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舅母虽然没吭声,但她们望向沈南枝时,担忧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南枝的阿娘沈言馨只看了沈南枝一眼,便转过了头去。
显然,是有些生气,气沈南枝这么大的事情竟都不同她商量,也气沈南枝会做这个决定。
众人的反应沈南枝提前已经料到了。
她松开大舅母的手,走到了阿娘跟前,直接俯身跪下:“阿娘,几位舅母,谢谢你们替枝枝着想,但这门婚事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做的决定,王爷待我极好,我也相信,这天底下再找不出比王爷更合适的人,至于那些传闻……”
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起这些沈南枝难免耳根发烫。
但为了叫家里人放心,她还是敛眸继续道:“王爷是为大齐才落下这一身伤病,咱们同样是武将出身,自是比常人更能体谅王爷的不易,就算枝枝嫁的是身体康健之人,谁又能保证枝枝同他就能夫妻和睦,白首不离?”
这话叫沈家人没法接。
众人又都沉默了下来,最后还是沈言馨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扶住了沈南枝。
经历过背叛和算计婚姻的沈言馨比起旁人更通透一些,她当初挑选的样样都出挑,事事都顺心的夫君,如今又如何呢?
“好,只要枝枝愿意。”
阿娘都应下了,舅母们自然也不好再劝,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将这件事说好了,沈南枝才提起今日在城外被姜嫣然算计一事。
听到后面姜时宴说的那些混账话,气而二舅母当即就要提刀打上门去。
大舅母还要劝她冷静,却在这时候听到门房来报,姜时宴来了。
二舅母当即皱眉:“他还有脸来!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大舅母头疼得很,她一手按住二舅母,一边问起沈南枝阿娘:“你打算怎么办?”
沈言馨点了点头:“大嫂,此事因我而起,也让我自己来解决。”
见她态度坚决,杨氏只好点头:“我们就在隔壁,他若敢欺负你们母女,只管叫我们。”
沈言馨点了点头,杨氏这才带着其他几人离开。
姜时宴很快来了,同他一起的,还有姜清远。
他应该是才回姜府,连衣服都还没换下,就忙不迭地赶了过来。
虽然年过不惑,但他只鬓角上有着些许岁月留下的痕迹,身形伟岸,容貌依然算得上俊美。
“阿馨,抱歉,我回来得晚了些。”
姜清远也上前见礼:“母亲。”
这一次,沈言馨却没有应答,她只冷眼看着这对道貌岸然的父子。
见状,姜时宴主动走近,想要上前拉沈言馨的手,却被她直接避开。
姜时宴也不恼,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沈南枝,还以为是沈南枝说了在城外他说错话一事,才叫沈言馨还恼着他,他当即解释道:“阿馨,之前是我一时情急,才险些委屈了枝枝,嫣然毕竟也是我外甥女,那种情况下,我这个做舅舅的,又怎么可能平静的了,枝枝还小,孩子气罢了,你总不能同我一般置气,不得叫孩子们看了笑话。”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姜时宴满脸深情,眼神里甚至还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
沈言馨只恨自己当初怎么就眼瞎,看上了这样的人。
她现在连看都多余看这人一眼,直接开门见山道:“姜时宴,我们和离。”
说着,沈言馨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了她已经准备好的和离书。
“你在这上面签好字,我这就叫人送去衙门里盖章,咱们的婚事就此作罢。”
话音才落,姜时宴身子蓦地一怔。
他显然没有料到,一向好说话的沈言馨竟然会主动跟他提和离。
“阿馨,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时宴退开半步,并没有去接沈言馨递过来的和离书。
沈言馨索性直接一把拍在桌子上。
她冷眼看向姜时宴,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就是字面意思,姜大人官居四品,不会听不出来吧?”
姜时宴傻眼了。
他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为什么?只是因为今日我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你在恼我?我可以跟你跟枝枝认错,阿馨,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能说散就散?”
都到了这一步了,他还在演戏。
沈南枝差点儿要把隔夜饭都吐了。
不想叫他继续在这里恶心阿娘,也还没有到跟他们摊牌说明真相的时候,沈南枝只挑眉看向姜时宴道:
“有人给我阿娘送了封密信,信上说,几年前青州赵家的灭门惨案跟阿爹脱不了干系。”
听到这话,姜时宴脸色骤变:“胡闹!这样明显的污蔑你们也相信。”
他虽极力否认,但沈南枝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他眼底划过的慌乱。
她果然猜得没错,赵家和姜家老宅的灭门惨案里,绝对有姜时宴的手笔!
