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神色慌张,意识到陈靳言并没有确凿证据,而自己亲口承认了。
那夜他们本是被债主逼上门,没有办法才去找的陈澈酆,可是他们却被拒之门外,丝毫不顾昔日的兄妹情分,苦苦哀求也换不来丝毫心软。
她和顾成林无奈,躲在了地下室的隔层。
顾成林抽着烟,愤愤说:“既然他们这么无情,也别怪我无意了。”
陈瑾皱着眉:“你想干嘛?”
顾成林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那时他刚刚在陈家顺出来的,他冷着眼,像是在讨论无关紧要的事情:“晚上,等他们休息我们进去,能找到钱就找钱,找不到钱,就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还问不出来他们手上的钱吗?”
陈瑾摇头:“他们要是报警怎么办?”
顾成林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死人哪来的机会报警。”
陈瑾缩在逼仄的隔层里,不自觉退了一步,顾成林从头到尾就没想过放过他们。
见到她似乎在犹豫,顾成林冷冷看着她:“怎么?心软?到时候逼债的人把你手脚砍了,再把你弄死在荒郊野外,你也没机会心软了。”
…………
陈瑾最后选择了和他一起做这件事情。
他们在隔层里等了很久,一直打算到深夜才动手,顾成林烟瘾大,一支接着一支抽着,烟灰落在地上,偶尔也有火星子四处乱飞。
这个隔层里,他们正前方全是错乱复杂的电线,缠绕在一起,联通着整栋楼的电控,忽然,“撕拉”一声,一根老化的电线烧起来,陈瑾吓了一跳,他们迅速从隔间离开。
凌晨两三点整个小区已经没有灯光。
他们仓皇地跑到树丛边监控的死角。
陈瑾在这里住了很多年,熟悉每一个地方。
眼睁睁看着火势越烧越大,旧日的兄妹情份在她心底回荡,陈瑾站起来,想冲回去救陈澈酆夫妻,顾成林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冷声说:“他们今天要是因为这场火灾死了,那就和我们毫无关系,一场大火把他们全烧死,你就是唯一的遗产继承人,到时候还有大量的赔偿款,别说赌债了,拿着这笔钱,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瑾一点点被说服,最后一点良知也死在这场火灾里。
眼睁睁看着火焰吞噬了整栋楼,那些哀嚎似乎回荡在她耳边,消防车的声音传来,顾成林拖着失魂落魄的她离开,他们从小路走,避开监控。
就像那场火灾和他们毫无关系。
可惜唯一错算的是陈靳言那晚并不在这里,他在别的城市参加机器人大赛,最后所有遗产留在他手里,还被何怀川接到了另一座城市里。
…………
旧日的记忆浮现,陈瑾神色恐慌,忍不住看向远处的那栋小区,无数条人命埋葬在那里。
意识到陈瑾被套了话,顾成林缓缓走过去,嗤笑一声:“是我们杀的又怎么样,你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能有什么办法,能拿我们怎么样,啊?能给你父母报仇吗?”
陈靳言缓缓抬眸,冰冷的眼神落在顾成林身上,他冲过去,握紧拳头,一把把顾成林打倒在地,鲜血瞬间从他嘴角溢出。
只是顾成林长期在市井中摸爬滚打,很快就和陈靳言扭打在一起,陈靳言死死把他压在地上,一拳一拳落在他身上,顾成林也还击了几下,只是陈靳言身量极高,力气也格外充足,他一点点落在下风。
意识到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输给陈靳言,顾成林嘶吼了一声,“陈瑾,你在等什么,老子死了你也得去坐牢,还不动手!”
