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宓朝着盛怀隽福了福身:“见过世子。”
听到声音,盛怀隽转过身来看向姜宓。他打量了姜宓一眼,看到了她身上的木屑。
“夫……”刚说出来一个字就改了口,“姜姑娘方才是在砍柴吗?”
姜宓顺着盛怀隽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身上,她身上竟然有一些木屑,想必是刚刚做秋千的时候弄到身上的。她抬手弄掉衣裙上的木屑。
“不是,我在院子里弄了个秋千。”
盛怀隽闻言怔了一下。前世她也有过这个念头,他得知后让人为她在院子里弄了一个,结果她玩了几日便让人拆掉了。
他从军营回来没看到秋千多问了一句,她说不喜欢了就让人拆掉了。
如今看来,她未必不喜欢,想必前世拆掉秋千另有原因。
“需要帮忙吗?”
姜宓愣了一下,看向盛怀隽。前世他也帮她做了一个。后来他去了军营,二房的婶娘带着孙子来院子里玩,从秋千上摔下去了。婶娘将此事告到了祖母那里,婆母被训斥了一番,很是生气,回头就斥责了她一番,让她把秋千拆了。
盛怀隽解释道:“家妹刚让人做了一个,姜姑娘若是有需要可以和我说。”
姜宓:“世子一定要好好检查一下秋千是否牢固。”
盛怀隽看着姜宓,道:“好,多谢提醒。”
看着盛怀隽的目光姜宓蓦地有些心慌,轻咳一声,找了个借口:“我刚刚以为自己做好了,结果从秋千上摔下来了,所以才想提醒一下世子。”
盛怀隽微微皱眉,问:“可有受伤?”
姜宓:“不曾。”
盛怀隽打量着姜宓,不说话。
姜宓突然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想到盛怀隽的来意,她道:“世子,您刚刚说想问我关于地下赌坊的事情,不知是什么问题?”
盛怀隽见瞧不出来姜宓哪里受伤,他收回了目光,问:“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李婆子?”
姜宓眼里浮现出来讶色,盛怀隽怎么知道她要找李婆子的?
虽然姜宓没承认,盛怀隽却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那日去董家村不就是为了寻她吗?”
他竟然知道!姜宓震惊不已。他是怎么猜到的?
盛怀隽那日一早见过夫人,之前也查过她那日的行踪。她出了庄子后并未在别处停留,而是直奔李婆子家。而且,据太傅府传出来的消息,夫人曾打听过李婆子的事情。有了这几点不难猜到。
“姜姑娘以后若是想做什么事记得多转几个弯。”
经过盛怀隽提醒,姜宓回忆了一下整件事,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马脚。那时她以为李婆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婆子,并不知她背后会牵扯出来那么多事,所以没怎么隐瞒。现在想想,她当时的确太过鲁莽了,就连姜姚都猜到了她的心思。她抿了抿唇,垂着头不说话。
盛怀隽以为夫人被他说了不太高兴,又道:“你离开李婆子家时的做法就很好。”
姜宓抬眸看向盛怀隽。
盛怀隽:“李婆子手上沾了几条人命,明日会被押入死牢,等候问斩。以后任何人都不许再探视了,今日是你见她的最后机会。”
姜宓:“多谢世子。”
盛怀隽:“走吧。”
寒风本守在不远处,见世子动了,他也抬脚朝着那边走去。
连翘见状也连忙跟上了,结果走了没几步就被寒风拦住了。
寒风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挡在连翘身前。
连翘皱了皱眉,打算绕过他追上去,结果寒风又移到她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大人,您这是何意,为何要拦着我?”
寒风冷声道:“姜姑娘一个人去。”
连翘有些着急:“不行,我得跟着我家姑娘。”
平北侯世子喜怒不定,万一一会儿欺负他们姑娘怎么办?
