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沈姑娘请。”
谢家的小厮将沈南枝带到了三楼紧邻楼梯口的雅间,到了门口便对她抬手一引。
屋子里的人听到了动静,不等谢家的小厮敲门,房门就被人从里间打开。
沈南枝一抬眼,就看到靠窗坐着的谢四姑娘,抬眸朝她微笑:“沈姑娘,你可算来了。”
说着,她起身迎了过来。
多日不见,谢婉婷面上的气色红润了不少,身体肉眼可见的养好了。
今日的她穿着藕粉色薄烟纱百褶裙,看起来就如同在院子里穿梭的花蝴蝶。
只是,还没等走到沈南枝跟前,她又有些迟疑地顿住了步子:“我这样,会不会太唐突了?”
沈南枝提步跨进了门槛,语气淡淡道:“唐不唐突,谢四姑娘不都已经请了吗?”
闻言,谢婉婷面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恢复了常色,她对沈南枝笑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原本我是应该亲自登门告知的,但是,我阿娘的事情……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当年的事情是我阿娘做得过火,这些年她也知道错了,并且诚心悔改,还严令我不许再靠近沈家给你们添堵,再加上我也怕你阿娘生气,不乐意见到我,所以我……哪里敢登门拜访。”
说到这里,谢婉婷亲自引了沈南枝在窗边坐下,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并诚恳道:“在阎罗殿前走了一遭,很多事情我都想明白了,我是真心道歉的,就算你不信,你也可以当我是为了谢家,现在沈家如日中天,我也不想谢家因为我得罪了你而被迁怒。”
等她说完,沈南枝才抬手接了茶盏,她看着那极品雪芽泡的茶,没有立即饮下,而是大度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阿娘也说了,以后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就行,你也不必担心我会针对谢家,不过,你今日约我来,不会只是为了道歉吧?”
谢婉婷站起了身子,端着茶盏诚恳道:“自然,在来之前,我家小厮应该同你说了,我确实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慧空大师的下落。”
沈南枝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在哪里?”
谢婉婷在沈南枝对面落座,自顾自的喝了一杯热茶之后,才悠悠道:“不急,我已经让人跟上去了,相信很快会有具体的位置报上来,最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到时候咱们再跟过去就是了。”
她既然这么说,沈南枝也不好多问,她放下茶盏,微笑道:“如此便有劳谢四姑娘帮我盯着了。”
谢婉婷笑了笑,“应该的,只希望沈姑娘不要因为之前的事情同我置气。”
她抬眼看向沈南枝并端起了茶盏:“我以茶代酒,向沈姑娘赔个不是。”
说着,她端着茶盏,一饮而尽。
沈南枝也端起了茶盏,但她却没有立即饮下,而只是放到了唇边,做了做样子就放了下来。
见状,谢婉婷皱眉道:“沈姑娘是觉得我不够诚意,或者说是怕我在这茶水里下毒?”
沈南枝端着茶盏的手指轻轻一转,漫不经心道:“谢四姑娘误会了,我最近因为表哥的事情忧思成疾,翩翩给我开了药,可那药理跟茶水相撞不能同服,还请谢四姑娘见谅。”
谢婉婷仿似松了一口气。
她抬眼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我这就让人给沈姑娘换成蜂蜜水如何?”
见沈南枝点头,她直接叫了身边的丫鬟安排了下去。
很快房门被人敲响,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厮端着托盘躬身进来。
他一直低着头,像是紧张得根本就不敢抬眼似的。
从沈南枝的角度也只能看到他清秀的眉眼。
那托盘里装着的,正是打算呈递给沈南枝的蜂蜜水。
那小厮恭恭敬敬地将那托盘放到了沈南枝面前。
对面的谢婉婷也含笑道:“沈姑娘,现在如何?”
沈南枝随手接了过来,她拿到鼻尖嗅了嗅,在对面谢婉婷期待的目光下,沈南枝一抬手直接将那一盏滚烫的蜂蜜水洒到了那端茶的小厮身上,并厉声道:“混账东西,怎么伺候客人的?这么烫的蜂蜜水也敢往客人面前端?”
那小厮瞬间被泼的一瞬间,好在他反应迅速,及时抬手遮挡,那大半的蜂蜜水都被他的袖子挡下,才没有被正面泼到脸上。
但即使这样,他的袖子和衣襟都被蜂蜜水打湿透了,看起来格外狼狈。
那小厮尚未有其他的反应,倒是一旁的谢四姑娘情急之下一声惊呼道:“啊!沈南枝!你怎么敢!”
闻言,沈南枝脸上带着困惑,不解地看向谢婉婷:“谢四姑娘这是何意?我是这里的客人,本就是这小厮不懂事,险些让这蜂蜜水烫到了我,为何谢四姑娘非但不责怪这小厮,反倒怪起我来了?”
