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富贵高门的府邸之中,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一个个都需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即不能少想,导致不能领会主子的意思,更不能多想——
尤其是主子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长公主这些天一直盼着宜真回来,连到时候见了人该怎么好好跟她说话,好让她帮帮家里的事情都想好了,更是等人回来后,就迫不及待的让人去请,谁知宜真竟然没来,她心中暗恼,觉得那丫头定然是还在记恨她,对她一点都不孝顺,但也只能等着,只盼着时间再快点,快些到下午。
谁知,下午后,宜真竟命人递信,说她暂时有事,不能来了,得过两日。
“她就是故意的!”长公主怒道。
大夫人几人对视一眼,很是无奈,心中更是对这个只知蛮横的婆母有些厌烦,但稍稍收拾一番心思,还是要去劝。
这些年,长公主府一日不如一日,可相反的,舒宜真却是越过越好,如今竟然都成了太孙妃了。
如此情形,府上的人自然想借势,可在几次都被冷待后,这份心思也就淡了。
她们根本不敢强求,往好了说,舒宜真能不记恨长公主府,找她们这些旧人算账,对她们而言就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只是,难免心中会惋惜懊悔。
若早年能好好待她,是不是长公主府现在,就能借她的势,越过越好了?
这个想法,三位老爷有,三位夫人更是如此。但却也只能想想,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也只能追悔莫及了。
长公主恼怒之后,让人去请刘婆子。
这个婆子原本是府中新进的杂役下人,一次逛园子时,长公主偶尔听到对方嘀咕,说按理说长公主府不该如此,莫非是有人背地里作怪,坏了府上运道?她自幼生在乡野,很相信这些神神鬼鬼之事,闻言立即就上了心,将刘婆子招到身边仔细询问。
果然,刘婆子说自己是祖传的神婆,只是到她这一代不想再做这种泄露天机的事情,所以没再去做。但本事,她还是有的。
这般一番云里雾里神神道道的说辞下来,长公主立时就信了七分,得知要找宜真来做法喝下符水才能换回被她拿走的气运后,她就开始准备起来。
这也是她这次缘何会如此着急的原因。
眼下宜真不来,长公主心里难免有些着急,宜真那丫头奸滑,如此推辞,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这么一想,她便想着找来刘婆子问问,可还有别的法子。
可谁知,片刻之后丫鬟匆匆归来,道刘婆子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长公主一惊,有些着急的问。
可就是不见了,任管家将府中上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刘婆子人。
长公主这才开始惊慌起来,她只是糊涂,却还不傻,很快就想到,自己可能又惹了什么麻烦事了。
重华宫。
殷章处理着陛下分给他的折子,便抽出两份心思听下面的禁卫回报,得知那个不知来历的神婆已经被抓回来了,这才停笔。
“可有发现?”他问。
禁卫亲手拿的人,顺道还将刘婆子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殷章一问,立即就说了起来,道,“属下等从刘婆子处发现了些药,送去太医署看过,除却迷神药外,还有几种剧毒之药。”
“哦?”
殷章淡淡说了声,喜怒不辨,站在堂中的禁卫心中却不由的颤了颤。
这些年,太孙殿下同陛下越发相似了。
“那些药有液体,有粉末,还有毒烟药膏等,属下已经命人严查,那刘婆子再如何嘴硬,也定能撬开一条口子来。另外,也已经让人去查她的来历了。”他低着头,谨慎的说。
“长公主府命人去请表姐,若无例外,我本来是准备明日同表姐同去长公主府的。”殷章缓缓说,“你说,这毒药会是给谁准备的?”
禁卫心中倒抽一口气。
“属下失职,竟未能提早察觉此等算计。”他当即跪下,叩头大声说,“请殿下给属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属下一定将事情查的清清楚楚。”
“去吧,别让我失望。”殷章说。
禁卫弯着腰背,小心翼翼从书房退出去,一抬头满面肃然,带着人大步离去。
有殷章一句话,此事已经截然不同,原本只是长公主府算计丹阳郡主,而现在,可是有人蓄意刺杀太孙,这可是要诛九族的罪过!
之前太孙殿下遭到刺杀的事情刚查出点苗头,现在又出了这一桩事,禁卫司上下最近怕是要不好过了。
不过,这两次都是针对太孙,幕后之人会不会是同一个?
