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她的后背和裴止只隔着薄薄的木架构椅背,许柠被他握住的手,连带着手臂都变得绵软无力起来。
裴止手指修长,手心粗粝,骨节略略显得粗大――一双很男性化的手。
“你把积分的这几种变形方法看一下,这个式子就能看懂了。”裴止淡省。
“…嗯。”许柠有些反应迟钝。
“走神了?为什么。”裴止低头看了她一眼,冷不丁地问。
许柠好像上课走神被抓住的学生,愣了一下,说话不经大脑。
“我在想,教授的手为什么这么粗。”
话音刚落,许柠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到底在说什么!!但是,这句话是面对面说的,是不能撤回的。
粗?裴止把注意力从试卷上移开,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握住的,是她的右手。
和她的小手比起来,他的手掌确实大,掌根有长年健身留下的茧子。
而她的小掌柔若无骨。她方才用来使用的形容词,也很容易让人想到别处。
“…我以前是学校攀岩队的。”他放平了声音,清润平和的声线中掺入一丝喑哑。
“嗯嗯。”许柠胡乱地点头,恨不得快点结束这个令她尴尬的话题。
他手指带着她书写式子,嶙峋的指肚摩挲着她,那种粗粝的质感让她失神。
“好好学。”裴止说完这句话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待他走开,许柠才深深呼吸几口,只觉得脸颊发烫。
她打开粉红色的运动水杯喝一口水,合上,忍不住偷偷去看裴止。
尽管是伏案工作,但他的脊背依旧以一种舒服的姿态挺着,十分自然。
他似乎格外受到阳光的眷恋。梧桐树叶子筛出的细碎、婆娑又温柔的光线,柔柔地打在裴止身上。
他侧影的每一处线条,都入了画。
没想到,这般温润如谦谦君子的裴止,以前是学校攀岩队的队员,有一双如此有力的、嶙峋的、骨感的手,男人味十足。
这种男人的气息,弄得她一颗心格外酥麻,气息不稳。
她不敢再看下去了。许柠挪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书籍上。
裴止在阅读文献。他的办公室似乎有一种天生能让人专注的气场。很快,许柠也沉浸在了数学世界中。
虽然裴止拿给她的这本书是英文教材,可书里真的是把数学概念一点点掰碎了给她讲清楚,她对着翻译啃这本书,果然比原先死钻牛角尖做题要好得多得多。
窗外,光影几度变化。
许柠已经把手头的事情做完了。
她抬头看了下墙上的时钟,已经接近一点钟了。可裴止依旧沉浸在他的数学宇宙中。那个回字形的办公桌,圈起了他的一方小天地,在这方小天地中,只有数学,再无其他。
许柠感知到了他那种极度的专注。一旦钻进去了,他可以接连好几个小时不起身、不喝水,唯一在动的只有电脑屏幕和他用笔沙沙划过的指尖。
她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裴止是如此纯粹。他是数学殿堂的朝圣者。
她又怎么能打扰这位朝圣者呢?自己有幸被他选中,准备成为他的妻子,她愿意默默为他分担掉别的重任,并在自己的领域持续发光发热。
她要更优秀才行。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她又继续打开那本数学书学了起来。
许柠想得很美好,可她的肚子才不会这样想。半个小时后,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一声“咕噜”。
裴止正好在停顿的间隙里,听到这声咕噜,才恍然察觉,他今天不是一个人在工作。
“饿了?”裴止问道。
“嗯。”
裴止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才注意到已经快下午两点了。他今早上收到了一篇同行发来的论证数论难题贝赫和斯维讷通-戴尔猜想的一篇文献,所以看得很专注。
纯数学的文献真正阅读起来是很吃力的,他一边阅读一边计算,尝试验证论文结论的准确性,并对论证方法进行更深入的挖掘以完全释放方法的潜力。
“走吧,去吃饭。”裴止淡淡地招呼许柠。
路过许柠的座位时,他看到她摊开的草稿本,清秀整洁的字体,洁白的纸簿上写满公式,显然,她已经初步解了那些公式。
裴止挑眉,略有诧异。
她比他想象的要更专注,也更认真,数学思维也更强。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来到食堂。暑假的食堂没有多少人在用餐,裴止和许柠点完菜后,找了个僻静的位置。
他们才刚坐下不久,旁边来了一对小情侣。
长发女生用饭勺使劲戳盘子,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长发女生的男友坐在对面,沉默地扒着饭。
“当――”地一声,长发女生把勺子往碟子上一掷,发气道:“你怎么还吃得下??”
