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讲就算了,干嘛非得…”
说些有的没的的混话。
或许是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太近,林衔月这声略微的埋怨落在傅初白耳朵里和撒娇别无二致,他的心脏一下就膨胀起来,低声哄着:
“没不愿意讲,你再问一遍,我这次一定好好答。”
话是讨饶的口气,但两条箍着林衔月的胳膊却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
林衔月虽然也保不准这人是又拿话来逗自己还是真的打算好好说,但此情此景很明显,她不问一句是逃不脱傅初白的掌握,只好垂着眼睛把刚刚的问题又说了遍。
“这是我和家里人说好的。”
傅初白垂着眼睛,直到林衔月有些意外地将视线抬起来才接着往下说:
“要是想比赛就没有俱乐部,要么想要俱乐部就不能参加比赛。”
他说着,唇角勾了下:“当时这群小孩都跟了我好些日子了,不搞个俱乐部一时间还真没法把他们都安顿好。”
林衔月原本有些紧张的呼吸因为傅初白这两句莫名平和下来,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会儿为什么会突然起了些心疼的心思来。
所以傅初白也是曾经因为一件事,而不得不放弃过另一件事的。
他也并不是,要什么就一定会获得什么的。
林衔月正这么想着,耳边就突然听到傅初白突然倒吸着气嘶了声:“不说这些了,说正事。”
林衔月愣了下,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开始在胸膛中慢慢攀升起来。
她有些紧张,刚准备率先开口和傅初白抢夺话语主动权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腰上一紧——
是傅初白支在旁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揽住她的腰,此时正带着点儿力将林衔月整个人抱着贴向自己。
男生身上的热气猛地压过来,一瞬间将周遭的氧气全都夺走似的,林衔月猛地一滞,不自觉抬手抵住对方的胸膛,很急切地叫了声:
“傅初白!”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脚离了地,整个人被拦腰直着抱起来,坐到了车头前盖上。
等她坐稳,傅初白的手也收了回来,虽然依旧撑在她身体两侧,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拉开了些。
越野车的车头算不上矮,林衔月这往上一坐,竟直接比傅初白高出大半个头去,垂下眼睛时正好能对上对方掩在睫毛阴影下的视线。
傅初白看着她面上还没来得及掩饰的慌乱和堂皇,唇角微抬:“怎么,害怕我不干人事?”
林衔月心绪还没平复,羞赧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将头偏到一边,假模假式地蹙着眉问:
“你到底要干嘛?要让我看什么?”
傅初白垂着头确认她在车上安安稳稳地坐好之后,自己也重新摆正身子,挨着林衔月垂落下来的小腿,背靠着车头站好,朝正前方扬了下下巴,笑着:
“看这个。”
林衔月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傅初白的动作把视线看过去。
刚才上山的那几辆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来了,入口那里围着些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其他的场面也没什么变化,和方才看到的大差不差。
林衔月拧了下眉,刚准备朝傅初白发问,就听到那人声音很低地开口:
“三、二、一。”
是倒计时。
几乎是在林衔月反应过来的一瞬,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场地的喧闹,有个闪亮的光点从人群中朝天空直直地窜去,然后在半空中猛地炸出一朵巨大的烟花。
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色彩璀璨的烟花在如墨色的天空中接二连三的炸响,竟然将山上的灯光、地上的篝火都比了下去。
一时间,林衔月的眼瞳中只能容下烟火的绚烂盛绽。
在烟花绽放的声音中,林衔月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在这一刻也合上了某种相似的旋律,在某种奇异本能地驱使下,她垂下视线,看向傅初白。
四目相对,
傅初白没有在看烟花,
傅初白的眼睛里是她的身影。
林衔月听到自己不知道为何有些低哑的声音:
“是你?”
傅初白半昂着头,也不知道是烟花更亮,还是他的眼睛更亮。
“过生日总得要带你看点儿难忘的。”
他笑起来,眸色里是让人心悸不已的暧昧情愫:
“难忘到,以后你每次看烟花,都只会想起我。”
深沉缱绻,直白张扬。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出现在傅初白脸上,不仅毫不违和,甚至还有种让人意外沉沦的感觉。
林衔月几乎毫不怀疑,这一刻,傅初白的眼睛要比半空中炸开的烟花还要亮。
她感觉自己心里像是被装进了个还在不断充气的气球,整颗心脏都开始无限制地鼓胀起来,有种异样的酥麻感从前胸蔓延到后背,然后顺着血液流进四肢。
她神色有些复杂,声音很轻地低喃了句:
“傅初白,你怎么就非得…”
后半句话没了声音,像是淹没在某种无声的叹息之中,像是无奈,又像是质问,
既对傅初白,也对自己。
你怎么就非得追我?
