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拾月偏头叹出口气，她伸手揉乱了宋霖的头发：“你重要，当然是你重要了。”
她的语气十分敷衍，但宋霖竟好像是当真了，他的手从江拾月的手腕移到了她的手心里。
他的小指勾起了她的小指：“那我们可就说好了，要是真有抉择的那么一天，你无论如何，都要选我。”
…………
“江总？江总？”
江拾月恍然回神，就见韦昌的手已经快伸到她眼前了，他又摆了摆手，“您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哦……我……”
她卡顿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当然，你不是说跟关茂荣联系了，对方什么态度？”
韦昌又看了看她才说：“说是具体案情要跟胜奇的人见面谈一谈，没说不接。”
江拾月哦了声：“那就……去啊，韦秘要不然你去吧，这些事情都是你全程经手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对了，再叫上那个财务王总监，他不是想确认自己的责任嘛，当面问问不是更好？”
韦昌没说话，但脸上有些为难，江拾月问：“怎么了？是价钱的问题？”
“那倒不是。”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他说，想请江总亲自跟他谈。”
江拾月眉心一蹙，但很快舒展开来，垂眼想了几秒：“可以，你跟他约个时间，我和周岚一起去，你也去。”
“好，知道了。”
韦昌得了明确的答复，没再耽误，转身就出去了。
门再度轻轻带上，江拾月手里的笔慢慢滑了下来，在桌上咕噜噜滚了段距离，她视线追着那笔，最后定在了桌面一张照片上。
这是她和宋霖的合照，她本不想放，是宋霖一定要她带来，还打了好几个视频来确认她有没有放好。
她视线渐渐模糊，又想起昨晚宋霖说的那没头没尾的话，他什么意思？
这跟周盛良有什么好抉择的，了不起就是不干这赶鸭子上架的总经理了，回非晚那一亩三分地地去呗，如何还能扯上选他还是选周盛良呢？
难不成？
她靠回椅子里，手指绕起一圈头发转了转，真是她这几天回家晚了，他独守空闺胡思乱想柔肠寸断了？
她嘶了声，想来想去还是这可能性最大，看来今晚不能加班了，早些回去，省得回去还要多费这没必要的口舌。
看看时间，五点已经过了，她关了电脑，从柜子下面拿出包，正往里放手机呢，办公室门被人推开了。
周岚探进一张脸：“别走，我妈叫你去家里吃饭。”
“啊？”
江拾月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妈？你妈叫我去吃饭？”
“对啊。”
周岚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走，她亲自下厨。”
江拾月背起包就要外走：“我不去，我怕她毒死我。”
第234章 都是我的女儿
“是啊，她现在拦在门口不让我走。”
江拾月站在窗前打电话，说到这里又很是无语地回头看了眼周岚，她正一脚抵住门框，显然不让自己走的决心是十分坚决的。
电话里，宋霖嗯了声：“万新玉可能确实是想跟你示好。”
“得了吧。”
江拾月朝天翻了个白眼，“我看是想毒死我让周岚当这总经理。”
“诶江拾月你可别胡说八道啊，我要当这总经理还需要毒死你吗？现在把你推下去不就得了。”
周岚听见了她的话，很是不忿，“哪有你这种人，好心好意地请你吃饭，还要被你说得这么居心叵测。”
“对啊。”
江拾月握着手机，面上十分认真，“你妈就是居心叵测。”
“你……”
周岚被她气得胸膛上下连连起伏好几次，最后哼一声偏过头去，“你今天还就得去，你想走啊，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能把江拾月搞疯的人，周岚绝对是当仁不让的头几名。
宋霖应该是从电话里听见了这两人之间的荒唐对话，他的笑声直冲江拾月耳膜，让她更烦躁了。
她刚要说话，就听那头宋霖先开口了：“这样，我们一起去吧，你在公司等一下，我过来接你。”
“什么？不是，你……”
可江拾月连拒绝都没来得及说完，他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周岚凑上来问：“怎么了？宋霖说什么？”
江拾月抬头看看她：“他说，他也去。”
“啊？啊！”
…………
周家住在西边，是这两年新搬的房子，江拾月还没来过。
她坐在沙发上，很想礼节性地夸两句装修有品位，但实在是说不出口。
边上坐着的宋霖倒是老神在在，他歪歪靠坐着，一手放在江拾月背后，一手拿起茶杯，浅浅抿了口水，这才看向一边陪坐着的万新玉。
“今天真是冒昧了，招呼都没打就登门来蹭饭了，万总见谅了。”
万新玉连连摆手，慌忙起身又给宋霖倒满了茶水：“快别叫我万总了，我现在纯粹就是个家庭妇女了。”
宋霖笑笑：“这哪里话，你跟周总闯荡江湖的时候我还在数蚂蚁呢，我们小辈哪敢造次。”
万新玉看起来有些尴尬，她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勉强：“哪里哪里，小宋总真是说笑了，我们这哪里能跟云程比，这胜奇以后要能够上云程的一星半点，不比周盛良这瞎折腾强多了。”