“你又怎么了?我们回去说好不好?”男生赶紧放下饭勺,凑到女朋友跟前。
“我怎么了?放暑假这么多天了,我们一天都没有出去玩过,一天都没有!江城有这么多景点,你一次都没陪我去过,你总是待在实验室里做你的事情,西街那边开了几家好吃的店,我说了这么多次,我想去吃,你就天天带我吃食堂,这恋爱谈的,我都不想谈了。”
男生长长叹气。“是我的问题。我一直在忙毕业的事情,忽略了你。”
女生已经带上了哭腔。“你忘了,今年是我们在一起的三周年纪念日吗?说好的仪式感,从来就没有兑现过。”
女生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男生急忙跟了出去。
这一场闹剧就在裴止和许柠面前,急匆匆地、毫无遮掩地上演。
许柠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心想,以后她和裴止的生活模式,大概率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她对裴止的期许应该没有这么多,不要求他有仪式感。裴止是数学殿堂的朝圣者,她愿意陪他一起朝圣。除开他之外,她并非无事可做。
就在这时,裴止清哑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我的生活乏味单调,只有工作。”
“大多数时候,我都会在桌前埋头思考数学。”
许柠抬眸,看了一眼裴止。
裴止的眼睛显得沉静而幽冷,像黑色的泉,似乎在等着她好好消化这两句话,以及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
“我都知道。”许柠将纸巾叠成小方块,轻轻擦拭嘴唇,认真地说。
“我解,而且,我也都能接受。你就好好专注你的工作,就行。”
也许是她的脸太过年轻,也太过漂亮。
这样一张年轻又漂亮的脸,可以恃靓行凶,她只要嘴巴一扁,撒娇埋怨男人没时间她,只怕所有男人都会败下阵来,反省自己为什么没时间陪她。
或许正是这样,裴止不大相信她“解”。
“解什么?”他修长手指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带带好朋友的连载文,《替嫁公主》by放鹤山人,30万字连载很肥,超级甜!!
【草原疯狗X柔婉金枝】
永安公主萧月音嫁了,往漠北和亲。
对方汉名裴彦苏,本是新科状元,前程似锦,
真实身份,却为漠北王廷流落在中原的王子。
裴彦苏临回漠北,向天子求的唯一事,便是求娶金尊玉贵的大公主。
盖因他与月音的双生姐姐两情相悦,但姐姐却突患重病,根本不能见人。
最终,和亲的重任,落在了自小在皇寺中长大、世人几乎不知存在的月音头上。
漠北王廷,群狼环伺,
月音以为,裴彦苏是她最大的倚靠。
他对姐姐情根深种,自己用心学她,学她娇纵,学她翻云覆雨,
断不会露出马脚。
却不想――
前月,是裴彦苏特意请来中原庖厨,制了他与姐姐一同品过的糕点,她却将“梨花白玉酥”说成“菊花白玉酥”;
上月,是裴彦苏邀她赏雪赋诗,她勉强对出半句,他却捏了她的小脸,说“舣舟不是蚂蚁一般的小舟,公主上次宫宴与我对诗时,可不是这样”;
今日,是裴彦苏突然握住她的楚楚纤腰,薄唇贴紧她耳廓,吐气如兰:
“三月前端午泛舟,公主故意扑进我怀里,那阵,这里可比现在粗了一大圈。”
月音彻底绝望,
裴彦苏早已不复当初高中状元时芝兰玉树的模样,他嗜血如命,杀人成狂,
这位未来单于若是发现她乃顶替,她的头颅恐怕要被做成酒杯,日日盛着佳酿,陪他和娇妾美姬寻欢作乐。
―
裴彦苏少年老成,最擅步步为营。
求娶公主,不过是留一人质在身边,上下挟制。
却不想,表面肆意娇纵的公主,被他偶然看见,
躲在角落,为一只受伤的小猫默默垂泪,杏眼肿成了核桃:
“我从小在寺中养大的猫咪,突然死去,也是因为断了条腿……”
这和当初,他在皇宫里那位虚情假意的对象,根本不是同一人。
后来,
专门被单于弄到漠北的宫仆们,于某日围坐一处,窃窃私语:
“公主原谅单于了吗?”
“单于在帐外站了一夜,坚持说自己去年端午泛舟,船上只有他们一甲前三。”
“那单于为公主看极光专门造的高台,何时能成?”
“快了吧,若公主心里舒坦了,她肚子里的小王子,想必也会少折腾她一点。”
#一个生来没娘渣爹极度偏心的小可怜,替嫁后被丈夫宠上天的故事
1v1,身心双C,HE
狗男主前期只有算计,谁都不爱
第8章 消食(修)
◎“撞疼了?”◎
裴止的眼神是冷的。他选择和纯数打一辈子交道,就连他父母都解不了他这一点。
许柠这样一个小姑娘,又能解什么呢?