有人若有所思,若真是如此,说不得对他们还说还是件好事,能多条线索。
宜真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闭了闭眼,心道果然,让人去长公主府传信。
给她那个爹,多少还能靠谱点。
很快,传闻病了的长宁长公主不药而愈,宜真抽时间回去看了眼,就又回了兰园过自己的日子。
年节跟前,大家都忙着筹备过年,但也没忘了举办宴会。
那么厚的一沓帖子,宜真选了几个之前来往不错的去参加了。
席上有祝贺的,有巴结的,也有暗嘲的,说来说去,都是拿她从前那点事出来说。
如此种种,宜真早就有所预料,别管外人怎么说,自能一一从容应对。
这边她忙着,宫中殷章也不得闲。大致一算,两人竟有好几天没碰面了。所以等她再次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在看到半路匆匆过来的殷章后,皇后娘娘不由打趣的看着她们。
“行了,我这里也没什么要多说的,你跟这小子去吧。”皇后娘娘是知道这些天殷章有多忙的,到底心疼孙子,眼见着他眼巴巴的凑到宜真跟前去,暗骂没出息的同时还是不由心软。
宜真面热,垂首悄悄撇了身边的殷章,想让他克制点。
殷章回看,满眼的笑意,哪里是能克制住的样子。
“那孙儿就多谢祖母了。”他笑语一句,又瞅着宜真,宜真只好起身告退,随殷章离开,一路去了重华宫。
“表姐,我好想你。”
刚入室内,殷章便迫不及待的将宜真抱进了怀里。
“祖父将五军营的那一摊子事情交给我来办,我最近都抽不出空去看你。”他先解释一句。
宜真心道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若诸王得了这个差事,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但话不能这么说,而且看着略有些疲倦的殷章,她到底是有些心疼的。
“所以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宜真哄他。
殷章明知宜真是来看望皇后,可听了她的话,心里还是不由的美滋滋。
“那表姐你记得要常来。”他埋在宜真肩头,说,“我年前怕是都抽不出空了。”
祖父说他以前都是太闲了,才总有空去缠着宜真,如今婚事已经定下了,就给他找点事干。
殷章心里念叨,祖父当时也没说什么,现在如此,不过是把事情都扔给他,想多陪陪祖母罢了。连借口都不走心,显然是故意的。
祖父得了闲,他就不行了。
“好。”宜真好声好气的应了,拉着他往一旁的软榻走去,让他坐下,为他按揉额角。
“我给你按按。”
殷章本来还想抱着她,闻言也不乱动了,乖乖坐在哪儿。宜真见了失笑,哪儿有被按额角时坐这么板正的,那还有什么舒服可言,便拉着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殷章不由惊喜,哪儿还有什么疲惫。
这般枕着柔软,又被宜真轻轻揉按着,只觉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一边按着额角,一边说着话,之后宜真又在重华宫用过午膳,才总算离开。
之后她也说到做到,隔两日便入宫见皇后,然后又去配殷章。这般不知不觉,快到封印的时候了。
而这时,关于殷章遭受刺杀这件事的始末,也已经都查了出来,证据确凿——
全都指向齐王。
陛下当即就下令捉拿齐王下狱,封禁齐王府,等待之后的处置。
消息传到后宫之时,宜真正被皇后拉着挑选凤冠霞帔的样式,选什么布料,什么颜色,什么样的绣样,凤冠也是如此,一应东西都选最好的,其她都看她喜欢。
婚期早在前些天钦天监递上几个好日子后,就选了明年三月三。
亦嫁娶,出行,诸事大吉。
三个月的时间,对筹备婚礼而言时间有些紧,倾皇家之力,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闻言,宜真下意识去看皇后,担心她伤心,却只见她面上略有感慨,而后就恢复了平静。
“娘娘,”她语含安慰。
“无妨,人心诡谲,我早已见惯,倒不算稀奇。”看她如此,皇后一笑,这是她最喜欢宜真的地方,心软,总爱替别人着想,但同时又足够谨慎且拎得清,不会乱发善心。
“咱们继续看这个。”皇后拿着下面人奉上来的图样,问她,“这几处,我那里收着一块顶好的红宝,给你镶上,但别的地方你想选什么?”
