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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医务室。
还好，还好，没有什么意外。
莫娅放下心来，脚步都轻快两分。
尤秀却紧张起来，在黑暗中摸到莫娅的手，虚虚握住她手腕，将莫娅往身侧又带了带。
两人的脚步不自觉一同加快，行至同一频率。
灯光越来越近，还有五十米左右，便要到出口了。
“喵――”
毫无预兆地，措不及防地，尤秀怀里的黑猫跳到地上，发出尖利刺耳的猫叫。
糟了！
一开始就该搞死这丑东西！
第101章 养女八
莫娅欲哭无泪。
在无数黑影嘶吼着,有鬼影伸出手，有鬼影拿出工具。
在被一只黑影攥住小腿的的时候，莫娅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没有被清除掉的世界，一个逻辑完全崩坏的世界。
无需掩饰的暴虐疯狂。
秀秀必须离开，她不能被抓住！
“走！”
莫娅反手拽住尤秀的手腕，扒开层层叠叠的黑影，勉强带着她跑了两步。
但她很快又意识到两个人是逃不出去的。
“你快跑,我没关系的。我不怕他们，我会活下来的，你不可以有任何负罪感。”
在隐隐绰绰的灯光中,莫娅重重推开尤秀,将其推出鬼影的包围圈。
“白霜！不可以！”
尤秀泪流满面，冲莫娅疯狂摇头。
黑猫踩在她肩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莫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在人类皮囊被鬼影淹没之前，她还是尽量扯出一个温和平静的笑容，坚定有力地重复。
“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你明天来上班还能看见我。秀秀,不要难过,不要有负罪感,不要愧疚，不要害怕。”
无边无际的恶意和黑暗一拥而上,将莫娅彻底包裹，她听不见尤秀的回应,也不能确定她是否听到了自己的嘱咐。
阴冷潮湿的黑影撕扯莫娅的身体，奇怪的是，明明只是一副无关紧要的皮囊，莫娅竟然真感到了几分痛苦。
她等了一会儿，又等了一会儿，直到鬼影用锯齿状的工具划破了她娇嫩的皮肤，直到她再也听不见除鬼哭狼嚎之外的任何声音。
“得小心点，这副皮囊这么好看，受伤了多令人心碎。”
莫娅自言自语，金发大美人的脖子开出一条细缝，一团淡黑色清夜小心翼翼地从脖颈的伤口中挤出来。
本体自然流到地上，莫娅从中伸出两只液态手，将干瘪的皮囊并衣物收拢到一起，小心包裹起来，再抬头时，自然而然地和一群无序疯狂的鬼影面面相觑。
“你们好？”莫娅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我也是副本怪物，‘无罪深海’的boss，在你们后面。”
鬼影们的嘶吼声停了一会儿，彼此相互看了一眼，很快又陷入崩坏的疯狂中，争先恐后地朝莫娅扑来。
“唉，果然，和没有智慧的小怪打交道，真的很麻烦！”
随着莫娅一贯懒洋洋的声调，淡黑色清夜彻底在原地躺平，变大，变薄。
她捏碎其中代表恶念的黑色情绪之珠和代表恐惧的淡灰色情绪之珠――这是她在“白昼见鬼”中接收到最多的情绪类型。
浓郁到极致的情绪在小树林中炸开。
炫目的白光四起，莫娅终于看清，那些树枝上挂的根本不是什么腊肉，而是一个个被剥皮去骨的尸体。
“到底杀了多少玩家啊？敬业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工作摸鱼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莫娅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伸出许多细长的小触角，将树木全部推到折断，又把的尸体堆到一起，用“无罪深海”的海水将之分解催化。
“无罪深海”是所有副本中最特殊的一个，具有审判的功能。
无论是玩家还是npc，到达“无罪深海”都要经过副本的审判：若副本认定ta有罪，便会瓦解云散，化为深海的养分，如果副本判定ta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般单纯无罪，ta就能安全无恙地通关，到达宇宙终极深渊之上，向神明讨要通关的奖赏。
当然，过五关斩六将到达“无罪深海”的不可能是单纯无罪的婴儿，所以，实际上，自大逃杀的游戏设立以来，没有一个人能成功通关，获得自由。
什么通关，什么退休，根本就是主神无聊的骗局而已。
在鬼影们烟消云散的哀嚎中，莫娅拖着自己的皮囊走到小树林的出口，找了个安全无人的阴影处，重新钻回人类皮囊里。
金发碧眼的大美人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确认没有问题以后，抬脚走出小树林地界，准备去医务室看看校医还在不在。
她刚踏出小树林的刹那，蹲在路中央的黑猫诡异地叫了一声。
莫娅下意识回头看。