听到二人的对话,姜宓转身看了过去,她想了想,道:“连翘,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连翘:“姑娘,这怎么可以,谁知道他们二人会将您带去哪里。”
姜宓:“你放心吧,不会的。”
自家姑娘都这样说了,连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答应下来。
不过,她还是跑了过来。
“我扶着姑娘上马车。”
姜宓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进去了。
盛怀隽坐在主座上,靠近右侧的位置,他的旁边还有一半的位置,像是故意留出来的。
姜宓坐在侧边靠门的位置,离得远远的。
盛怀隽瞥了她一眼,看了一眼一侧空了的位置。前世二人一同出行的话,他习惯坐在右侧,夫人坐在左侧。这习惯倒是应该改改了。见姜宓不过来,他往旁边挪了一下,双腿岔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闭目养神。
姜宓抬眸瞥了一眼盛怀隽。
盛怀隽的确和之前不一样了,今日他的态度格外温和。他不仅和前几日不太一样,也和前世不同。前世作为他的夫人,他都不曾这般待过她。若说是为了利益,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盛怀隽虽然没睁开眼却早已察觉了姜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缓缓睁开眼,道:“姜姑娘现在才开始害怕是不是晚了?”
姜宓有一种偷窥被抓的心虚:“我没害怕。”
盛怀隽:“那你紧张什么?”
姜宓:“我……我没紧张。”
盛怀隽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马车里再次安静下来。
姜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总觉得眼前的盛怀隽比之前还要让人畏惧。
一行人很快到了刑部,盛怀隽从一旁拿过来一个帷帽递给姜宓。
姜宓接了过来:“多谢世子。”
盛怀隽率先掀开帘子下去了。
第025章 当年事
姜宓戴好帷帽, 掀开帘子出去了。见地上没有矮凳,她一手只扶着马车,小心翼翼跳了下去。
盛怀隽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
寒风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时之间不知该用什么心情来形容。他还从来没见过世子对一个姑娘这般……这般细心。而那姑娘却对世子似乎不怎么在乎。
因为戴着帷帽,姜宓只顾着低头看路压根儿没看到盛怀隽的举动, 甚至没看到盛怀隽站在何处。下了马车后, 她站在原地低头整理了一下帷帽和衣裳,这才去寻找盛怀隽的方向。
此刻盛怀隽已经将手缩回去了,见姜宓收拾好了, 抬脚朝着刑部走去。
姜宓紧跟其后, 不知走了多久, 绕了多少路,她终于看到了李婆子。
此时的李婆子早已没了之前凌厉的气势,整个人像一堆破烂不堪的布堆积在角落里,死气沉沉。
盛怀隽去了不远处等着, 此处只剩下姜宓和李婆子二人。
李婆子睁开浑浊的双眼, 看着站在栅栏外面的姜宓, 道:“今日和前些日子不同, 我还以为今日就是我的死期了, 原来是有贵人要见我啊。”
姜宓也没跟李婆子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李婆子怔了一下, 看向姜宓:“我听过这个声音。”
姜宓没想到李婆子这般敏感,竟然还记得她的声音。
李婆子:“你是姜家的姑娘。”
既然被猜到了, 姜宓没再隐瞒,抬手拿下了头上的帷帽。
看清姜宓的长相后, 李婆子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干的!那日你突然到访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原来你是为他们探路的。早知道我当时就该一刀砍了你!”
李婆子的脸渐渐变得狰狞。
姜宓:“事到如今你仍对自己杀人、私用军刀、开赌坊一事仍不忏悔, 反倒是怪抓你的人。”
李婆子愤恨地道:“难道不该怪你吗?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姜宓:“会落得如此下场是你罪有应得,和旁人无关。”
李婆子冷哼一声,嘴角露出来一抹嘲讽的笑。
“都怪我一时心软才导致如今的下场。”
姜宓毫不留情地戳破李婆子的话:“真的是因为心软吗?你当初不杀我难道不是因为瞧着我身份不一般,怕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不远处的盛怀隽听到这句话后抬眸看向姜宓的方向。
前世从战场上回来后他得知自己有了位夫人,听母亲说夫人刚从乡下来到京城,不太懂规矩。母亲对这门亲事一直不太满意,安排了几个嬷嬷,送到了太傅府。
他第一次见她时是在新婚夜。
美丽、乖巧、一味顺从,这是前世她给他的印象,除了第一个词,后面两个词再用在她的身上似乎有些不合适,或许他应该用聪慧、大胆来形容她。
究竟是他的重生改变了她,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李婆子的心思被姜宓猜中,气焰不似刚刚那般嚣张了,语气也恢复平和。
“姜姑娘今日应该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吧?你有事求我!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如果你能救我一命,或许我可以考虑配合你。”
盛怀隽盯着姜宓,想听听她会如何说。是会假意答应,还是跟李婆子谈别的条件。
姜宓想也不想答道:“我没这个本事,即便有,也不会答应你。”
李婆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姜宓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今日我只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选择说或者不说。”
李婆子不说话。
姜宓:“我想知道你当年为何会被撵到庄子上?”