宜真看去,仔细思考起来。
两人正说着,外面女官进来禀报,说,“启禀娘娘,李昭容在宫外求见。”
“让她回去吧。”皇后娘娘抬眼,徐徐说,“告诉她,让Ɩ她不必担心,不管齐王如何,本宫和陛下都不会迁怒,仍然会善待于她。”
女官领命退下。
宜真心道李昭容只怕不会就此放弃,果不其然,不多时女官又来,道李昭容跪在宫外不肯走,求娘娘见她。
她不由皱眉,关切的看向皇后。
“李昭容胡闹,下人做什么去了?”皇后面上笑意微淡,说,“还不快送李昭容回去。”
女官有些不安的再次应声,赶忙退了出去。
过去十几年,李昭容一直恭敬侍候皇后,她也是担心皇后会念旧情,所以才又跑了这一趟,若早知娘娘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娘娘明显是不悦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中懊恼,暗恨自己多事。
外面李昭容看见女官出来,眼中立即浮现了些许期待,又很快随着女官的言语熄灭。
宫人们不敢耽搁,忙上前扶了她起来,她本不想动,可到底还是起了身,而后失魂落魄的看着眼前的坤宁宫宫门,面如死灰,心中却不由升起恨意。
陛下向来狠心,对她又无甚情意,况且此次的事情事关太孙,刺杀是多大的罪过,若证实,绝不会只是赵王那般削爵囚禁,她怕啊。
可在皇后娘娘口中,竟如此轻巧。
不过是仗着陛下偏爱。
枉她这些年恭敬侍候,这个时候,竟连见她一面都不肯。
皇后好狠的心,陛下,这就是你放在心上的女人吗?如此冷漠无情。
如此一而再,皇后显然也被扫了兴致,她放下图纸,略有些出神后说,“当初她兄长过世时,我说可为她安排一门妥当的婚事,但她哭求说她怕,想留在我身边陪我,便是为陛下做妾也好。”
“我一开始就知道,别管她面上如何,都是个心有成算之人。”
宜真惊讶的睁大眼,微微皱眉,看着皇后,心中一时赞叹她大度,一时又为她心酸。
若换做是她,精心照顾的人说要给她夫君当妾,她只会呕的慌,是决计不会允许的。可皇后接受了,而且还如此平和从容的留她在身边几十年。
“娘娘,”宜真过去抱住她的胳膊,笑着说,“人生百态,各有不同。不过现在都过去了,陛下一心惦记着您,还有阿瑾孝顺您,那些不开心的事,咱们不想。”
人这一生,不管如何过,最终多多少少都会留下憾事,珍惜当下就好。
皇后想着,倒也笑了笑。
“不错。”提起殷章,她立即打起了精神,笑道,“那小子一心惦记着婚事,最近可没少琢磨,前儿个还要翻他祖父的私库,给你选聘礼呢。”
宜真顿时红了脸。
“娘娘~”她羞嗔。
皇后笑了起来,还是逗她,等殷章到坤宁宫,见到宜真时,她脸上的晕红都还未散尽,不由多看一眼。
齐王的事情证据确凿,陛下很快下令,削爵,贬为庶人,幽禁在王府,无诏不得出。
这是即曾经的晋王后,第二个被如此处置的王爷。
不知不觉,靠前的诸位王爷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下场都不怎么好,相对的,殷章的太孙之位倒是越来越稳。
有人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不由心惊。
这位太孙殿下,着实不容小觑。
这个年与往年没什么不一样,同样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便是有意避嫌的宜真,也被殷章亲自接进宫过年。
她本来觉得已经赐婚,再这样不合适,但不论帝后还是殷章,显然都没有这样觉得。
诸王肉眼可见的对殷章越发的和善,眼瞧着似乎都已经认命了。
年后上元节,百尺灯楼越发辉煌炫目,无声的昭示着这个皇朝的兴盛。
殷章与宜真并肩站在城楼之上,欣赏着眼前的灯火。
“只盼往后岁岁年年,都能与表姐共赏。”天空燃起绚丽的烟花,嘭嘭嘭一声声的炸开,而后四散如雨般坠落,殷章回身看着宜真,满眼笑意。
第63章
宜真笑起,说,“好。”
看了会儿后,两人又混进了灯市,殷章牵着宜真的手,满心欢喜。
这份光明正大能展现在众人眼前的亲昵,是他求了多少年都不可得的事情。眼下,他终于得以如愿了。
想着,殷章握着宜真的手又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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