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给他的勇气这么自信?
现在什么都不提,让人家干等着,等到他办完自己的事在出现时,人家左手一个男娃娃,右手一个女娃娃,热热闹闹的问他叔叔你谁……那时看他到哪儿说理去。
就在闲聊间,两人很快来到城门口。
国丧期间,城门守卫严格,所幸两人各种手续十分齐全,很快便以送友人的名义过了关卡。
谢珺远远便看见一个清俊男子坐在马背上冲她挥手,她高兴的挥手回应,潇潇洒洒翻身上马,拉起缰绳对送她出城的祁昭说:
“我劝你,该知会的还是要知会的,别把一个女人的耐心想得太久。”
祁昭看了一眼从远处跑马迎来的男子,直接拍了下马腿:
“知道了,快去吧。后会有期。”
谢珺匆匆应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迎向她心中所爱。
二人在不远处会面,没有拥抱、没有亲吻,但眼里却只有彼此,他们目光缱绻过后,两人同时回首向站在原地的祁昭挥了挥手,然后并肩而行,迎着夕阳奔向属于他们的幸福远方。
祁昭一直盯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觉得那个画面太美好,等他处理完京城的事,他也要带着他的心中所爱纵马江湖,形影不离过恣意余生。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冬月二十七,先帝停灵出殡之日。
今年的第一场雪从凌晨开始下,如鹅毛般纷纷扬扬。
纯白仪仗迎着飞雪,在银装素裹中向帝陵开拔,从南华门到朱雀街,几十里的路上跪满了百姓。
威武禁军在前开路,钦天监在飞雪中抛撒黄钱,千人仪仗护着先帝棺椁,一路哀哀泣泣着走向西郊皇陵。
在离西郊皇陵不远的高山上有一座亭子,能看到皇陵入口,亭子里站着个人,她身量高挑,容颜秀丽,穿得却十分单薄,任由被风刮进亭子的风雪吹打,她只如一尊冰冷的石雕,整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萧凛拿着一件水貂披风上山,轻柔的披在梧秋身上:
“出来也不说一声,我满院子找你。”
自从祁昭的死讯传至木缘镇,梧秋从表面看没什么变化,就好似此刻她的目光正紧紧盯着极远的山路上长龙般的护送队伍,没有哀泣,没有悲伤,没有表情。
不过短短四十几日,萧凛却是亲眼见证着她一日比一日沉默。
“我用尽能用的人脉,查出他是被禹王派出的刺客所害,中的是见血封喉的毒,无药可解,太医院因此告老还乡了好些人。”
“我也不愿相信他死了,可事实就是如此。”
萧凛不知道怎么劝慰她,干脆把话挑明,早一日断了她的念想,她便能早一日走出这段感情。
“祁昭不会死。”
自从听闻祁昭的死讯后,梧秋已经不记得自己重复了几回这句话。
“他若没死,为何连个报平安的消息都没传来?他曾派出那么多人在你身边,想要传个消息给你很容易吧。”
萧凛激动的说,虽然祁昭死得很意外,但事情既然发生了,无论多么意外都必须要接受事实。
“梧秋,他也是人,是人就有失算的时候,但他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失算一次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萧凛伸手为梧秋把披风的绳结系好,让温暖的披风将她全部包裹,再戴上貂绒帽子,叹息劝说:
“现在大祁的新帝已然登基,祁昭也入了皇陵,你还是尽早看开些吧……”
萧凛走后,梧秋在风雪亭里站了整整一日,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也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若他没死,见自己冻得濒死会不会突然出现制止?会不会把她抱入温暖的怀抱然后再狠狠的埋怨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可惜,梧秋的想法一样都没有得到证实。
风雪依旧,寒冷依旧,她也依旧……没有任何奇迹出现。
就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快要落下海平面时,梧秋终于动了,身子僵硬至极,差点没缓过来,但她并不觉得冷,反而很热,热得她晕头转向,连最后是怎么下山的都不记得。
她与萧凛听闻祁昭死讯后便立刻潜回京城,但京城因国丧进出审查特别严格,未免被人认出,萧凛便命人租了城外一座小庄园做临时落脚处。
这小庄园就在山脚下,梧秋爬上山能看到皇陵前的那条路。
自从在风雪里等了整整一日,下山后梧秋就病了,病得十分严重,一日十二个时辰,她有十一个时辰都是昏昏欲睡的。
萧凛想方设法的为她请医治病,在不少良医和名贵药材的将养下,梧秋才渐渐好转,而那时离祁昭去世已经四个多月。
这日天晴,梧秋从憋了三个月的小院中走出,看着春暖花开的景象,对萧凛说了句:
“我们回木缘镇吧,段大师定然已经把我的镯子修好了。”
萧凛穿着农夫的衣裳,扎着围裙,手里端着个破碗在喂鸡,听了梧秋的话,他讶然回头:
“你想通了?”