不过还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沈南枝只道:“起初,我和阿娘也是不信的,可信上还说,阿兄是爹爹的亲生子。”
这次不仅姜时宴脸色惨白,就连姜清远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父子俩连忙否认,沈南枝却只笑笑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不过对方说了,阿爹还有个女儿,至于是谁,信中倒是没有提及,不过信上还说,他有赵家灭门惨案的关键证人和证物,他相信沈家的人品,愿意交给沈家人,让沈家人为他主持公道,不过,有个前提。”
话音才落,姜时宴眼前明显一亮,他脱口而出道:“什么前提?”
若他是被冤枉的,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否认?
许是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否定道:“这人简直一派胡言,是妄想挑拨我们夫妻关系,阿馨,你千万别相信。”
沈言馨配合着沈南枝演戏,只叹了口气不说话。
一旁的沈南枝缓缓道:“阿娘也是不信的,可到底也怕那人万一真的捏造出以假乱真的证据,到时候往阿爹身上扣屎盆子可怎么办?”
这话说到了姜时宴的心坎上,他连忙点头附和:“是这个理,枝枝,那密信在哪里?他要如何才肯将证据交出来?”
沈南枝摇了摇头:“阿娘怕被人看去坏了阿爹的名声,当即就将那密信给烧了,至于证据,对方说,要看到阿娘同阿爹和离,看到你们决裂,他才肯完完全全地相信沈家,才愿意将证据和证人交出来,否则的话……”
说到这里,沈南枝顿了顿,她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清远一眼,才道:“他说,否则的话,他会将证据证人连同阿兄的亲生母亲一起送到刑部。”
听到这话,姜时宴姜清远父子俩瞬间变了脸。
第50章 她的噩梦
刑部。
那是好人进去了都得脱层皮的炼狱。
听到这话,肉眼可见的慌乱,惊恐,不安,愤怒,在这对父子俩脸上转变。
最后还是姜时宴最先冷静下来:他皱眉道:“这人简直是在胡说八道!妄想挑拨我们夫妻关系,阿馨,你是知道的,清远是我族中堂兄堂嫂的儿子,他们当年出门做生意,双双遭了难,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念他孤苦无依,而且枝枝一个人又太过孤单,总得有个伴儿才好,这才抱养在你名下,你千万别多想。”
沈言馨抬眸看向姜时宴。
她压下心里的厌恶,依然是那副冷清淡然的神色看向姜时宴:“如此说来,那封密函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我还当你做了什么错事叫人捏住了把柄,原还想趁着今日你情急之下险些害了枝枝一事借题发挥,直接和离,也叫那写信告密之人放下心来将他所谓的证据和证人都交给沈家,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姜时宴冷汗涔涔,忙着点头道:“自然,自然,咱们都老夫老妻了,阿馨你还不知道我?”
只有姜清远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姜时宴在同沈言馨说话的时候,他竟然在走神。
姜时宴也有几分心不在焉,同沈言馨又说了两句场面话,便借着刚回来事务繁忙为由,先回了姜家。
等这父子俩一走,沈言馨猛地喝了一大盏茶,才压下心里的厌恶。
沈南枝上前拥住了阿娘,柔声道:“阿娘,再坚持一下。”
虽然现在直接撕破了脸皮也不是不可,但赵家灭门惨案的证据还没拿到手,沈南枝还不想那么快打草惊蛇。
如今姜嫣然出事,赵婉失踪,姜清远自顾不暇,已经就够姜时宴焦头烂额的了,再加上沈南枝胡诌的告密信一事,姜时宴定然坐不住。
接下来就看他怎么做。
沈南枝昨日就从小舅舅那里要来了两名暗卫,这几日都在暗中密切关注姜时宴的动向。
总能等到他露出马脚。
若他还能沉得住气,沈南枝就再给他添一把火。
只是委屈了阿娘,还得再忍他几天。
“没事。”
沈言馨回抱住沈南枝,叹息道:“我也正好可以利用他在城外对你说的那些话,借题发挥,让他以为我还在气头上,放心吧,阿娘没有你想的那么柔弱。”
说着,沈言馨笑了笑,她松开沈南枝,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你跟阿娘说实话,嫁镇北王,当真是你的意思?”
虽然只匆匆见过几面,但沈言馨觉得萧楚昀此人心思深沉似海,纵观他此前的经历,能走到这一步,心性是何等坚韧。
而且,绝非善类。
她怕她的枝枝受人蒙蔽,怕她被人利用,怕她受委屈。
若是一般的世家,或者下嫁,镇国公府都还可以为她撑腰,谁也不能欺负了她去。
可对方是镇北王,即使镇国公府对方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沈南枝笑着,笃定道:“阿娘放心,王爷待我极好。”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了萧楚昀给她的令牌。
沈言馨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她握着沈南枝的手,欣慰道:“既如此,阿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怕那七皇子贼心不死,会伺机报复。”
别的不说,就只说昨日他在那个节骨眼上直接派了亲信登门给沈南枝送礼,就等于是当众表明了对沈南枝的态度,可后脚沈南枝却被赐婚给了萧楚昀,无疑是打了他的脸。
想到这里,沈言馨不由得好奇道:“说来奇怪,之前不是都说皇上一直都最宠爱七皇子?若两位皇子同时有意与你,皇上既然更宠爱七皇子,又为何会同意镇北王的求娶?”
