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原本就觉得张贵妃的神色有些不对劲的众人,这会儿也都开始思忖起来。
见状,恼羞成怒的张贵妃猛地一拍案几:“混账东西!你的意思,倒成了本宫的不对了?难不成还是本宫想算计害你们?”
沈南枝摇了摇头,神色真诚道:“臣女从未说过此类话,臣女只是想说,兄长和臣女一样皆是被人污蔑,如今我们人都在这儿,就像刚刚贵妃娘娘自己说的,众目睽睽之下,这狂徒就绑在这里,我阿兄也及时回来自证清白,为何贵妃娘娘还要如此针对我沈家,难道不该打开这被卷儿,看看这狂徒到底是何许人也?”
张贵妃虽然气急,但到底也没有完全失了理智。
沈南枝的话她无从辩驳,这盆脏水既然落不到沈长安的头上,若她再继续不依不饶,只会引人怀疑,还会叫自己下不来台。
而且,沈南枝也没说错,刘美人受辱一事还得查下去。
既然不知道这被卷里的人什么人,就必然要当众打开来看。
但是,不知道怎的,对上沈南枝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虽然她眸中的情绪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旁观者的无辜,但张贵妃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她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直觉告诉她,不能拆开这被卷儿。
可她正要叫人将这污秽不堪的东西丢下去,谁料沈南枝却先一步开口道:“皇上,此狂徒冒用我家阿兄的名义做出这般胆大妄为之事,臣女斗胆,请皇上命人当众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如此行事,也好还我沈家清白。”
三舅母和四舅母也同时跪下,言辞恳切道:“我沈家式微,所以难免有人觉得沈家软弱可欺,为免以后再有人将主意打到我沈家头上,还请皇上彻查此事,还我沈家清白,严惩此狂徒,以儆效尤!”
沈家人要求彻查,这本也在情理之中。
事已至此,若悄无声息地收场,无疑坐实了这场针对沈家的阴谋跟宫中有关,甚至就连顺庆帝都会有针对之嫌。
顺庆帝这么多年明明忌惮沈家,在外却对沈家却颇多照顾和抚恤,就是为了顾及他明君,仁君的美名,不想落一个构陷杀害忠臣良将的污点。
张贵妃也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她的话到了嘴边,却也只能默默咽下,等着看是哪个倒霉蛋顶替了沈长安。
果然,听到这话,顺庆帝点了点头,原本冰冷如霜的目光也恢复了几分温和,他看向沈家众人:“自然该查。”
说着,他转而看向常喜,“你亲自去,把这混账的脸露出来,能辨别他的身份即可,不必将那被卷儿全部展开,以免脏了大家的眼。”
常喜公公连忙躬身领命,转头下了t望台,一路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走到场中那被卷儿跟前。
在之前那小太监的帮助下,常喜公公也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被卷的一头,并找了禁卫军士兵借来匕首,一点一点将那绑紧的被子割开一道口子。
常喜公公是个细心的,而且手上的动作也是干脆利索。
转眼功夫,既没有破坏那被卷儿上的绳子,也没叫那光溜溜的狂徒露出身体,只在那划开的口子上掏了一个洞,将那人的脸给露了出来。
那人约莫之前是被人打晕了,这会儿都还没有半点儿反应。
在看清他面容的一瞬间,四下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少已经认出了他身份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朝张贵妃看去。
因为角度的问题,张贵妃还没能在第一时间看清楚,待常喜公公直接将那人的脑袋从洞口掏出来,将他整张脸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张贵妃惊得失手打翻了面前的茶几。
她当即怒道:“这怎么可能!这是构陷!”
不仅张贵妃,在张贵妃娘家张家那边席位上坐着的一群人也再坐不住了。
只因那被卷儿里的不是别人,是她娘家长兄的小儿子,她的亲侄儿,张锦轩!
萧祈安的外祖父张太尉此番被顺庆帝留守京中,让其协同大皇子主持朝政,并未随行。
张家此次随行的话事人是张贵妃的兄长,如今的刑部尚书张绍邕。
张锦轩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看到这一幕,他第一个站起来,跪地道:“皇上明鉴!锦轩虽然顽劣,但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事定然是有人构陷!”
话音才落,张贵妃已经转头看向沈南枝道:“定然是你从中作梗!不然你又如何得知这里面是本宫侄儿?”
之前张贵妃嘲讽沈长安是个纨绔,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沈南枝随口回的那句――那臣女也可以说这里面是贵妃娘娘的娘家那位出了名的纨绔呢?
没想到竟成了真!
