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月将孟祈捂住伤口的手拿开,摸着黑在屋中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火折子。将火折子点燃后,借着火光仔细察看孟祈的伤口。
她看见那个正不停留着血的血洞,不自觉用牙齿咬住了下唇。
这得多疼啊。
孟祈自然是看到了宋朝月脸上的表情,受伤对于他来说像是家常便饭那般简单,倒是宋朝月的伤,更让他担心。
“桑桑,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宋朝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祈,过了半晌,才低声略有些生气地说道:“平夏这个叛徒。”
她举着火折子,去了旁屋寻平夏。平夏本就没有睡下,宋朝月这么一唤,她便迅速起身了。
一进宋朝月的屋中,她看见了受伤的孟祈,万分惊诧,不明白他是如何混进来的。
不过很快,经宋朝月提醒,平夏去找来了伤药交给她,然后又点燃了一支蜡烛,为宋朝月给孟祈上药点着亮。
孟祈手臂上的衣服被宋朝月小心翼翼用剪子剪开,她将一整瓶止血的药粉撒在纱布上,然后一下朝孟祈的伤口上按去,又唤平夏拿来方才已经撕好的布条,一道一道地缠到孟祈的手臂之上。
做完这一切,宋朝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唤平夏出去守着,自己在这屋中静静地陪着孟祈。
宋朝月不明白孟祈是如何躲过皇宫之内的重重封锁到了这宁安宫中,问起这,孟祈颇为得意地笑了一声,然后用没有受伤的那手轻轻捏了一下宋朝月的耳垂,“我从前可是禁军统领,这皇宫里,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
借着莹莹火光,宋朝月看见了孟祈那肆意张扬的样子,亦如她十二岁时初见孟祈那般,带着少年的风发意气。
可如今,孟祈受了伤被困于皇城之中,他要如何出去呢。
宋朝月盯着自己满是血的手发愣,然后闷声说道:“我出去洗下手。”
孟祈目送着宋朝月离开了屋中,屋内又陷入了沉寂。他知道宋朝月不开心了,她不满于自己的铤而走险。
可是自己不来,万一宋朝月再出什么事情,他会后悔一辈子。
宋朝月用葫芦水瓢从水缸里舀出了一瓢水来,将手上已经干涸的血渍冲洗干净。
她看见平夏坐在紧闭的宫门前,一门之隔的外头便是将这个宁安宫围得像铁桶一样的禁军。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对彼此施以微笑,都明白对方眼里的意思。
正当宋朝月准备回屋之际,宫门外传来的不寻常的跑动声,外面火光映天,她听见了光景的声音:“给我搜,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
宋朝月眼中顿时闪过惊慌,跑回了自己的寝屋中。
可当她打开门的时候,方才还半倚在榻边的孟祈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屋子的血腥味。
宋朝月连忙将屋中的窗户尽数打开,跪到地上将屋里的血渍尽数擦拭干净,又给屋中点上了熏香。
此时,宁安宫的门被打开,不顾平夏的阻拦,光景带着几十个禁军走了进来。
宋朝月赶紧吹灭了蜡烛、脱下外袍然后钻进了被窝之中。
屋外,光景咚咚敲起了门。
敲门声急,说话的语气却是毕恭毕敬。
“宋小姐,宫里来了刺客,属下发现那刺客朝这边来了,为了您的安全,烦请您开门让光景带人进去搜一下。”
宋朝月不知道孟祈躲去了哪儿,可是她清楚,自己需要给孟祈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她故作被惊醒,有些不耐地同外面说道:“我一直在这屋中,何来的刺客?”
光景听罢这话,直觉有些不对,再看向旁边那大开着的窗户,更是觉得有鬼。
“小姐,您若是再不开门,那就别怪光景不客气了。”
宋朝月这才穿好衣裳,慢吞吞地打开了屋门,光景一下带人冲了进去,将这屋中翻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屋内熏着香,光景曾听他安插在这宫里的眼线说过,宋朝月晚上睡觉之际是不喜欢用香的。
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看向宋朝月眼里带着审视。
“小姐这熏的是何香,倒是好闻。”
宋朝月面不改色地回道:“安神香,玉华宫一事过后,我便睡不安稳,偶尔需要安神香入眠。”
光景的眼睛在她说这话时仍在四处搜寻着,还想在看看是否有何遗漏之处。
过了一会儿,在这玉华宫其余屋子里翻找的禁军通通前来回禀,说是没有发生什么异样。
光景无奈,只得同宋朝月道了声抱歉,带着人又浩浩荡荡去寻了别处。
看见宫门重新被关上,宋朝月一直提着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
她无力地坐在榻上,眼睛到处看着,这孟祈片刻之间究竟多躲去了何处?
她小声地唤孟祈的名字,然后便见开着的窗户边慢慢冒出一双熟悉的眼睛,宋朝月赶紧跑过去将他拉进屋中,随后将屋中窗户尽数关紧。
她拉着孟祈的手,着急地问:“你躲去哪儿了?”
