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才知道,女人的大女儿今年上初二。知道孟又灵是来当老师的,当即一口一个孟老师的喊。
“我妈妈腌的大酱可好吃了,老师您尝尝。”
刚才就闻到大酱的味道了,孟又灵胃里不适想离远些,结果这直接给递到了跟前。她一时忍不住,捂着嘴就跑了。
她这一下不要紧,生过仨孩子的大嫂立马察觉不对。女人倒也不嚷嚷,端着水出去给她漱口。
“妹子、你该不会是……”
簌了口孟又灵抬起头来,这事儿瞒不住,所以她点头承认。“嗯。离婚了才发现怀了孩子。医生说我子宫内膜非常薄,要是打胎可能以后都没法生了,我就想着把孩子生下来。”
“造孽啊。”女人轻轻喊一句。“那找那男人了没,让他多少出点儿钱。你一个女人怀孕生孩子,以后养孩子,这负担多重。”
“给了。他给了钱的。”
“那还算可以。”说完女人又淬了一口。“是个男人的,就该跟你复婚。”
“我不想跟他过了。嫂子您别替我担心,我能行的。”
“唉、”
女人又叹息一口,回屋将那些味儿重的酱拿远些,又特意跑去厨房给她蒸了个鸡蛋。
“这时期得注意营养,我给放了些醋,不腥。”
“谢谢大嫂。”
“别客气,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咱们就是最近的邻居了,有啥困难尽管找我。”
“谢谢。”
在邻居家解决了饭,下午的时候邻居大嫂又帮她把新买的铁锅开好。帮她将屋子仔细打扫了一遍才离开。
下午她到单位去报道,周一正式上班,她教数学,同时带仨班。初二数学,她教起来没任何问题。本来她学历高是想让她去高中的,刘大姐考虑到她一个人带孩子,高中教学任务太强,所以安排她来的初中。
入职手续办好,粮食关系转过来,接下来只要按时上班,每月就能领三十六块四毛八的底薪,外加二十八斤粮的供应。供应本上各种名目,副食、食用油等。
她拿着饮料瓶子去打了酱油、醋、买了盐。一个月只有八两食用油供应,小磨香油那玩意一年才有一两,还不一定买得到。
还真是,国家大人口多,这么一平均下来,什么都不够分。回家查看下手里的票,许康南给的琳琅满目,香油食用油都有,等粮站供应的时候就可以买。
已经怀了俩月,再有八个月她卸了货就可以穿梭空间到未来去。到时候,这些都不用愁。
她住东屋,所以就东屋生了炉子。外间做饭能烧热火炕,顺带还有火墙也会热乎。她也舍得烧煤,屋里暖烘烘的。再有一俩月就要放寒假了,今年过年看来得她一个人过。
翌日是周末,她闲来无事在家里将自己之前的衣服拆开、修改成这个时期的朴素样子。身上的棉袄是低调的蓝灰色,周一去上班再次将自己的脸抹了下。让皮肤不那么白皙净透,又在额头化了痘痘,这样整体颜值立马下降。
初二三四五班的数学,第一节课她就看到了熟人,隔壁大嫂家的老大。老大看着她有些诧异,不明白原先那个清透漂亮的姑姑,怎么暗沉了这么多。
“我是新来的数学老师,我姓孟,大家可以叫我孟老师。”
“孟老师好。”
跟同学们打过招呼后开始上课,她的水平娓娓道来,让许多平时一头雾水的孩子瞬间好像开了窍。哇哦,原来数学能听懂的。
上午一节课,下午两节。她和整体初二年级组的在一个办公室。大家客气的打个招呼,她低头备课,查看了之前孩子们的作业。从作业里可以看出孩子们的水平,以便修改教学方式和进度。
这时期初中也是需要考试考进来的,不爱读书的压根不会来,能考进来的都是喜欢读书的。所以教起来并不难,同学们一个个求知若渴。
学校食堂有俩,学生食堂和教师食堂。也没后世那么多花样可挑选,就是大锅饭,做什么吃什么。学生每月给食堂缴纳一定伙食费和粮食,拿着食堂发的小本来打饭。
教师食堂更精细一些,每月缴纳的伙食费比学生高一点儿。孟又灵已经交了伙食费和粮食,中午和大家一起拿着饭盒来打饭。
“不知道今儿吃什么?”