张贵妃自然要拿着这个说事儿。
然而,沈南枝却神色冷静,面带无辜道:“当时是贵妃娘娘嘲讽臣女兄长,要以他平日的性子给他定罪,臣女不过随口用了贵妃娘娘的侄儿举例,谁想到就被臣女说中了呢?要知道,臣女阿兄的名声比起张小公子曾经做过的荒唐事来,简直不值一提。”
说着,沈南枝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常喜公公唤醒,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的张锦轩,再挑眉看向张贵妃道:“再说,就连亲自绑了他的小太监和刘美人都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谁,臣女又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就能肯定里面是张小公子呢?”
说起刘美人,刘美人早就在看到沈长安的那一瞬间傻眼了。
此时再看到被绑来的是张锦轩,刘美人如遭雷击,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沈南枝的声音将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她的面上,她的脸色才骤然一片惨白,想要解释,可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喃喃道:“皇上,臣妾,臣妾……臣妾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分明就是这狂徒,哦不……是沈家小公子闯进来的……”
刘美人已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张贵妃瞪了她一眼,遂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张锦轩:“轩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因何被掳来,还被人污蔑玷污刘美人,还不快跟大家说清楚!”
张锦轩看到眼前的一切,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他连忙就要起身,奈何整个身体都被被子包裹着,绑得结结实实的,他费尽折腾,也只能就这那被卷儿滚了滚,他只好努力仰头看向龙椅的方向惊呼道:“冤枉啊!皇上,姑母!我冤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被人绑来的。”
他虽然喊冤,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贵妃提醒道:“你原本是在哪儿的?在做什么?”
听到这话,张锦轩眼神有些闪躲,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侄儿之前……之前原本是在自己帐篷里的……没、没做什么。”
可他闪躲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这里面有猫腻!
在场众人看得分明。
张贵妃原是想替他开脱,没想到他却是这般反应,越发叫人怀疑。
偏偏沈南枝还不忘继续拱火:“皇上,刚刚刘美人和这小太监以及禁卫军士兵都信誓旦旦说是亲眼看着这狂徒被拿下的,之前怀疑这被卷儿里的人是我沈家兄长的时候,大家都说证据确凿,可如今确认了是张家小公子,却又为何要喊冤?”
听到这话,张贵妃气得脸色通红,她一脸委屈的看向顺庆帝:“皇上,臣妾的侄儿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还请皇上明察。”
张尚书也带着张家人跪地求情:“皇上,微臣愿以性命担保,我儿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沈南枝的三舅母挑眉看向他们张家众人,不解道:“皇上,人是他们抓的,也是他们指认的,如今他们却要改口喊冤,是何道理?”
皇上,皇上,皇上……
一人一句,听得顺庆帝头疼。
“够了!”
只一声,刚刚那些争执声瞬间打住了。
刚好已经到了跟前的沈长安上前见礼。
顺庆帝并未叫他起身,只抬眼看他:“你之前去了哪里?”
闻言,沈长安好似还没有搞清楚现场的状况,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道:“不是皇上叫我们去狩猎吗?还说谁猎的东西越稀少珍贵才能拔得头筹。”
说着,他扬起手上一坨黑漆漆血淋淋的东西,“长安之前遇到王指挥使还有刘大人他们,听说有熊瞎子作乱,就追过去了,喏,一头黑熊,两个熊掌,不知道能不能拔得今日头筹。”
三言两语交代了自己的去向,还有人证不说,单就这两个熊掌,也足够说明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金蝉脱壳且还去猎杀了熊瞎子回来。
在场众人听得分明。
说到这里,沈长安扬起了下巴,傲娇的脸上满是洋洋自得,似是并未发现在场的气氛有些不对。
迟迟没有等到顺庆帝的夸奖,沈长安才好奇道:“皇上,怎么了?是这熊瞎子猎不得?长安做错了吗?”
说完这个,他还不忘朝沈南枝挤眉弄眼,炫耀似得扬了扬手上的熊掌。
他就像是个完全不明状况,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猎杀了黑熊的喜悦中的二傻子。
叫顺庆帝的质问和指责都无从说起。
对比之下,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自己之前在做什么的张锦轩显然更加可疑。
顺庆帝有些头疼,他抬手抚了抚额,即使不耐烦到了极点,却还是放软了语气对沈长安道:“你没错,先下去歇息吧,晚上等清点完毕,若能得头筹,自然该赏。”
沈长安喜滋滋地起身,一转头似是才发现地上还有一个包裹在被卷儿里的人,他诧异道:“咦?张锦轩,你躺在这里干什么?准备搭台唱戏吗?”
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他俩本来就不对付,如今沈长安还用这般语气打趣自己,张锦轩恼羞成怒之下,都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脸色涨得通红,当即咬牙切齿道:“沈长安我杀了你啊!”
