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慈道:“我还有人证。”
当日看守秋枫的高瘦小厮从堂外走进来,扑通跪倒在地。
“回大人,赵管事嘱咐我将宋小姐的贴身侍女秋枫绑走关在偏院,小姐在祠堂摔倒磕到头,赵管事和宋二爷就在祠堂外却锁住了祠堂大门,想让小姐死在里面。”
肖云天惊堂木一拍,神色肃穆:“对宋亦慈所诉,你二人可认罪。”
赵管事扑通跪地,“我二人只是财迷心窍,但并未做出谋害人命的事。”
赵管事见宋仲泉还站在一旁,未言一语,使劲冲着他使眼色:“宋二爷,你快说句话。”
肖云天发话:“宋青山死了,想来是宋二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了,我给你些许思虑时间。”
宋亦慈惊呼:“宋青山死了,他怎么会死。”
他一死线索可是全断了,而且他的罪名罪不至死。
“今日早上,巡逻衙役巡房时发现宋青山悬梁自尽了,仵作已经验过是自杀,想来是受不了风言风语便一走了之。”
宋亦慈冷静分析:“宋青山罪不至死,他没有自杀的由,他绝不可能会自裁,其中必然有误会。”
这句话踩中了宋仲泉的痛脚,他再也不顾及公堂之上咆哮怒吼:“是你,是你逼死了青山,如果不是你在回春堂大出风头,青山怎么会想不通做傻事,也是你打歪主意想要搭上皇商,他才会想到搭上义蓬山庄这条线,都怪你都怪你。”
自从宋青山收押以来,宋仲泉早已动用多方关系回旋,多方打点,私下已经给了姨娘娘家上千银两就为了不再追究宋青山之错。
明明已经有十足把握能保下他一条命来,可是今日宋仲泉来到衙门,只为解决和宋亦慈的官司,却听到了宋青山已死的消息,这让他心如死灰,他儿子死了,他唯一的儿子死了,此前谋划均成空。
宋仲泉怒吼道:“你还想要什么,家产明细我早就已经归还你,期间明细早就清算清楚,明知道青山已经死了,你还要和我对簿公堂,如儿在堂外跪下求你放过,你却还是死咬不放,你逼死青山还不够,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全家你才愿意,你到底要什么。”
宋仲泉一番话如同冷水进油锅,在看热闹乡亲间炸起。
“宋家女儿也太咄咄逼人了些,逼死堂哥,还要和叔父对簿公堂。”
“我刚才来得早,瞧见热闹,看见宋如儿直挺挺的跪下,宋亦慈都不。”
“这姑娘看着柔弱心软,实际心肠也太硬了。”
宋亦慈冷眼看着她们,张狂大笑笑得眼中带泪,“这世间女子能走的路本来就少,世人只会要求女子宽容大度接受忍耐。”
“没人问过深宅大院困住的女子想要什么,既然你问我想要什么,我要天公道,我要欠我的一分一毫都归还于我。”
“国有王法,家有家规,为何有错就不该判,你们在这声声质问我,我只问问我究竟何错?”
世人总是同情弱者,拘泥于弱者所受困苦,偏离了公道本身。
天气轰隆轰隆作响,天幕像个大锅盖压下来,压得宋亦慈有些喘不过气来,胸口剧烈起伏,宋亦慈深吸几口气意图平复心情。
看热闹乡亲一下子雅雀无声,庄稼夫妇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扒拉出人群,站在最前方。
庄家老汉站在人前,“各位邻里街坊,大家认识我和我老婆子的,宋二爷当日对我婆子见死不救,是宋神医才让我两捡回条命来。道我们都懂,宋二爷,你不能因为你死了儿子,就当强盗强抢家产的事翻篇。”
“咱们庄家人的牛被偷了,青天大老爷如何判的,让小偷归还牛再打二十大板,你家牛被偷了还了就成?”
