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金客家财散尽,状元郎客死异乡。”
“一夜逍遥,一夜散财,才华横溢又如何,那销金客还不是渡不了美人关,终是被人骗得团团转,痴人是也……”
秦栀嗑着瓜子啧啧两声,看来今日是个深情郎被薄情女辜负的故事,很是合她胃口,还不等她叫一声好,二楼雅间破空声响起。
秦栀耳力极佳,对内力波动的感知十分敏锐,她一抬眸便望见一支金色长箭自二楼射出,直直插在说书人的桌前。
那说书人在扶桑山下说了多年的故事,暗中保护他的客人不知几何,早便不惧这些灵师的威胁,他微微仰起头,望向射箭之人。
“这位大人,若不想听,离开便是,何故扰了诸君兴致。”
眼看周围不悦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秦栀也忍不住蹙了眉,她这才刚坐下,不过听了几句便被人无故打断,实在可恶!
那众矢之的的灵师丝毫未受干扰,拉开帷幔缓步走到众人眼前,一身干练清爽的窄袖小褂,皮质腰带上别着数把短刀,剑眉之下一双金瞳不怒自威。
望见她的一瞬,秦栀眸光一闪,竟然是她!
第8章 说书
那人一袭玄衣,袖口衣摆皆有祥云金纹点缀,猎猎而起,无风自动,褐色抹额下一双金瞳冷冽如刀。
正是扶桑山森罗峰峰主——商岚。
扶桑山十三峰中,若论战力,当属商岚为第一,怕是三年前修为未跌的秦栀也不敢轻易与之相抗。
“嘶……怎么是她”秦栀往后缩了一缩,似是极怕被认出来,也是,用她的名号招摇撞骗、借势压人,怎会不心虚呢
好在商岚压根没有发觉秦栀的存在,她长臂伸展,朝着说书人拉了满弓,肃杀气弥漫在整间茶楼。
一时间杂役们皆是屏住呼吸、不敢动弹,这说书人可是他们店里的台柱子,若没了他,茶楼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身体浑圆的老板气喘吁吁跑到商岚身边,圆滚滚的肚子上下晃动,引得后者忍不住撇过了头满目嫌弃,老板眯起眼点头哈腰道:“女侠手下留情,若有误会,也可当面说个清楚,莫要牵扯了无辜。”
茶楼的几个角落忽然间传来几道威压,直冲商岚而去,外溢的气息尤是秦栀都微微蹙眉,六阶、七阶,甚至还有秦栀未能触碰到的层次,这茶楼果真卧虎藏龙。
看来不论是大能还是小卒,都很爱听故事。
商岚不屑地嗤笑道:“藏头露尾的鼠辈!”
接着她周身黑黄纹路浮现,手腕上生长出一簇簇虎毛,额头上巨大的金色纹路纠缠在一起,凝结成一个“王”字。
灵兽附体,万兽之主的虎自是生来便克制万物,将那威压尽数弹了回去。
气氛霎时间剑拔弩张起来,包厢中金戈出鞘声渐起。
可商岚毫无顾忌,自二楼纵身跃下,站在说书人面前,拾起一支箭抵在那说书人鼻尖。
“一掷千金只为红颜吗为何不能是为了情与义”
“你在此颠倒是非,辱人名声,真是该死!”
说书人呵呵笑道:“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不过听个故事罢了,何必如此较真”
秦栀呼唤系统:“宿主与商岚是否结怨”
系统答道:“宿主对女人不感兴趣,与商岚不过点头之交。”
“……行,我知道了。”
秦栀如今修为倒退,本不想太过招摇,也不愿招惹是非,可毕竟出自同门,她又十分欣赏商岚的品行,于是轻叹一声扯开了面前的帷幔,走到大堂中央来。
“商峰主,别来无恙,何必大动肝火,伤了彼此和气。”
秦栀作揖,按辈分商岚与她的师尊是同辈人,她理当恭敬。
还不等她解围,商岚的弓箭便已然指向了她,后者几乎目眦尽裂,眼底一瞬间激起了怒火与仇恨,比起那说书人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
秦栀略感不妙,赶紧问道:“系统,你是不是又有事瞒我”
系统似是恍然大悟,赶紧找补:“是她,是颜戈的师尊!”