“我就在这宫中到处藏呗。”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他们又发现不了我。”
宋朝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的武功就是被他用来躲猫猫了是吗?
他说得轻易,宋朝月的目光却又落到他的右臂之上,上面又渗出了血来。
药箱又被宋朝月拿了出来,她重新给他的手臂重新上药,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是到了后半夜。
宋朝月已经是累得不行了,可她并不想睡觉,只想能多看孟祈一眼。她怕自己睡了之后,又要很久都见不着孟祈了。
孟祈知道她累了,说着就脱下了自己的外袍。
宋朝月一下双手环抱住自己,警惕地看向孟祈。心道他不会如此禽兽吧,手都受伤竟然要那什么?
孟祈用没有受伤的那手拉住宋朝月将她扯到了自己怀中,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笑她:“你想什么呢,我就是想睡个觉而已。”
他竟也是毫不顾忌地脱鞋上了宋朝月的床,掀开被子,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桑桑,来吧,该歇息了。”
宋朝月慢吞吞地上了床,她睡在里侧,才将躺下,身后人便拥了上来,将她抱个满怀。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朝月的后背贴在他的胸膛处,能感觉到那处在微微震动:“桑桑,安心睡吧,我在这儿,不要害怕……”
他像哄小孩儿一般哄着宋朝月,不多时,宋朝月便睡着了。
孟祈慢慢松开抱着宋朝月的手,将脑袋撑起来看着宋朝月的睡颜。他的眼中满是柔情,里面是藏不住的爱意。
他的桑桑,在这宫里受苦了。
第二天宋朝月醒得比往常都要迟了许多,她睁开眼睛,看到床榻外头已经没了人,孟祈已经走了吗?
她有些委屈,眼睛开始泛起了泪光,孟祈怎么就不声不响地走了呢。
谁料她一个回头,便见孟祈站在那儿,手里还端着一碗粥。
见到宋朝月醒了,他放下粥碗,坐到榻边。望着宋朝月那眼睛红红的样子,柔声道:“我没走,别哭。”
宋朝月将眼泪一擦,嘴硬道:“我才没哭。”
孟祈哑然失笑,揉了揉宋朝月的头发,十分顺着她:“好,桑桑没哭。快去洗漱,平夏已经将早膳端进来了。”
有了孟祈在身边,宋朝月发现自己的警惕意识都降低了。
她突然想到,孟祈昨夜宿在这儿,宁安宫里除了平夏外,其他宫女们不会发现猫腻吧。
她突然觉得不行,上前去推搡了一下孟祈的腰,压低声音对他说:“你用完早膳赶紧走。”
孟祈反手握住她软若无骨的小手,还顺带捏了捏,故意打趣她说:“怎么,怕被人发现?”
宋朝月见这人一点儿都不怕,一时有些恼了,顺着他的话说:“对啊,我怕被人发现。”
怎料她这话非但没能引起孟祈的警觉,反而让孟祈伸手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怕什么,怕被褚临发现,杀了我吗?”
两人之间的空间被挤压着,宋朝月的脸贴在孟祈的胸膛处,听着他的心跳规律而有节奏地跳动着。
“桑桑,他好像来了。”被锢在孟祈怀里的宋朝月听见自头顶传来的低沉的声音。
她的心一滞,旋即听到外面褚临在唤:“桑桑,你起身了吗?”
然后,门一下从外面被推开。
第118章 逃离
褚临轻轻打开了门,里面立马有一道重重的力将门关上,并且用门闩锁了起来。
宋朝月有些慌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在换衣服!”
褚临透过窗户纸能模模糊糊看见里面有一个人影在晃动,觉得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褚临的出现,于宋朝月而言无疑是随时会被引燃的炸药,她惊慌失措地看向方才一下将门按关上的孟祈。
若非方才孟祈的手够快,自己则急中生智说在换衣服,面前的男人保不齐就被发现了。
她想要挣开他,怎奈何对方依旧不动如山,甚至抱着宋朝月的手还紧了紧。
宋朝月鼓起劲儿推开他,压低声音让他赶紧走。
外头还在敲门,褚临的声音在不断传到屋内宋朝月的耳朵里。
她才将推开孟祈,他却又跟一条藤蔓一般缠了上来,甚至毫不顾忌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这是在做什么?
宋朝月瞪大眼睛看向他,却只能望见他薄薄透着青色血管的眼皮和那高挺的鼻梁。
这一次孟祈的吻带着一种无言的掠夺,宋朝月从未见他这样过,她一时怔住。
一门之隔,外面就站着孟祈前世今生的仇敌。他甚至恶劣地想让褚临看见,如今的他与桑桑是多么的情投意合。
他想:即便前世桑桑嫁给你了又如何,这一世,她只会是我的。
“陛下!”外头传来了光景的声音,然后,宋朝月听到急促的跑动声,很快,褚临便声音便彻底消失在了门外。
走了?
