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宓嗤笑一声:“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当时府里闹得那么凶,他能一点都不知道?”
这番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哪能继续再骗自己。
连翘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姜宓将姜嫆从前对她的态度和这两日对她的态度做了对比,她猜测姜嫆应该是来之前刚知道的。因为之前姜嫆虽然不怎么喜欢她,脸上顶多是冷漠的神情,不像这两日一般厌恶。
“关于五妹妹你可有打听到什么?”
连翘:“方才奴婢去找车夫和跟过来一个婆子聊了聊,倒是打听到一些事,不知有没有用。”
姜宓:“你说。”
连翘:“我听婆子说来之前的那晚老爷和夫人吵架了,闹得很凶,老爷摔门离开了青松苑,第二日早上夫人没见任何人。我去青松苑时也隐约听到了几句闲言。我猜测老爷可能动手打了夫人。”
姜宓觉得此事的可能性极大。
父亲和林氏之所以争吵可能是因为母亲。母亲毕竟是父亲的妻子,若她不是父亲的女儿,想必父亲不愿听旁人提起来这件事。林氏触碰了父亲的逆鳞,被父亲打了。而姜嫆恰好在一旁听到了此事,所以见她时对她十分不满,也严禁姜裕再接近她。
姜宓抬头看向太阳。
方才她觉得今日的太阳温暖,此刻却觉得刺眼极了,照得她眼眶疼。
前世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所有人都不喜欢她。为了讨好太傅府众人,她小心翼翼的生怕走错了一步路。结果她还是被祖母不喜,被父亲嫌弃,被人处处算计。
今生她虽然没再讨好所有人,但也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去见父亲为她选择的夫婿。
结果如今姜嫆告诉她,她并非父亲的女儿。
姜家人在她出生之日,不,或者在母亲怀她之日起,就知道这件事。看着她听话的样子,他们一定觉得她非常可笑吧。
她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般,处处出糗而不自知。
想到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姜宓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姜宓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突然,眼前多了一道阴影,刺眼的阳光被遮住了。
姜宓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父亲的女儿?”
盛怀隽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盛怀隽的神色,姜宓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了解盛怀隽,自然明白他这个神情的意思。
姜宓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好在姜裕的帐篷离主帐并不近,此处人也不多。
盛怀隽看向寒风,寒风连忙去清场了,不让人上前打扰。
姜宓哭了许久,哭到嗓子沙哑,浑身没了力气,她跪坐在了地上。
见状,盛怀隽俯下身子,将其懒腰抱了起来。
姜宓已经没有力气去阻止盛怀隽了,任由他将她送回了帐篷中。
姜宓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腿,哑声问道:“你之前说我娘的死另有隐情,她是不是被父——”
她顿了顿,又重新道:“被姜其墨杀害的?”
姜其墨就是姜三爷。
盛怀隽斟酌了一下,道:“应该不是。”
姜宓抬眸看向盛怀隽:“你为何这般说?”
盛怀隽想,根据他的调查皇上喜欢岳母,若岳母真的是被姜三爷所杀害的,皇上定会杀了他为岳母报仇。但皇上并未这样做,所以他猜凶手不是姜三爷。
姜宓:“不是他又会是何人?”
盛怀隽:“抱歉,我没有查出来。”
姜宓以为盛怀隽还在隐瞒她,于是说道:“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就没必要再瞒着我了。”
盛怀隽看着姜宓的眼睛,道:“我是真的没查出来。”
姜宓不信盛怀隽的话,反问道:“那你是如何判断出来另有隐情的?”
盛怀隽:“我怀疑岳母是被人害死的,所以曾偷偷查了一下此事。后来,我让人去挖过岳母的坟墓,试图从尸骨上查出来些什么。”
姜宓紧张地问:“结果呢?”
看着姜宓期待的神情,盛怀隽顿了顿,道:“棺材是空的,我没有看到岳母的尸骨。”
姜宓惊讶问:“空的?”
盛怀隽点头。
姜宓:“可是姜家人挪走的?”
