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雍挑眉,他是那么势利的人?
只是傅老的画属实难求,老爷子实在喜欢,他多么有孝心一人呢。
手机随手握在手上,陆时雍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路过车旁,他又想起什么,问那医生多要了一支药膏。
老四的东西,向来不错。
进屋的时候,菜正好端上来。
江浙菜,几道家常小炒,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还有份煮得奶白浓稠的美龄粥,养胃。
陆时雍看了看,没什么食欲,往那椅子上一坐。
今晚,他玩手机的频率远超平常。
每一道菜,都对足了桑南溪的口味,就连咸淡调味都是正好。
她在京北很多年,又在国外很多年,却还是偏爱家乡的这口。
周聿白那时吃不惯,却也陪着她吃了不少。
桑南溪握着勺子,一小盅粥,或许是饿久了,难得的有胃口,喝了大半,那种眼冒金星的感觉消了大半。
这下她的脸色是真添了几分气血,淡淡的浅粉色从白嫩的脸颊里透了出来。
陈枳夏看得没忍住,揉了揉她一侧的脸颊,“宝贝,你怎么那么招人喜欢呢。”
桑南溪眉眼微弯,撑着脑袋冲着陈枳夏眨了眨眼,那双眼睛跟盛了星星似的,语调微微上扬,“喜欢我啊。”
陆时雍这么一看,惊觉不对,丫,这老四的女人怎么还勾引他女人呢?
关键是陈枳夏还贼上套,那头点得,也不怕把自个儿脖子扭了。
桑南溪勾住她的手指:“那夏夏……我们……”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陆时雍放下手机,不耐地敲了敲桌子,“大半夜的,吃完没。”
陈枳夏唬他一眼:“催什么催!”
“这个点我催一句还催不得了?”
……
两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吵。
桑南溪瞥了一眼合放在桌上的手机,慢悠悠地夹了筷藕片,酸甜口的,格外开胃。
有些人,天生不是干偷鸡摸狗事儿的料。
等到她吃饱,陆时雍也被气得冷了脸,就差没摔盘子了。
陈枳夏“嘁”了一声,扭头就给桑南溪夹菜。
这两人就是这样,见面的时候吵架和做那事儿的时间能占据百分之九十五。
要说柔情蜜意的时候有吗?
也有,只不过年限太过久远,大概是在两人刚在一起那会儿。
陈枳夏被哄得爱他爱得不行,总觉得因为自己,陆时雍浪子回头。
可最上头的时候,当头一棒,浪子哪那么容易回头。
陈枳夏那时候红着眼睛跟她说:“南溪,我也没多认真,他不是爱玩吗?我就也拿他当男模玩。”
可是,不认真,又为什么红了眼。
分分合合那么多年,他们之间,连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陆时雍再生气,好歹收了那幅画,快两千万的东西,稍稍增加了他一丝的责任心。
只是举着手机的样子,越发别扭。
吃了七八分饱,桑南溪放了筷。
越洋的电话似是掐准了时间,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桑南溪拍了拍陈枳夏的手,“我去接个电话。”
厚重的包厢门,合上需要时间,她温柔缱绻的声音到底还是有一句收入了手机的听筒,是她叫那人名字的声音。
丝丝无奈,却下意识地放软了语调。
电话在那一瞬,悄然挂断。
他的小姑娘太聪明,轻而易举地就知道,什么最能惹恼他。
“Isaiah,你每次都在凌晨打过来,不觉得那是会影响别人休息的事吗?”
对面满不在乎:“溪,我知道你没睡,就别跟我上纲上线了。”
但凡他学到一个新成语,总是要好好显摆一番的。
他有些抱怨:“况且,我今天给你发我的航班信息,你都没有回我!”
桑南溪翻了翻手机,还真有,她睡了一整天,自然而然地被她忽略。
他回国的航班订在下周,京北落地。
桑南溪哪能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不禁笑了起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句话,对面由怒转喜,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
桑南溪回包厢的时候,陈枳夏的嘴巴有些微肿。
她下意识看了眼陆时雍的手机,正面朝上,黑漆漆一片。
原本手机背面灼热的烫意早就渐渐转凉。
陆时雍没了耐心,已经不是询问:“走不走。”
一行人往外走的时候,杨芸的消息发了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夏夏要不要帮她理个房间出来。
桑南溪扭头问:“住我家吗?”
