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一阵,Alina问:“要找他们谈谈吗。”
潜在意思,还是想尽力挽留。
梁微宁没说话,把剩余几封辞职信继续看完。毫无例外,字里行间几乎都大同小异。
淡笑一下,转身拿起办公桌上的笔,未作犹豫,在下方签字。
就这么,批了?
顿住几秒,Alina略显迟疑,试探道:“或者给他们两天时间,再认真考虑?”
有什么意义。
“平均年龄二十三,不是未成年。”梁微宁语气平静到听不出任何起伏,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让他们去看看。”
所谓‘精彩’,不过是升级打怪。
历经风霜洗礼和摧残后,再回头审视当初的决定,才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真正慈善家,包括他们的梁总监。
几人离岗那天,梁微宁未露面,更没去送行。一行朝电梯口走去,两步一回头,眼神满是不舍。
其中不乏当时冲动,现在又想改变主意的。
可老大,没给他们后悔的机会。
梯门在眼前缓缓关闭,一张张熟悉面孔逐渐消失于视野。Alina呼出口气,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惆怅。
再过半月,老大也该走了。
虽是平级,但总部的含金量,肯定比分公司高出十倍不止。
毋庸置疑,作为下属兼朋友,她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可是。
无老大的事业部,还能称之为‘事业部’么。
Alina看向接待台,目光定格在背景墙上镶嵌的三字商务体。瞬间觉得,以后的日子,大概枯燥又无味。
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工作交接进入最后一周。
近期众人发现,即将离任的梁总监,每日临近下班时,总显得格外忙碌。
大家都在猜测,应该是为就职总部提前做准备。毕竟集团业务相比分公司,不仅繁重,而且更考验管者的抗压能力。
老大尚年轻,离京之前多做些功课,有益无害。
然而,事实真相却是,梁总监忙的并非工作,而是如何利用所剩不多的空闲,把握每分每秒,跟男朋友腻歪。
陈先生第一次感受到小姑娘的黏人。
吃饭要抱抱,睡觉要晚安吻,就连周末外出谈事,也得像个小挂件,以助身份随他一同出席。
就仿佛,接下来要迎接的是世界末日,而非异地恋。
心情复杂之余,却甘之如饴。
尽管,这只是个美丽的误会。
离任前一天,梁微宁在咖啡与鲜花中跟大家告别。一双双泪花闪烁的眼睛,目送她进入电梯,然后眼睁睁看着楼层数字,由低到高直上顶层。
一片鸦雀无声中,有人冒出句:“老大好像进错电梯。”
什么。
视线齐刷刷一抬,才发现,那是执行董事的专梯。
众人:!!
人群后方,Alina神情倦懒靠墙而立,红唇勾起浅弧。这帮小屁孩,真是越看越傻。
一部专梯,隔开两重世界。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有些人,注定不属于这里。
顶层,仍旧一如既往的安静。
秘书室里,尚安正往收纳箱里安置文件,见老大敲门进来,连忙用手指一指会议室方向,“刚开始不到半小时,可能还得等一会儿。”
意思是,陈先生在忙。
梁微宁点头,心里了然。不经意扫了眼空荡荡的工位,疑惑道:“这么多文件,都要送去储存室?”
什么储存室。
后知后觉,尚安突然反应过来。
轻咳一声,她说:“老大,其实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故作镇定时,要么惊喜,要么惊吓。
直觉而言,更接近后者。
起初,梁微宁预感,会不会是对方有辞职打算。
可下秒,得到一个Surprise,小尚难抑兴奋地说:“上旬我提交调去总部的申请,本以为没什么希望,但今日上午收到徐特助通知,说我的申请通过了。”
调去总部,是好事。
“具体什么职位?”
小尚眼神明亮:“进项目部,做你的助。”
梁微宁愣住。
等等,有疑问。
“你走了,分公司秘书室这边怎么办,要重新招聘新人?”
“不用。”
小尚解释道:“听徐特助的意思是,陈先生这次会一起回港,今后基本要常驻总部。”
陈先生,一起回港……
连小尚都知道的事,她却被蒙在鼓里。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异地恋。京城事宜尘埃落定,从一开始,那男人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回想近段时日,自己恨不得时时刻刻挂男朋友身上的所作所为,梁微宁生无可恋地闭眼。
混蛋。
合怀疑,他一定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梁微宁冷不丁拿起包,转身往外走。
小尚询问:“老大,你不等陈先生?”