盛怀隽摇头:“应该不是,听守陵的人说自从岳母下葬后再也没人来过此处了。”
姜宓:“会不会是姜家人害怕事情败露,所以没将我娘的尸首放进去?”
盛怀隽:“应该也不是,前世我找人调查过几个参加这次葬礼的姜家人,他们的确亲眼看到岳母的尸首装进了棺材里。”
姜宓:“那就是有人偷偷将我娘的尸首挪走了。”
盛怀隽:“对。”
姜宓:“会不会是……是我亲生父亲所为?”
想到皇上,盛怀隽道:“不好说。”
皇上的确是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
姜宓想到之前调查来的事情,道:“如此说来,我亲生父亲的身份可能不简单。”
盛怀隽:“暂未查出来是何人。”
因为刚刚回答得非常真诚,所以盛怀隽撒了个谎反倒是没被姜宓察觉出来。其实盛怀隽这话也不算是撒谎,因为他的确不能确定姜宓的父亲究竟是皇上还是姜三爷。
姜宓此刻正在想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注意到盛怀隽的异常。
她一直疑惑为何前世皇上突然赐婚。虽然她救了九皇子,但也没必要把她嫁给盛怀隽,皇上完全可以赏赐给她金银珠宝,又或者是升一升父亲的官职。但皇上并未做这两件事,而是将她高嫁。
今生她没有救九皇子,可皇上还是突然赐婚。而且,当时皇上看她的态度温和极了。
前后两世皇上待她都很不同。
刘嬷嬷又曾说过皇上年轻时经常来府中。
皇上是明君,祖父又曾是皇上的老师,皇上对祖父应该会更亲厚些。可在祖父提出为太子顶罪时皇上竟然同意了,父亲的官职也是多年来未升……
皇上默认九皇子接触她。
如此说来,皇上很可能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件事和皇上有关吧。”
盛怀隽没想到姜宓猜到了此事,他难得愣了一下。
姜宓:“我猜对了。”
盛怀隽微微叹气,没再隐瞒,如实告知:“我只知皇上和岳母年轻时相识,其他事情并未查出来。这件事你不要查了,交给我,我帮你查。”
姜宓没说话,脸色平静极了。
盛怀隽摸不准她在想什么,提出来另一种可能:“其实……”
姜宓抬眸看向盛怀隽。
盛怀隽一向是自信的,她极少看到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想必他此刻的确有重要的事想说。
姜宓静静等待盛怀隽后面的话。
盛怀隽:“我猜你的生父可能就是姜郎中。”
姜宓:“怎么可能?若真是他的话他怎可能这样待我。”
盛怀隽沉声道:“若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呢?”
姜宓怔住了。
会有这种可能吗?
若真是这种可能,那就更可笑了。
看着姜宓的眼神,盛怀隽心疼不已。
姜宓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自嘲一笑:“是与不是都没那么重要。”
盛怀隽:“为何?”
姜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变得淡漠了几分:“因为,不管我是不是,姜家的人早已认定我不是。”
姜家人从未将她当做过一家人。
第066章 噩梦
盛怀隽抬手握住了姜宓的手。
姜宓抖了一下, 瞥了一眼盛怀隽的手,将手抽了回来,抬眸看向盛怀隽:“你不必帮我查了。”
盛怀隽:“为何?”
姜宓:“此事涉及皇上, 再查下去会有危险的。”
不管她的父亲是不是皇上,总归皇上的态度是不想认的。若她不是还好, 若真的是, 盛怀隽恐怕会有麻烦。
盛怀隽语气温和了几分:“你在担心我?”
姜宓:“我不想你无辜被牵连。”
盛怀隽:“我不在乎。”
姜宓盯着盛怀隽看了许久,冷漠道:“我之前就跟世子说得很清楚了,今生你我已经没有任何牵扯, 你不必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想到二人之前的谈话, 盛怀隽沉默良久。
姜宓:“我母亲和皇上之间究竟有没有过不轨之举怕是只有他们二人才清楚, 如今我母亲已经去世,皇上是唯一的知情人,你觉得我们能去问皇上吗?”
