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渊:“四点。”
管家一听,四点?
自太平山到机场,足有半小时车程。
大少爷端得气定神闲,真是丝毫不急。
当然,今日着急上火的是董事长。
名单二十余人,陈嵩划去其中十位,这是他最后底线。划完撂下笔,字也未签,气场凌厉地起身走人。
案台上,牛皮纸袋压着半边名单,在后院风中被吹得簌簌作响。
陈敬渊静垂目,稳坐黄梨木椅,视线低睨上面人名,唇畔微弧噙着冷意。
十分钟后,商务车自太平山沿盘山路蜿蜒而下。
行驶方向正是机场。
公务机落地京城,已是傍晚七点。
时下三月,京城尚处于春寒料峭。
窗外天色黑定,从机场一路驶向东三环,经过缦合公寓时,陈敬渊吩咐司机把车开进去。
前排,徐昼目光落向中央后视镜,不着痕迹观察老板神色。
全程未打一通电话,是怎么确定梁秘书没在香樾府?
放着豪宅不住,哪有小姑娘喜欢蜗居公寓的。
徐昼忘了,接下来一到两年,他的窝就在那。
车子驶入,公寓门闸缓缓关闭。
寻合适位置驻停,司机微侧头,等待先生下步指示。
后座,陈敬渊面容平静拿起手机,拨通。
响几声,女孩接听。
薄唇轻启:“下楼。”??
两个字,难辨情绪。
梁微宁刚洗完头,还未来得及吹干,接到电话时,听男人低沉嗓音传过来,尚有些发懵。
到了?
原计划不是晚上九点半么。
看一眼手机,提前了整整两小时。
静下心,她轻喊‘陈先生’,然后说:“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女孩软软声音自听筒传入耳里,陈敬渊冷峻的眉峰霎时柔和几分。
车窗降下,他动作闲慢点了支烟,音色温和:“不急。”
前排徐昼挑眉。
不急?
几分钟前,自家先生拨电话时,分明还隐压着阴郁。
难不成是他看错。
凝思间,后座响起男人淡嗓,让他不用候着,早些回去休息。
“好的,陈先生,”徐昼朝后座颔首,“那我就先上去了。”
副驾驶车门关上。
轿厢内陷入安静,陈敬渊气息沉敛倚靠座椅,不紧不慢抽着烟,静等时间流逝。
公寓1208,吹风机呜呜作响。
头发难干,简单弄几下,梁微宁便抽断电源。
出门前检查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才推着行李箱下楼。
相比港区,京城是真冷。
夜间气温直逼零度,不得已,梁微宁在外面又套了件长款羽绒服。
司机尽职尽责候在车外,接过她手里行李,放进后备箱。
上车后,浑身被暖气包围。
女孩滑下拉链跟他打招呼,陈敬渊伸臂将人揽到身边,帮她把外套脱下。
冰凉的小手落入他掌心,微蹙眉,“公寓没供暖?”
“有的。”
梁微宁偏头看他,“您吃过晚饭了吗。”
“飞机上用过。”陈敬渊抚过她微润的头发,“怎么不吹干。”
“怕您等太久。”
一本正经回复。
男人轻笑,“所以刚才肯乖乖下楼,也是因为怕。”
这次,梁微宁默住。
该实话实说,在看到他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后,有点被触动,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
同居,可以试试的。
万一哪天住得不舒坦,她就搬回公寓。
有什么关系。
良久不语,陈敬渊静锁女孩沉思的眉眼,眸底温溺。
得不到答案,却已知道答案。
不枉他将飞行提前两小时。
夜幕浓郁,商务车沿东三环商业大道,平稳驶向香樾府。
看着沿途陌生街景,梁微宁竟也感到莫名安心。
好像一个圈,四年前与四年后,回到起始。
陈先生仿佛就是她的原点。
至于终点在何方,只能且行且看。
香樾府地下泊车场,梁微宁下车时想到远在薄扶林的Josie,便问陈先生,“以后我没办法授课,明叔物色好家教了吗。”
司机把行李箱取出后,正要帮着拿上楼,被陈敬渊伸手接过,吩咐他:“回去吧。”
顿住两秒。
扫一眼先生握在拉杆上的手,司机怔怔点头。
第91章 陈先生,不是东西
平时毫无存在感的司机,刚才意外多了丝不太一样的表情。
于是,梁微宁顺着对方视线,朝自己行李箱的拉杆看去。
陈先生养尊处优的手,此时正搭在上面。
很快,意识到什么。
梁微宁上前两步伸出手,开口:“我来……”
只有两字,便消音。
脑中回荡起明叔的话,让她不要太生分。
对,他是男朋友,应该的。
伸到一半的手,又默默收回去。
女孩出于本能的动作,落入陈敬渊眼里。
略带审视的目光自她脸上划过,几不可闻淡笑了下,未去戳破,一手推箱一手牵着人往电梯走。