宋朝月推开意犹未尽的孟祈,小心翼翼地垫着脚贴到门边,仔细听了外边的动静,再偷偷将门打开一个小缝,见外头彻底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有些气恼地将门合上,然后走到孟祈面前,压着怒火同他说:“你知不知道就差一点点!”
她话音方落,却看到孟祈那双一向锐利的眼睛盈满了悲伤,里面似乎有数之不尽的痛苦,宋朝月便再也说不出责怪的话来了。
正当夏季,紧闭这门窗的屋中应当是闷热的,宋朝月却感觉到有一股凉风从头顶处钻了进来。
她循着风吹来的方向抬头,便见一个人直直地落了下来,砸到地上,一动不动。
她吓得不轻,然后感觉一双温暖的大手将自己的眼睛捂住,叫她别看。
宋朝月被牵到了里屋坐下,然后孟祈拉过一扇屏风遮挡住了她看向外面的视线。
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孟祈,问他发生了何事?
孟祈回道:“有人攀上房梁偷听。”
“是你动的手?”
孟祈摇摇头,虽然不是他动的手,他却也知道是谁,必定是宋明泽身边的那个左使鬼禁行。
方才那个被安插在宁安宫的眼线跌落在地之时,他迅速扫了一眼此人身上无一处明显伤口。能做到这般的,只能是那个善用银针的鬼禁行了。
“进来吧。”
在孟祈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方才落下那个小宫女的地方又悠然落下一人,只不过他落地之时毫无声音,轻飘飘如一团棉花。
“在下鬼禁行,拜见公子、小姐。”
宋朝月的视线透过屏风落到这人身上,她看不真切。不顾孟祈的阻拦,站起来越过屏风走过去,见到了这个自称鬼禁行的男子。
此人个子较之孟祈要矮上半个头,唇色偏淡,甚至有些苍白,衣着样貌如一温润的世家公子,虽不似孟祈那般一眼足以让人入心,却也是个仪表堂堂之人。
这样的人,若是在大街上看到,宋朝月定会以为他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文人,方才见到他的手段之后,宋朝月这才感慨,这万鬼楼为江湖第一大门派果然名不虚传。
她突然在想,既然阿弟为万鬼楼楼主,那武功必定卓越,可他这武功,是从何学来的,难不成就靠家里人总以为他在外里面鬼混的那些时间?
见多了死亡与意外,宋朝月这一次没那么怕了。况且,那小宫女身上并无血光,只是静静地倒在那儿,更像是睡着了一般。
孟祈跟着他走了出来,看向鬼禁行的眼中颇有些不满。
他早已经发现了屋檐之上有一人偷听,本欲待会儿走出这屋门便将其解决掉,这鬼禁行倒好,不仅动作快,还不管不顾让这尸首落到了宋朝月屋内。
孟祈略有怨怼,这不是叫桑桑以后又睡不安稳了?
可鬼禁行接下来的话却又彻底中止了孟祈心中所想,因为他说,云方已经被救出来了。
云方单独关押在城郊一处鲜有人知晓的地牢里,那处地牢已经废弃多年,地牢入口已经被长满的爬山虎尽数遮蔽。
褚临来笙歌之间,早已有了精细的谋篇布局,他要将藏在通天塔里的东西拿出,还要将云方救出,更要将被囚于宁安宫里的宋朝月带走。
藏在通天塔里的东西是他亲自去取的,他先是悄无声息地放倒了通天塔周围的禁军,然后迅速攀上通天塔顶层的飞檐之上,将那一片的瓦片掀了个底儿朝天,最后终于拿出来一个小匣子。
那处藏着机关,事态紧急,他来不及躲闪,被机关中的暗箭刺中,也就得来了他手臂上的伤。
为了引起骚乱,让褚临的所有注意力都到这通天塔之上,他往这座几百年的木塔上放了一把火,引得宫内骚乱,宫外则同时行动将云方救出。
如今,东西也拿到了,云方也救出来了,最后一件事,便是要带出宋朝月。
只是,这件事,却是最难的一件事。
宋朝月不会武功,这皇宫之中又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与鬼禁行虽能来去自如,可宋朝月不行。
甚至于这宁安宫里的宫人都不允被外出,每日只能同宋朝月一般被关在这宫门里成了被拴上锁链的囚鸟。
孟祈来宋朝月这儿,本就是铤而走险,他希望能绝处逢生,有机会撞到一个将宋朝月救出来的时机。
只是现如今,这个时机并没有到来,反而惹上了更大的麻烦——褚临安插在这宫里的眼线发现了他们,并且被他们杀了。
“你们什么时候出宫?”宋朝月有些担心,害怕这二人被抓住。
孟祈回身,牵住了宋朝月的手:“我要带你走。”
听到这话宋朝月呼吸瞬间滞住,孟祈是说的他要带自己走吗?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她心中晦暗的灯突然被点亮,可是很快又熄灭。
她被看得如此紧,孟祈若是要带她逃走,那必定是危险万分,她不愿意将孟祈的性命悬于一根将断的丝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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