鬼影、分解的尸体、漆黑的树木，全部消散了。
像四处飘荡的泡泡，一不小心碰到尖锐的物体，啪得一下就裂开了。
小树林的地界，只留下一个空无一物的垒球场。
莫娅没有停留，她收回目光，抬脚快步向医务室走去。
然而，鬼影重重中始终亮着的一豆灯光，此时也熄灭了。
医务室空无一人，只余一股彻骨的消毒水味。
“你的主人呢？”莫娅蹲下来，和一路跟过来的黑猫说话，“她去哪里了？回家了吗？”
黑猫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喵了一声，然后在莫娅满怀期待的目光中，轻巧地跳到她肩头，缩成一团，小声打起了呼噜。
“是梦吗？”
莫娅又摸了摸自己光洁细腻的脖颈，最后回头看一眼寂静无人的垒球场，抬脚向校门处走去。
她走得晚，校门已经关了，保安也在门卫室里睡得正香。
莫娅不欲打扰别人安眠，便寻了一处围墙，轻手轻脚地翻墙出去。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离开校园以后，“熟睡”的保安从小床上爬起来，大口喘息，抬手不住地擦汗。
“终于走了，终于走了。主神在上，愿您的光辉永远普照宇宙。”
夜黑无月，路灯惨白。
“夜晚禁行”应该是全晋江市的规矩，此时校外一个人也没有了――除了拐角处低头看书的某人。
“出来了？”梅清尘单手合书，淡淡地往莫娅的方向瞟了一眼。
莫娅瞥见梅清尘冷淡的表情，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答应过他会很快出去的。
“我，我打扫得稍微晚了一点点，你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莫娅心虚地摸摸鼻尖，慢吞吞移过去，甚至忘了自己肩上还蹲着一只罪证猫咪。
“喵~”
黑猫贱兮兮地叫了一声。
“没事，”梅清尘打开两侧车门，坐上驾驶位，“我让司机先回去了，下次不要待到这么晚了，学校里虽然没什么危险，但也没什么意思。”
“好，下次不会了。”
莫娅乖乖应声，坐到副驾驶上。
她关上车门，黑猫从她肩膀上跳下来，跃到梅清尘腿上，自顾自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窝成一团。
在汽车发动的声音中，莫娅尴尬地为猫开脱，“哈哈，这猫，还挺自来熟的。”
“没事，”梅清尘垂眸，目光落在嚣张的黑猫身上，明明灭灭。
莫娅今天消耗了太多能量，单是躺在座椅上，就困得直打哈欠。她努力分出心神观察梅清尘的表情，感觉他好像不太开心。
“清尘哥哥，你别生气。”
“你要是不喜欢它，路上随便找个垃圾桶把它扔下来得了，猫咪都很认路的，它自己摸回去应该不成问题。”
“我不生气，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梅清尘微笑，眉眼温柔，“困了就先睡吧，到家了我叫你。”
“哦，清尘哥哥真好！我永远的神！”
莫娅有气无力地回应，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她呓语般问道，“清尘哥哥，毓文中学有叫尤秀的校医吗？”
梅清尘瞳孔骤缩，和一脸无辜的黑猫四目相对，“尤秀？”
“嗯。”莫娅用鼻子哼了一声作回应。
“没有听过，明天帮你问问，快睡吧。”
梅清尘安抚莫娅，一只手则无声地滑向黑猫，卡住它脖子，力气大到几乎能当场掐死它。
黑猫一直没出声，直到莫娅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它才甩了甩尾巴，用法术隔绝莫娅的听觉。
“尤格斯，我擦你个@#￥%&*@#￥%！！！你|他|妈朝我发什么火？这傻|逼主意是你出的，跟我有半毛线关系？”
梅清尘，不，应该说是主神尤格斯面色不变，单手转动方向盘转弯。
“她在‘如愿林’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提到尤秀？”
“我靠，你|他|妈松手自己看！”
黑猫反咬尤格斯一口，将画面传回本体。
“如愿林”是白昼见鬼中的特色关卡，属于福利关卡，闯入的玩家可以在如愿林中回到自己此生最遗憾的场景，去完成自己最想达成的事情。
尤格斯放学时没有阻拦莫娅，甚至又捏出了猫咪的第二化身，就是为了引导莫亚去“如愿林”，弥补她此生最遗憾的事情，使其产生满足的情绪，并捕捉她之前的遗憾情绪。
其实，从副本“木器之泪”开始，尤格斯意外吞噬到莫娅体内的情绪之珠，就一直在试图操纵，或者说满足莫娅的欲望，使其产生自己的情绪。
莫娅作为一团混沌之物，虽然侥幸生了灵智，但其本身并没有能够维持运转的能量核心，一直以来，她都是以尤格斯的心脏作为核心能源，通过吸收世间的情绪为生。
神明的心脏当然无比强悍，能给莫娅提供源源不绝的能量。但是过多的能量也会带来其他的问题，使之不堪重负，日日艰难钝苦，只能作为单纯的情绪容器而活着。
尤格斯想回收部分心脏，使莫娅体内的能量达到最佳平衡状态，但作为莫娅核心能源的心脏，无法再和他完美融合。
除非莫娅能够产生自己的情绪。