谢婉婷还没反应过来,那被泼了茶水的小厮已经连忙低头认错:“是小的疏忽,还请沈姑娘高抬贵手,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沈南枝放下茶盏,神色冷淡道:“好吧,记得下次别放那么烫的水。”
那小厮十分恭敬地应下,便连忙抓着茶盏和托盘退下了。
至此,对面的谢婉婷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她端着热茶,讪讪道:“沈姑娘,抱歉,我刚刚也是被吓到了。”
沈南枝往身后的太师椅上靠了靠,随口道:“没什么,谢四姑娘人美心善,关心底下的人也很正常,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说到这里,沈南枝顿了顿,冷眼看向谢婉婷,直看得谢婉婷浑身不自在,主动开口问道:“哪、哪里不明白?”
沈南枝才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不过是一个茶楼的小厮,我泼了便泼了,谢四姑娘为何这么大的反应?”
谢婉婷被沈南枝的话给噎住了。
她正要开口找补,房门在这时候被人推开,刚才那名小厮去而复返。
第187章 是他
那小厮穿着最简单的粗布麻衣,跟在底下跑堂的那些小厮没什么区别,甚至就连那份奴颜婢膝的劲儿,都一模一样。
“沈姑娘,这次的温度如何?”
进门之后,他低垂着头,恭敬地捧着托盘,将第二碗蜂蜜水呈给了沈南枝。
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不敢抬头,不敢直视沈南枝眼睛的卑怯模样。
沈南枝接了那蜂蜜水在手,温度正好。
不过,跟之前一样,沈南枝只堪堪拿到唇边,甚至都没碰那蜂蜜水一下,就一抬手,又将那一杯蜂蜜水结结实实的泼在了那小厮的身上。
沈南枝从他低垂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诧异,但并无恼怒。
而且,这一次他反应依然很快,但在他抬手阻挡的瞬间,沈南枝反手从另外一个方向泼了过去,正好浇了他一头一脸。
“沈南枝!”
这小厮还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依然恭敬地站着,叫人看不出半点儿错来,对面的谢婉婷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有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她到底是忍住了,只皱眉看向沈南枝,勉强挤出来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你为难一个跑堂的做什么?如果你对我依然有怨气,不肯原谅我,冲着我来就是了,我在这里再跟你赔个不是。”
说着,她端起茶盏,就要起身道歉。
然而,沈南枝却笑笑:“谢四姑娘误会了,这次的蜂蜜水温度正合适,只不过我泼顺手了,是我的不是,谢四姑娘该不会为了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厮同我置气吧?”
谢婉婷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不时地看那个端着托盘恭敬站在一旁的小厮,见对方并没有表露出半分异样,这才开口道:“当然,当然不会。”
见状,沈南枝才挑眉道:“既如此,便替我再送一杯蜂蜜水过来吧。”
听到这话,谢婉婷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倒是被沈南枝针对的那个小厮依然恭顺地低下了头去,很快又送了一杯蜂蜜水过来。
这次尚未呈到沈南枝跟前,谢婉婷已经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沈姑娘可要看好了,别再手滑了。”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沈南枝一抬手,又将那茶盏掀翻。
但是,这一次那小厮直接一把扣住了沈南枝的手腕,叫沈南枝的手再动弹不得,那温热的蜂蜜水眼看着就要洒到沈南枝手上,沈南枝一松手,直接丢了那茶盏,并反手连他手上的托盘一并扬了。
啪!
茶盏落地,瞬间摔成碎片,温热的蜂蜜水四溅。
沈南枝也在托盘被扬起,那小厮愣神的一瞬间,抽出了袖子里藏着的匕首,直接朝那小厮的脖颈刺去。
只是,这人却也不是吃素的。
沈南枝的匕首还没到,他脚一转,直接躲掉了沈南枝的攻击,并反手呈爪朝沈南枝抓来。
沈南枝的旁边是窗户,不过,在她进来之前就已经被锁死。
而她身后还站着谢婉婷带来的丫鬟,刚刚她观察过那两人的动作,地盘很稳,显然也是练家子。
旁边是攻到了眼前的杀招,只有对面谢婉婷才是唯一的突破口。
沈南枝心念一动,这小厮却像是提前想到了沈南枝的下一步动作似的,他手上的攻势不减,但脚下已经直接往谢婉婷身侧一退,就等着沈南枝自投罗网。
可偏偏沈南枝也只是虚晃了一下。
在那人退开半步的瞬间,沈南枝脚尖一点,直接擦着这人的身侧腾身而起。
不但避开了这人的杀招,还跳出了这几人的包围圈。
只可惜,她原本以为翻身过来能抓住那人,但那人的身形就像是条泥鳅,滑得很,沈南枝很难碰到。
而且,还没等她站定,那几个丫鬟包括门外的守卫都抽出了藏于腰际的软剑,就要朝沈南枝攻来。
“且慢。”
那小厮突然开口。
他在沈南枝对面站定,虽然他依然是那身粗布麻衣,而且衣衫都被打湿,就连头发都还在滴水,但看起来却没有半点儿狼狈。