“够了。”肖云天惊堂木一拍,“肃静。”
宋亦慈感激的冲庄家夫妇点点头,这时候能站出来为自己出头说话。
“诸户绝财产进给在室女,宋仲泉联合赵管事谋夺宋亦慈家产,私自关押在室女,现判宋仲泉归还宋亦慈全部家产,宋仲泉赵管事各打三十大板。”
肖云天宣判令牌扔下,宣布完判词:“退堂。”
堂外院中央放了两条长凳,衙役押着宋仲泉趴下。
一板子下去只听见宋仲泉和赵管事哀嚎声,二十板子下去皮开肉绽,还要接着挨。
宋亦慈站在廊下,豆大的雨点从天幕上落下,雨点点汇集越下越大。
雨水将宋仲泉身下血迹冲刷而下,留下蜿蜒血痕,再被雨冲散。
宋如儿跪在宋仲泉身边,这几日变故,她已经哭够了。
“明明我好好的一个家,现在变成这样,都怪你。”
宋如儿盯着廊下站着的宋亦慈,眼神如同地狱恶鬼,只想生扑上去食她血肉。
宋亦慈轻声道:“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你们要如何恨我,与我无关。”
宋如儿内心已经被仇恨填满:“你现在看够我们的笑话了,现在角色互换,你高高在上,我低贱入尘,你想两清,我们没完。”
宋亦慈眼见这雨势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你到廊下躲雨吧,我走了,你爹等会还需要你。”
宋亦慈抬步走进漫天雨幕,任由雨水冲刷而下,她闭着眼。
宋亦慈三愿中一愿完成。
待我完成三愿,愿你泉下安息。
宋亦慈出了县衙,只见两个衙役抬着卷席嘴里骂骂咧咧:“真是晦气,案子都判下来了,这尸体娘家夫家竟然无人认领。”
“这女人偷人,谁还敢要她,走快些,快点扔到乱葬岗。”
“二位官爷,我和这女子有一面之缘,可以把她交给我么。”
两个衙役抬眼看了看宋亦慈,自然乐意丢出这个麻烦,“那我们可将她交给你了。”
衙役放下姨娘尸体匆匆离开,宋亦慈在这漫天大雨中,无所适从,她闭眼长叹口气。
头上没了雨滴落下,宋亦慈睁开眼,只见一把天青色油纸伞撑在她上方,稳稳为她挡住风雨,肩上一沉披风便落在她身上。
“该怎么说你才好,明明那么要强心狠,却不合时宜的心软。”
宋亦慈捏了捏衣角,她是无所谓淋雨,可是能有一伞便再好不过了:“我只是要回我公道罢了。”
谢世卿撑着伞和她并肩而立,微笑着看着她:“阿慈没错,为何又要安葬姨娘?”
宋亦慈嘴硬道:“顺手埋了。”
谢世卿将伞更偏向她,侧身站着风雨前:“嗯?”