怎么就非得搞出些扰乱人心的动作?
只是林衔月在心里这么说完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强词夺理,最开始从心里想要这个结果的是她,真有这个结果了不仅逃避还责怪别人的,也是她。
林衔月这么想着,心绪竟然没由得安定下来,像是法庭终于落锤宣判似的。她手掌向下压在身体两侧,微微借力从车前盖上站起来。
没了越野车的加持,她和傅初白的视线又回到了原来的高度。
烟花还在持续不停地放着,也不知道是第几轮,整个天空被打得像白昼似的,她看着傅初白的眼睛,声音轻的像缥缈的雾:
“你还记得我说的,我有话想和你说吗?”
傅初白挑了下眉,面色没怎么变,甚至幅度很小地耸了下肩膀:“记得,怎么,你是打算现在和我说?”
林衔月点了下头,很郑重地嗯了声。
这些话本来当时和堂哥林子行聊完之后就想和傅初白说,是因为自己一时私心才拖到今天,可是现在,
林衔月知道,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所有事情就会像一辆零件腐坏的汽车,朝错误的方向一路开过去。
她眼睫颤了下,避开傅初白的视线:“其实我一开始就…”
“呲——”
橡胶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将林衔月尚未说完的话语硬生截断,耀目的大灯闪的人几乎是不自觉地眯了下眼。
是辆银白色的轿车从他们刚刚进来的方向一模一样地开进来,车后座的人似乎很着急,刚停稳就拉开门冲下来。
是阮安。
林衔月的神经突突地跳了两下,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就看见从轿车副驾驶座位上又下来一人。
烟花炸响,借着光她无比清楚地看见那人的脸,
李言才。
他脸上闪烁着浓烈且卑劣的欲,既是对眼前的场景,也是冲自己,冲自己身后的傅初白。
绚丽的烟花在这一刻终于迎来它的尾声,周遭的空气骤然沉寂下来。
林衔月仿佛被点了穴似的呆呆站在原地,血液凝固的声音从她全身各处传来。
她看见阮安冲着她露出一个极为挑衅轻蔑的笑容,然后一步步地走到傅初白边上,声音娇俏可爱:
“你这次可要好好感谢我。”
“没有我的话,你可就要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第36章
阮安咬字很轻,说话的时候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微仰着,完全是小女孩邀功要赏的样子。
李言才也叫了声姐,凑过来,眸间闪着令人作呕的探究欲望,像只永远得不到满足的来自地底的怪兽:
“你知道这么个好地方,怎么不和我说啊!”
林衔月不想理他,又或者说没多余的心思理他。她全身的血液神经都僵住了,注意力不受控地集中在傅初白身上。
又或者说,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傅初白身上,在等他开口说话。
安静了几秒,傅初白开口道:
“玩弄我?”
“怎么个玩弄法?”
林衔月脊背一僵,几乎是不受控地伸出手拉住傅初白的衣角扯了下,声音很轻:
“我,我是…”
“她是故意的!”
阮安生怕林衔月在自己之前把事情说出来,赶忙高声打断:
“她是故意接近你,想要利用你给她这个弟弟难堪的!”
“你应该知道吧,她弟弟很早之前去过你的俱乐部,结果你们俱乐部那个经理,连带着他们和那个介绍人一起给轰出来了。我猜,林衔月同学当时看到一直威胁自己的弟弟原来也会被别人打压羞辱的时候,”
阮安勾起唇角,眼底划过一丝蔑视又满足的光:
“心里肯定特别爽吧!”
林衔月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坠入到极寒的冰窟之中,连最基本的呼吸都让肺部泛着刺痛,垂着身体两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在熟悉的痛感中,她好像回到了那个阴沉的雨天。
在李言才告诉自己家里给李成钱的前因后果之后,她鬼迷心窍似的跟上了对方的步伐,然后她就站在俱乐部不远的小店门前,看着李言才和他那帮同学战战兢兢地,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站在门口。
那一刻,林衔月并没有因为在李言才身上看见了高中时被李成逼到不知如何自处的自己的影子而产生丝毫同情,她心里生出的,是种眼见坏人受罪的痛快。
紧接着,她看到有辆车开过来停在门口,车窗被人打开,里面坐着的男人和门口的保安说了两句话,用很不屑地眼神看了眼门口站着的人后,一脚油门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她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了,结果没几天,她就站在舞台上,在一片灼目的聚光灯下,看见那个男人。
那一刻林衔月心里想,
她最终没有成长为母亲口中的善良的人,
因为她是实打实地希望,李言才可以一直,一直这么不痛快地活着。
阮安的话并没有让场面沉默下来,因为边上的李言才早就因为眼前的场景激动万分,他像是完全没有听懂阮安话里的意思,一双闪着贪欲的眼睛晃晃地望着林衔月:
“姐!你早说你有这个渠道,我还和老爸找什么关系啊!”
