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陈枳夏也不知怎的晚饭的时候突然睡过了头去,等桑南溪去接她的时候她还半梦半醒的。
大晚上的,三个人着急忙慌地出门,一场暴雨突然落下,还没出胡同,胡同口的那辆黑车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车窗贴着厚重的黑膜,夜色深浓,看不见里面,陈枳夏轻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将伞和行李先递给了Isaiah。
“你们先上车。”她的声音被雨声冲碎。
还未等人反应过来,陈枳夏已经冲入了雨中。
路边的雨水如奔涌的河流疯狂往下水道涌,车灯下,她的脚背被水覆盖,一两步的距离,衣衫尽湿
手机上刚收到因为暴雨航班延误的消息,桑南溪和Isaiah就坐在车里等。
这样的天气,司机倒也不着急,看着不远处的黑车和他们搭话:“那车得多少钱?”
“不清楚。”
“那男的估计是个公子哥儿。”
“不清楚。”
接连两次的交谈落空,司机瞥了他们一眼,不再说话。
桑南溪注视着那扇车门,许久过后,车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桑南溪刚要下车,Isaiah就拦住她,拿着伞冲进了雨中:“我去接,你别淋着了。”
那辆黑车没有再停留,溅起的水花四溢,甩尾而去。
手头没有毛巾,衣服粘在身上,空调的冷风一吹,陈枳夏冷得嘴都在打颤。
桑南溪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两件薄外套,递给他们。
她抱着陈枳夏,担忧地看着她:“还冷不冷。”
陈枳夏默默摇头,眼眶湿润,不知是泪还是雨。
司机时不时地投来探询的目光,最终是没憋住:“姑娘,失恋啦,别难过,咱再谈个新的。”
“照我闺女说的,分了就换。那是那男的没眼光。”
陈枳夏破涕而笑:“您闺女挺洒脱。”
司机笑得爽朗:“要不怎么说呢,我闺女那性子从小就像她妈,大气。”
一路上,司机说个不停,原本沉闷的气氛倒活跃了不少。
沾湿的衣服渐干,陈枳夏的情绪好了不少。
下了车陈枳夏还在那儿和司机师傅挥手:“今儿麻烦您了哈。”
索性路上的车子不多,虽说一开始耽搁了不少的时间,但好在路上畅通,到机场的时候和刚开始预计的时间没差。
“延误四个小时,落地得几点?”
“差不多中午吧,闻阿姨说给我们准备了午饭。”
深夜的机场,人群渐渐疲倦,时不时还能听见因为延误而发出的咒骂声。
桑南溪想了想,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给桑明德发了消息。
「爸,飞机延误了,比预计落地时间要晚,落地了给您发消息。」
她按灭了手机,倚靠在沙发上,有些困意,却怎么也睡不着。
本就是睡觉的点,休息室里一片沉寂,Isaiah和陈枳夏拿衣服蒙着头,已经入睡。
四点不到,天已经微微泛白。
靠近六点,正式通知正常登机。
桑南溪一夜没怎么睡着,眼底泛着乌青。
真正坐到飞机上的那一刻,桑南溪才恍然又有了一种不知归期的飘零感。
机组已经开始播报,她关了手机,城市逐渐被云层遮挡,万米高空之上,她将毯子蒙住脑袋,任由泪水肆意从眼尾滑落。
明明是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事,她也未曾抱有过期望,只是那一瞬间的动摇,到了此刻却如此的难捱。
十一个小时的飞行行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在这个交通便利的时代,见一面其实不算难事。
但有些离别,注定就是没有再见的续集。
桑南溪在飞机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路,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那种头轻脚重的感觉尤为明显。
飞机没接廊桥,耳边带着湿气的狂风呼啸而至的那一瞬,桑南溪人都不由晃了晃。
“南溪,你没事吧,我看你在飞机上就一直睡,不舒服吗?”
桑南溪扶着她的手臂,“没睡好,晕乎乎的。”
海关出得很快,他们推了行李出去,熟悉的人影随着脚步靠近逐渐变得清晰。
“靠,他哥比他帅啊,有中式的韵味在。”陈枳夏忘却了那份难过,掐着桑南溪的胳膊忍不住感叹。
“溪。”低缓的嗓音隔着人群传来。
陈枳夏低呼:“这声音也太他妈蛊人了。”
桑南溪无奈地笑了笑,“夏夏,我手臂要被你掐折了。”
陈枳夏松了手,搂着她的肩膀说抱歉:“sorry,宝贝,看帅哥上头了。”
闻清珩接过桑南溪的小行李箱,双手微摊:“不抱一下?”