陈瑾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摸出匕首,这是顾成林刚才给她的。
她不能坐牢,趁着他们扭打的间隙,陈瑾冲过去,把匕首捅向陈靳言的腰侧。
剧烈的疼痛传来,鲜血溢出,沾染了淡色的衣物。
可陈靳言不为所动,冷冷看了陈瑾一眼,满目猩红,好像受伤的并不是他。
他手上动作依旧不停,拳拳落在顾成林脸上,头上被顾知语砸出的伤口也撕裂开来,顾成林逐渐丧失反抗的力气。
陈瑾愣在一边,她没想到陈靳言会这样。
仿佛不知道痛一样。
直到顾成林完全没有反抗,陈靳言才停下手,此时他腰侧的衣物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一半是他的,另一半是顾成林的。
地上的顾成林已经满脸血迹。
陈靳言忍着疼痛,一点点,一点点抽出自己腰侧的匕首,刹那间,鲜血流出的速度更加快,他满脑子只剩下了血液和仇恨,还有火灾后父母尸骨无存的现实。
陈靳言举起匕首,朝着顾成林心脏的位置。
他想,去死吧,都去死。
只有生命的代价才能补偿另一条生命
顾成林应该去地狱赎罪。
匕首将要落下的一瞬间,扭打中落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陈靳言的动作顿了顿。
他满目血红,却缓缓看过去。
喃喃。
一时间,过往的一切回溯在他脑海。
最后定格在喃喃的脸上。
一切的美好都在唤醒着他的理性。
他不能动手,不能杀人,代价或许是他将永远无法和喃喃相见。
陈靳言缓缓放下手里的匕首,扔在地上,发出声响。
他应该是罪恶的审判者,而不是罪恶的产出者。
不该用死亡来祭奠死亡。
他还有他的人生,他的人生里,还有喃喃。
————————————
最爱她的那年,她的一个名字,就能让他放下匕首。
放下所有的仇恨,放下复仇的念头,
消除所有罪恶的源泉,让所有理性回归。
只为了,他们的余生。
第75章 意外身亡
陈靳言望着面部满是血液的顾成林,此时已经逐渐失去意识,旁边的陈瑾捂着唇,眼底满是恐惧与惊慌,不敢动弹。
陈靳言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满身血污,眼神狠厉。
如果不是道德和底线约束,陈瑾肯定,他一定会把她和顾成林一起弄死。
陈靳言缓缓起身,腰侧鲜血汩汩流出,唇色已经苍白至极,他缓缓走到天台边,强忍着疼痛,望着曾经家的方向,拨通了报警电话。
他虚弱至极,却依旧冷静,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陈述道:“清乐小区火灾是人为造成,嫌疑人已经亲口承认,我手上有录音证据,请立即逮捕……”
伤口的剧烈疼痛不断摧残着陈靳言的理智。
他听见电话那头警员询问着相关细节和具体地点,陈靳言靠着本能在回答,在强撑。
直到电话挂断,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身后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顾成林缓缓动了动手指,透过满眼血色,他依稀看见陈靳言站在前面,背对着他们。
反正火灾的事情都被捅出来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手上多一条人命又算什么。
他抓住手边的匕首,缓缓爬起来,朝着陈靳言的方向冲去。
大不了一起死。
他不好过,陈靳言也别想独善其身。
这座施工半成的居民楼还是毛坯房的状态,顶楼天台处还没有安装护栏,陈靳言意识有些模糊,感受到身后有人袭来,下意识往旁边避开。
顾成林用尽了所有力气,惯性使然,往前冲去。
陈靳言骤然避开,他却已经来不及停住脚步,脚下一个踉跄,他瞳孔张大,隔着血色,看见了八楼处,骤然升高的视角,来不及反应,他掉了下去。
“砰”的一声。
重物落地,鲜血满溢。
顾成林抽搐了一下,失去生息。
他依旧睁着眼睛。
陈靳言有些呆愣,僵硬地低头,看着地面上顾成林的尸体。
陈瑾尖叫起来,疯狂跑到楼边,看见顾成林的尸体,骤然倒地,满眼惊恐,她倒在地上,看着陈靳言,尖声喊着:“别杀我,别杀我……是顾成林的错,别杀我……”
一楼楼底逐渐围聚了一大堆人,捂着唇尖叫,看向楼顶,有人报警,有人拨打了救护车,喧闹声不停。
陈靳言迎上陈瑾惊恐的目光,在人群的喧闹声中,他沙哑开口:“我没有杀他。”
腰侧的伤口再度撕裂,陈靳言紧紧捂着,却加速了鲜血的流出。
大量失血,加上情绪起伏,陈靳言缓缓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陷入昏迷。
————————————
何初喃一顿早餐食不知味,不停刷着手机,希望陈靳言能赶紧给她回电话,或者是回个消息,没什么滋味地喝着粥,何万域轻轻看了她一眼。
“陈靳言年纪也不小了,做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有数,你没必要这么担心。”
何初喃缓缓放下手机,心却始终悬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某个瞬间,何初喃的心脏骤然下沉,像是落入无尽的深渊。
下一秒,她的手机响起,来电号码并不像私人号码。
何初喃缓缓接通,声音带着不自觉的轻颤:“喂?”
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女生,职业化地陈述:“您好,这里是A市第三人民医院……”
何初喃手指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粥碗,何怀川缓缓朝她看去,轻声问:“怎么了?”
