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屹也笑了一声,不知怎的,地牢里的灯火全都灭了,许酥看不清,只能攀着墙壁站着。
最后一声痛呼,浓重的血腥味如潮水般涌入许酥的鼻腔,一下没忍住竟站在原地干呕了起来。
好半晌,灯才重新亮了,裴屹的双手还染着血,那个男人也不见了踪影。
她知道,裴屹发现她了。
阿柳跪了下来,不吭声。
许酥从腰间掏出一颗梅子味的糖,压下了胸口的不适,她穿着一身白衣,一步一步的往裴屹那处走去。
“是我自己要进来的,他不让我就要自戕,你别怪他。”许酥解释道。
裴屹抬眼看向许酥,眼神里满是不解。
她不是看到了他如何杀的人吗?
她不是听到了他有多么的不堪吗?
她为什么还要走进来?
许酥将口中的梅子糖咬碎,清脆的响声宛如在耳边爆破,她看着阿柳和玄夜笑了笑,“你们先下去吧。”
玄夜和阿柳两两相望,低着头,脚步没动。
许酥这次加重了语气,“下去。”
室内幽静,裴屹看她倔强的脸庞,觉得她这副模样好看极了。
他睨了一侧的两人,语气寒凉,“娘娘说话没听见吗?”
玄夜一把提起阿柳,不过一瞬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裴屹和许酥的眼前。
他像是自暴自弃,扯开了自己最原始的面庞暴露在她的眼前。
他知道,许酥心善。
可那又能怎样,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瞧见了?”他转过脸去,几乎躲闪着她那双温柔似水的杏眸,“不是犯恶心,犯恶心就——”
许酥俯身也不管他身上有什么血不血迹的,他这张嘴吐不出好话来,她说也说不赢,只好将它堵了。
裴屹蹙着眉,刚想推开她,反应过来自己双手满是脏污的血迹,睁着眼看她闭眼亲吻的模样。
她的吻依旧生涩,小册子上的技法早已被她忘却,只能凭着本能去啃噬。
在一片昏暗的地牢里,许酥身后是昏黄的光晕,她水色瞳瞳的眼里,映着他的模样。
裴屹近乎心悸。
她语调清浅,娇软的嗓音仿佛带着能抚慰人心的魔力,“这里又臭又脏,我们的屋子里那样干净舒爽,踏进来我肯定会犯恶心的。”
她笑着说:“可是裴屹,不管这里有多脏多臭,我依旧来了。”
“你瞧,我现在已经不犯恶心了,我哪都去的。”
裴屹不懂,他真的不明白。
“你低头看看本王的手。”
你看了就知道,我就是个地狱血沟里阴暗爬行出来的恶人。
可许酥看了,认真的捧着他的手看了。
边上有干净的水,她抽了自己腰间的帕子,入水,拧干,一点点擦去他掌心里的污渍。
纹路粗糙,五指根处盖了一层厚厚的茧,掌心还有一道极浅的疤。
许酥笑着说:“裴屹的手很好看,这样宽大,牵着我的时候我才会心安。”
她知道裴屹在别扭什么,他喜欢她。
可他心底压着秘密,压着仇恨,或许还有很多不堪为道的事,所以,他纠结又焦躁。
“嘘”,她伸手捂住他的嘴。
朝他眨眼,没厘头的问了一句:“周氏在哪?”
第78章 许酥,你骗不了我
裴屹嗤笑一声,拂开她的手,往一侧指,“走到底,右转。”
许酥点点头,提起裙摆,一手拿着短刃,照着他说的往里走,然后右转。
她步子迈的坚毅,裴屹垂下眸子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玄墨还在用刑,周老太太已经不成了人样,舌头早早的就被拔了。
她什么都招了,她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她不在乎许酥的母亲,更不在乎周毅。
她怕有人发现,躲上了佛山,可她面对着佛像依旧大口吃肉。
她就是想要害死许酥,谋夺她的家产......
此刻她眯着眼睛的一条缝隙隔着浑浊的汗水仔细去辨许酥的身影,无力的垂着脑袋,宛如傀儡。
许酥捏紧了手上的短刃,快准狠的扎了上去。
她面颊染了血,转过身来,定定的望着他。
玄墨伏在地上磕头,处理了身后的尸体,随后无声的退下。
地牢里通风,两侧夹廊里灌进来的风又大又冷,许酥站在原地笑,眼里泛起了热泪。
“你能走了对吗?”她轻声问。
裴屹沉默不语,他刚刚杀了一个仇人,可他一点也不快乐。
他原本也是想要周氏死的,可许酥来了,她杀了周氏,他看着她满手鲜血的模样,应当是要笑的。
应该是要开怀大笑的。
然而,此刻他连勾起唇角的力气也没有了。
许酥扔了手中的短刃,捏着干净的袖口内里拭了泪,一字一句剖析他,“你不信我,所以你从来都不主动亲吻我,你以为我是淮安王派来的棋子是吗?你故意晾着我,傍晚吃了我的点心,夜里就想将我推开再次关起自己的心房。”
“以至于,你方才那可怖的杀人方式也是故意叫我瞧见的,你想让我自己离开对吗?”
