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是……
如果林纯只是恰好去萧家的医院看病,恰好服用了顾家代理的药,这种巧合还不难理解,可是林纯才被请来警局,顾澎的律师就赶到了。紧接着医生也来了,还顺道带来林纯的病例。
这就说明林纯和顾澎、萧婓一直保持着联系,而且还是一种互助关系。
“保护者”的姿态非常明显,似乎这两个男人都很怕林纯出事,特别是她的心理。
医生临走之前特意和民警交代了林纯的情况,这令负责询问的民警越发谨慎小心,说话时也比较注意用词,生怕一个字说得不合适,刺激了林纯。
林纯见民警脸上流露出小心翼翼,心里渐渐踏实了,索性就将柔弱的戏走到底。
“晓晓第一次出现解离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那时候方许刚失踪,晓晓的精神受到巨大冲击。她那几天总是对我说,感觉方许回来找她了。我实在没办法,就陪她去当地警局描述情况,结果可想而知……所有人都劝我将晓晓送院治疗。”
根据林纯的描述,方家夫妇是七年前意外去世的,八个月后方许失踪,方晓晓第一次发病就出现在六年前方许失踪之后。
林纯的故事讲到一半,傅明裕进了问询室。
这是两人第一次照面。
但林纯一眼就看出来,傅明裕在这个屋子里说话更有分量,他进来后,原本负责询问的民警就让开位置。
傅明裕坐下就问:“方家夫妇离世之后,是谁继承了方家的资产?”
当时方许和方晓晓一起回国处理后事,一待就是两个月,除了丧事之外还包括方家公司和家庭财产。
林纯回答:“当时我没有跟过来,按理说应该是方许。方家夫妇虽然没有立遗嘱,方许和晓晓都有继承权,但晓晓什么都听方许的,他们兄妹感情非常好,她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争产的。还有方许的为人,即便晓晓说什么都不要,他也会给她一部分。我只知道,那之后晓晓的个人资产就变多了,否则也不会那么顺利就申请到F国的长期居住签证。”
F国有一些申请优惠政策,申请速度会大大提高,特别是“人才居留”方面,指的就是对当地的社会和经济发展作出贡献的“投资者”。除此之外,还包括企业的特聘人员、高资质雇员、社会代理人、艺术和文化职业等等。
方晓晓和方许虽然年轻,名下却继承了庞大资产,且两人都有F国艺术文化的学习背景,方许还投资了大量资金在艺术品上。
林纯继续说:“无论是小说里的方冬还是我认识的方许,都不是经商的那块料。方许对接手父母的公司没兴趣,后来就找了代理人,又托人将公司以拆分转让的形式一步步切断和自己的联系。他说宁可用这些钱去投资艺术品事业,这样才更有意义。但他又说这春城到底是他的老家,指不定以后会回来养老,就像那些华人前辈一样落叶归根,所以这里还是留了一套别墅没有变现。但三年前晓晓委托中介将这套房子挂牌出售了。晓晓的意思是,这是他们自小长大的房子,一看到它就想起方许,触景伤情,不如不要。”
傅明裕接道:“在小说《恋爱脑的终极反杀》里,提到方冬在F国念的是文学和艺术,而《是谁杀了她》这篇文章里却说方冬学的是服装设计。我们收到的资料显示,学文学的是方晓晓,而你和方许学的才是设计。”
林纯扫了一眼傅明裕手边的资料,厚厚一叠,恐怕不只是学历证明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别的:“小说都有虚构和艺术加工的部分,写的是作者希望读者看到的内容。我不知道您刚说的那篇文章是怎么回事,也许那个作者真的了解过我们的背景,但也仅仅是一点皮毛。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们的账号火了以后就陆续有人出来蹭热度、挑刺儿、纠错,一会儿说F国某学校没有这个专业,是我们编的,一会儿又说我们根本没去过F国,全是想象。我们要是去和对方理论,对方引流的目的就达到了。害,网络世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认真就输了。”
林纯又道:“方许在校期间才华横溢,名气很大。有心人要调查他的背景并不难,特别是那件事——方许也和那些已经成名的设计师一样,会忍不住借鉴、模仿前人的东西。现在的品牌走的都是‘拿来主义’,要么就是互相抄,要么就是照搬传统文化的图腾。其实方许已经非常小心谨慎了,他不希望被人诟病,也不希望步入后尘,但是……”
林纯猜得不错,傅明裕手里的资料也包括这部分,随着她的讲述,傅明裕也拿起另外一份文件。
上面写得很清楚,方许因为抄袭事件在学校里引起轩然大波,最终被F国学校开除。
要严格说起来,这个圈子里没有人可以真正干净、清白,差距只在于有的人羽翼未丰就“夭折”,而有的已经成名,有背景有资本加持,不怕丑闻侵袭,反而还会因为争议引来更大的知名度,形成一种反向炒作的效果。
而林纯所谓的“唏嘘”,就是方许属于前者。
“当时方许投了很多钱在工作室,还扶持几位青年画家和一些艺术品投资,出手十分阔绰。没想到风波出来之后,方许一下子就从人人看好的新锐‘明日之星’,沦为过街老鼠。那些曾受他资助的画家,不仅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还纷纷站出来落井下石,与他划清界限。甚至还有一个直接在社交媒体账号上公然说:【非常后悔认识方许。如果早知道他这样卑鄙、龌龊,窃取他人成果,绝对不会接受他的钱。身为艺术家,他以认识方许为耻,为接受他的投资而感到羞愧。】”
林纯所说的内容和警方掌握的资料严丝合缝地对应着,她没有一句掺假,虽然立场上有替方许解释的意思,但两人是极其亲密的朋友,替他辩白几句也是人之常情。
傅明裕问:“听你的口吻,像是暗示有人在故意炒作,抹黑方许?”