“颜戈”秦栀在记忆中找寻这个名字,记起了初登扶桑山的往事来,“我记得他,他与我同一年拜入扶桑山,被商岚收为弟子,可我与他相交甚少,怎么……”
“是宿主,”系统小心翼翼道,“我想起来了,方才说书人口中的销金客便是颜戈,而他一掷千金的红颜,是大人您。”
“宿主骗颜戈在拍卖场买下传功秘籍,将一身修为尽数给了宿主,以此来购买短效解毒丹抵抗合欢散……”
秦栀目色闪过一丝冷意。
坑挖了一个接一个,她真是服了!
如今修为大跌,若商岚有意为难,她又怎能相抗
她伸手摸出提力丹,若真动手,怕是只能以此保住性命了!
“是你,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商岚一双剑眉竖起,咬牙切齿地望着秦栀,“便是你骗我徒弟一掷千金修了邪术,如今他修为散尽,你可满意了”
众人哗然一片,这不比说书人的故事更为精彩
秦栀蹙了眉,不悦道:“商峰主,若无证据便随意指摘,恕我不能接受。”
接着秦栀捏诀设了道屏障,逼音成线道:“同为扶桑山峰主,刀剑相向已是触了门规,何况还有长老阁执事在场。”
方才二楼雅间散出的一缕气息,便是扶桑山一位隐世长老,秦栀曾与之有过几面之缘,认得这气息。
既实力不济,那便只好继续借势了。
“倪长老,还请您主持公道!”秦栀方才便引了一道音传给二楼某处雅间,此时只要倪长老有所回应,便是给秦栀撑了场子,商岚便没办法再动她。
听了秦栀的声音商岚面色发青,一双浑圆的眼死死盯着秦栀。
过了半晌,未见倪长老回应,商岚怒极反笑,道:“还想搬援兵,这哪来的长老”
商岚这话未避着众人,没有秦栀那般谨慎,长老悄悄出山便也罢了,竟躲在茶馆听故事,传出去恐怕又是一庄逸闻,天下不知多少人会拿倪长老开玩笑。
秦栀想借倪长老的势,便要替对方考虑后果。
可商岚却直言道出,已是犯了忌讳。
因而倪长老轻叹了一声,逼音成线对二人说:“商岚欲伤同门,罚闭门思过三日,立即回森罗塔执行。”
“!”商岚猛地回过头看向那雅间,秦栀嘴角都忍不住勾了勾,她如此行径,便是犯了同样的忌讳,长老是不会想让旁人注意到他的。
于是秦栀上前道:“商峰主,您要杀先生,怕是二楼雅间的诸位都不会同意,您确定要与大家为敌么”说着,秦栀扫视二楼一圈。
“秦栀!”商岚咬牙切齿,有倪长老在,她不敢放肆,于是甩了甩衣袍愤然离去,秦栀敛了笑意,朝在座诸位作揖道:“感谢诸位帮在下解围,来日有缘请大家喝茶。”
说书人扇子一展,继续娓娓道来,可秦栀已然没了继续听的兴致,她收拾好背篓走出茶楼,对系统问道:“颜戈的事,给我说清楚。”
听见她语气里的凝重,系统连哭都不敢哭了,轻声细语答道:“一年前,颜戈闭关修炼,不慎走神被邪气入侵,刚巧碰上了宿主,宿主用内力买了枚驱邪丹救他一命,自此颜戈对其言听计从。”
“半年前宿主不知为何沾染了合欢散,骗颜戈需要渡内力抵抗毒性,于是颜戈在拍卖场一掷千金买下摄灵心法,将一身修为尽数给了宿主……”
“颜戈现在何处”
“自是森罗峰。”
秦栀撇撇嘴,喃喃道:“看来以后见到森罗峰的人我得避着一些,先是钟亭月,再是商岚与颜戈,尤其是颜戈。”
“可是他也曾真心待您……”系统有些迟疑。
秦栀冷着一张脸,面露疑惑地摊摊手道:“他报的是宿主的恩,与我有何关系”
系统不知哪来的胆量,竟然顶嘴道:“你不惜用仅剩不多的内力救李闻雪,还承受着万剑穿腹之痛为褚云祁烧了陨冰室,可为何到了颜戈那里,便唯余一句‘得避着一些’”
