糖水回到房间,往日听到他脚步声便会起身迎过来的文秀清此时却仿佛坠入另一个世界,心神已经失踪,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韩时遇的回来。
曾经光彩熠熠,柔光粼粼的眼睛暗淡无神,整个人就像是失了水分的花朵,只剩下一个干枯的躯壳。
韩时遇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子沉闷。
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想什么?”
文秀清被惊醒,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韩时遇,又迅速的低下头:“没什么。”
韩时遇抿了抿唇,将手里的姜糖水递给她:“姜糖水煮好了,喝了吧。”
“谢谢。”文秀清温顺的伸手接过,将碗送到嘴边,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姜糖水很烫,可暖和不了她冰冷的心,姜糖水很甜,可化不开她心头的苦涩。
韩时遇看着文秀清将姜糖水喝完,接过碗放到一边,这才问她:“你最近在吃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去看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文秀清怔愣了一瞬,很快回答:“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喝来补补身子罢了。”
文秀清倒也没有说错,那些药的确是补身子的,是文夫人见她久久不孕,心里着急,特意寻大夫给她开的调理身子的药。
毕竟文秀清嫁给韩时遇都已经三个年头了,以前还能说是韩时遇在府学读书,小两口聚少离多,再加上那时候女儿身体确实不好,怀不上也情有可原,可如今他们都搬到府城来了,虽然韩时遇还是不能常在家中住,但每十日一次休沐回家住,夫妻俩相处的时间可比以前多多了,依旧过了大半年没有消息,文夫人自然是要着急的。
子嗣可是大事!
虽然韩张氏和韩时遇都没有说过什么,待文秀清依旧一如既往的好,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文夫人才更加着急。
人家亲家母不怪责女儿那是人家心好,他们却不能连个态度都没有。
是以文夫人亲自逼着文秀清喝药,还带她去寺庙里拜神求子。
文秀清虽然知道自己怀不上根本就不是因为身体的问题,而是因为韩时遇根本就不碰她,但她又怎能跟亲娘说实话?
韩时遇除了不肯碰她,又有哪里对不住她呢?
对她的爹娘敬重孝顺,对她的弟妹照顾有加,对她也是耐心体贴,就是她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夫君会是这样好的男儿,她如何能打碎他在父母面前的好形象?
唯有将一切吞落在肚,独自承受。
韩时遇皱起眉头,他总觉得文秀清这话说得不尽不实的,但他待要反驳,抬眼看到文秀清消瘦的样子,到嘴的话便显得无力。
或许,她最近确实是身体不好,所以才喝药补身体的。
“既如此,便好好补。”韩时遇最终道:“你最近确实是消瘦了许多,可是太辛苦了?若是太辛苦了,就多招几个人回来帮忙,莫要把自己给累着了。”
如今宜家家居店在西宁府算是有些名气了,四件套,绗缝,抱枕,坐垫,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货样,除此以外,还每个月都会推出一两样新鲜玩意,做得精致可爱,很受女孩子的欢迎,生意自然好。
生意好自然是好的,但同样的,仅靠家里的女人动手备货便不太够了,因此便在左右寻了几个手艺精巧的妇人过来帮忙。
是吗?她瘦了吗?
文秀清摸摸自己的脸,而后摇头:“没有累着,这样就很好。”
也就是还有这么一件事牵着她的心神,她日子才好过一些,要不然日日夜夜想着这件事,她怕她会疯掉。
韩时遇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两人解衣歇下。
次日韩时遇见到韩时萱,忽地想起昨晚的事情,心里到底是起了疑虑,便将韩时萱叫到一旁问道:“萱儿,你可知你嫂子喝药的事情?”
“知道啊。”韩时萱点头:“是文伯母让嫂子喝的。”
韩时遇皱眉:“你可知道师娘为何让你嫂子喝药?”