无论是恐惧，愤怒，遗憾，还是羞涩，喜欢，欲|念，只要莫娅能用k的心脏，产生自己的情绪，那她就可以摆脱永无止境的痛苦。
但尤格斯没想到，“木器之泪”中莫娅不仅不害怕，反而对k脱敏了，还对k产生了一些浅表的怒气。
但是浅浅的怒气不足以形成愤怒的情绪，k就干脆又换了一个副本，重新培养感情。
k能感受到自己对莫娅奇怪的、堪称爱情的欲|望和情感，所以自愿缩在莫娅喜欢的人类皮囊里陪她玩角色扮演，等待莫娅一点点积累喜欢的情感，甚至千方百计，不动声色地满足莫娅所有的要求，留下她有印象的玩家和怪物，引导她去“如愿林”补足遗憾。
但是，尤格斯没想到，莫娅最大的遗憾竟然和k的人类化身有关。
黑猫传回的影像清楚表示，莫娅怪生数百年，只为无故被主神吞噬存在的尤秀遗憾过。
遗憾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如果想要活下去，那就好好活下去”；
遗憾没有倾听她的故事；
遗憾不曾安慰她“不要难过，不要有负罪感，不要愧疚，不要害怕，哪怕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都已经足够艰难伟大了”……
“这是为什么呢？”
神明惊叹于生物间幽微的情感。
k的猫咪化身则不以为意，“有什么好奇怪的，尤秀可是鸭鸭真正意义上第一个接触的智慧生物。白月光的友情你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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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养女九
“不懂,”尤格斯叹息，“感情真是最难以理解的存在。”
“说得准确，”猫咪打了个哈欠,从尤格斯腿上跳回莫娅怀里，“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系统可是你招来的，一言不合就改造那女人的东西，会有点麻烦吧，怎么说也是高维空间。”
“哦,”尤格斯毫不在乎，“她的计划全盘失败，也不差这一个。”
“行吧,爱咋咋滴,反正她也疯不到这里来，顶多攻击一下规则。”
猫咪说了些意味不明的话之后,解开屏蔽莫娅听觉的法术。又打了个哈欠,扒在莫娅胸上眼闭上眼装睡。
莫娅相当疲惫,一路上都睡得很沉，被尤格斯从车上抱下来都没醒，反倒非常自然地在他怀里窝成一团,比尤格斯的猫咪化身更像一只猫。
深夜无月,灯光飘渺,鬼影浮动。
这是k曾经的故乡之一,早已变成怪物聚集的鬼城。
所有的一切都是暗淡的,无声的，恐怖的,唯有k怀中安眠者是彩色的，发光的,宁静的。
尤格斯双眸的颜色渐渐褪去，漆黑的虹膜褪变成泛着光晕的银色，k垂眸，目光落在莫娅额头，一寸寸扫视她全身。
最后，k非常困惑地低头，亲吻莫娅的额心。
“到底是为什么呢？我还是不懂。”
说到底，抛弃了心脏的，高居于神坛之上的神明还是不懂，为什么莫娅会对尤秀有这么深的感情，也不懂为什么莫娅不爱k。
他是万物归一者，是智慧本身，是宇宙独一无二的神明。
怎么有人会拒绝神明的爱意呢？
尤格斯把莫娅放到床上，又将盘踞在她胸前的大肥猫拽下来，塞到莫娅后颈给她做猫枕。
“喂，不理解的话，可以学习的吧？”
猫咪瘫成长条液体状，恰好贴合莫娅的颈椎线。
“怎么说也是无所不知的神明诶？别这么一副逊样。”
“学习？感情也可以靠学习得到吗？”
“那是当然的吧？多看两本恋爱秘籍就好了，装男神也要装得像一点啊！”
猫咪说完不靠谱的建议，心虚地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尤格斯却信以为真，窝在懒人沙发上，拉出最受人类女性欢迎的小说、漫画、电影、电视剧。
为了确保自己真的吸收其中的精华，尤格斯把这些人类爱情巨作全部反复看了五遍，还针对不同的情况做了笔记。
莫娅睡着睡着，忽然感觉呼吸困难，怎么也喘不过来气，仿佛有人坏心眼的在她胸前放了一块巨石。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都没等到七点的闹钟响。
别说，真放了一块六七斤重的猫猫石，怪不得呼吸不动。
莫娅揪起黑猫后颈肉，将它重重扔到一边，――她很早之前就想这样干了。
莫娅拖着沉重的步伐去洗手间洗漱，刷牙的时候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校服上染了一大片黑色。
“喵~”
猫咪踩着轻巧的步伐，跳到置物架上，一脸无辜。
“是你吧？你|他|妈染色了来折磨我？”
莫娅大怒，吐掉牙刷，拽住猫咪的长尾巴，把它从置物架上扯下来，按进洗手池里，抬手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拧的方向还是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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