“没人收敛尸骨,实在太过凄惨,我看不过。”
“阿慈这些交给我便好。”
谢世卿安静地看了看她:“既然淋雨了就早些归家,这些交给我便好。”
第10章 合作对赌
谢世卿早就安排了马车等在衙门前,打趣她:“为何这么大的雨还要冲动入雨,明明……”
宋亦慈在秋枫搀扶下登上马车,斜着眼看向他,“明明我自私记仇又不近人情,走一步掉一百个心眼子在地上,怎么会做这种不利自己之事。”
谢世卿站在执着伞为她遮挡风雨,半截衣袖下摆都已经被浸湿:“阿慈,我想说的是明明再等一刻钟,我就可以到县衙里接你,你不必受这些风雨,是我不对安排晚了,让我们阿慈受委屈了。”
宋亦慈今日听多了指责埋怨,听到谢世卿的话反而愣住了,她为何要把在他人那受的气撒在他身上。
因为别人的关怀,人难免变得骄纵。
人哪里会因为恨而哭,人只会为爱哭。
是这风雨太大砸得她脑子都不甚清醒了,宋亦慈难得不好意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今日事情让我都混乱了,我只是觉得你们都这般看我罢了。”
谢世卿桃花眼里晃荡着明晃晃的笑意:“我以为阿慈洒脱恣意,向来不会在乎他人看法。”
穿越而来,事情繁多接踵而至,反倒让她失了本心,她定会闯出片天地,何必拘泥于他人看法。
宋亦慈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平复正了神色清清嗓子:“你可知宋青山死了,他一死线索全断,只要衙门再将罪名全部判到宋青山头上,便结案了事,这又变成件冤案,教授他针灸之人才是幕后杀手,他虽有罪,但绝不是主犯,他被拉出来挡刀了。”
“今早我便收到消息,我已经买通关系去牢房查验过,的的确确是自杀身亡,但他死前见过何人,却没办法查到,义蓬山庄回来这几日我去看了故去姨娘的墓,尸体不翼而飞,泥土是新鲜翻动过的,因为故去的年姨娘葬在开阳城,一来一往耽搁了时间,没赶上你上公堂。”
“泥土被最近翻动过?想来是死法被我查破,幕后之人料定你得空便会去查年姨娘之墓所以提前盗走尸体,”宋亦慈抬眼看向衙门内,“这肖云天问题太大了,利用职权威逼宋青山,还是最先得知消息毁掉年姨娘尸体让你没法翻案。”
谢世卿点点头而又摇摇头:“我怀疑他许久,只是年龄不相符,我娘那起案件距今已过去十三载,而肖云天和我们年纪相仿,这样算他那时候才七八岁,如何能杀人?”
无论肖云天在此充当何等角色,他是否是穿越者是必须试一试的。
当初她针灸救人名声飞走,他便心脏病复发登门试探她是否会急救心肺复苏,可真是个狠人,拿自己命做筹码。
“阿慈一切从长计议,这场雨还要下会,你衣袍湿了快些归家吧,记得喝点姜汤。”
宋亦慈看着谢世卿执伞远去,带着侍从将姨娘尸体带走安葬。
秋枫坐在车前驾车回过头:“小姐,谢公子似乎和传言中很不一样。”
宋亦慈歪歪脑袋:“传言中,谢世卿是什么样子。”
秋枫犹犹豫豫还是开口:“谢公子的名声不太好,虽然是谢将军独子,但他们关系不睦,谢将军常年驻守边关,谢府只有继母,传言中这位继母相当和善,对于谢公子很是宠爱,但凡谢公子喜欢的女子均可入谢府门楣,去年便抬了三个寻欢楼女子回去,虽然谢公子在这金陵城外貌家室均可排上第一,但却是这金陵城女子最不想嫁的男子。”
宋亦慈敲敲她的脑袋:“流言不可尽信,况且我两婚约不过一场协议,我不过想借他的势,这三年在这金陵城站稳脚,他不过想利用我查清他母亲冤案,相互利用罢了,纨绔子弟我可不要,我要的是独一无二,他的心上只容得下我一人。”
“小姐你说的故事,我只在话本上看过,可是叫做一生一世一双人。”
秋枫比宋亦慈年长些,她打趣道:“秋枫姐姐还懂这些,看来是想嫁人了,日后看诊我可得好好留意了,替你找个好人家才是。”
秋枫驾着马车稳稳当当行驶在大雨中,停在宋府前,只见前面回春堂已经等了一大群人。
宋亦慈掀开马车门帘,只见吕夫人带着吕婷等在回春堂前,吕婷站在最前方,见宋亦慈立马跑过来迎她。
“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淋了雨。”
