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喜不想做他的生意,一张口,直接将它们身价成倍哄抬。
“一幅画,两百元。”
“挺便宜的。”齐澍不惊讶,也没还价。
他拿出厚厚的钱包,开始数支付给她的钞票。
“我全买了,能附赠你陪我喝一杯咖啡吗?“
姜喜本就觉得他古怪。齐澍的举动进一步证明他不怀好意,他掏钱买不是冲着画,是冲着人。
“不能。我说了,不喝咖啡。”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紧张。
齐澍没说话,眉心微微拧紧,手指指节敲打着画架。
姜小婵站到姜喜身边,一手握着姐姐的手臂,一手偷偷拎起摊位的小板凳藏在身后。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姜喜的脸,居然没有发怒,而是又一次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那我也愿意买,和你交个朋友。”
齐澍出手阔绰,钱包里的钞票被他全部抽出。极具份量的一沓钱递到姜喜的眼皮子底下。
姐妹俩对视一眼。
“我们不卖。”两人异口同声。
她们家里拮据,拒绝这些钱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这个决定是姐妹两个一起做出的,姜小婵和姜喜都不那么有负担。
她们能拒绝的这么果断,是齐澍没想到的。
他强撑着笑,望着姜喜,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没事,可能一开始有些误会。如果以后想卖给我了,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
齐澍话没说完,被姜小婵打断了。
“我们不做你的生意,你没听见吗?”
她已经领会了姐姐的意思,现在完全没了顾虑。
爬上小凳,叉着腰,姜小婵像一只被放出笼的吉娃娃,对着空气一通狂吠。
“有名片怎么了?印张名片就当自己是个名人啦?警告你,你再色眯眯地盯着我姐姐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打爆!”
路过的人纷纷对他们侧目,姜小婵的声音很大,显得特别粗鲁,没教养。
“你这小孩有毛病吧,”齐澍闹心地扯了扯领口,质问姜喜:“她是你妹妹?这德行,你不管一管?”
“她是我妹。”
姜喜没有阻止姜小婵,没有让她收敛一点,反而加入了她。
“她说的没错啊,你再盯着我看,把你眼珠子打爆!”她捏紧拳头,表情恶狠狠,比姜小婵还凶。
两个人联合起来,用没素质的姿态成功轰走了齐澍。
姐妹配合默契,击掌庆祝。
“林嘉跑哪去了?”姜小婵从凳子跳下来,拍拍胸脯,惊魂未定:“他怎么没有出来英雄救美呢,留我们两个弱女子,真是好险。”
姜喜忙着把被弄乱的画放回原位:“我让他先回家啦。”
“看来,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姜小婵啊。”她得意洋洋,嘴要翘到天上去。
姜喜也没泼她冷水:“是是,你厉害死了。”
那张齐澍遗留的名片无人理会。它掉在路边,被人随意踩踏,黑乎乎的脚印遮住了上面光鲜好看的头衔。
很快,清洁的阿姨就把它当垃圾扫掉了。
虽然赶走了一个“大客户”,但她们今晚摆摊还是很有收获的。连同肖像画,姜喜一共赚了230元。
她的赚钱实践宣告成功。
这还是暑假前的客流量,姜喜打算中考结束后过来摆摊,到时候拉着她妈妈一起。
回到家。
姜喜把赚到的钱全部交给妈妈。
孟雪梅以为两个小孩出去是闹着玩的,没想到卖画这么好挣钱。她惊喜万分,好奇地问起她们今天的经历。
姜小婵也爱讲,吹嘘起她是如何揽客,如何机智地找林嘉过来当模特,最后,她当然没落下齐澍那一段自己的英勇表现。
令姜喜和姜小婵都没想到的是,妈妈听完她们讲的故事表示出了疑惑。
“他出手那么大方,你们为什么不卖给他?为什么连他的名片都不留?”
姜喜的心里忽地烧起一股无名火。
“妈,这很不应该,你对这些事情是不是太不敏感了。”
知道她意有所指,孟雪梅扭头看向姜小婵。
三个人陷入沉默。
“大喜,”她妈咬着唇,尴尬地开口:“妈随口说说的,妈没见识,你别跟妈妈较这个真。”
“我知道,我没想较真。”
姜喜试图压抑这股怒火,但火越烧越旺,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妈一句话怎么就能把她气成了这样。
她肯定不是因为这句话而难受的,像是因为一些别的,姜喜也说不上来的东西。
她被气得直想掉眼泪。
趁哭出来前,姜喜离桌,回了小阁楼。
“姐姐怎么了?”姜小婵有些担忧。
孟雪梅摇摇头,轻声对她说:“上次被你爸托梦之后,你姐就一直怪怪的。”
姜喜还不打算睡觉。
正在气头上,即使她躺下去,也睡不着。
索性勤快一把,她开始在小阁楼整理能卖的画。
这两年的画画班真没白上,姜大喜很勤奋,画攒了一箩筐。她尤其擅长画风景,人物倒是画得很少。
姜喜发现,自己在留心对比着每一幅画的画风。
这时,她不得不承认,齐澍的话语仍然盘踞在她的脑海。
——“它们的画风不一样,很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为什么要在意他的话呢?