尤其那一身冷冽肃杀的气息,哪里还有半点儿刚刚那唯唯诺诺的茶楼小厮的模样。
此时的他哪怕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也难掩那一身矜贵。
他冷眼看向沈南枝,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道:“没想到,沈姑娘的脾气这么不好,上来就要打要杀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这样可不太好。”
闻言,沈南枝挑眉,语气学着他的语气回怼道:“那也总比阁下强,明明贵为皇子,却偏要上赶着来做这伺候人的活计,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二皇子。”
对面的男子哈哈一笑:“我觉得挺好玩的,沈姑娘这茶水泼得不也挺顺手的吗?千金难买美人一笑,能让沈姑娘开心,被泼几杯茶而已,值了。”
他虽然是在笑着,但眼底却泛着冷意,叫人如坠冰窖。
二皇子,萧时华。
谢婉婷有前车之鉴,就连刘静雅都知道这女人没安好心,沈南枝怎么可能信得过她。
更何况,沈南枝从正阳门外,就看到那些盯梢的黑衣人和马车了,就算她不跟着过来,这些人也总能在路上想尽一切办法拦截她,然后再将她“请”来这里。
马车上还有三舅母和刘静雅,沈南枝不想将她们牵连进来。
在确定这些人的目标是她之后,她才让人先将她们送回去。
至于她,一个人没有拖累,方便多了。
从进来之后,看到这小厮的第一眼,沈南枝就认出来了。
这一世的她跟二皇子萧时华并没有见过面,所以这人扮作了小厮也没想到她还会认出他来。
但上一世的沈南枝却对此人印象深刻。
顺庆帝前脚刚死,还没来得及操办葬礼,萧祈安就带着人在二皇子府里找到了私制的龙袍和伪造的顺庆帝遗诏。
他甚至联合了一些老臣,准备逼宫。
只是没想到,萧祈安的动作更快一步,更没有想到,顺庆帝虽然死的突然,但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留下了诏书。
彼时,萧时华一败涂地,在顺庆帝驾崩的那一晚血染太极殿。
借用萧祈安曾经的话来评价此人――又蠢,又坏,还贪得无厌,不择手段。
但他的母妃却是曾经荣宠六宫的许贵妃,而且他外祖许家,亦是将门之家,只不过没有沈家那般幸运,许家几乎全部折损在那场三王之变中。
许贵妃也因此郁郁寡欢,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虽然失了母妃,又失去了外祖家这一强有力的支撑,但凭借许家留下的底蕴和人脉,威望,二皇子在朝中的支持者众多。
而且,他还是诸位皇子中,唯一一个有武将作为靠山的皇子。
再加上,他在顺庆帝面前惯会演戏,颇得顺庆帝的喜欢,是继萧祈安之后,顺庆帝第二疼爱的儿子。
也正是因为一层偏爱,所以当初哪怕把江北贪墨案的证据呈递到了顺庆帝的龙案前,所有的矛头和线索直指萧时华,顺庆帝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没有确凿证据为由,对他网开一面。
若非后来萧楚昀找到了高勋父子,将这些年萧时华同户部之间往来的密信和贪墨的名单完整地呈到顺庆帝面前,顺庆帝也不会下令禁足。
再加上那时候他还暗中派人刺杀萧楚昀和萧祈安,后来又在明月楼算计沈南枝和嘉禾郡主,惹得长公主府和太后那边不满,才彻底激怒了顺庆帝,甚至就连这次春围巡猎都没带上他。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彻底失了帝心,跟皇位无缘的时候,他却在这时候蹦Q出来了。
沈南枝在正阳门外,看到那些鬼鬼祟祟藏着的黑影的时候,就想到了。
那些人一看身手就不俗,不像是谢家能养得出的暗卫。
之前谢家能掳走陆翩翩,那是得益于昭宁公主萧香雪的暗卫。
可萧香雪身边总共就才那么些人,而且都被沈南枝杀了,她甚至都不敢往宫里递这个消息。
又从哪儿再找出这么多人来?
更何况,眼下张贵妃那边都已经收到消息了,萧香雪不可能不知道,她还没有蠢到在这个时候给张贵妃捅娄子。
而且,沈南枝还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她真要动手,第一时间就该有消息传到沈南枝这里了。
所以,不是萧香雪。
可除了她之外,对沈南枝抱有敌意,且还能调动这些高手的,沈南枝想到的只有二皇子。
前脚萧祈安出事的消息才传出来,他这就按捺不住了。
沈南枝这时候是可以夺门而逃的,但她知道,萧时华定然还有后招,她也想看看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就算之前他再跟萧楚昀不对付,想要报复在沈南枝身上,但眼下这局势,显然还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情。
周家谋逆,萧祈安身死,朝野震荡,立储迫在眉睫。
而顺庆帝就这么几个儿子,萧楚昀至今都还在府中养伤,且不说他身子骨不行,他早早地封王,显然就已经被顺庆帝排除在储君的人选之外。
剩下的还能给萧时华带来威胁的,就只有大皇子萧怀珉。
萧祈安一死,萧怀珉在朝中的威望更高,而且既是长子,也是中宫嫡出,名正言顺,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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