许是感受到了男人冷淡的目光,许柠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将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巧巧的。
“我想,拥有天赋很难,可要完全释放天赋更难,这需要时间和专注,需要大量的精力。”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我不想你成为那种,拥有天赋但又不能完全释放天赋的人。”
她可没忘记初次见到他那次,学校大礼堂的老教授说,裴止极有可能摘下数学殿堂的最高荣耀菲尔兹奖,她不能成为他追求道路上的绊脚石。
听了许柠的话,这下轮到裴止沉默了。好半响,他唇角扯了扯,大掌落在她的肩膀上。
女孩肩膀单薄削瘦,漂亮的锁骨横弋其上。那锁骨的凹陷深得能放进去一枚硬币。
“谢谢你,裴太太。”
裴止扯出一个笑容,唇角微勾,看不出是因为她的话而真心感到欣慰,还是别的什么感情。
许柠看着裴止勾起的唇角,隐隐约约察觉到,似乎裴止的情感表达和常人不大一样。
大礼堂讲台上温和谦逊的他。相亲时淡漠而又掌控一切的他。教她学高数时,细致又耐心的他。此刻唇角微勾的他。
到底哪一个才是裴止的真实状态呢。
许柠也没想过自己光靠一腔认真的“自我表达”,就能引起裴止的注意。吃完午餐后,两人将餐盘拿到回收处放好。
裴止提议出去走走。他习惯午饭后消食散步,也转换下状态和思维。
研究所外一排梧桐树,撑出一片浓郁的绿荫。许柠跟在裴止身边,距离他一肘之远,行走在林荫道里。
许柠发现,裴止做什么事都是百分百的专注。吃饭时专注吃饭,走路时专注走路,读文献时,也专注于读文献。
就譬如此刻,他步态悠闲,时不时远眺烈阳下的蓝天白云,不主动开口和她说话,也不会主动找话题。
倒是许柠,搜肠刮肚地在想着话题。不说话多尴尬呀――但是裴止看着好自然,好闲适。
“教授,我们来说说形式婚姻的事?”
终于,在他们第三次路过南边第一棵梧桐树时,许柠率先抛出了话题。
关于形式婚姻,她的确有很多疑惑。结婚可不是一件草率的事,两个人,可是要住到同一个屋檐下的。要不要一起吃饭,睡在一块?到时候,两个人又住在哪里?裴止的房子里吗?
对于这些,许柠感到模糊。如果她和裴止各住各的,她就提早打算,等大四开学后,搬回宿舍和汤佳然她们一块住,好享受难得的大学时光。
她的问题让裴止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许柠猝不及防,向前走了一步,鼻骨正好撞到裴止微鼓的胸膛,闻到他身上新雪一样好闻的气息,挺翘的琼鼻掠起阵阵酥麻。
她站定后,后退了两步。强忍着鼻尖的酸痛,正要和裴止道歉。
“撞疼了?”他垂下眼眸,定定看她。
夏日的暑气将她的脸蛋蒸起一层薄红,像是汝瓷上一层薄薄的釉面,鼻尖一点红,神情还有些懵,小鹿眼瞪得有些圆,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一副无措的样子。
胸膛上,还有她方才撞上来的触感,柔软。
“没有。”许柠忍住想揉鼻子的冲动,也忍住想不要脸红。
可是越忍着脸蛋却会越红。
“至于婚姻,寻常的夫妻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你觉得呢?”裴止平平淡淡地说。
他指尖微抬起,似乎要帮她轻轻揉一揉撞疼的地方,可或许是太亲昵暧昧的缘故,他的手又垂下了。
寻常的夫妻是怎么样?他们又是怎么样?许柠怔了一下,只觉得裴止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似的。天底下夫妻多了去了,他不知道么?有相敬如宾的,也有貌合神离的,更有甜甜蜜蜜的。
那他们是要哪样?
后面的话题,显然不适合再展开了。
许柠结合着裴止平淡的神情琢磨了下,他们应当是“相敬如宾”的形式婚姻,但是要在双方家人面前表现表现。
两人消食结束后,继续回到研究所自习。
许柠将那本英文高数教材翻过了二十多页。不得不说,两个人自习的效率就是比一个人的时候高。
六点左右,许柠的电话震动了一下,是阿婆打来的。她跑到走廊外面去接起。
“芎芎,和裴止的自习结束了吗?”
“快了。”女孩捂着听筒,小声回答。
“那这样,今晚上你带阿止回来吃饭,我也好久没见见他了。今天阿婆下厨,好好展现厨艺。”
“好,阿婆,我去跟他说。”许柠应了一声。
早晚她都要带裴止回家让阿婆放心的,择日不如撞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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