那男的只是想吸引她的注意,想找个茬,想不懂装懂。
她和以前自己画风不同,可能是她年龄大,画技更成熟了;也有可能是这两年姜大喜上了画画课,而原来自己的时间线里她没有上。
姜喜想着不同的借口自我安慰。
——别再想了。
她试图驱赶这个想法,就像驱逐一只房间里的粉色大象。
越是让自己别想,脑袋里的声音就越是执着地询问自己:
他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不一样,是为什么呢?
第15章 她化了
从期末到中考结束,气温逐日升高。
两个星期以来,姜喜天天盼着下雨。没空调的小阁楼像一个烤炉,把热量吸收了就不再排出,她热得汗流浃背,头晕眼花。
孟雪梅给俩姐妹买了大西瓜解暑,姜喜有自己的原因,愣是一口没碰。
画笔、林嘉、赚钱计划,也都被姜喜暂时搁置了。
她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考试,为姜大喜的中学时代交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这段时间,姜小婵依然跟林嘉走得很近。
从小阁楼看见林嘉回家了,她就跑过去跟他搭话,东聊聊西聊聊,没有半句要紧的事。聊到最后,姜小婵总能从林嘉那儿讹一颗糖回来。
大中午,太阳正毒。
见姜小婵又顶着大太阳跑出去了,姜喜提不起劲去管她。
担心姜小婵中暑,不如担心她自己。
辛苦地考完试,姜喜回家就倒向了床。
身体太不舒服了,她希望睡着了能好受些。四肢无力,心脏砰砰砰地跳,怎么喝水都觉得渴。她苦苦支撑,勉力抵抗着暑气的侵蚀。
姜小婵没出去多久,又跑回来了,上楼梯的脚步声吵醒了浅眠的姜喜。
“姜大喜,姜大喜……”
她喊得起劲,上楼才发现姜喜已经躺着了。
于是,她凑到她的耳边说话。
“姐?姐你怎么啦,脸好红!要不要去诊所看看?”
姜小婵的身体热烘烘的,姜喜扭过头,有气无力地应了句:“不用。”
“我刚才碰到林嘉,他说他等着你,今晚去看烟花表演。”
对了,烟花表演,她和林嘉约好的。姜喜脑袋涨涨的,兴致不高。
“我不舒服,可能不去了。”
“好吧,你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姜小婵识趣地远离睡觉的姐姐:“我出门跟新认识的伙伴抓知了玩,你好好休息。”
姜小婵帮她把床头的小风扇打开了。
走之前,她又往床头柜放了样东西。
“姐,这个送给你。”
风扇带来阵阵的凉意,驱散了一部分燥热,也赶走了姜喜的睡眠。
姜小婵刚才的话,她还是有些在意的。
妹妹从城市回来不久,居然已经交到新朋友了?真新奇。
她刚才给了她什么?要不然看看吧。
姜喜撑起半边身子,从床坐起。
床头柜上端端正正摆着一颗糖。
它是姜小婵平时爱吃的果味硬糖,蜜瓜味的。
“幼稚,这种糖只有小孩爱吃好吗。”这么说着,姜喜拆开了糖果的包装纸。
撕的力道不对,包装猛地崩开。里头的糖果掉落地板,咕噜噜地往床下滚去。
没得吃了,姜喜叹气。
她拖着病体,不情不愿地下床,伏在地板找那颗糖。
硬糖一路滚,滚进了床铺的深处,藏到了一个木箱子的背面。
姜喜能看见它,但床底的杂物太多,她必须把它们都搬出来才能够到。
她一屁股坐到地板,满心哀怨。
床底塞着她们家的被褥、从前的课本作业本、舍不得扔的厚纸壳,姜喜艰难地搬运。
终于,她把那个木箱子拽出来,找到了那颗该死的糖,丢进垃圾桶。
当姜喜将那堆杂物塞回床底时,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小木箱。
木箱子很眼生,外壳手绘着一只蓝色的大蝴蝶。
毫无疑问,这是姜大喜的箱子,她最喜欢蝴蝶。小时候,她曾调侃妹妹,姜小婵是烦人的蝉,她是翩翩飞舞的蝶,任谁见了她们都会觉得她更好看。
想到这儿,大约是中暑的症状,姜喜感到一阵剧烈的心慌。
里面是什么?带着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掀开木箱子。
箱子里只放了一样东西。
——林嘉的画像。
笑着的他、发呆的他、皱着眉头的他、低头写东西的他、手插口袋的他,托腮看向窗外的他……
密密麻麻一箱子的画稿,全是林嘉。
姜大喜抬眼看向书桌,那边挂了一张她画的托塔林嘉。
喉咙发紧,手在颤抖,她仿佛见了鬼,匆匆合上木箱子,将它推回漆黑的床下。
她们画的是同一个人,但观察的角度、画呈现的氛围、画画时的小习惯,竟没有一处是相似的。
这种不同,没办法用画画的时期不同,或者画画的风格不同解释。
它们很明显,是两个人画的。
“为什么?为什么?”
