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不该留着他。”他重重冷哼,“没动他家人,我已经够仁慈了。果然,仁慈的下场就是被背叛。”
“还谈不上背叛吧。”
闵司臣理了理衣襟:“每个人都有立场。你在利用他时就该想到的。”
“背叛就是背叛!”
拐杖狠狠一拄,撞在没有地毯的地方很是刺耳,“就像你父亲背叛你母亲!”
严正德几步到他面前,压下身子,与他对视,挑衅一般放慢语速。
“就像,你弟弟背叛你。”
他的话没办法刺激到他。
闵司臣的心境不会因此产生丝毫波澜。
无视他,慢条斯理抬过酒杯:“司郁他还小,一时糊涂,做错事很正常。”
“到了舅舅这把年纪,做错事可就要自己负责。”
掌心攥紧,按着拐杖的手臂胀起青筋,严正德踱步了很久。
直到楼下的音乐又换一曲,直到厚重的云层将月光遮掩。
他背身站在窗前,以一种满足而释然的神色扬起嘴角。
“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了。”
“你有证据,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掌控了一切,又怎么样?”
“你的血始终是脏的。”
不再是儒雅的长辈,严正德此刻更像一个发了狂的疯子。
“你的父亲厌恶你,因为你害死了他最爱的人。”
“你的母亲也厌恶你,因为你身上流着那个禽兽的血。你的存在让她再也无法逃离,甚至为这个强要了她的男人诞下后代。”
“你知道吗。”
言至于此,他嗓音平静了许多,好像只是提起一件无关痛痒的往事,“曼晴拜托过我,不要将你留在这世上。很遗憾我没有做到。”
“想知道为什么吗?”他故作悬念。
又自问自答:“因为这样太便宜你了,太便宜你们姓闵的一家人了。”
“你们不值得在幸福的温床中死去。”
“所以?”
闵司臣也起身。
松了松胸口领带,手抄进口袋,以绝对的高度俯视他,“准备好要我的命了?”
“不急。”
严正德不与他正面交锋,闲步绕到他身后,浮夸感叹:
“那种失去重要之人的感觉,还没让你体验过呢。”
第26章 不可以是他
解锁手机, 他调出监控界面。
另一个与此布置相同的房间。灯光昏暗,但也能看清画面中央,苏澜的脸。
严正德选中横屏, 放大, 将屏幕几乎是贴在他眼前,以最平静的语气挑衅着。
“很可惜,在你眼里, 恐怕没有谁是重要的。”
“所以, 我只能选择她了。”
“停停停。”没等到闵司臣开口, 话已被严正德堵住,“你可别说什么, 她是无辜的。”
屏幕熄灭, 布满老茧的手指索命鬼一般勾起,敲着他斯文的领口:“当年, 曼晴也是无辜的。”
“可为什么没人肯放过她?”
……
房间沉默了许久,严正德继续品着他那瓶自酿的酒,那是这世上仅有的, 关于她的纪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闵司臣算准了时间开口:“放过她。”
“你想要我怎么做。”
“呵呵。没想到你这么深情。”
严正德只是轻笑, 穿过夜色抬眼望他,却像是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另一个人。
“放了她,倒也可以。”
“你什么也不用做。”
“接下来的时间, 你只需要待在这里。一旦你踏出这间房门,我会让你再也见不到她。”
时至此刻,他起身。卸去身上所有的城府与厌恨, 只是一个上了年纪、挂念后辈的老者,微笑着。
“记住, 你只需要待在这里。”
“我会带她来见你的。”
语毕,他背过身。
拐杖敲击着地面,随锃亮的皮鞋一齐踏出房间。房门缓缓关上,直到他的面孔彻底陷入黑暗。
……
另一间房内。
捕捉到走廊外隐约的动静,意味着时间就要到了。
负责看守她的侍应正百无聊瘫着望天,苏澜迅速集中精力,调整好状态。
还有十分钟。
十分钟后,大火便会从走廊两端的安全通道开始燃起。在那之后,就只有最多五分钟的时间可供逃生。
捆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悄悄脱出,但苏澜仍背着手,屏息凝神,在心中默数着时间。
比起方才的半个小时,最后的十分钟似乎尤为漫长。
窗外的月色亮了又阴,看守的眼睛已经快困成门缝,苏澜的倒数只剩最后几秒。
时间到。
屋外仍是一片寂静,维系着平安无事的假象。
苏澜没有迟疑,重新开始了计时。
一秒,两秒,空荡的房间将心跳衬得尤其沉重。
猛地一声划破寂静,房门被人撞开,苏澜几乎在同一刻抬头望去——
“闵司郁?!”