“你不知道吗?”韩时萱露出惊讶的神色。
韩时遇闻言便知道韩时萱定然知晓内里缘故,催促:“快说。”
韩时萱低声说:“是因为嫂子迟迟怀不上身子。”
韩时遇一怔,又听得韩时萱说:“听说文伯母还想让嫂子吃生子偏方呢,是娘觉得那些偏方不好,会吃坏了嫂子的身体,坚持不肯答应,所以现在吃的都是大夫开的补药。”
韩时萱说着脸上多了几分迷茫:“哥,你说孩子真的那么重要吗?我看着嫂子原本被调养多好,可吃了那些补药之后,嫂子还比以前更加清瘦了,就连气色也没有那么好了。我还听说,有一些女人为了生孩子,什么偏方都吃,最后把身体都给吃坏了。”
“哥,你说女人能不能生孩子就那么重要吗?”韩时萱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以后我嫁人了,要是也迟迟怀不上孩子,是不是也要被人指指点点,也要吃这么多苦药?我不想这样,哥,我不嫁人吗?”
指指点点?
韩时遇知道这古代女人要是生不出孩子,是很大的罪,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过让文秀清永远背负这样的罪生活,他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他就对外宣称是他自己生不了孩子,这样文秀清就不用被人苛责了。
可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实行,文秀清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就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韩时遇瞬间愧疚难当。
他本来就占了她丈夫的身体,没能好好照顾她还让她受这样的委屈,是他的罪过。
韩时遇决定尽快将这件事落实,不过韩时萱的迷茫他也要好好解答,“孩子,是一个家庭一个家族的延续,所以在世人的眼里很重要。但其实它重要与否,全在于人的一念之差。你觉得它重要,那么它便重要,你觉得它不重要,那它便不重要,但是有一点,女人存在的价值绝非仅是传宗接代,她应该有她自己独立的思想,独立的人格,她应该活成自己想要活成的样子。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女人都不要因为生育的问题而糟蹋自己的身体,糟践自己的尊严。”
“是这样的吗?”韩时萱眼睛发亮的问。
“是的。”韩时遇肯定的点头:“所以萱儿,你不必害怕婚姻,也无需畏惧生育,如果有一天有人因为你不能生育而苛待你,践踏你,你不必有半分犹豫,即刻收拾行李回家,哥哥永远都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韩时萱瞬间眼眶都红了:“如果那样,哥哥不会嫌弃我丢人吗?”
“怎么会呢?”韩时遇摇头:“我们堂堂正正的活着,又怎么会丢人呢?”
“哥哥你真好。”韩时萱濡慕的看着韩时遇,觉得自己真是命好,能遇上这样的好哥哥。
韩时遇揉揉她的头:“好了,去忙活你的去吧。”
“好。”韩时萱高兴的走了。
“你怎么这么高兴?”文秀月问她。
韩时萱眉飞色舞:“因为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啊。”
韩时萱将韩时遇那一番话告诉文秀月,文秀月也惊讶之后便羡慕不已:“姐夫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找一个跟姐夫一样又好看又这么温柔体贴的夫君。
唉。
打发走了韩时萱,韩时遇想找文秀清说话,但见她正在忙工作,便也只能暂且按下,先回书房读书,可因为心里有事,他一上午有些心不在焉。
午膳后韩时遇先行回到房间,没多久就见吴月提着一个食盒过来。
韩时遇走出来问道:“这是什么?”
“补药。”吴月道:“少奶奶还有点事要处理,所以我就先把药送过来,等会儿公子您让少奶奶趁热喝了吧。”
韩时遇目光一沉,脸上不露,点头;“我知道了。”
等吴月一走,他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药碗,一股苦涩的中药味便扑面而来。
韩时遇想起自己之前在省城喝药的那些日子,简直不能想象文秀清不声不吭的喝了两个月的药,且一直都瞒着自己。
他端着药走出房间,左右看了一眼,最后将药倒在一个花盆里,然后回来将药碗重新放回去。
文秀清回来打开食盒一看,见是空碗愣怔了一下,而后才转头看向韩时遇:“我的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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