梧秋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再不想通,我就是棒槌了。走吧,什么时候出发?”
萧凛大喜过望,不去深究梧秋是真想通还是假想通,反正他不愿错过这个机会能把她心甘情愿带离京城的机会:
“只要你点头,随时都可以。”
第88章
◎逃离◎
萧凛的行动力超绝, 在梧秋松口说要去木缘镇的一个时辰后,他便命人准备好了车马与干粮。
梧秋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待了四个多月的小院,带着芙蓉和芍药爽快上车。
他们一路沿着官道往木缘镇去, 大病了一场的梧秋整个人仿佛鲜活了过来,路上跟芙蓉芍药有说有笑, 半点没有前阵子沉默寡言的样子。
萧凛将她的变化看在眼中, 很为她感到欣慰。
途经一座名为花溪县的小城, 车上干粮快要用尽,便停在此小城补充粮水。
萧凛忙活的时候, 梧秋和芙蓉、芍药就在车上等, 因无聊掀开车帘, 只见这小镇不愧为花溪,竟是一座到处都有花妆点的美丽小镇。
梧秋顿时来了游兴, 喊上两个姑娘一同下车,对在干粮店中挑选的萧凛喊了句:
“我们去那边买点蜜饯,马上回来。”
萧凛随口应了一声,想着反正此处离京城已经很远, 应该不会有被认出的风险,便由着她撒欢去了。
梧秋几人在街上游逛一圈,买了几束鲜妍的花拿在手里, 找到一家专卖喜饼蜜饯的铺子, 芙蓉和芍药进去挑选, 梧秋便站在店铺的牌匾下等待。
手里的花很香, 让人忍不住凑近了闻, 不知是她闻得太陶醉, 还是街面上太过嘈杂, 她竟丝毫没有发觉头顶的牌匾竟有些摇摇晃晃, 眼看就要掉落下来。
此刻的梧秋站在牌匾的正下方,牌匾掉落,第一个砸的就是她,但梧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站的位置有多凶险,或者说,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牌匾掉落得很快,梧秋除了做出下意识的抱头蹲下的动作之外,连躲开都来不及。
只听‘砰’一声巨响,快要落在梧秋头上的牌匾被一道突然窜出的人影飞速踹了出去,把隔壁酒肆外面的工艺大酒坛子直接砸碎。
这动静几乎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注意,当事人梧秋更是看得分明,她呆呆的起身,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冲出来救她一命的男子。
虽然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但他前来搭救梧秋的速度和本事却绝不是寻常百姓所有的。
大概意识到自己弄出的声响有点大,救人的男子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般干咳一声,对疑惑盯着自己的梧秋问:
“那个……姑娘没事吧?”
梧秋摇头:“多谢。”
道谢之后,梧秋的目光仍盯着他,这时芙蓉和芍药从蜜饯铺出来,左右环视一圈便知晓情况,那男子见状,蹭了蹭鼻子转身便走了。
真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热心人。
这是芙蓉和芍药对救人男子的评价,很中肯。
可这样的大好人,是梧秋随随便便在大街上就能遇见的吗?反正她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多年,除了今天之外,一次都没遇到过。
还有那人的身手,普通武夫根本做不到。
梧秋靠在车壁上,看似在欣赏马车行走间沿途的风景,其实脑中正不断回想花溪镇的事,那个救人的是祁昭的人吧。
若祁昭真的死了,这些人还有必要留在她身边吗?
可祁昭若没死,他为什么不出现,甚至连只言片语都不能送出?
还是说,他觉得他们俩的默契已经到了连知会都不用知会,梧秋就能通晓他的想法?
若真是这样,那她惊闻祁昭驾崩噩耗时的崩溃、不眠不休赶回京城、痴心不悔在田庄等候、风雪天冒着被冻成冰棍的风险目送了他一整日、为他缠绵病榻的事情,又算什么呢?
算她自讨苦吃?自作多情?
还是说,他觉得反正早晚都会重逢,只要将来他再次出现,梧秋就会因为失而复得的惊喜而忘记中途所经历的坎坷?
祁昭是觉得无论她身在何处,都在他掌控的范围之内,所以只要人不死,哪怕伤了、病了,他都可以不必安抚,不必理会。
呵,他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梧秋一定会无怨无悔的痴痴等待他的驾临与垂怜?
梧秋深吸一口气,将心中升起的怒火压下,问坐在身旁的芙蓉:
“还有多久到木缘镇?”