旁边一个老师好奇的自言自语,刚说完一位男老师端着饭盒过来,已经打好了饭。孟又灵一瞅,好像是面条。金瓜土豆臊子,面条有些发红,估计是加了高粱面。
这时期能吃到这些都是挺好的,食堂的饭里只要没吃到虫子,她都可以接受。轮到她去打饭,果然是三合面条,金瓜土豆臊子。
菜里没有一滴油、可能有些夸张。但那臊子的确看不到油水,尝一口还有些咸。
真是,什么时候了还挑剔。前世被下放后什么没吃过,最苦的时候跟孩子们去挖苦菜,回来就那么煮了吃。油盐全都没有。
“许康南,不知道你现在在吃什么?不管吃什么,你这一毕业就能升,这回我看那个姓王的还怎么在你面前嘚瑟。”
自己低低的自言自语,晚上下班时去了副食商店。怀着孩子呢,又不是没钱,她可不亏待自己。
一斤鸡蛋糕,一斤饼干。这个季节了,居然有酸枣卖。她又买了一斤酸枣。回家在胡同里碰到了隔壁黄嫂子,看到她居然买酸枣,当即就拉她去退货。
“这玩意还花钱买啥啊。我昨儿忘了你可能爱吃这个,我家秋天我打的不少,都给你拿去,尽管吃。”
“那多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这妹子我一看就喜欢,以后你就拿我当你亲嫂子。”
我亲嫂子可没这么好,孟又灵没想到孤身在外,却是感受到了浓浓的温暖。黄嫂子拉着她去退了酸枣,回家就给她拿来半笸箩。
“今年成酸枣,这玩意多着呢。我原是给孩子们弄个零嘴,可几个人都嫌它酸。正好,听说这个泡水能安神。你怀着孩子吃几个也能开胃。”
孟又灵将买来的饼干给她,女人说什么都不要。“你留着,留着给你吃。怀着孩子呢,多吃。”
“给狗蛋拿回去。”
硬给人塞进手里,说是给小儿子吃,黄嫂子这才接住。“你这是不是在明年六七月生?”
“嗯,差不多。”
“来年我多捉些小鸡仔,坐月子的鸡蛋你不用愁。”
她闺女的数学老师,还是教育局领导拜托让照应的人。且孟又灵的举动又不是那种贪便宜的人,所以女人做事十分实在,是真心喜欢她。
孟又灵闻言非常感激,真的遇到好人了。“谢谢。”
“客气啥。我们以前住农村的,种地养鸡啥的不在话下。那啥,开春了你也不用愁,我给你把院里都种上菜。”
这邻居太热心肠了,让孟又灵心情大好。前世她也种过地,但那都是在别人的指引下帮忙。让她自己从收拾地下种开始,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干。
晚饭自己在家做,她决定给自己做点儿好的。焖了大米饭,家里的菜就只有土豆、白菜、没买到肉,但八两油却是刚打回来,她给自己放了不少油。
酸辣白菜,酸辣土豆丝,搭配香喷喷的大米饭,她一下子吃了一大碗。北方大米少,这大米口感却还不错。
教书育人的日子过的充实,每天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隔壁黄嫂子非常热情,总会关注她这个单身孕妇。
很快肚子微微鼓了起来,裤子换了大码的。三个多月了,她咨询了大夫已经稳固。周末在家给肚子里的孩子读书做胎教,屋外传来邮递员的喊声,说有她的包裹。
她现在就大哥大嫂那一对亲戚,他俩应该不会给她寄东西啊。等出去一看,是刘大姐寄来的。一封信,还有一张汇款单。看一眼上头的数字,三百二十一,这么多的钱,刘大姐怎么会给她怎么多的钱?