桑南溪抿唇浅笑,踮起脚尖抱住了他:“好久不见,清珩。”
Isaiah手拎三个大号行李箱,看向闻清珩的眼神满是无语。
陈枳夏戳了戳Isaiah,环抱着双臂打量着两人,“他们俩?”
Isaiah砸了砸嘴,有些不确认地道:“朋友?”
“那有没有可能?”
“我觉得有可能。”
两人一拍即合,对视一眼,生出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革命友谊来。
桑南溪租住的公寓离机场不远,二十分钟的车程,车上却没一刻安生的时光。
陈枳夏在后座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一会儿问这个,一会问那个。
Isaiah颇有一种东道主的风范,讲解得比导游还专业。
桑南溪坐在副驾,这才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开了机。
一开机,她先给桑明德打了电话。
几秒后,电话接通:“爸,我到了。”
“吃饭了没有?”
“放了行李就去,国内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好。”
闻清珩看了她一眼,“报完平安了?”
“嗯。”
“脸色看着不太好。”
桑南溪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飞机上没睡好。”
闻清珩微抿着双唇,没戳穿她的逞强。
手心的手机接连不断地震动了好几下,开机后,一些延迟了的信息开始断断续续地推送。
她垂头去清理,却在划到那条短信时微微愣住。
熟悉的称呼,让她的呼吸都不由放轻了许多。
那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一直没将周聿白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她的指尖犹豫片刻,还是点开了那封短信。
只有短短几个字:「溪溪,一路平安」
第84章 想要什么谢礼
信息发来的时间是飞机起飞的时候。
那时下了一夜的雨初停,阳光隐隐有穿透云层的趋势。
周聿白在集团待了一夜,终是在清晨的时候驱车去往了机场。
车速开得极快,路过低洼积水的路段时飞驰的汽车溅起水幕,又“哗啦啦”地落入路边的绿化带。
一阵喧嚣,最后却都只成了水坑里一道荡漾的波澜。
轰轰烈烈一时,还是只能隐入尘埃。
他仰靠在椅背上,微微开了一道窗缝,伴随着指尖上的火星,缕缕青烟冲散了弥漫一夜的土腥味。
屏幕上的时间跳动,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传来,直到飞机隐入云层。
周聿白才将手机扔到了一边,驱车离开。
未曾熄灭的手机屏幕上,是那条已经发出的信息。
他少有所求,从前或许还奢望相伴,但到了此刻,只愿她平安。
桑南溪看了几秒,猛的扭头看向窗外,截然不同建筑风格无不提醒着她,她已经离开了与他相关的一切。
鼻腔里的酸涩感无法抑制,她快速眨动了几下眼睫,按下车窗,窗外鼎沸的人声传来,眼眶中的潮湿也一同被风带离。
不愿再想,也不能再想,桑南溪似乎已经习惯了。
也许是因为终究是异乡人,半年的时间,再回到这座生活了五年的城市,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最开始的时候桑南溪租的房子不在这儿,是后来认识了闻清珩他们后才搬到了这附近。
陈枳夏一进屋就忍不住惊呼,“南溪,你这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屋。”
屋里最令人心动的,大概就是那三面弧型的半落地窗,英伦风情尽显,窗边一眼便能看见那颗郁郁葱葱的树木,昂扬着旺盛的生命力。
桑南溪想起那一阵忙着搬家的时候,闻清珩陪着她看了很多的房子,要定下这间的时候,闻清珩却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很多眼。
“怎么了?”她不解。
不是他说的,要多看些富有生命力的东西,这棵大树多有生命力。
闻清珩推开一扇窗户,发问:“你确认你不会在某天晚上喝了酒后从这跳下去?”
桑南溪一时失语,悻悻地摸了摸头发:“应该不至于。”
这样的保证,在当时只换来闻清珩意味深长的一眼:“溪,我不希望半夜接到医院的电话。”
现在看来,她应该还是个挺“说到做到”的人,至少闻清珩说的情况一直到现在也没发生过。
这半年桑南溪虽然一直没回来,但屋子却一尘不染,这样的心细入微,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多谢你啦。”桑南溪走到闻清珩的身边低声道谢。
闻清珩侧头来看她,眼皮微微发肿,眼白还微微泛着红。
下车的时候,她还故作坚强地在那说只是被风吹的。
闻清珩问她:“要怎么谢我?”
桑南溪闻言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闻清珩接着说道:“要谢人总得拿出点谢礼来。”
桑南溪试探着问:“我……请你吃饭?”
闻清珩摇头否决:“没时间。”
桑南溪轻笑了声,看出他大概是有话想跟她说,便顺着他的话往下接:“那选择权交给你,你说,想要什么谢礼?”