秦栀打断了他的话,“救大师兄,因他自小于我有恩,我投桃报李;善待褚云祁,因他是我的徒弟,我本就该偏心他。”
“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与宿主有关,她是她我是我,即便旁人分不清,可我自己得拎得清,若要我承担旁人造下的罪业,我又何其无辜”
秦栀先是驳斥了系统,又调侃他道:“你既如此博爱众生,怎不寄居在白帝体内人家的本命灵兽是福泽瑞兽,掌祥瑞之力,与你这种慈悲心肠最为相配了。”
秦栀将“慈悲心肠”四字读得极重,毫不留情地讽刺着他,系统沉默良久方才说道:“你的嘴当真是厉害,方才在茶楼三两句话便让商岚与所有人对立,从前清高的你哪去了”
不知怎的,系统的话里竟藏着几分别扭。
秦栀拍了拍背篓,答道:“清高是分场合的,若我为弱势,清高,便是愚蠢,是自寻死路。”
不知怎的,秦栀一挑眉,眼里闪过怪异之色,问道:“你怎知我从前爱装清高,我们刚见面一天吧。”
系统磕巴了一下,答道:“我跟随宿主三年,自是从旁人口中听闻过你的旧事。”
山道上结了薄薄一层冰,走起路来有些打滑,秦栀将背篓背在身前,预备释放绯月雷雀飞回灵晔峰。
“罢了,像你这般能预知未来之人,自是手眼通天,只是不知你何时给我弄来修复丹,补好我的墟鼎,若不然,再有一月你我皆当死在合欢散之下。”
内力运转,墟鼎隐隐作痛,秦栀皱着眉往前飞了一段路,忽然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自深山中走出。
这边系统还在喋喋不休:“你得先喝几天翡翠白玉汤养一养,我会将修复丹的方子给你,然后教你用炼丹炉……”
秦栀收敛了翅膀躲在石头后面,“行了你先闭嘴吧。”
系统噤了声,顺着秦栀的视角望去,只见一袭湛蓝色衣袍的青年疾步而下,凛冽的风在他鬓角染上寒霜,却也远远抵不过眼底的森寒。
他紧抿着唇,眼神阴鸷而割裂,似乎暗藏着什么心事,竟完全没有察觉到石头后的秦栀。
“这小子做什么这么急”秦栀问道。
“不知道。”系统答。
秦栀蹙眉,“你会不知道你连他今后会成为祸世魔头都能预料,竟预料不到他立刻便要去做的事情”
系统:“……大人,我获取的信息也是有限的。”
“行了,你真是废物。”秦栀嗤之以鼻。
带着背篓不利于行走,她找来一团枯枝盖在背篓上,便循着褚云祁的足迹一路下山。
绕过结了薄冰的惠旸溪,是一片碑林,名为无尽碑林。
那是曾为大道牺牲的扶桑山灵师的归处,秦栀的师尊便葬在了那里。
秦栀顿住脚步,眼底有些犹豫,可嗅到那一丝烟火气后,她咬了咬牙还是轻步走了进去,绕过大片墓碑,她窥伺着褚云祁的一举一动。
“系统,你看看那是谁的墓碑。”
“大人,您之所见便是我之所得……”
“行了,废物,退下吧。”
“……”识海隐隐传来系统的啜泣声,很快便被秦栀呵斥住了,她嫌系统太烦。
呼啸的寒风肆意地撩起褚云祁额间碎发,高马尾在空中掠过好看的弧线,接着虔诚地贴近地面。
他屈膝跪下,重重磕头。
细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秦栀耳边,只听见了模糊的几个音节。
“我……她……回……杀……”