有人比她答的更快:“你想什么呢,当然不。”
陈枳夏羞赧道:“下回下回。”
他们一出门,用餐的情况就直接同步到了周聿白那里。
哪份菜吃得最多,哪份菜只动了几口。
这间私人会所,只有在周聿白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开。
这五年他在沪城,只要有空,他几乎每周都来吃一回。
明明他从前并不喜欢吃这样的菜,那时也恨极了某人的离开。
他甚至不太记得清楚当时是以什么样别扭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在这座她自幼长大的城市,开这样一间私人会所。
里面的每一道菜,都是按照他的口味一点点调试出来的。
或许更应该说,是按照记忆里,桑南溪喜欢的味道。
第68章 如梦初醒
电话挂断,Isaiah沾沾自喜地跑到他哥面前去现眼。
他一脸欠揍样,“哥,你这回真不跟我回去吗?那这一回,就只能我跟溪一块欢度二人世界了哟。”
闻清珩:“Fuckoff,闻祈安。”
再情绪稳定的人骂起弟弟来,脏话也可以没一句重样的。
一般他哥用字正腔圆的语气去喊他的中文名时,就代表他真的生气了。
Isaiah耸着肩膀摊手,早已经习惯。
他拿起闻清珩放在书桌上的相片,那还是他拍的照片,现在却成了某人的私藏。
Isaiah有些可惜:“妈咪说,你这叫睹物思人。”
闻清珩从他手中抽回相框,警告自家那没头脑的弟弟,“回去后,别让她太累。”
Isaiah撇撇嘴,掐着怪声道:“别让她太累~”
他一直觉得他哥受含蓄内敛几个字的影响太深。
明明喜欢,为什么非得把自己摆在朋友的位置。
就应该直白地告诉她,我爱你,跟我在一起吧,我们结婚!
Isaiah看着那个又将自己投身于工作的兄长,只觉得他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那句古文怎么说来着,道阻且长。
他思索片刻,又问:“哥,我摄影展开展那天,你总得来吧?”
闻清珩头也没抬:“不一定。”
Isaiah忍不住撇嘴:“你就嘴硬吧。”
到底是少年心性,斗了几句嘴,Isaiah又跑去整理回国要带的东西。
闻清珩的视线落到桌面上的相框上。
照片上的人坐在海边的长椅上,风中的侧颜无疑美得令人动容,狂风裹挟着海水淹没她的小腿,爱丁堡的天气,海水的温度冷得刺骨。
发丝随风凌乱地飘舞,阴沉的天空酝酿着一场大雨,她却好像对周遭的一切都浑然未觉,只是失神地盯着海面。
这一幕,被Isaiah记录了下来,他举着相机高兴地和家里人分享,说找到了他新的灵感缪斯。
闻清珩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下意识地皱眉,作为心理医生的专业素质让他不得不多看了两眼。
镜头,是可以充分展现出一个人的情绪的。
Isaiah还在那兴奋地描述着这已经是他第几天见到她,每一次都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震撼。
父母在斥责他:“偷拍别人是不礼貌的行为,Isaiah,你应该在拍摄之前率先征求意见的。”
Isaiah自知理亏,真挚地说道:“我会去道歉的,妈咪。”
闻清珩往前翻了翻,从第一张照片开始,每往后翻一张,他的眉头就蹙得越紧。
“哥,怎么了,是不是你也心动了?”
