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他们的真实身份是表姐弟。
可他们终究曾有过母子的名分。若让朝臣们知道他们之间生了情意,那些将人伦纲常刻进骨子里的儒家子弟,朝野臣民们,怕是都要闹翻天的。
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我能!”殷章笃定的说。
纵使和朝臣们为敌,他也会做到的。
宜真看着他,这一刻,她相信殷章是真心的。
可这颗真心,又能维持多久呢?
“可你要我等你多久呢?”她问。
殷章一顿。
上一世殷章继位时,二十二岁,新帝登基,根基自然不稳。宜真不知道从他登基到真正将皇权握在掌心用了多久,但最起码要几年的时间。
这一世情况不同,帝后身体正好,殷章登基的时间说不定会往后推,再等到他掌握大权,怕是都要三十了。
他十八岁时,帝后可以不急着他的婚事,可再过几年呢?
再者,人心易变,纵使殷章现在待她一片挚诚,情意灼热,可几年后呢?
她比殷章年长五岁,到时候人老色衰,他还会有现在这份执意要娶她为妻的心思吗?
宜真不知道,但她想,可能不会。
“太危险了。”她轻声说,“所以,在你继位之前,我还是先离开吧。”
“若你舍不得我,我每年回来几次,陪陪你。”宜真是仔细想过的,眼下徐徐道来,笑看殷章,“这样也能避免被人发现不对。”
如此天长日久,说不得殷章什么时候就改了心思,岂不是两相便宜。
“不好。”殷章说。
这些事,宜真都能想到,他怎么会想不到。
说着话,殷章骤然起身,自去关了门窗。
几声怦然,惊了候在外面的近侍一跳,侍候殷章的内侍们还稳得住,跟着宜真进宫来的有乐有幸两位姑姑却不免有些不安。
“殷章!”她们隐约听到屋内宜真低喝了一声,而后就没动静了。
门窗尽数关闭后,屋内昏暗下来。
殷章将宜真扣在怀中,以吻封缄。
她这样温柔,这样娇弱,又有一颗那样软的心,可在面对他时,为什么总这样心狠。
殷章紧紧的抱着她,几乎想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就这般合为一体,以后便再也不用魂牵梦绕,牵肠挂肚,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她。
他大胆而放肆,灼热的手落在腰背处。
宜真心跳的飞快,呼吸都乱的不像样子,整个人都有些颤,几乎软倒在了他的怀中。
“你疯了!”好一会儿,殷章终于退开,宜真立即低斥。
这可是在宫里,在重华宫!
这宫中上下内外,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这个太孙。他也敢这样乱来。
“我是疯了。”殷章与她鼻尖相触,紧紧盯着她的眼。
“表姐,我早就疯了。不然我怎么会对你生出这种心思,又怎么在你说要离开的时候,心痛的好像碎掉了?”
他的眸很黑,这般近的看着,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而现在,潭水掀起翻天的波涛,里面的难过和痛苦那样真切,满的似乎要溢出来。
宜真呼吸一滞,心中闷痛。
“表姐,你不信我。”殷章说。
他很清楚,宜真说的这么多,归根究底只有一个原因,她不信任他,所以不觉得他能做到,不觉得他会坚持到最后。
宜真抿唇,想解释两句,但最终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便又沉默,但殷章看着她眸光闪动,片刻之后,却浅浅的笑了。
“但是没关系。”他侧过头,轻轻的在宜真眉心落下一个吻。
“迟疑,犹豫,忐忑,都是人之常情。”殷章如是说,眉目温柔,浮现起轻笑,道,“只要是表姐你,怎么样都无所谓。”
宜真心中巨震。
“表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殷章如是说,笃定诚恳,仿若誓言。
“阿瑾!”宜真心中一跳,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殷章微微笑了笑,又去吻她。
宜真下意识躲闪,但后颈被按住,唇上霎时滚烫。
看着殷章靠近的面容,她忍不住眨眼,再不敢睁开。不同于刚刚心中恼怒担忧,刚刚殷章所说种种正触动她的心神,不觉间她的思绪尽数落在这个吻上。
莫名的情绪滋生。
她不再动,安安静静,给人一种乖巧之感,殷章心中一热,越发依依不舍。
如此好一会儿,他才退开。
宜真回神,面上早就被刚才后知后觉生出的羞赧染上红霞,她一伸手拂开殷章的手,转过身开始收拾乱了的衣衫。
皱起眉,满是恼怒嫌弃。
殷章失笑,满脸餍足,如偷了腥的猫,凑过去亲亲热热的帮宜真整理起来。
宜真羞恼的瞪他,可他满脸的笑竟毫不在意,弄得她也没法子,只好收回。
只是不知不觉的,心中的怒火已经散去大半。
殷章手脚很是利落,一番忙碌,很快就帮着宜真收拾好了,最后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略有些烦恼般。
“怎么了?”宜真忐忑的问,伸手去碰自己的唇,触手生热,唇麻麻的,不由皱眉。
宜真的唇一直是淡淡的粉,可眼下却红艳艳的,如熟透了的樱桃般。
殷章心中涨满热意,低声说了出来。
“什么?这怎么办?”宜真顿时有些急了。
她一会儿要离宫回家的呀,一路上那么多人,她总不能把连遮着吧?