签字,她好奇的赶快打开那封信,信里指定有答案。果然,刘大姐说了,这是许康南托她转交给她的。刘大姐没跟许康南说实情,信里询问她是否要告知。
他心里有你,离婚了还如此惦记,生怕你过的艰难。供应的各种票据和工资都让给你,我现在都有些后悔当初也许不该帮你离婚的。
可别,千万别,他有现在的生活很好。他天生就该是当将军的,他说以前想找一本军事方面的书籍都难,每次看到只言片语都兴奋的不行。
如今在进修班里学着他梦寐以求的知识,从事着他擅长的喜欢的领域,在他应得的岗位上实现他的理想和抱负,这样多好。
至于钱和票,她拜托刘大姐给他退回去。得绝了他的心思才行。我们离婚了,以后不用惦记我。
周末黄嫂子来给她送腌鸡蛋。“给你腌的五香的。妹子你那调料还剩了些,我给你拿来了。”
“麻烦你帮忙腌,这调料你就留着过年炖肉。干嘛还给我拿来啊。”
她笑着开口,本来是想接过坛子自己放,黄嫂子已经根据她的眼色给她放在了墙角。站起来一拍手,用纸包着的调料给她放在了灶台上。
“我家过年得回老家,这些都用不着。倒是你,妹子你过年就一个人还是……”
“我自己挺好的。我已经买了肉,到过年也能积攒不少。做红烧肉、猪肉饺子。”其实是许康南给她许多肉票,她使用不了时空门、但日子依旧舒心快活。
“行吧。”
这时期的人们观念没变,总觉得一个人就很可怜。哪怕嫁个不好的婆家,哪怕男人家暴,但一说是一家子,心里就有底。可孟又灵不这么想,这辈子她希望他们都好好的活着,哪怕不在一起。
随着寒假来临,这天监考完出来,保安告诉她有人找。她一时好奇,还想着不会是许康南吧。应该不会,他如今在军校,过年也是出不来的。
“小妹、”眼前的人穿着毛呢大衣,还戴着墨镜,一副时髦女郎的模样。虽然跟出国时有变化,但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是立马认出了妹妹。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回国了。”
“走,走,咱们回家说。”
前世小妹压根没回,她们姐妹是几十年后国家改革开放才重逢。那时候两鬓斑白,如今却正值青春年华。妹妹一路上不住气的在观察她,进屋关上院门就忍不住的问。
“你脸怎么回事?我记得你皮肤特别好,我出国时还嫩的跟水葱一样,这怎么才几年就蔫儿巴了?”
她笑笑没回答,自顾自的去打了盆水过来洗脸。她抹的也不是什么高科技,这么一洗立马露出里头白里透红光滑细腻的肌肤。眼睛都好像清亮水润起来,一回眸让人移不开眼。
“我就说……”妹妹不解的问:“女子都是爱美的,你这怎么还往丑了打扮?”
“能省去很多麻烦。”
“不就是狂蜂浪蝶嘛。你都离婚了,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要吸引异性的目光,赶快找个合适的才好嘛。”
“庸俗。”
被她怼了,妹妹咯咯笑起来。姐妹俩虽然许久未见,但依旧跟之前一样热络。看她动手做饭,妹妹惊掉了下巴。
“我记忆里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怎么做饭这么麻利。”
“学的啊。不然,还能顿顿吃食堂?”
“吃食堂怎么了,多省事。我就顿顿吃……算了,国外那饭简直不是给人吃的。”
“哈哈、”
孟又灵毫不客气的笑起来,她自己当初回国也一样。什么都不说,饭菜吃了平时的两倍。
“你就不会自己学着做吗,国外什么都买得到,可比如今的国内方便。”
“我才不要。”
“懒死你得了。”
姐妹俩熟稔的说着话,孟又灵想起什么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大哥大嫂他们也知道了吗?”她只写信说离开了,没告诉具体地址。
“大哥大嫂不知道。我是回国后找了赵维桢,他知道你在这边。放心,我没跟哥嫂说。听赵维桢说你不见了他去你单位找过好几次,但最后只得到你被调外地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
“怎么,你来这是为了躲他俩?”
“不是。”说着她将面絮揉成团,用锅盖盖着放盆里饧发。“赵维桢这个叛徒,说好了不跟任何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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