可他被捆绑得如同一只猪儿虫,看起来狼狈又滑稽,这句话说出来没有半点儿威慑力。
见状,张贵妃和张家人即使觉得丢脸至极,也只能替他开口求情,可还没等吭声,顺庆帝声音骤冷:“还不够丢人现眼吗?”
一句话,成功给张锦轩泼了一盆冷水,将他的愤怒浇了个透心凉。
他就要张嘴喊冤,不曾想顺庆帝一个眼神,旁边的常喜公公立即会意,直接拿帕子塞住了张锦轩的嘴。
张贵妃和张家众人看得心惊,就连忙求情。
顺庆帝直接沉声打断了他们的话:“证据确凿,有什么好说的!来人!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朕拿下!”
“皇上!”
张尚书听得脸色煞白,连忙磕头道:“皇上,此事一定另有蹊跷,还请皇上严查!”
一提到“严查”,顺庆帝的眸子更冷了。
他冷眼看向张尚书:“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今日营地当值的禁卫军副统领张崇文,也是你张家的子侄。”
说着,顺庆帝指了指那俯身跪地的小太监以及刘美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他们都是张家的人。
他们亲自绑来了张锦轩,还要如何查?
而且,张锦轩那反应,明显就是做了其他的亏心事,而且看样子事情还不小,不然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敢说出来。
再继续往下查,张锦轩可能捅出更大的篓子不说,还得牵扯到顺庆帝。
一时间,张家众人哑口无言。
第154章 被沈南枝忽略的细节
事已至此,张家人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不过,他们却一口咬定张锦轩是因为喝醉了酒,走错了帐篷才会唐突了刘美人这个借口。
最后,这场闹剧最终以张锦轩杖则六十大板,发配雍州充军结束。
若非顺庆帝对张贵妃的偏宠,以及张家的求情,张锦轩这条小命都保不住。
不过对此结局沈南枝并不意外。
顺庆帝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早料到会这样。
而且,虽然名义上是将张锦轩发配雍州,但雍州刺史也是张家人,与其说是对张锦轩的惩罚,倒不如说是给他换个地方继续享乐。
不过,那六十大板却是实打实的,而且京城少了这么一个祸害,也能让大家清静些。
再有,他既是被发配去雍州的,自会收敛一些,不敢再如之前那般作恶多端,否则再叫言官参他一本,谁也保不住他。
而且经过今天上午这一番闹腾,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人将主意打到沈家头上。
至少,顺庆帝不会。
不然的话,这针对的意图就太明显了。
但君心难测,沈南枝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一世没有秦素衣给他投毒,也不知道顺庆帝还会不会如上一世那般“病重暴毙”。
之前萧楚昀走得匆忙,沈南枝很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跟他商量,毕竟事关重大,如今之计,沈南枝也只好等他回来再做计较。
处理了张锦轩的事情,顺庆帝也有些乏了,他由常喜公公搀扶着回了王帐。
约莫对张贵妃还有些气,他走时并未叫上张贵妃。
沈家众人也借口受了惊吓身体不适,都跟着退了下去。
张贵妃的眼神恨不得在沈南枝身上扎几个窟窿眼,但也不得不摆手放了她们回去。
叶青菀自然喜滋滋地跟着她们一起。
前脚刚回到沈家帐篷,三舅母就将里面的丫鬟打发了出去,让人守在外面。
“枝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恰好这会儿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沈长安过来了,听到声音,他从帘子外探头进来,笑道:“还能怎么回事儿啊,是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呗!原是想陷害我,不曾想却绑错了人,这不活该吗?”
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但事实上绝非这么简单,但见沈南枝和沈长安两人打着哑谜,不愿多说,两位舅母也没再多问,只叮嘱两人小心些,便自去忙其他事情了。
等偌大的帐篷里就只沈南枝他们三人,叶青菀才睁大了眼睛,双眼放光道:“快跟我说说,今天到底什么情况吧?说起来,我也是参与者,你们不能瞒着我!”
一旁的沈长安开玩笑似的瞪她:“说什么说,你又不是我们沈家人,除非你嫁给我小叔,我不但把你当自己人,还得恭恭敬敬唤你一声小婶婶。”
“呔!沈长安!”叶青菀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回去我就跟静雅说你在营地收了人家小姑娘的荷包。”
话音才落,沈长安当即跳脚:“我什么时候?你别瞎说!谁知道那姑娘硬往我身上丢,我捡都没捡,甚至都没多看一眼!别污我清白!”
叶青菀哼哼道:“你既然都没看一眼,那你怎么知道是一个姑娘丢给你的,而不是哪个少年?”
沈长安:……
谁家男的给他丢香囊!
沈长安气得差点儿心梗。
他当即咬牙道:“叶青菀,你再这么强词夺理,小心真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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