回应她的,是砰地关门声。
“……”
恰在此刻,会议室厚重大门被人推开,原本持续一小时的项目会提前结束。
那道清贵身躯在一众西装革履间,显得高挺醒目。
梁微宁下意识止步。
紧随而至,高层们的谈话声,也在女孩身影映入眼帘的下刻,默契中断。
氛围静谧。
隔着不远不近距离,陈先生当着下属们的面,视线温热而毫不避讳地,无声落在女朋友身上。
短暂停留片刻,陈敬渊移开目光,将手里策划案交给副总。
后者面色如常接过,朝男人略颔首,便带着众高管往电梯方向走。路过梁总监身旁时,纷纷停下脚步,跟她客气寒暄道贺。
调去总部,又是这样的身份,势必前途无量。
不管以后有无交集,小姑娘在这条路上能走多远,至少当前,该有的恭维和敬重,不可少。
要知道,搞不好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未来陈家主母。
一行人离去,梁微宁收起得体端正的官方表情。
无视某人,打算直接下楼去车库,刚迈出两步,被身后低沉嗓音打断:“宁宁,进去坐坐。”
陈先生闲庭漫意的温腔,暗含薄笑。
第229章 树立榜样
梁微宁没绷住,受这音色蛊惑,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不偏不倚,隔着安静的空气,撞上男人幽沉目光。
“……”
仔细想想,两人一起回港,是好事。
所以,为什么要纠结?
交往至今,她好像总在规避会踩到大佬雷区的一面。
比如,从陈先生的性格分析,他应该不喜欢女孩子太过黏人。
但事实证明,偶尔黏一下,无伤大雅。
揭开真相那刻,梁微宁的内心很微妙。确切而言,是滋生出一股羞恼。
就仿佛无意间,挖掘到自己藏在骨子里最真实的怯弱。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小心翼翼到这种地步。
以前觉得这样的爱情观很俗套,可俗到极致,才是人性最大的自由。
想通后,瞬间舒畅许多。
心情雨过天晴,连看男朋友的眼神都变了。小姑娘自顾自走到陈先生面前,牵起他的手,迈向办公室。
“老大,下周去港的航班——”
小尚捧着手机出来,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额。
画面凝固两秒。
梁微宁正待开口,见人已丝滑般退回到秘书室,并且合上门。
“……”
怔愣间,陈先生温缓嗓音落下,“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徐昼安排。”
“去餐厅?”她问。
语气可听出,有其他想法。
陈敬渊说:“不一定,女朋友优先。”
小姑娘甜甜一笑。
“那就回香樾府。”
想在临走前,最后尝一次阿姨的手艺。
即便只是雇主关系,但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难免有感情。
近一个月,看似在告别旧人旧事,实则,是在努力将京城这段岁月印刻在脑海里。
撇开事业,这里存有太多感情碎片,随随便便追忆某一幕,都足以刻骨铭心。
好的,坏的。
甜蜜的,酸楚的。
统统都要保留。
等几十年后,闲来无事写成书,大佬一惹她生气,就把罪证拍他脸上。
梁微宁忍俊不禁,幻想着两人未来。思绪神游天外,以至于陈先生将吻覆下来时,吓得她心虚睁大眼,以为被偷听到心声。
未动真格,只浅尝辄止。
很明显,看出她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陈敬渊松开小姑娘的同时,抬手锁闭办公室门。
揽着她往里走。
梁微宁脸颊发烫,随口转移话题:“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落座沙发,男人示意继续。
容她想想。
思索片刻,一本正经道:“做父亲的,要给孩子树立好榜样。尤其正值青春期,各方面都已经开始萌芽。稍有不慎,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有样学样,最后就——”
猛然刹住。
只因,陈先生定格在她脸上的视线,直白又灼人。
好吧,不必再拐弯抹角。
“回港后,我可能要搬回青衣。”语速稍顿,接着讲:“虽然结束同居生活,一时半会不太适应。但我坚信,情侣之间靠精神牵绊,更能成为彼此奔赴未来的动力。”
听着像在洗脑。
可对象是陈先生,洗脑终成笑话。
“难为你深思熟虑,想的够多。”陈敬渊淡声说完,拿起手机拨通薄扶林电话。
吩咐内容只有一句,三日后入住深水湾别墅,让明叔提前安排。
梁微宁没懂。
“为什么住深水湾?”试探道。
陈先生面色平静放下手机,目光温和看向她,薄唇微启:“宁宁说得对,做父亲的,要树立好榜样。”
所以,不能在孩子眼皮底下同居。
梁微宁反应慢半拍。
似乎明白点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明白。
换而言之,她刚刚讲的一通长篇大论,非但没把大佬带沟里,反倒把自己给埋了。
不对。
说好是商量来着。
这男人,就直接一锤定音?