他说完,谄媚的视线转动傅初白身上,身体半弓着,极谦卑的样子:“我是林衔月的弟弟,李言才,我看刚刚这情况,我应该可以叫你一声姐夫的。姐夫,我非常非常喜欢咱们俱乐部,也非常喜欢车,您看,能不能看在我姐的面子上,给我个机会?”
李言才的样子让林衔月胃里翻涌着,几欲作呕,她抓着傅初白衣角的手没松,指尖用力到几乎发白透明,像是拽着溺水之前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傅初白也不知是没感觉到,还是不想理,没回头,只眼神打量了下李言才,冷哼了声,语调松松垮垮地:
“你是她弟?那为什么她姓林,你姓李啊?”
“她原先肯定也不姓林啊,所以我爸说养女儿没用,心里总是惦记着死了的妈,一成年就偷着拿户口本去把名字改了,这才姓林的。”
傅初白眼神略沉了下,声音带着点恍然,还带着点笑,却偏偏多了分让人无端打颤的冷意:“是这样啊~”
语毕,他侧过身,拨开林衔月拽着自己衣角的手。
林衔月一愣,还未等她感觉刚才傅初白碰到自己手背上轻拍的两下是不是某种意义上的安抚时,就看到那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踏了一步,然后一拳砸在李言才脸上!
这突然的情势转变不仅让林衔月吓了一跳,原本站在边上准备看戏的阮安也是一脸的懵,等她反应过来从喉咙中嚷出一声尖叫来时,傅初白已经又在李言才脸上补了几拳。
他没收着力道,李言才嘴角有血丝渗出来,人也已经像片破垃圾般的倒在地上,含义不明地呜咽着。
傅初白拎着他的领子,把人半拖着扔到阮安车边上,侧过脸一脸阴鸷地看着她:
“人你带过来的,自己带回去,别让这种垃圾脏了我的地界。”
说完,他转身朝林衔月走过来,眉间蹙着,明显带着怒:“上车。”
很简短的两个字。
林衔月心尖颤了下,紧紧犹豫了一秒,便快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傅初白的动作娴熟,启动掉头一气呵成,只在路过像是被吓到所以依旧僵直在原地的阮安时将车子停下来,车窗打开:
“阮安,分手了再闹这些事情没意思,今天这事就是提醒你,把你做的事一件件摆平了,别等我动手。”
他说这话的时候连半分眼神都没带过去,刚说完就踩下油门,车轮掀起一阵滚滚烟尘,那几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后视镜里。
车子里没人说话。
明明是和来时差不多的情况,可林衔月的血液却一点点地像是被冰封起来似的,她很想张嘴和傅初白解释什么,但等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一切都是徒劳——
毕竟的确是她隐瞒有错在先。
而且还因为自己的贪心,错过了第一个开口向傅初白解释的机会。
然后是每一个。
所以无论对方怎么对自己责怪、愤怒,甚至鄙视,
都是应该的。
只是即使在心里这么说服自己,林衔月心里还是往上翻涌着很浅淡,但是持续的难过。
车子不知道在一片寂静的夜色里开了多久,就在林衔月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心底复杂的情绪淹没的时候,傅初白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下马路,将车子停在一片空阔的平坦野地上。
周围没有别的光源,傅初白甚至连前灯都关了,只剩下天空中挂着的半弦月散着青白一片的光。
傅初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没多少起伏的语调在车厢壁上来回拍打:“所以,阮安说的是真的,你很早之前就认识我了。”
林衔月心尖颤了下,头埋得很低,眼眸盯着裤子上的褶皱,弱不可闻地嗯了声。
余光里,她看见傅初白把置物柜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包烟,取了一根出来之后倒是没抽,只是懒散地用牙齿咬住,声音也含糊起来:
“发现我这人对你来说似乎有点利用价值,所以打算?”
他语气顿了下,语气往上挑了两分:“吸引我的注意,让我喜欢上你之后,让我去找你弟,给你报仇?”
林衔月感觉自己快要被身体里的冷冻僵了。
她没说话,算是用沉默表明了答案。
车厢里又安静了两秒。
傅初白抬手将烟从齿尖取走,手指虚夹着,明明没点,却做出一副抽烟的样子来,像是再用动作欺骗自己身体里泛起的瘾似的,带着点清醒的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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