盛怀隽再次沉默了。
姜宓:“皇上既然知情,从他漠视我在姜府受的委屈以及养在乡下多年来看, 要么我不是他的女儿, 要么我是他的女儿但他不在乎。”
姜宓:“所以, 不必查了。无论我是五品郎中之女还是皇上的女儿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在乎她, 没有人要她。
她就是个多余的人。
母亲的尸首不见了,母亲的死因她也无处可查, 她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姜宓胳膊紧紧抱着膝盖,将头埋在了腿上。
听到姜宓隐隐的哭声, 盛怀隽的心被狠狠揪了起来,他再也忍不住, 抬手将姜宓圈入了怀中。
姜宓挣扎起来。
“盛怀隽,你放开我!”
盛怀隽不仅没松开, 反倒是抱得更紧了些。
姜宓挣扎了几下没睁开,抬手使劲儿捶着盛怀隽发泄内心的痛苦。
盛怀隽始终不动一下,任由姜宓打他。
“他们都不喜欢我,都不要我。”
“我到底算什么东西!”
“你就知道欺负我!”
很快姜宓打了几下,趴在盛怀隽怀里痛哭起来。
盛怀隽抬手抚摸着姜宓的背安抚她,语气格外坚定。
“我喜欢你,我要你。”
“你是我的夫人。”
“我知道自己从前做错了事,忽略了你的感受,以后我绝不负你。”
姜宓哭了一阵儿,摸着手上黏腻的感觉,终于意识到这是盛怀隽的血。
他的伤口被她弄得裂开了。
她愧疚不已,停止了哭泣:“对不起,你快去包扎一下吧。”
盛怀隽:“无碍。”
姜宓泪眼婆娑,看着面前的盛怀隽。
他会奋不顾身去救她,他会私下悄悄帮她查母亲去世的真相,他会照顾她的兄弟姐妹——
或许不是她的兄弟姐妹。
今生他知道她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他会照顾她的情绪,他会正视她,不似从前那般什么都不跟她说。
正如三姐姐所说,至少品尝玉盘珍馐的过程是快乐的。
想到太傅府的人都知道她不是父亲的女儿,那个府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对卫琅不了解,也瞧出来三公主对他有意,嫁给他会是个大麻烦,所以她从来没考虑过他。
或许……她可以再给盛怀隽一次机会。
姜宓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你先回去吧,你之前说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盛怀隽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姜宓说的是什么意思。
姜宓抿了抿唇,脸上浮现出来一丝羞赧。
“就是你常提的那件事。”
盛怀隽意识到姜宓说的是什么事,打心底愉悦起来。
她终于肯接受他了。
他想抬手抱一抱她,表达一下内心的喜悦,但想到此刻姜宓的心情不佳,他压住了这种情绪。
“好,我去包扎一下,你好好休息。”
姜宓:“嗯。”
盛怀隽走后,姜宓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着了。
梦里一会儿是父亲的脸一会儿是皇上的脸,一会儿又变成了母亲的样子。母亲去世多年,她早已忘了母亲长什么样子,梦里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
“爹……”
“娘……”
后来她似乎梦到了盛怀隽。
“世子……”
姜宓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一睁开眼就是盛怀隽那一张脸。
此刻她脑袋昏昏沉沉的,仍旧沉浸在梦境中。
她哑声道:“夫君,我想喝水……”
许久未听到这个称呼,盛怀隽脸上的神色一顿,心头像是被羽毛滑过了一般,痒痒的。他一时忘了开口说话,也没有去为姜宓端茶水。
连翘惊了一下。
她从盛怀隽的脸上看不出来喜怒,她声怕惹恼了盛怀隽,忙在一旁提醒:“姑娘,您是不是烧糊涂了,这是平北侯世子。”
姜宓意识渐渐回归,意识到此时此刻身处何地。
她刚刚做梦梦到了前世,一时没转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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