秦栀想再往前靠近几分,可褚云祁忽然站起身,吓得她赶紧闪身回去,待到褚云祁离开碑林,她才缓步而前,只见那碑上空空荡荡,光滑平整,竟是一座无字之碑。
阴冷墓地里不知怎的扬起一连串冰渣,生生砸在秦栀的小脸上,钻心的凉意让她心里发慌,她蹙着眉速速离去,可刚来到碑林门口,便看见了两个熟人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第9章 碑林
无字碑林外,银霜遍地。
湿雪越下越大,薄凉的风掠过身侧,寒意自足尖而起。
秦栀先是朝褚云祁招了招手,又瞥了一眼他身边的钟亭月,道:“真是与师妹有缘,到哪都能遇上呢。”
钟亭月翻了个白眼,金戈声起,剑已出鞘。
“秦栀,如今不在灵晔峰,你拒不了我的,出剑吧!”钟亭月剑指秦栀。
秦栀无奈摇了摇头:“为何要一直追着我,森罗塔就这般闲吗”
钟亭月声音里满是怨气:“你害我同门致其修为散尽、虐待徒弟不配为人师表,今日我便要将你这虚伪的狐狸面具撕碎!”
秦栀眼眸覆着冰霜,肃杀气迅速袭上眉宇,她假意擦了擦鼻尖实则悄悄服下提力丹,内力如潮涨般汹涌溢出,感受着墟鼎之中久违的充盈,她不自觉勾唇笑了笑。
“废话真多。”
钟亭月见此情形更是燃起怒意,不等秦栀亮出武器便率先冲了过去,秦栀目光一凛,朝褚云祁道了句:“云祁闪开,别伤着你!”
褚云祁佁然不动,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冷冷望着眼前的一幕,似是无论发生何事都与己无关。
湛蓝的翅羽翔于天空,秦栀居高临下望着钟亭月,而后者银狼附体,面上浮现出五道金纹,长剑握于手中直指苍穹。
“秦栀,多年不战,你竟跌了境界!”钟亭月望着秦栀面上五道金纹,嗤笑出声。
“你就如此怕与我正面相抗么有本事站在地上与我对决!”
钟亭月的本命灵兽是银狼,自觉醒之日起便幻化出一把银狼剑,越是自身炼化的武器与自己契合度越高,更何况是她天赋所有。
秦栀冷眼睨着她,暴涨的内力叫她气血膨胀了许多,嘴唇殷红如泣血般妖冶,她微启薄唇淡淡道:“若我翔于九天,你连我的衣角也摸不着,这数年的修行你竟都没学会御剑,还敢在羽人面前叫嚣”
无论何方,东方修士、北方精灵,亦或是南方鲛人,皆向往广阔的天空,哪怕没有翅羽的灵师也可依靠后天的修炼,御剑飞行。
御剑是灵师修行中最考验心性的一关,亲手挑选或铸造一把有灵气的宝剑,以自身内力滋养以至人剑合一,沉下心来方能在空中稳住身形。
褚云祁拜入灵晔峰的第一天,秦栀便赠了他一把她亲手锤炼的短剑,那时他年岁尚小,短剑的长度正好与之相配,好似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不过三月,褚云祁便能在秦栀的看顾下御剑而行,他内力不深,飞不了太久,却十分小心谨慎,脚下从未出过岔子。
说起来,自秦栀回归,还未曾看见褚云祁的短剑,不过他如今身形见长,那短剑已不再适合他了,说不准已经换了新的宝剑。
钟亭月旋出剑花,锋锐的剑气直冲秦栀,可秦栀手中雷声作响,电流钻进剑气,顺着金属之力竟缠上了钟亭月的手腕,一时间她惨叫一声险些丢了手中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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