芙蓉和芍药正在整理在花溪镇买的花,马车装点一新,为旅途增色不少。
“快了吧。出发前听萧公子说,今晚到永安镇过夜,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木缘镇了。”
梧秋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然后便放下车帘,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
傍晚时分,车队按计划来到永安镇。
他们找了一家宽阔干净的客栈,要了五间上房,车马停靠在客栈后院,有专门的伙计喂养看守。
梧秋从马车下来时,萧凛正跟马槽旁的一个大胡子说话,一直在问他的马是怎么喂养的。
萧凛随便与他说了几句,便向梧秋走来:
“今晚将就住一宿,明天中午应该就能到。”
梧秋点了点头,见那个大胡子仍绕在萧凛的马周围,继续问喂马的小哥,看来是真的对马很感兴趣。
萧凛解释:
“一个商队,那领头的喜欢马。”
梧秋环顾一圈,发现后院另一边确实有个商队在卸货,客栈的伙计们配合着把他们车上的酒坛卸下,一个背影高挑的泼辣妇人叉着腰指挥,看样子像是随车的老板娘。
“景园楼的酒,从南边来的。”
梧秋这么说是因为那些酒坛子上贴的标签是江南景园楼,那楼里有个闻名天下的酿酒师,酿酒功夫十分了得,金氏也曾有过收购景园楼的想法,不过那掌柜的不愿意,她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萧凛对大祁的酒不熟悉,闻言‘哦’了声,倒是那边卸货的老板娘听见了,竟拿了一小坛酒过来:
“娘子好见识,看来也是好酒之人,若不嫌弃,带回去与郎君一同尝尝。”
她把梧秋和萧凛误会成一对,萧凛以为她会解释,谁料她只是笑吟吟的接过酒,客气的向老板娘道了声谢。
两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因为一壶酒而结识,顺便拉了几句家常。
从老板娘的谈话中知晓,他们今日送酒在路上耽搁了些时辰,晚上只能宿在永安镇,明日再出发回江南。
两人聊了一会儿,那边伙计搬完酒,喊老板娘过去与客栈老板对账,梧秋这才与她分别,回自己客房去了。
萧凛送她到房间门口,拦住要进去的梧秋,问道:
“你先前为何不反驳?”
梧秋问他:“反驳什么?”
萧凛指了指后院方向,梧秋这才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个啊。怎么,坏你名声了?需要我去澄清吗?”
说完,梧秋便一副要转身的样子,被萧凛无奈拉住: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真的想通了?”
梧秋抱着酒壶叹息:
“真好笑,我不想通能怎么办?到他的皇陵打地铺吗?”
萧凛被她的话给噎住了,不过能说出这种话,看来她是真走出来了,那他就放心了:
“行吧,你想通就好。早点休息。”
萧凛的房间在对面,跟梧秋告辞后便也回去休整了,目送他离开后,梧秋也吩咐芙蓉和芍药不必伺候,回房休息去。
两人也知道梧秋不太喜欢别人贴身伺候,想着反正她们的房间就在隔壁,姑娘有什么需要直接喊一嗓子她们也能听见。
等人都走了,梧秋才肩挂包袱,怀抱酒坛进房关门,当天晚上,梧秋心情很好,颇有兴致的亲自去客栈厨房点了几个小菜拿回房间自斟自饮。
第二日清晨,芙蓉和芍药端着热水来梧秋的房门,谁知敲了好长时间,房间里都没有声响,两人正嘀咕着姑娘昨晚莫不是喝多了,现在还醉着没醒。
萧凛已经洗漱穿戴完,见两人站在梧秋房门外交头接耳,不禁走过来问:
“你们干嘛呢?”
两人把她们的怀疑又对萧凛说了一遍,萧凛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儿,忽然警醒的转身敲门:
“阿秋!阿秋!”
房内依旧无声无息,萧凛心中怀疑更甚,顾不得礼数,直接推门。
房门果然一推即开,萧凛率先冲入,看到的是一桌根本没动过的饭菜和纹丝不乱的整洁床铺,但原本应该住在这个房间的人和包袱却是消失不见了。
萧凛脸色剧变,走出房门便立刻唤出侍卫问话,谁知每一个都说没见过梧秋离开客栈。
“昨晚阿秋可有什么异常?”萧凛问完侍卫又过来问芙蓉她们。
两个姑娘摇头表示:
“没有异常,姑娘昨晚心情很好,从厨房点了几个菜后,还在楼梯口跟送酒的老板娘有说有笑的。”
萧凛愣了片刻,猛然反应过来:
“赶紧去看看那送酒的商队还在不在?”
阿秋并不是那种会无端热情的性子,她三番两次跟那老板娘搭话,必然不是因为一见如故。
果然,派去查看的人很快回来禀报:
“公子,客栈掌柜说那商队天不亮就走了。”
“去问问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萧凛说:“所有人随我去追。”
一声令下,侍卫们纷纷应声,芙蓉和芍药心中十分愧疚,得知方向后,一人一马率先追出。
一队人马紧赶慢赶,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赶上了那个送完酒回江南的商队。
萧凛的人把商队截停,在大胡子惊愕的目光中,掀开了商队马车的车帘,把车厢里正在打瞌睡的老板娘吓了一跳。
“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老板娘瞬间清醒过来,对萧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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