宋亦慈摆摆手,“无妨,快进来说话,劳烦诸位等我一会,我去内间换件衣服,再来见客。”
吕夫人打量着宋亦慈外披披风,所乘马车均出自谢府,宋亦慈同谢世卿感情已浓厚到如此地步,吕夫人冲着吕婷招手,“婷儿,快过来。宋神医请便,是我们来得太过唐突了叨扰了。”
宋亦慈换了件月白色长衫水绿长裙,清丽淡雅,慌忙擦了擦头发,赶去前厅会客。
吕夫人端坐在前厅客位,吕夫人面无表情品茶,只让人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吕婷站在她身侧,一副没心没肺模样,几分心思都写在脸上。
很难想象吕婷是吕夫人的女儿,可眉眼间又能瞧出几分相似模样。
吕夫人客气道:“宋神医,之前在义蓬山庄你机敏断案,快速查破真凶,此乃大义,我还未亲自道谢。”
“吕夫人严重了,不过是顺手为之。”
吕夫人莞尔:“宋神医爽快,当日在义蓬山庄赌约可还作数。”
吕夫人所提便是宋亦慈之前提过的针灸减肥以及养颜丸等。
“自是记得。”宋亦慈看着门外两大马车细软,“看来吕夫人是打算试试了。”
“不过对赌条件要换换,你要先保证三个月内我女儿瘦三十斤,你才有资格和我谈。”
宋亦慈笑着看着面容慈悲实际精明的吕夫人,看着她操心为吕婷谋划,“可以。”
“而后半年再瘦三十斤,往后十年义蓬山庄在金陵城的药材生意都由宋家负责,我保证三年之内将宋家捧成金陵城中最大药材商,义蓬山庄所供诊所均可得知美颜丸的消息。”
宋亦慈自信满满道:“吕夫人,加码如何?除此之外我们再筹谋联合开间中医养生美容馆,针灸减肥中医美容可是独一份,何必将这等利益让给他人。”
“中医养生美容?”
宋亦慈挑眉自信满满道:“吕夫人可有兴趣试试?敢不敢对赌?三月为期?”
“宋神医可真是有些稀奇古怪的点子,也真是好胆量,佩服佩服,那便三月后看我女儿,看看我们能不能合作开中医养生美容馆。”
吕婷走到宋亦慈面前转上一圈:“宋姐姐,你看出来我有何变化没有。”
宋亦慈仔细瞧瞧吕婷,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未看出何处有变化。
吕婷嘟着嘴:“宋姐姐,喝了你给我配的药,我能忍住每顿只吃一碗饭了,这三日姨娘离去我都食素,我感觉自己身体松快不少。”
宋亦慈看着面前天真善良的吕婷,料想她肯定不知道姨娘死后无人收敛尸体。
“只是娘说,姨娘应葬回徽州娘家,不让我去接她,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去扫她的墓。”
宋亦慈抬眸只见吕夫人带着惯有的温和假笑,一脸慈爱地看着吕婷,摸着她的头,“我这女儿记吃不记打,别人伤害她十分她记不住一分,也不知是好是坏。”
吕婷站在吕夫人身侧,虽然身型上还未有改变,小桌上摆着水果,但她明显对待食物态度不像上次宴会所见那般急不可耐。
宋亦慈将压在医案下早已拟定的合同拿出来:“吕夫人你可仔细看看,若没有异议,咱们就此合作。 ”
吕夫人纸张来回看了三遍,心间不住称赞,只愿自己这女儿这三月间能学到宋亦慈三分。
吕夫人来到桌前,爽快执笔画押,字体流畅飘逸和宋亦慈爬行毛毛虫鲜明对比。
身后宋吕夫人离开,吕婷和一切都新鲜快乐态度想比,吕夫人显得有些戚戚然,嘱托再三才上马车,频频掀开帘子回头,愁绪堆在脸上。
历经一下午,雨势终于变小。
宋亦慈站在廊下看着身体孱弱吕夫人:“吕夫人,你是否需要我看看你的病症,没准就好了。”
“多谢宋神医了,病了好多年都这般过来了,就苟延残喘的拖着便好。”
宋亦慈不再多劝:“吕夫人,以后有需要随时找我,我们既然合作关系,我给你打折。”
“有劳了。”
宋亦慈见吕夫人乘着马车远去,陷入沉思,吕婷跟在宋亦慈身后转,丝毫不受吕夫人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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