接续上面话题,提到Josie的授课。
梁微宁触控楼层按钮时,听身侧人说:“远程视频教学,平均两周会回一趟港区,当面检查课业。”
鼓了鼓腮。
大佬这是要把她榨干。
Josie非她不可么,万一以后两人分手——
打住。
她眸子微动,余光打量男人,道出某种可能性:“如果,我跟您的教育念不同,您会考虑换人吗。”
“不妨说说,你的教育念是什么。”
陈敬渊松手,自然而然搂上女孩的腰,口吻漫意平淡,像在跟枕边人讨论今后子女教育问题。
正是这般随性真实的感觉,使得梁微宁讲出真心话。
“我始终认为,男孩子需要接受适当的狼性教育,可以性情温和,但不可以没有野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大佬似乎不愿Josie与陈家本族有过多牵扯,甚至,未来也不打算让他经手权力场。
这不像一位资本家该有的心态,所以归根结底,她很好奇。
好奇大佬对Josie的人生规划,是否真如她猜想的那般宽容。
其实,梁微宁自知有些逾越了,以至于迟迟未等到男人回应,心里七上八下,怔怔偏头抬眸,仰视。
静默间,梯门打开。
陈敬渊收回思绪,揽着人迈腿走出去。
单户单梯,隐私性极好。
整层楼格外安静,便显得指纹开锁的声音清晰万分。
进玄关,男人神色如常换鞋。
梁微宁仍旧穿下午过来时的那双女士软拖,是明叔特意准备的,说起来也见笑,二十二岁的人了,还老喜欢粉色。
室内有智能供暖。
将羽绒服外套挂入玄关衣柜里,陈先生脱下的大衣搭在沙发扶手上,她磨蹭几秒,走过去,尽职尽责地用衣架撑好收纳。
女朋友兼生活秘书。
涨薪百分之二十,会不会太少。
正暗自腹诽,手腕落入男人掌心,被他单臂托抱半坐在腿上。
“去洗澡。”陈敬渊靠着沙发椅背,用手检查她头发,车里有暖气,已经干的差不多。
梁微宁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公寓里洗过。
她委婉地问:“您今晚忙吗。”
“你觉得,我该忙点什么。”男人平静看她,姿态坦然。
女孩闷住。
凝思几秒,她乖乖从他腿上起身,幽灵般趿着拖鞋朝卧室走。
很快,浴室门闭合,雾气笼罩玻璃。
洗第二次。
沙发上,陈敬渊眸底划过丝深沉,转瞬即逝。抬手扣入领带结缓慢拧松摘下,衬衫扣子解开两颗,去落地窗前点了支烟,只抽一半被他揿灭在烟灰缸,转身拨开腕表带迈腿去另一间浴室。
梁微宁洗澡慢。
分明流程简单,可经她做完,已将近半小时。
陈先生在书房。
不是她这间。
路过时不经意瞥一眼,她发现,自己书房的窗帘,居然也是粉的。
该怎么说。
明叔是个实诚人。
绕过装饰架,门没关,梁微宁直接进入。
走到男人身侧,看他在写毛笔字。
宣纸上落墨‘饜’。
笔锋遒劲,却又透着独属陈先生的闲庭漫意。
恕她眼拙,下意识凑近仔细瞧瞧这字念什么,视线里,男人手中硬毫无征兆坠落桌面。
笔尖迅速在宣纸上晕开浓墨,梁微宁愣了下,那只手握住她脖颈与下颌交界处,微微施力迫使她仰起头,占有十足的吻重重压下来。
空气静止,心跳成倍加速。
两具躯体足有三拳距离,姿态不算暧昧,但那股侵袭感,却铺天盖地刺激着她的口鼻呼吸。
在一起至今,陈先生绅士耐心触底。
位高权重的男人,怎能让他青灯伴佛。
几近窒息时,陈敬渊松开她。灼烫干燥的指腹擦过她唇角,暗嗓压抑情欲,“到哪一步,自己选。”
女孩被吻得眸底氤湿。
眼神迷雾看他,似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憨憨地,可怜,又动人。
静静对视一阵,梁微宁有点腿软。抬起手臂,解他浴袍带子,笨拙打着颤,没什么出息。
磕磕绊绊半晌,头顶落下轻笑,很短,伴着性感嘶哑。
陈敬渊用手拽住她胳膊,把人捞起。
站不稳,那只大手牢牢扶在她腰侧。
女孩面颊红透,带着些许赧然。
这次的吻温柔绵长,男人掌心托住她后颈,心无旁骛。
为什么停下。
只是怕控制不住,伤着她。
她青涩无经验,弄伤,他会自责。来日方长,再等等。
一切结束。
抱她去浴室前,陈先生取来湿巾,先帮她细致将手擦净。
女孩坐在书桌上,有气无力垂着眸,看他动作优雅缓慢,像在对待艺术品。
上次为救闺蜜,在车里说什么来着。
梁微宁吸了吸酸胀的鼻子,后怕。
还好没剁掉。
洗第三次。
陈先生的浴室灰白色调冷清,与她那间形成鲜明对比。
不由得,又想到刚才画面……
很怀疑,自己今晚是不是有些魔怔。
思绪游走间,外面响起两下敲门声,陈敬渊音色低沉:“别洗太久,会缺氧。”
难怪,头晕乎乎的。
有开换气的吧?