你想......逼我离开对吗?
许酥说不下去了,她捏紧了自己的衣袖,看着面前的男人。
裴屹长睫轻轻煽动,嘴里还残留着她留下的梅子糖的酸。
呵,他真想掐一掐她的脸告诉她,这梅子糖酸过头了。
酸的他心痛难忍。
他正了脸色,垂着脸不看她,轻轻“呵”笑一声,“本王不否认你很聪明,不过......许酥,你的破绽太过明显,训练不彻底,本王倒是好奇......裴延是怎么将你派出来的。”
每说一句,他的胸口便窒息一分,喉头涌上腥甜的气息。
她的伎俩很好,编织的温柔乡足以让他溺死在里面,可裴屹比谁都惜命,她的脖颈那样细,轻轻一扭就能断。
多少个日夜,裴屹始终没能下手。
许酥委屈极了,鼻尖红红的,眼泪止不住的流,腔调带着浓重的鼻音,生气的质问:“什么破绽?”
裴屹喉结滚动,连嗓音也哑了,“新婚第一日,你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本王的书房。”
“宁远王府的布局,你比翠玉和琼珠这两个时常走动干活的婢子还要清楚。”
她厌恶太子是真的,能做到这个份上,让她心甘情愿嫁给自己,除了裴延,他想不到别人。
他嫉妒疯了,听耳阁的下人报来消息的时候,裴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反复揉捏,酸胀难忍。
他倒是想骗自己,可他骗不下去了,钦天监本就同裴延关系匪浅,许酥却要他将赃物交给钦天监,何其可笑?
他的女人,一心都放在旁人身上。
裴屹望着她殷红的眼角,“你私下都未曾同太子见上一面,可你每每望向东宫和裴敬轩的眼神都布满了仇恨。”
他自嘲的一笑:“许酥,你骗不了我。”
许酥竟没想到到了如此份上,他还在怀疑她的心。
她现在满脑子混乱,顾不得他讲的那些破绽,满心满眼都是裴屹竟然怀疑她的心上人是裴延。
“难道这一个月来的朝夕相对,品茶赏雪,执手相拥在你看来都是假的吗?”她咬牙。
他倒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然而,他依旧说出了最伤人的那个字,“是。”
许酥心颤,她错了,她不该来招惹他的。
上辈子的裴屹为了她不顾一切,甘愿隐忍,而这辈子的他......
真心被人踩在脚下,许酥眼里的泪止不住,她用手背抵住,不准自己这样哭。
廊道风涌,发出了阵阵的低吼声,许酥抬起头来,试图这样就能让眼泪落回眼眶之中。
裴屹拳头捏紧,心像撕裂一般的疼。
她哭的很凶,身子都在一颤一颤,倔强的背过身去,不发出声音。
双腿的软毯忽然落在了脚边,裴屹怔愣的望着,那是许酥特意给他买的,她女红很好,给他绣了很好看的小鸟花纹。
裴屹想起了她甜蜜又乖软的笑。
木椅摩擦着青石板吱的一声,格外的刺耳,许酥还来不及转过身去看便被人从后边一把抱住。
他手上的力道很大,抱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耳边是他浓重的呼吸声,语调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只要你离开淮安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承认自己离不开她。
看到她哭,他心疼的仿若下一秒就要死去。
明明当初只是觉得她胆大,叫他无趣又沉闷的生活中有了一丝乐趣,不过短短一个月,裴屹也想不到自己会陷入的这样深。
她长在了他的心上,他剜不去了。
骄傲如他,可这一次,他愿意一笔勾销,哪怕她心里还有裴延,只要她愿意忘记他,他就可以原谅。
裴屹将她的身子掰过来,眼尾有些红,他一贯平淡的面颊也覆上了偏执的占有,低下头张嘴咬上她的唇,“忘了他。”
他的唇瓣温热,一张一合,掌下的力道捏的许酥生疼,“他有的本王也有,他能做的本王也能做。”
他的指尖都在颤抖,有些慌乱的扶上她的脸颊,将她眼里的泪一点点擦去,几近崩溃,“答话!”
许酥捏起拳头,也不管自己手上染着血渍,手上的力道重重地砸在他的肩头,“你在胡说什么,我只喜欢你,你要我忘了谁啊!”
“淮安王谁啊,我根本就不怎么记得他了。”她带着哭腔,砸在他身上的拳头一次比一次更轻,最后干脆拉着他的衣襟,窝进了他的怀里默默的哭。
“你就是混蛋!”