江拾月低着头没说话，此刻她和宋霖两人坐在这里，还和万新玉有说有笑的场景实在是违和，她没法像宋霖那样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当然也不能在宋霖面前万新玉吵架，她只能选择沉默。
但宋霖的打算显然跟她不一样，他听完了万新玉的几句废话，抬手拍了拍江拾月的肩膀：“都是自己家里人，万总这话说得生分了，拾月以前还跟你说呢，小时候是受了你许多照顾的。”
万新玉哼哼哈哈笑了两声，嘴角扯得更僵了：“谈不上照顾，谈不上谈不上，拾月跟岚岚一样，那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都是我的女儿。”
她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跟宋霖不相上下，换做是以前的江拾月，恐怕只会冷笑一声，还要啐她一口，可她现在也只一样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
倒是宋霖，呵呵笑着点点头：“说的也是，所以你看嘛，这胜奇在谁手里都是一样，周岚和拾月都是周盛良的女儿，左右也还是在你周家的手里。”
江拾月再度看向万新玉，以自己对她的了解，这话是一定会让万新玉爆炸的，毕竟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和周岚抢夺财产。
但没有，万新玉居然只笑了笑：“如今周盛良这个样子，胜奇以后的路到底怎么走谁也不知道了。”
她看看江拾月，又看回宋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正当她要张口的时候，周岚在里面喊吃饭了，万新玉好似如释重负一般，立时起身，招呼着两人往餐厅走。
这顿饭吃得中规中矩，有宋霖在，大家都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只吃到一半，万新玉终于举起杯来，还是对着江拾月的。
“拾月，我今天让岚岚把你请来吃这顿饭，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谢你在周家最难的时候愿意跟周岚站在一起，陪她一起度过这次难关。”
江拾月没看她，只低头看着自己的饭碗，好半天才说：“我不是为了她。”
“当然，我知道。”
万新玉立刻说，“我知道你是站在云程那边的，我对胜奇的未来也是心中有数的。”
她摸摸杯沿，“胜奇是我和周盛良一起打拼出来的，说是我的第二个孩子也不为过，但它如今走到如此穷巷，都怪那姓周的贪功冒进、不自量力，好好一个集团，拆东墙补西墙，搞到现在一地鸡毛。”
周岚不认同：“妈，也没有那么差，我这两天在公司里查账了，就……就略微亏空了些，只要能周转过来还是有机会的。”
万新玉摇摇头冷笑了声：“你们小孩子想的简单，如果能早周转过来，周盛良还用想着靠上市圈钱吗？他这就是一场豪赌，不过是运气不好，还没上赌桌就被人发现出了老千。”
宋霖心中一动，他原本以为万新玉就是个歇斯底里的怨妇，可现在听她这一番话，她居然比周盛良看得还透彻。
他视线慢慢滑过桌上的三个女人，万新玉长相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粗蛮，周岚有几分肖父，但母亲的基因在她身上也有体现，充其量也就是个清秀佳人。
但江拾月就不同了，她是个浓墨重彩的美人，万千人群中也可以一眼看到的那种，听说她和徐离美极其相似，可以想见徐离美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周盛良风流成性，这几十年可不止徐离美这一个人，万新玉受到的折磨可想而知。
不幸的婚姻确实让人面目全非。
第235章 心里有鬼
回程的路上，江拾月看着窗外，一直没说话。
宋霖回完了信息，转头看了看她，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紧了紧：“想什么呢？”
江拾月先是摇了摇头，又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就是感觉有些奇怪，我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跟万新玉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过饭，这心里……”
“怎么？不习惯？”
宋霖略略低头看她，“她现在有求于你，对你和颜悦色不是挺正常的。”
“不是。”江拾月摇摇头，“我觉得她变了，她以前恨不得我死，但现在，她好像无所谓了。”
宋霖一手揽住她肩膀，心不在焉地说：“是吗？”
江拾月喃喃地说：“对啊……诶不是……”
她忽然扭头看向宋霖，“她说胜奇的未来她心中有数，她是早就觉得胜奇会倒闭吗？”
宋霖垂眼看向手机屏幕：“有你在，胜奇怎么会倒闭？”
“我？”