何初喃挂断电话,眼底逐渐湿润,轻声说:“爸爸,我要订一张最快去A市的机票。”
从他们目前所在的城市到A市,即使是最快的航班也需要几个小时,何怀川和她一起去,警察和他们通过电话说明了目前的所有情况。
陈靳言尚在医院抢救,陈瑾被逮捕,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
顶楼拐角的监控拍下了一切,顾成林的死归属于意外事故,陈靳言对他的死亡不负直接责任,但伤害造成事实,还需要等他醒后进行问询。
何怀川联系了当地最好的律师团队。
来到医院门口,他们顾不上任何修整,何初喃冲到抢救室,见到警务人员,按住满腔担忧和眼角酸涩,冷静地回答着警官的问题。
她不敢看抢救室一眼,一眼就能粉碎掉她所有强撑下的坚强。
直到警察拿出陈靳言的手机,上面还掺杂着血迹,何初喃紧紧抿着唇。
“陈靳言几个小时前给我们拨打了一通电话,据他所说,里面有陈瑾和顾成林交代犯罪事实的录音证据,不知道你能不能打开。”
何初喃接过手机,尝试输入密码。
陈靳言的生日。
她的生日。
陈靳言父母的忌日。
全部都不是。
何初喃搜寻着记忆,试图找到所有对陈靳言来说有纪念意义的数字。
片刻后,她缓缓抬手,指尖在数字上轻点。
0835。
手机解锁,成功打开。
壁纸是他们在游乐场拍下的那张照片。
画面里,陈靳言笑得很好看。
何初喃缓缓把手机递出去,抬眸看着手术室上依旧闪烁的灯。
靠在地上,泣不成声。
那是他们初遇的日子。
是她第一次见到陈靳言的那天。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才被推开。
主刀医生走出来,何初喃匆忙迎上,满眼通红,哑着声音:“医生,怎么样了?”
主刀医生取下口罩,缓缓点头:“手术很成功,患者现在在昏迷,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家属可以放心。”
悬在刀尖上整整一天的心缓缓放下来,何初喃低下头,哭着说:“谢谢医生。”
第76章 创伤应激
陈靳言醒来已经是次日傍晚。
何怀川手上的律师团队和他多年累积的人脉已经为陈靳言处理好了所有问题。
顾成林的死亡被完全界定成了意外事故,即使生前与陈靳言有肢体上的冲突,也算作是陈靳言的正当防卫。
他只需要在身体恢复后补录笔录。
陈瑾被强制送去戒毒所,戒毒之后,等待着她的是漫长的无期徒刑。
陈靳言在傍晚缓缓睁开眼,氧气罩上散着雾气。
何初喃一直守在他身边,他睁眼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视线相交的那瞬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时间似乎陷入停滞。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靳言声音虚弱,缓缓开口:“对不起。”
何初喃红了眼睛,她坐在床边,静静看着陈靳言,声音依旧沙哑:“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陈靳言缓缓眨了眨眼睛,氧气罩上的雾气加深,轻声说:“我不想让你担心。”
何初喃看着他,缓缓垂下眼睛,按了下床边的护士铃,然后起身。
陈靳言下意识抬起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手背处深陷的针头被拉扯,输液瓶也晃了一下,何初喃转身,皱起眉,抓住他的手,想放回原位。
可陈靳言的手死死锢住她的手腕,明明是那样虚弱的状态,却依旧用了这么大的力气,陈靳言看着她,“你去哪?”
何初喃蹙眉:“找医生,你放手。”
得到这个答案,陈靳言才缓缓松开手。
何初喃俯下身体查看着他手背的针头,二次固定后才离开。
陈靳言盯着她的背影,缓缓阖上眼。
血红依旧停留在他内心深处。
顾成林的尸体,陈瑾的尖叫声,八楼的高空视角,人群的喧闹……
陈靳言缓缓睁开眼。
血丝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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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检查过后,说陈靳言的身体暂时没有问题了,只是还要注意休养,特别是腰侧的伤口很深,二次撕裂的可能性很大,不能剧烈动作。
何初喃耐心记下一切注意事项,和医生道谢后送他离开。
何怀川处理好警察那边的事情,也来到医院。
公司的事情已经积压了很久,按他们原先的计划,这个时候已经回了C城,只是陈靳言的状况不适合转院。
何初喃便说:“您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陈靳言,您回去以后把我们的东西找人带过来,我在这照顾他没问题的。”
何怀川依旧犹豫,喃喃从小到大一直是受着别人的照顾,他一方面是心疼,一方面是担忧,可他也清楚,喃喃的性格他劝不了。
也只能同意。
他给陈靳言找了护工,联系了送餐服务,把一切都安排好,才不放心地离开。
何初喃就睡在这里,VIP病房的设备比起普通病房要好很多,陈靳言现在也只能吃流食,何初喃偶尔和陈靳言说说话,尽心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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