林纯扬了扬下巴:“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推动,事情闹不了那么大。当时方许的老师已经动用关系将事情压下去了,校方也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一夜之间,事情就在网上发酵。不止我们这个小圈子,连其他圈子,画家、作家、建筑师,但凡和艺术沾边的都知道了。每个人都在急着站队,借由鄙视方许来抬高自己,抒发自己也曾被人抄袭的痛苦,还有人借这件事发表了论文。那时候的事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踩方许一脚也成了当时最‘流行’的事,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听完林纯的愤愤不平,傅明裕却是不置可否。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机器人,既没有代入,更不可能感同身受,遂话锋一转:“所以从这以后,方许就打起奢侈品造假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是中非时间论坛活动,各种戒严。我昨天忙了一整天,下午着急赶回家码字,四点多就打上车,一直到六点多连所在片区都没出去,所有路口都封锁了。六点半才放行,路上堵车快八点才到家,已经累瘫了。
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门了,等戒严结束再说。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季节的北京是最适合旅游的,秋高气爽,也不频繁下雨了,早晚凉快,中午热也不会高温,蓝天白云很出片,景区的人也少了。
第19章
说到奢侈品造假,林纯眼神一变。
她压低了目光,这明显是一个逃避、不愿面对的动作。
傅明裕捕捉到了,却没有催促,等了几秒钟就听到林纯辩解:“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市场上那么多造假、抄袭的东西,那些人都受到法律制裁了吗。所谓的版权保护,保护原创了吗?最可笑的是,被抄袭的设计,也是通过抄袭别人的设计得来的。那些老外来国内旅行,会专门去高仿市场淘货。大陆有那么多高仿市集,生意火爆,有哪个网购的人敢说自己没买过高仿?有消费才有制造,是消费者养活了这些人。”
从刚才傅明裕就注意到了,只要是对林纯自己,包括方许不利的资料记录,林纯都会极力“澄清”,甚至不惜偷换概念。
傅明裕说:“市面上多不意味着就是正确。现在不是在跟你争对错,只是让你陈述事实。”
林纯神色微转,又收敛了刚才的情绪,说:“事实就是,方许被学校开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过得很痛苦。他有几个月连门都不敢出。其实那阵风只过了一个月就淡了,没有人一直盯着他刨根问底,是他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他自尊心强,要面子,抄袭丑闻对他的打击是毁灭性的。等到几个月以后,方许终于和外界联系,才发现之前帮他处理艺术品投资的合伙人已经卷钱跑了,方许爸妈留给他的钱损失了一大半。方许在设计圈的名声也臭了,精神和生活都失去了重心,整日酗酒,浑浑噩噩。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制作奢侈品几十年的老工匠找到了他,他这才逐渐找回生活目标……”
……
……
《恋爱脑的终极反杀》
作者:方米
方冬是我最亲爱的哥哥,我永远爱他。
当我意识到,我是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女生时,我的内心是雀跃却又紧张的。
我知道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而我作为旁观者,希望在他人眼中我是一个三观正确、正常的女生,我一定要明确地表达出来,我对这种三心二意、恬不知耻的行为加以抵制和指责。
但是当我发现我就是这种人时,我很轻易就原谅了自己。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自己无法控制的,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就说明它已经发生了。
三心二意也是一样,喜欢两个人的心情是无法控制的,当顾澎亲吻我的时候,林苏白带给我的感觉就那样理直气壮地重现了……
是人都会比较,我也是人。
我只被两个男人亲吻过,会比较也是正常的吧?