闻清珩微眯着双眸,放下了相机,语调冷静:“她的精神状态很差,不排除有自杀的倾向。”
那是他与桑南溪的第一次见面。
隔着镜头,却也无法阻隔她身上那决绝的破碎感。
*
桑南溪的皮肤本就娇嫩得有些过分,一点点小磕小碰那淤青都能连着十天不散。
药膏抹了三天,出奇的管用,她身上和脸上的痕迹总算淡化到了近乎看不见的程度。
或许是因为那一巴掌的缘故,桑明德不再对着她步步紧逼。
桑南溪也知道父亲对她感到愧疚,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歉意满满的眼神。
怨恨吗?其实也不。
她该怎么去怨恨她的父亲,从小都把她捧在手心的父亲。
当没有办法去责怪旁人的时候,人恰恰就会去责怪自己。
有些事情,她只能不提,稀里糊涂地便也就当是过去了。
离Isaiah回国的日子越来越近,桑南溪在动身准备出发去京北的那一天,还是先将陶季之约了出来。
“这还有个会所?”陶季之有些惊讶。
桑南溪那晚吃得尽兴,况且自从上次那场风波之后,她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总会时不时有人侧目。
这里清净,那天她吃完后特意问这里的经理要了名片。
“我也是朋友带我来的。”
陶季之贴心地为她拉开椅子,环顾了一圈四周,一共只有两个雅间。
这里是宜城寸土寸金的地段,别墅住宅区离这不远,谁会在这样一个地段开一间无人所闻的私人会所。
大概又是某个闲来无事的公子哥的玩闹之举,他们身边,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一叠叠小炒菜端了上来,都是当季最新鲜时令的菜色,透着晶莹的光泽,光是看着都让人食欲大开,可他却有些食之无味。
好菜是要心情去品的。
陶季之看着灯光下少女,几天不见,反倒瘦了些。
桑南溪约他的时候,他其实大概可以猜到是为了什么,原本是想拒绝的,恰好最近家里公司事忙,一句抽不出时间或许就可以将这场饭局给推掉。
但他还是来了。
那天晚上那个接后无声的电话,桑父打来的问询电话,以及生硬的语气。
他有太多的想问。
陶季之仔细想了想,那些疑问最终统统只是化成了空想,他没有立场问出口。
面对桑南溪,他向来分寸感十足。
这顿饭,吃得比往常要宁静许多,像是在酝酿着某种情绪。
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桑南溪深吸了口气,才从包里拿出那个被精心包裹着的玉镯。
丝帕裹着,其实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可陶季之不过一眼便已经了然。
是那日被强戴到她手上的东西。
那晚,他也是存了私心的,虽出言阻止了几句,但看见翡翠玉镯被戴在她手腕上的时候,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翠绿色的幽光,给了他勇气,将心中的话说出了口。
桑南溪没有拒绝的那一瞬,他也在期待着,眼前的这个人,在不久后,或许会成为他的妻子。
年少时的惊鸿一瞥,少年的梦里出现过几次的身影,在多年后找到了依托。
这几日,他的心一直悬着,终是在此刻如梦初醒。
桑南溪将丝帕推到他跟前,面色恬静,“季之,我想这个还是应该物归原主。”
陶季之并没有接过,静默地看着她,少有的有些执拗。
桑南溪见他没有要接下的意思,笑得有些无奈:“季之,我想……它应该属于和你真心相待的人。”
不仅仅是朋友,更不是为了图一时安宁。
屋内的空气有些许的凝滞。
“是因为那天晚上的男人吗?”他兀地开口。
第69章 谁稀得打你
那个会叫她溪溪的男人,那个在京北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他一出现,不但他自惭形秽。
桑南溪更是慌了神,那是她与自己相处时从未出现过的神情。
哪怕是嗔怒,无奈,那也是极为鲜活的模样。
陶季之也知道这一刻的他,大概有些咄咄逼人。
桑南溪被他问得一怔,嘴巴张了张,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她大也可以洒脱地回答说不是。
成年人的世界,是需要谎言的存在的,不仅仅用来欺骗别人,也用来欺骗自己。
侍应推开包厢的门来送最后一道甜点,门外,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在门骤然开合的瞬间匆匆而过。
陶季之将甜点端到她面前,又默默收回了桌上的丝帕。
隔着柔软的绸缎下,几日未曾经过体温润色的玉镯凉得硌手。
“抱歉南溪,是我失礼了。”他到底不是一个强硬的人。
桑南溪摇摇头,不过是要个缘由罢了,是她一直未曾坦诚过,他没必要道歉。
有时候或许就是注定有缘无分,他们有机缘遇见,却连这顿饭局吃到结尾的机缘都没有。
家里的一个电话,把他叫走,桑南溪送他到门口。
“下次回来再约饭吃吧。”桑南溪笑着同他道别。
他们仍旧是朋友,没必要说多么煽情的离别话。
少了那些杂念,比起从前的拘束,这一刻要坦然许多。
陶季之笑了笑,忽然抱住了她。
桑南溪有些僵硬,却还是将手搭到他的背上轻拍了拍。
“南溪,同样的醋,我想也该让他吃一回。”陶季之附在她耳边低语。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动作很像是情侣之间依依不舍的亲昵。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桑南溪一头雾水。
还未等桑南溪反应过来,陶季之已经转身离开,在车上冲着她挥手,“南溪,京北回来见。”
“好。”
她目送着车子离开,直到黑色的车子变成远处的一个小点,桑南溪这才转身。
突然懂了陶季之方才说的那句话。
桑南溪记起先前在手机上划过的新闻,他最近应该忙得不可开交,怎么还有功夫在自己跟前晃的?
周聿白就倚在那,不知看了多久。
他领口的扣子开敞着,露出的肌肤不多,可偏偏那块有几道已经结了痂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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