梁微宁没多想,拿起旁边的浴巾拭干身上水珠,穿好睡衣,走出浴室。
几近凌晨,该早点睡。
去分公司的第一天,秘书迟到,不像话。
可惜当晚,愿望落空。
六百多平的大平层,没能寻得一处可安稳落觉。
寂静的夜里,他慢条斯,看她崩溃哽咽,从容淡定地跟她讨论,他的教育观,以及今后他的孩子,该如何教。
陈先生,不是东西。
第92章 陈先生,不是暴君
次日醒来,是在她少女感满满的卧室里。
两米宽的大床,女孩纤瘦小小一只躺在中间,自屋顶俯视,那软软一团窝在被子里,像毛茸茸的sweety。
陈先生昨晚对sweety很残忍。
手酸,腿软。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该发生的一样不少。
闹钟第无数次响起,梁微宁痛苦拧眉,艰难从床上爬起来。
看一眼时间,七点半。
“……”
困意瞬间全无。
这么晚,陈先生不叫她!
连忙下床穿好鞋,进浴室洗漱,然后折返衣帽间换装。
随便取了套职业裙,外面再加一件羊绒大衣,应该不会冷。
收拾完去饭厅。
餐桌上早已摆好营养餐,环视半圈,不见大佬影子。
家政的声音自岛台传来,对她说:“陈先生交代,让您吃完直接去车库,他在下面等您。”
等她。
梁微宁麻利地开始用餐。
十五分钟后,拿上包,去玄关处换鞋,火急火燎出门。
负一楼,私人车库,加长普尔曼静谧停在梯门不远处。
梁微宁不经意掠过车牌。
豪华座驾已挂上内地与港区双牌照,不由诧异,港区到京城,这么远的路程,短短一天,是如何运过来的。
上车时,隔中央扶手箱,陈先生一身经典黑色西服矜贵疏冷,正阖目倚靠座椅,戴蓝牙耳机听着总部晨会。
往常这个点数,那群高管估计还在路上慢悠悠堵车。
大佬赴京,总部事宜也未懈怠分毫。
中港上下,他最辛苦。
女孩过于安静,蓝牙里高管汇报声中,陈敬渊微微侧目,温沉视线落在她略显疲倦的侧脸上。
项目负责人说:“与章氏集团的合作协议,不出意外,会在今日下午三点左右签订,届时是否要为您远程接入?”
“谁来签。”
“章氏集团总裁。”
也就是章家大公子。
会议里,静默一阵。
高管屏息间,听男人冷淡开腔,“当初由谁牵头,就让谁来签,提醒对方看清条款,中港不做霸王生意。”
条款残酷到何种地步。
撇开董事长念世交之情,陈先生是真的一点不讲情面。
“先生放心。”电话里的声音稳重镇定,“这次合作,一定让章氏集团看到我们的‘诚意’。”
何为诚意。
自然是合作双赢。
既不能双赢,想乘风跨浪,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毕竟,空手套白狼,天下没这种美事。
晨会结束,陈敬渊摘下蓝牙耳机,探出一只手去碰她额头,温声询问:“状态不好,不舒服?”
“……”
女孩眼神幽怨。
您老人家是失忆了么。
她没说话,无声传达不满。
额上的手辗转到她脸颊,两指在软肉处轻轻一捏,陈敬渊笑,“太困的话,午休可以延长一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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