闻清珩突然伸出了手,轻触了下她的眼皮,仅有那一秒,却让人不由为之一震。
“溪,我要你……”
语气停顿的几秒钟,桑南溪一闪而过的慌乱看在闻清珩眼里,他眼底的落寞转瞬即逝,将那未说完的话接上:“我要你在我面前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屋内人声不断,窗户被人打开,不远处的街头,悦耳动人的钢琴声传入耳中。
可在这份喧闹中,好像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该给谢礼的人最终还是没给出一个答案,陈枳夏看完了房间,挎住她的手臂,嘟囔着:“我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不是多么难回答的问题,可桑南溪莫名松了一口气,抬眸时,闻清珩收回视线,没非要一个答案,淡淡道:“走吧。”
闻母在家已经等了很久,Isaiah坐在车上跟闻母打着电话,实时报备着他们的位置。
车子拐过最后一个弯,就看见了闻母在门口等待的身影,Isaiah按下车窗,兴奋地挥手:“妈咪!”
陈枳夏下车的时候原本还在疑惑:“闻阿姨这么优雅的人怎么生出了Isaiah这个活宝来?”
桑南溪给她解惑:“因为他们家还有个老活宝。”
一进门,伴随着一声高亢的“Wele!”,礼花彩带纷纷飘落在他们的肩头,闻父正举着手掌,准备跟他们击掌。
哪怕是再冷漠的人,走进屋里时,怕是也会被此刻活跃的气氛感染。
这样的环境,让人觉得浪费此刻的欢笑都会是一种遗憾。
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Isaiah一边拿着摄像机一边向大家展示他在京北这些日子拍下的照片。
这好像已经成了他们的一种家庭习惯,而此刻,那种作为异乡客对这座城市的疏离感才渐渐散去。
吃完饭后,那种倦怠的意味涌了上来,闻母知道他们长途飞行的劳累,没留他们太久。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闻清珩拿了钥匙,在门口等她们。
一上车,陈枳夏的精力就已经耗尽,哪怕路程不远,她也打算睡个昏天黑地。
车子缓缓行驶着,八月份是爱丁堡艺术氛围最浓厚的时候,桑南溪看着窗外,眼神却没有聚焦。
片刻的欢愉过后,袭来的便是更大的孤寂。
闻清珩打了方向盘转弯,问:“不睡一会儿?”
桑南溪:“到晚上再睡吧,别到时候时差倒不过来。”
爱丁堡夏令时的白昼格外冗长,晚上八点的时候还亮如白昼,一直到十一点天才真正黑下去。
她本就不是多眠的人,一觉睡醒,本就混乱的时差,到时候估计会对时间错乱。
桑南溪和闻清珩是那种两个人哪怕光待着不谈话,也不觉得尴尬的人。
但或许是因为先前的那个问题,他们之间的氛围少有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别扭。
车子停稳,后座的陈枳夏呼吸仍旧平稳,不见要醒的迹象。
闻清珩转头看向她:“溪,为难的问题不要一直放在心底。”
桑南溪扯了扯嘴角,笑得牵强:“没……”
闻清珩语气轻松地说:“和你的心理咨询师撒谎,我觉得那不是件好事。”
桑南溪的嘴角渐渐放缓,“清珩。”
“你说。”
“前面的那个谢礼,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要的?”
朋友,医患,亦或是……
不同的相处关系,会带来不一样的答案,她没办法直接回答他。
闻清珩看了她良久,勾唇浅笑:“你觉得呢?”
他将定义这段关系的权利又重新交到了她手里。
第85章 值得光明正大的爱意
“夏夏,想问什么就问。”桑南溪捂住她的眼睛,挡住了那对她过分炙热的视线。
从进家门开始,陈枳夏已经这么盯着她看了快有十分钟了。
“他喜欢你。”陈枳夏的声音格外笃定。
虽然没提及名字,但那个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桑南溪只是笑:“你现在装睡的本领越来越高了。”
陈枳夏撩了撩头发,神情傲然:“模特圈也算跟娱乐圈搭个边吧。”
她其实在车停的那一瞬间就醒了,但敏锐的感知能力让她察觉到,她此刻应该还睡得深沉。
一直到空气陷入沉默,她才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悠然转醒,打破他们之间沉闷的气氛。
陈枳夏转而又捧住桑南溪的脸蛋,极认真地问:“他刚刚的问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从前打了马虎眼就会被一带而过的招式今天好像没有派上用场。
“你觉得呢?”桑南溪将问题抛给她。
陈枳夏在她身边坐下,冷静地分析:“南溪,我能感受到你们之间的情谊比起普通朋友来说是有所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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