殷章看的失笑,宜真一恼,伸手掐了他手臂一下,结果触手生硬,反倒弄得自己手疼,顿时更气了。
“你还笑?!”她怒哼。
“不急,别担心,我这儿有药,先试试。”殷章说着,拉着她的手往寝室里去,扶着她的肩在床上坐好,转身很快就找到了小玉盒。
“之前跟师傅习武,难免会受些皮肉伤,祖母就让太医院配了这药给我。”
说着话,殷章用指尖取了药,站在宜真面前,弯腰细细的为她上药。
药膏是油脂般的白色,推开后带来一种清凉感,宜真略感受了一下,觉得唇没那么热了,那股麻木的感觉也开始退去了。便就不动,安安静静的让殷章给她涂。
殷章不觉抿唇,克制住自己再去亲亲宜真的冲动,总算抹好了。
“还红吗?”宜真立即问。
“好些了,得再等会儿。”
“可我们俩在屋里已经有一会儿了!”宜真顿时烦恼。
“没事儿,我去开了门窗,不让他们进来就是。”殷章配合的压低声音回复。
“也行。”宜真点头,忍不住又瞪他。
“都怪你。”
“怪我。”殷章立即认错,只心里想着,下次还要这样。
说话间他自然而然的拉起宜真的手出去,让她坐好,才去开了门窗,还不忘装模作样的冷着脸,做出Ɩ刚才和宜真争执的样子来。
外面守着的近侍们果然信了,不由越发忐忑。
殷章命人上茶,等下人进来,宜真用帕子轻按唇角,下意识遮住。
虽然明知伺候的近侍不敢抬头,但她还是不放心。
“还红吗?”等人退下,宜真又问。
“好多了。”殷章立即去看。
没刚才那样艳红,只是相较起平时,还是有些红的。
但总算没之前那样显眼了。
宜真心下微松,忽听外面内侍禀报,说,“殿下,齐王世子到访。”
眉头一跳,宜真下意识用手帕捂住唇,和殷章对视一眼。
“是巧合吗?”她低语。
殷章眸色幽暗,道,“是不是,进来就知道了。我先送表姐你出宫。”
“不妥。”宜真摇头,觉得这般离开,会显得太过刻意。
说到底,齐王世子也是她的表弟。
“表姐多虑了。”殷章笑道,“这是在我的重华宫,你做客罢,离开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总是爱多想。”他放轻声音,似无奈,似宠溺。
宜真忍不住皱眉看他,很有些不习惯。
“你给我好好说话。”她道。
第56章
殷章无辜抬眼,而后失笑。
“好,听表姐的。”他利落的应声。
宜真一眼就知道他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不由瞪他一眼。
“不用送,我自己出去就是。你应付他的时候记得小心。”不欲过多计较,她理了理衣袖转身。
“我知道。”殷章跟着抬步,笑道,“不过表姐还是要送的,让他等着就是。”
这样是有些失礼的,宜真有心想说教几句,但念头一闪又随之消散。
殷章现在长大了,做事自有分寸,不必她多说。
齐王世子名殷行,生的高大俊朗,面上总是含着笑,是个看起来极其开朗的人。
内侍恭恭敬敬的请了他进来,引他往待客之处去。这重华宫他来过几次,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神情微动,不经意的问了句太孙殿下呢?
内侍垂首认真引路,不敢马虎,笑道太孙殿下要送丹阳郡主出宫。
“表姐也在。”殷行恍然。
一路到了待客之处,殷行坐下喝茶,顺便等殷章来,一抬眼,就瞧见了墙上的古画,神情顿时微动。
这幅画他在陛下处看到过,当时很喜欢,只是没敢要,没想到现在竟然在这里看到了——
还只是挂在待客之处。
若是他,必然要好好珍藏,时时把玩欣赏的。
想着,殷行含笑看着,任心中情绪翻滚,不露分毫。
同样是亲孙子,皇祖父未免也太偏心了,实在是让人心中难平啊。
殷章来时,他还在看,眉微动。
“堂哥喜欢这幅画?”他笑问。
“殿下。”殷行似才发现他,忙回神后一笑,起身见礼,笑着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就爱这些书法古画之类,难免看的有些入神了。”
“我不像你,对这些没什么兴致,未免糟蹋了,就吩咐了人挂在此处,也好让大家一同欣赏。”殷章不以为意道,“堂哥若喜欢,我送与你便是。”
殷行一喜,可想了想,最终还是拒绝了。
“还是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他道。
殷章一笑,摇头打趣两句,心中暗自估量。
他这个堂兄,傲气都在骨子里。哪里是不夺人所好,分明是不屑接受他的馈赠。
两人一番对话,闲谈了几句,而后殷行才道出自己的目的,说,“过些时日我三弟成婚,不知殿下可有时间?”
殷章恍然,笑道,“充弟成婚,我自然是有时间的。”
殷行立即就笑了起来,一番感激,这才离开。
殷章送了他道书房门口,目送他离开,而后叫来内侍询问了几句——
刚才殷行来重华宫后,可有打探什么?
内侍一直注意着,闻言立即低声回禀起来。
殷行前来拜访,是殷章身边的近侍亲自接待的,他问了一番是否有客人,在得知宜真在后,又道自己是否打扰,至于别的,倒是没问。
殷章眸微阖。
齐王……
从他被帝后认回后,齐王府中上下,就一直在朝他表示善意。
是真,还是假?
宜真出宫上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寻了手镜观察镜中的自己。
镜子是千金难得的琉璃镜,通透明净,照的人纤毫毕现,她细细看了好一番,只觉唇还是有些红,但好在并不明显,她忍不住启唇,贝齿轻轻咬了咬,眼见着留下轻轻的齿音,略红了几分,这才稍稍放下心。
还好,应该不算明显。
她放下手镜,忍不住回想刚才出宫种种,思及她忍不住用帕子掩了好几次唇,一时间有些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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