正待反驳,包里的手机响。
拿出一看,来电显示‘真真’。
以为有急事,梁微宁现场接听,并未回避男人。
沉默两秒。
电话里传来愧疚声音:“小乖,在你返港之前,有件事不得不跟你坦白。”
心生不好预感。
静静听闺蜜讲完,梁微宁彻底懵住。
第230章 派系不明
青衣出租屋所在居民楼,房东一夜间易主,并且言明要赶期装修,即日起不再对外续租。
好巧不巧合同到期,短时间内,顾允真又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被逼无奈只能暂时搬去澳门。
住哪?
周氏博彩城的员工公寓。
梁微宁震惊道:“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怕你为我担心,而且,当时不知道你年后打算回港,觉得青衣的房子没了,对你不构成影响。”
话虽如此,可逻辑不合。
据她所知,那栋居民楼产权归属者并非同一人,一夜间全部易主,得要多大手笔。
凝思间,听闺蜜说:“你的私人物品和衣服,被我打包一起带去了澳门。等你回来,咱们抽空一。”
东西不多,但都挺重要。
梁微宁点点头,行吧。
可她依旧不死心地问一句:“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可以在港区另寻住处?”
换来的,是闺蜜沉默。
“小乖。”
顾允真斟酌着用词,跟她讲实话:“按照目前情况,我待在澳门会更安全。至少近半年,若无必要,最好不回港。”
什么意思。
不待梁微宁多问,电话里继续道:“做我这行,明里暗里总会得罪人。你放心,我有契约在身,周时叙于情于都该护我周全。”
果然。
猜得没错,真真又被人盯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心里很难受,作为最亲近的人,想劝她改行,但有些话没办法轻易说出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想和目标,不能因为职业的特殊性,而去精神绑架。
所以,梁微宁努力强装淡定,轻松。
甚至为缓解气氛,冒出句冷笑话,“其实在澳门,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周时叙的私宅。”
顾允真蚌住。
握着手机扯了扯唇,环视眼前顶奢的一切,暗诽宁小乖真是嘴毒。
又毒又准。
挂断后,办公室陷入安静。
小姑娘一动不动坐在沙发,表情凝重。
陈敬渊放下手里文件,轻轻拍了拍她脑袋,低声宽慰:“如果实在放心不下,等回港后,我带你去一趟澳门。”
大佬总能在关键时刻,提供给她有效的情绪价值。
自然,来而不往非礼也。
默住片刻,梁微宁问:“深水湾风景美吗。”
“去试住几天,不满意,我们再换。”
念头一转,又想到居民楼疑团。
小姑娘挪过去,抱住男朋友手臂,“能不能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
“青衣那栋楼,幕后买家是谁。”
陈敬渊轻抬唇角,语气宠溺:“好,我让徐昼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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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湾流公务机落地港区。
刚坐进商务车里,远在蓉城的谢老师打来电话,问她就职在即,准备休息几天。
后知后觉,梁微宁诧异道:“妈妈知道我调回总部?”
安置妥当前,本想先瞒着。
毕竟集团水深,万一又出什么变故。
可仔细回忆,近些天没发朋友圈,自认掩饰到毫无漏洞。那么问题来了,老两口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母亲只叮嘱完两句,说不打扰她,便切断电话。
几乎下秒,陈先生搁在中央扶手箱上的手机震动,进入一则信息。
梁微宁下意识拿目光扫去,未及捕捉到重点,亮起的屏幕已被那只修长大手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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