门外逐渐浓郁的烟味沿着墙壁攀进屋内。苏澜不可置信望着眼前向她冲来的人。
为什么是他?
不可以是他!
“没时间了,快跟我走!”
闵司郁两步就到她身后,想要替她解开绳索,却发现她竟然早就挣脱。
侍应刚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想要阻止,但已远远追不上两人。
苏澜几乎是被他拽着往外跑去。
此时火才刚烧起来,名贵的地毯一片片染为焦黑。那扇对称的房门依旧关着,闵司臣还在里面。
冲过走廊尽头,才算是逃离了火场。
越来越高的火焰将一切映得通红,影子像恶魔般摇曳。
乐声戛然而止,顺着直梯往下,大厅的宾客们正骚动着往外撤离。
“放手。”
苏澜不跟他走,想推开他牵着自己的手,却推不动:“闵司郁你放手!”
好像被她的反应吓到,闵司郁松了手,仰望着三阶楼梯之上的她。
“为什么?”
不解,又像不甘。
火势越来越大了。
苏澜没有回答,转身跑上楼梯,不带一点犹豫冲回火光之中。
一号休息室的房门已经开了,苏澜忍着滚烫撞进房间,那里却空无一人。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回过头,对称的房间内,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玻璃已被尽数打碎,他袖口卷起,手臂上几道辨不清的血迹。
浓郁的烟雾快要令她喘不过气,窗外的空气已是视线内唯一的冷源,苏澜几乎是本能地投进他怀里。
苏澜大口呼吸着,撕掉了已经凌乱不堪的裙摆,只留下到膝的长度。
她简单替他手臂做了包扎,“刚才……出了点意外。”
“没关系。”
小臂被她扎上一个黑色的大蝴蝶结,闵司臣牵起她手,“都结束了。”
警笛声响彻夜空,蔓延的火光终究无法将一切吞没。
耳边一阵巨大的突风,是救援的直升机靠近了。
其中一架机身涂装和警方的不同,是闵司臣的人。
绳索精准地抛进了窗内,苏澜熟练地系上安全扣,等闵司臣也完成,两人迈过玻璃残渣升入空中。
清冷的晚风袭过,望着身后渐远的火光,五感才终于变得真切。
她想在人群中找到闵司郁的身影,但离得实在太远,已根本无法看清。
……
进入舱内,苏澜才总算松了口气。
至此,这一幕总算该要结束。
直升机爬升到了一定高度,逐渐稳定,苏澜扶着内壁把手去系安全带。
手才刚碰到卡扣,尖锐的金属撞击声令她猛地收回手臂。
子弹轨迹偏差了几厘,没命中她,在合金舱门上留下一个明显的凹坑,反弹陷进了后排的座椅。
怎么会?!
苏澜不可置信沿着弹道回头,一瞬间对上了对方朝着她的枪口。
他不是闵司臣请的飞行员吗?!
【警告!警告!】
【世界线不稳定度42.5%】
“都别动!”
男人体型肥硕,单手拉着操纵杆,枪口在两人间摇摆:“很抱歉,闵先生。您给的报酬很高。”
“不过,您的命还能价值更多。”
趁他回头操纵仪表,苏澜拉着闵司臣猛地撞进座位后的角落。
重心偏移带来剧烈震荡,那飞行员不得不回正身体调整飞行姿态。
“妈的!都说了别动!”