江拾月指着自己鼻子，哈地笑了，“我能有什么用？我们就是尽可能地把胜奇暴雷的时间延长，等周盛良出来以后自己解决，我还是回去卖我的画去，非晚才是我的归宿。”
她摁开手机，点进了和辛晚晴的聊天框，“你看，晚晴姐一天到晚骂我，说我正事不干净瞎掺和，最后肯定也得不着什么好。”
宋霖草草一看：“辛晚晴看的准。”
“你……”
江拾月一滞，抬手一推宋霖，“你什么意思啊？”
宋霖顺势倒向了车窗，偏着头笑嘻嘻地说：“要不然你来云程上班吧，我把罗良俊开了，你做我特助。”
江拾月砰砰锤了他两下：“我才不呢，罗良俊一天到晚说要打倒你这个奴隶主，我总经理不做去做你那助理，我这不是没苦硬吃闲得无聊吗？”
“你跟罗良俊怎么能一样呢？他是奴隶你是主人啊，你要来了我就是奴隶了。”
宋霖依旧歪歪倒着，脸上是半真半假的笑，“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无二话。”
江拾月看了眼前排跟背景板一样默不作声的老吴，有些话到底还是不好当着外人说，只好伸手狠狠拧了一把宋霖的大腿，压低了声音：“能别胡说八道吗，还有人呢。”
宋霖嘶了声，捂着痛处磨了磨：“我这多正经的话，云程诚心诚意给你发offer，你还要打我。”
江拾月瞪了他一眼，不想再跟他磨这没必要的闲牙了，她偏头看向窗外，还没几秒呢又觉得大腿上又被拍了下，她不想理他，头偏得更过了。
“拾月，拾月。”
宋霖此刻显然是没什么眼力见，车内狭小，他长臂一伸，又把江拾月往自己这边扯了扯，“我说真的，你要真喜欢上班，那就来云程上班好了，我发几个项目给你做做，哪一个不比在胜奇强？”
江拾月霍地扭头，一下拍开他的手：“我才不要！”
宋霖起身，不顾她的挣扎，硬是将人搂在了怀里：“干嘛不要，它胜奇光着脚也追不上我云程，哪里委屈你了？”
江拾月手臂撑着往外推，还没开口呢，前排的老吴先接上话了：“宋总这话说的，江总不当去做江助，换谁也不肯啊。”
“就是！”
有人帮腔，江拾月自然是更起劲了，“我现在可是江总，和你宋总是平级的，我闲的没事去抢罗良俊的坑，我这不是我这不是……”
她提了好几口气都没想着合适的词，还是老吴又帮她续上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对对对。”
江拾月推开宋霖的手，起身拍拍驾驶位：“还是吴师傅有文化。”
她手伸到前面比了个大拇指，“我看比宋霖是强多了。”
“那可不是，小宋总啊，从小就是第一名。”
老吴边开车边乐呵呵地说，“考第二名都是耻辱，半夜要起来哭的。”
江拾月一抬眉，扭头看向宋霖：“真假啊，自尊心这么强呢。”
“你以为呢。”
宋霖还是刚才那副歪歪倒到的样子，“我这云程接班人那是从小就开始磨练了，只有想赢那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都跟你似的随缘看命，我们这千亿马车哪里开得起来啊？”
江拾月眉毛慢慢拧了起来：“宋霖你什么意思，你今天这踩高捧低的劲儿是下不去了是吧，怎么的，对我人身攻击上瘾啊？”
她脸慢慢放了下来，自从周家出来以后，这宋霖的态度就奇奇怪怪的，说话也是阴阳怪气莫名其妙话里有话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拾月坐正了身子，皱眉看着他，“你要想说我能力差，胜奇垃圾，你就直接说，何必在这里夹枪带棒。”
宋霖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手臂伸过来想摸江拾月的脸，被她一下推开，这才啧了声：“哪有？你想多了，我开玩笑呢，你看今天万新玉说的话，这胜奇如今是回天乏力了，这不是不想你做无用功吗？”
江拾月的眉心几乎拧成个死结：“什么无用功？你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在周家吃顿饭你想法就变了？万新玉那么厉害呢，那你让万新玉出来做这总经理好了，我还落个轻快呢。”
老吴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宋霖，打了右转向灯，很快靠边停了车。
他清清嗓子：“你说我这，真是年纪大爱忘事，刚才我家那老太婆发微信问说怎么还不回去，老表都上门了，我这跟人家约了喝酒都忘了。”
他边解安全带边说，“小宋总今天也没喝酒，就劳烦自己开车回去行吗？”
宋霖坐直了身子：“赶紧去吧，老吴，我自己回去。”
老吴应声下车，车门一开，车内灯短暂地亮了，宋霖看见江拾月急促起伏的胸膛，无声地叹了口气。
万新玉看出了端倪，知道胜奇最后会落在云程手上，今天喊江拾月去，明显就是想为周岚铺路。
她话说得不清不楚，江拾月听得糊里糊涂，但宋霖心里有鬼，所以一听就明白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早把江拾月从这乱局中拖出来，不让她掺和这些烂事，也好过他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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