我纠结了一天,将自己复杂的心情告诉方冬。
方冬听后笑了几声,没有斥责我,只是告诉我,千万不要让顾澎察觉。
我问方冬,不会告诉顾澎吧?
方冬说,我是妹妹,顾澎只是哥们儿,他当然向着妹妹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这个时期的我性格比较敏感吧,我总会时不时担心自己的小心情被方冬说漏嘴。
我知道方冬和顾澎、萧婓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他们放假时还会结伴露营,会一起喝酒、烧烤。
每次回来,方冬看上去都是精神奕奕的,他告诉我露营是多么有意思,还说等他成年了就要立刻考驾照,要开房车去。
顾澎也是一样,他嘴里时不时就会提到方冬——尤其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方冬是绕不开的话题。
可是顾澎一提到方冬,特别是最近几次和方冬的连线视频,我心里总是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一些念头。
我若无其事地问顾澎,两个男生连线聊什么?
顾澎说,他需要买一些奢侈品包,方冬可以帮忙办理国际物流和清关,将这些包寄回来。
这个时期的我对奢侈品没什么概念,我只知道那些东西很贵,动不动就四、五位数,还有六位数甚至更贵的。
这之后没多久,就发生了一件比这些价格更令我震惊的事。
那天是我和方冬连线视频的日子,我注意到方冬视频的房间发生了一些变化,四周多了一些包和包装盒,还多了一些皮革和五金零件。
那些皮革一卷一卷地堆放在角落里,即便我对奢侈品包再不了解,也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我还来不及问,就听到方冬房间里出现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不多会儿,就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法国男人从门口走进来,他穿着工作制服,手里还拿着工具。
见到视频里的我,法国男人表现得很大方,他走上前和我打招呼。
方冬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笑着用法语介绍我的身份。
这之后方冬和法国男人就当着我的面简单交流了几句,法国男人还拿出一张纸递给他,方冬点着头回应了两句,法国男人就笑着转身。
直到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我才找回自己的语言:“他是谁?”
“我请的工匠。”方冬说。
我又问:“做包的工匠?”
方冬笑着点头:“他给这几个牌子做了三十几年。”
他还一连说了几个牌子,都是法语发音,和中译的读音不太一样。
我继续问:“那他应该很贵吧?你请他来,是做你设计的包吗?”
方冬摇头,间隔了一秒,说:“就是做x牌的包。”
“可是……”我词穷了。
其实我知道方冬的行为是什么,但因为他是我最爱的哥哥,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也不希望那两个字令他感到不快。
方冬却表现得很大方很不在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是你以为的那回事。我最近在投资奢侈品的高仿项目,非常赚钱。刚才你见到的工匠只是其中一个,这样的人我找了六个。不过我这间公寓地方狭窄,来来回回搬东西太惹人注目,所以我就在外面找了厂房。等规模做起来了,我还会再多请几个人,形成流水线,每个月都能净赚几十万。”
“可这些东西到底是假的啊。”我问方冬,“你寄给顾澎的也是吗?”
方冬点头:“顾澎自己也知道。他一开始还有点担心,主要是担心那些包送去给客户,会被看出来,直到他拿到样品,又考虑到两者的差价,他决定直接从我这里订货。”
方冬大约看出来我的顾虑和质疑,很快就对我输出了一些他的理解。
我想,这些输出应该放在方冬心里很久了,而且他不是第一次跟人这样说。
他问我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用同样的皮革和五金,用同样的师傅和工艺,每一个环节都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偷工减料,甚至在品控上把握得更严格,比从店里买出来的还要精细还要真。
唯一的差距就是,这批包在官方的系统里没有录入,消费者也不会体验到从店里买包的服务。
那么问题来了,消费者买的到底是官方的录入数据和销售服务呢,还是买的包本身呢?如果是冲着品牌价值和包的颜值和质量来的,这种原汁原味的高仿不就是“真品”吗?
价格方面,这些包是专柜包十分之一不到的价格。
买这些包的人如果是自己用,不要想着将来出二手,那在生活里已经足够炫耀了。
就算将来卖二手,以二手高仿包的价格卖出去,价格也不会太低,因为工艺实在太好了。
而像是顾澎这样的人,他用来送礼也不会觉得太心疼,他送礼的那些客户也不会闲的没事跑去官方查询记录。
当然,顾澎还可以铺垫一句,就说是用法国朋友的名字买的包,所以如果有售后问题,可以托他将包拿去专柜维修。
我的惊讶难以言说,我的三观受到冲击。
在这以前,我一直听家里的话,听老师的话,听方冬的话,我以为这个世界对错是分明的,做人要做好人,正直的人,错就是错,黑就是黑,黑白之间有一道界线。
直到方冬对我“洗脑”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灰色地带,对错真假区分得并不是那么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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