他朝着两人躲去的方向乱开两枪:“别逼老子跟你们同归于尽!”
奈何那地方是他视线死角。除非离开驾驶座,否则没办法完成瞄准。
“钱,我能给你更多。”
角落很小,堆满了物资杂货,闵司臣将苏澜护在身后:“告诉我,你为谁卖命。”
严正德?还是闵司郁?
苏澜只能想到这两个答案。
如果是想要他的命,那么严正德的嫌疑大些……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这和原著写的不一样啊!
“老板,这就是你不懂事了。”
稳住航向,驾驶舱传来什么被解开的动静,子弹重新上膛。
“反水这种事啊,只能做一次。性价比最高。”
眨眼间,脑内模拟着数种可能,苏澜紧张咽了咽,不由得脊背发凉。
不行,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手被牵过,闵司臣的手覆了上来,将她的手摊在自己掌心。
她的手比自己要小上一圈,闵司臣取出一把Beretta,交到她手中。
苏澜有些疑惑抬头看他,四目相对,纵他一字未提,她却能读懂他的眼神。
驾驶舱传来第一声脚步,苏澜屏住呼吸,调整好姿态,借着他的第二声脚步上了膛。
三米……两米……
只差最后一个转角,苏澜先发制人,踢击、制服、夺枪。
数秒间形势逆转,苏澜按着他压在地上,双腿锢住他四肢,拿枪抵着他脑袋。
胖子这身手,和她比还是弱了点。
“我错了、我错了姐!”
他带着哭腔大声求饶。
被这么个中年大叔求着喊姐,苏澜可爽不起来。
给闵司臣一个眼神,他取过一旁刚用完的救援绳将人捆住,一路拖到舱门。
“你要干什么……喂!你要干什么?!”
舱门打开,失衡的风场使机身猛地一震,气流太过紊乱,控制系统开始警报。
闵司臣黑色的皮鞋踩在他胸口,早先被火烧坏的西装此刻在风中翻卷。他整理着手臂有些乱掉的蝴蝶结。
“说,你为谁卖命。”
“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
高空,强烈的气流令他睁不开眼,嗡鸣的警报快要让人发疯。
他已经歇斯底里:“马上就要坠机了!你疯了吗!快放了我……快放了我!不然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
苏澜抓着扶手,把枪递到闵司臣手里,忍住摇晃,一步步摸到驾驶舱。
好吧,虽然很多年没碰过了,但以前在机构学的东西,幸亏还没全忘。
简单读了会儿仪表盘,苏澜很快调整好飞行姿态。
也所幸他们的高度足够,这一片都是旷野,不需要太多的飞行技巧。
“搞定。”
苏澜手举过头,比了个OK。
恐怕从这一刻起,地上的男人才真正陷入绝望。
“是严正德……”
没必要再挣扎了,他幽幽地开口:“是严正德找到我,告诉我如果今晚成功见到你,无论什么手段也要把你弄死。”
得到答案,闵司臣关上舱门,垃圾一样将他扔在货物旁,回到驾驶舱。
“这不应该啊,你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余光瞥见他靠近,苏澜小声问道:“如果是有人泄密,会是谁呢?按理说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才对……”
能感受到闵司臣站在身边,但半晌没有他回应,苏澜有些疑惑地回眸望他。
唇瓣在这一刻被吻住。
温热的触感。
一个带着血迹的,不是特别缠绵、但又分外深刻的吻。
四周好像突然静了,只有浆叶的嗡鸣声悬在上空。
远处是维也纳森林,阿尔卑斯山的尽头。夜空终于是晴,而她的心跳分不清是因劫后余生,还是为某一个人。
“如果我说,不想再和你扮演情侣。”
他垂眸,目光落在身上,有温度一样灼热。
苏澜呆呆地收回目光,一动不动望着眼前,心绪慌乱:“什、什么意思?”
“意思是。”
他停顿,口袋里取出一枚礼盒,向她打开。蓝丝绒的盒子中央,躺着一条耀眼夺目的宝石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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