裴屹捏着她的肩头,有些无措的问她:“你不喜欢裴延?”
许酥吸了吸鼻子,情绪还没缓过来,一颤一颤的,“不喜欢。”
“那你为何如此记恨太子,还要本王将东西交由钦天监去?”裴屹蹙着眉。
第79章 新婚夜欠你的,今夜也该还了
许酥问他:“你想要我说什么?”
喜欢裴延,他受不了。
不喜欢裴延,喜欢他,他却反复质问。
别扭的人。
许酥冷的缩了缩肩,“喜欢你,喜欢你,只喜欢你!”
裴屹摸了摸她的耳尖,捏起她的下颌往上抬,炽热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的面颊。
她不能骗她,他受不住的。
许酥恍若有感应一般,吸了吸鼻子,认真的说:“只喜欢你。”
他“呵”笑一声,克制的面容带着一丝疯狂,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兜头搂进怀里,快速的低头去寻她的唇。
不似许酥的琢吻,他的吻带着吞山蹈海的气势,肆意的掠夺她口中的甜蜜,叫许酥忍不住颤栗。
纤细的腰被他宽厚的手掌掐着,整个人摁在他的怀里,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酥呆愣的望着裴屹,原来他吻人的力道这样重,原来他也会为情欲疯狂。
“裴......唔”
腰间的力道更重,连脑子也开始发晕,手打在他的胸口。
裴屹松开她的唇,额头贴着她,等着她喘完气再来一轮。
......
许酥是被人抱回去的,她浑身屋里,琼珠被阿柳赶回房休息去了,伺候许酥洗漱这事自然而然地落在裴屹地头上。
盥室里两个浴桶盛满了热水,她被人扶着稳稳地站在地上,胸前的梅花扣被他一点点解开。
许酥心里有些发麻,裴屹的表情格外的冷静,冷静的不像一个刚刚听完心爱的女子对他表明心意的状态。
褪了里胯,许酥光着脚往后退了几步,浴桶中的热气氤氲着袅袅升腾,碰上寒凉的瓦片凝聚成水滴往下砸。
“滴答”一声。
他的手轻抚上她的脊背,许酥浑身像是有什么快速的窜过身体一样,麻了半边身子。
她忍不住低呼:“裴屹。”
男人眼中带笑,“嗯?”
“还差一件,跑什么。”
许酥抬眼看他,“你、你、你要帮我”
“怎么话都说不清了?”他的手拉开她腰间的素白系带,深黑的眼眸紧锁着她的面容。
倏忽间,许酥听见了一声轻笑。
“啧啧啧,之前本王不同你欢好时,念念可不是如此的。”他将绣着红梅的小衣随手往一侧的木丌一扔。
拉着她踩上浴桶边的小台阶,一步一步的入水。
许酥红了脸,不是的,她虽然有那个意思也只是觉得......不对,不对,她......
她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直直的将心里话都讲了出来,“我只是觉得你憋久了不好,这个有损......还、还有,人都有七情六欲,这些都是正常的......不是,我只是觉得你......”
她讲不清了。
裴屹的手沾了水,有些凉了,他瞥过头去从木桶里舀了一瓢热水,湿润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轻轻一掐。
“七情六欲,也是。”他自顾的说着,眼眸低垂,捏了皂花细细的抹在她的胳膊上。
许酥看着他专注的模样不由得低下头去,这样亲密得举动,热气氤氲室内,她真切得觉得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而不是那个经历了生死磨难的许酥。
耳尖被湿软的舌裹住,许酥猛地抬眼望见了他一丝不挂的入了水。
浴桶做的很大,足够容下两个人。
他将人抱进自己的怀里,低声:“上次念念有欲,我左右迟疑,误以为你有心上人,没敢碰你,今夜......”
她眼里水润润的,蝴蝶翅膀一样的眼睫轻轻一眨落下热泪,他说:“欠了这样久的债,念念,你说、要不要还?”
他每说一句顿一下,在她的洗白的颈间流连忘返。
许酥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乖巧的点头。
他“呵”的一声低笑,拆了她的发簪,任由墨色的发沾了水,“放心,对你,我只会加倍还。”
再后来,许酥仰着后颈任由热泪从眼角滑落,她张着小口发不出声来。
长久压抑的情绪终于在这场温和柔情的浴水里彻底释放,她白皙的肌肤泛着红,沾了水汽,宛若多汁甜口的蜜桃。
他说:“憋久了是不好。”
最后许酥趴在他的肩头累的昏昏欲睡,裴屹掐了她半截长发放进嘴里嚼。
她软软的骂一句:“混蛋。”
裴屹点头承认,他就是,他不仅混蛋,还变态。
指背划过她的面颊,忍不住轻咬一口她脸侧的软肉,一把将人抱起去了他的浴桶里。
重新入被时,许酥睡得正香甜,裴屹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一手拿着梳篦替她梳理着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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