李婆子以为姜宓的问题和案子有关,没想到竟然不是。
“你确定要问的是这个问题,不是赌坊的事情?”
姜宓:“赌坊的事情早已查清楚了,你确定你还有什么秘密没说出来?我不信你能躲过周侍郎的审讯。”
李婆子眼神有些游移,看起来有几分心虚。她本想着随便胡诌几句好让姜宓救她出去,没想到被识破了。她琢磨了一下,道:“所以你那日是专门去寻我的,而不是因为赌坊的事?”
姜宓:“对,我事先并不知道你开了赌坊,是去了你家里后无意间发现的。”
李婆子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苦笑两声。枉他们隐藏多年,没想到竟然拜在一件小事上。
姜宓瞥了李婆子一眼,又继续说道:“我打听到你当年在绿萝苑里只待了三日就被撵到了庄子上,外面都说你是吃醉酒被撵走的。可我听说三夫人性情温和,善待下人,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将你撵走。所以,真相究竟是什么?”
李婆子神色一下子变了,她盯着姜宓看了许久,似是有些看不清,又往前爬了一段路,抓着栏杆紧紧盯着姜宓。
“我在庄子上待了十年,府里的几位姑娘我基本上都见过,但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哪位姑娘?”
姜宓:“我排行第四。”
李婆子:“你生母是哪位夫人?”
姜宓:“先三夫人。”
李婆子眼皮微动,整个人又瘫坐在了地上,她的眼睛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嘴里喃喃道:“原来是三夫人的女儿啊,夫人死了有十多年了吧……”
姜宓:“对,当年是我母亲将你撵到庄子上去的,我想知道你真的是因为吃醉酒才被撵走的吗?”
李婆子:“自然不是。”
果然……
姜宓:“那是为何?”
李婆子眼底有一丝恐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令姜宓十分意外:“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李婆子:“我都落得如此下场了,我有必要骗你吗?我的确不知,睡醒一觉莫名其妙就被撵走了。”
姜宓愣了一瞬,又问:“那你当时饮酒了吗?”
李婆子:“怎么可能?那时我有了身孕,不可能饮酒。”
姜宓越发茫然了。
李婆子盘腿坐好,靠在栏杆上,缓缓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我本来不在绿萝苑里的,我在厨房干活。后来我有了身孕,不能干重活。大家都说三夫人待人宽厚,我便使了些钱财去了三夫人的院子里。结果我去了没几日,有一日做着活睡着了,突然被人用酒泼醒了。三夫人说我喝酒误了事,要将我撵到庄子上去。不管我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眨眼间我就被人拉上了马车,送去了庄子上。那时我恨极了三夫人,日日骂她。我骂了她数年,一直到她死了才不骂她。直到前几年,我从府里出来的一个老婆子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才终于不再怨恨三夫人。”
姜宓紧紧盯着李婆子:“什么消息?”
李婆子:“那老婆子跟我讲我是幸运的,在我走后不到半月,三夫人查出来有了身孕,她院子里的人全都没了。”
姜宓惊讶地问:“没了?这是何意?”
李婆子眼里有了丝恐惧:“全都死了!我问她为什么都死了,那婆子却不告诉我。我当时不信那老婆子的话,去找了那个当初帮我进绿萝苑的婆子。都说那婆子离开府里去了外面的铺子里做了管事的,可我寻遍了府里的铺子也不曾找到那个人。我又去了她老家去找,也没找到她。我查了几年都没能查出来她的下落。后来我得知你从小就被撵到了乡下,越来越害怕,不敢去查了。这几年我反反复复想着那时发生的事情,那时院子里的气氛怪怪的。我想,三夫人定是知道她院子里的人保不住了,怜我有了身孕,所以救了我一命。”
姜宓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信息,眼底满是震惊之色。她本以为是一件简单的事,如今来看事情复杂至极。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那么多人丢掉了性命。
李婆子:“四姑娘,你还是别查了。三夫人拼死生下了你,你应该好好活着。”
姜宓:“我母亲死得不明不白的,你觉得我能活得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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