大颗汗珠从额头滚落,姜喜喃喃自语,不停地擦着汗。
汗水仿佛无休止地淌着,永远擦不干净。
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发现不是汗水正往下滴。
是脸。
她的脸在融化。
“怎么办……”
犹如被烧融的玻璃,她的脸在流动。
姜喜不得不用双手捧着下巴,她跌跌撞撞地往厕所里跑,想用凉水给自己降温。
几乎是边摔边滚,她冲下了楼。
水龙头被粗暴地拧开。
“哗——”
被太阳晒过的水流出来,烫得像岩浆。
顾不上那么多了,姜喜把脸凑到水龙头底下冲洗,水花四溅,她浑身都被水打湿了。
有水灌入她的鼻腔,呛得她直咳嗽。
姜喜感到辛苦。
她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一次穿越,明明那么努力,想把所有事都做好的。为什么还会如此痛苦,遭遇这样的惩罚。
她不知道。事到如今,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大量的水冷却了身体的温度,脑中思绪依然混乱。随着水温降低,脸的形状渐渐回归正常。
不知过了多久。
姜喜松开托举着下巴的手。
她咽了咽口水,紧张地望向厕所的镜子。
“幸好,还是原来的脸,脸没事。”
姜喜摸着这张属于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少女姜大喜皮肤嫩白,脸蛋明艳漂亮,不见一点儿损伤。
她松了一口气。
悬着的心尚未放下,这时,她瞥见镜中有一处不寻常。
自己的胳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这道疤,跟姜小婵身上的一模一样。
姜喜低头,搓了搓疤痕,没能把它搓掉。它长死在皮肤里,颜色暗沉,仿佛已经在那儿许多年,扎下了根。
“不可能,当年是姜小婵替林嘉挡的那一刀!”
抠着疤痕,快要把皮肤抠破,她头痛欲裂。
很想相信自己的话,可她的语气,越来越不确定。
“是姜小婵啊!是她!”
“是她……替林嘉挡的那一刀吗?”
第16章 想幸福
后来,怎么走上阁楼,怎么睡着的,姜喜不记得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
外面在放烟花。
睡了一觉,身体舒服多了。她听见楼下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知道姜小婵在鼓捣些什么。
她换了件衣服,走下楼。
孟雪梅不在家。姜小婵撸起袖子,踮着脚,手里拿着铁勺在锅子里搅合。
“你在煮什么呀?”姜喜问。
“你醒了!”姜小婵开开心心地看着她,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狗:“我在煮绿豆粥,已经煮好了,正想去叫你呢!”
姜喜望见姜小婵手臂上的伤疤。
她的手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无端冒出那道疤居然还在。
垂眸掩住情绪,姜喜乐呵呵地对她说:“我暂时不饿,装一碗带着,一会儿喝。”
姜小婵疑惑:“带着?带去哪?”
“喊上林嘉,我们去看烟花吧。”
姜喜的话让姜小婵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好耶。”她蹦蹦跳跳地上楼换衣服了。
找林嘉很方便。走到家对面,敲个门,就能找到他。
她们来喊林嘉的时候,他刚刷完碗,袖套都没摘。
“快!我们跑起来。”姜喜拉着他,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为什么要跑?”林嘉没弄清状况。
“看烟花啊!烟花不等人,等会儿要放完了!”
别看姜小婵腿短,她比他们跑得更快。
小吃街人头攒动。
今天的烟花表演让这儿挤得水泄不通。
没有哪处是空着的,他们挤在人群中,和大家一起仰头看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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