这也是沈南枝想不通的一点。
她今日该同萧楚昀问清楚的,不过在马车上那会儿,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
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耳根子发烫,尤其是想到萧楚昀擦过她耳边的手指,还有他覆在她掌心里的滚烫温度。
念及此,沈南枝突然一愣。
不对。
萧楚昀这几日寒毒发作,按说他身子该如冰块儿似的,寒意刺骨。
就如同昨日,她扶住他手臂和后腰时候,感受得那般冷。
可是,今日他的指尖和掌心却是滚烫的。
不对劲。
想到这里,沈南枝再坐不住了,她匆匆告别沈言馨,就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找了陆翩翩询问。
在听到她的描述之后,陆翩翩惊呼出声:“枝枝姐你说什么?王爷他身上是烫的?”
虽然这话可能也错不了,但沈南枝还是纠正道:“他身上我不知道,但他手指,手心都很滚烫。
如今回想起来,在马车上看到他那会儿,他的脸色似乎也比昨日还要苍白几分。
陆翩翩急的直转圈。
沈南枝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陆翩翩这才道:“枝枝姐,你不知道,所谓寒毒,毒发的时候,毒如其名,整个人如坠冰窖,这也是正常的,可若身体一旦到了极限,反而会发热发烫,让人犹如置身冰火两重天。”
沈南枝皱眉:“所以说,王爷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可有性命之忧?”
这话才冒出来,沈南枝就感觉自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闷闷的,难受得紧。
陆翩翩点头,叹息道:“说是生死一线也不为过,明明昨日我瞧着都没有那么糟,不过才一晚上的功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南枝的心都像是被人狠狠攥紧。
昨天萧楚昀被传唤进宫之后,就没了消息。
难不成,是跟皇上有关?
她早该想到的,那狗皇帝生性多疑,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赐婚。
沈南枝再坐不住,转身就要往外走。
可才走出两步,却被陆翩翩拽住了袖子。
“枝枝姐,你去了也做不了什么,现在只能靠王爷自己的毅力挺过来,我想他既然没有主动提起,一则是怕你担心,二则他应该也有几分把握,你去了反倒叫他分心。”
陆翩翩说得有理。
沈南枝顿住了步子,可她心里实在放不下。
就在这时,秋月快步从外间进来,“小姐,刚刚有人带了话来,说是世子爷在城南遇到了麻烦,似乎跟文家三姑娘有关,还请小姐过去一趟,虽然传话的那人不是咱们沈家的人,但他拿着世子爷的信物。”
说着,秋月将那枚玉佩交给沈南枝。
沈南枝仔细看过,确实是小舅舅的贴身玉佩。
虽然沈南枝觉得有些奇怪,小舅舅能遇到什么麻烦,不过想到也许是文三姑娘那边遇到什么状况,小舅舅身为男子不好插手,唤沈南枝前去解围,倒也在情理之中。
听说事情紧急,沈南枝也没敢耽搁,不过在根据地址找过去之前,沈南枝还是留心多带了两名暗卫,并另外派人去了大理寺去找小舅舅。
她身边只带了秋月和阿肆,由阿肆驾着马车,照着那人留下的地址一路找了过去。
那地方在城南的乌衣巷,原没有什么特别的,可直到走到那一处宅院处,秋月才打起马车帘子,沈南枝在看到站在门口那抹纤细的身影的一瞬,她浑身一僵,如坠冰窖。
刹那间,沈南枝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似是凝固了。
眼前如走马灯闪过的,就是眼前那少女纤细的身影。
那是纠缠了沈南枝无数个夜晚的噩梦,是她哪怕回想起来都止不住浑身颤抖的存在。
倒不是因为这姑娘曾对沈南枝做过什么,而是她曾见过沈南枝最狼狈最不堪的一面。
就是在眼前的宅子!
在她表哥沈长安班师回朝的前夕,皇帝驾崩,已经被立为太子的萧祈安临朝听政,
那时,外祖父受不住阿娘去世的打击,病情加重奄奄一息,舅母们连夜赶回了江南老宅。
沈南枝本来也要一起去的,可宫里突然来了旨意,萧祈安要她入宫主持皇帝丧葬事宜,不能抗旨不遵,沈南枝只能让舅母们先回去,她匆匆赶去宫里,等来的却是萧祈安的一杯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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