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另外两条,尉犁至且末的尉且沙漠公路,于22年修成。
而图木舒克至昆玉的图昆公路,全长276公里,算是最短的,于23年年底才刚修成。
“为什么放着熟悉的路不走,要走新修的呢?”晏青棠放下筷子不解地问道。
“到了且末,才想起来问。”肃征不禁笑了。
来了和田,她自然想体验沙漠公路,还说要和他换着开车。沙漠公路两边都是黄沙漫漫,一个人开车久了,眼睛很容易疲劳。
他选了尉且沙漠公路,她也不问原因,就这么跟着他到了巴州且末县。
当时做决定,好像就是几句话之间的事。晏青棠全然信任他。
“我是突然有点担心。”晏青棠发愁道,“说好了我们在路上换着开,我以为你都熟悉,这样就可以帮我指指路……”
要在沙漠公路上开车,晏青棠这可是第一回。
“怕什么。”肃征倒是依旧泰然,“在沙漠里开车最不需要技术,我选的路就是从头开到尾,路上车很少。你注意限速,专心开车就好。”
“至于选它的原因……”肃征耐心解释,“前面两条,路上都有很多电线杆,两边绿化带种的树也很高,太遮挡视线,一路也看不到多少风景。图昆公路不顺路,最后自然只剩下尉且公路。”
晏青棠听了,点头赞同,觉得确实就该如此选择。
肃征又道:“再说了,没走过的路才新鲜,我和你一起体验,不是更好吗?”
这或许才是肃征最大的私心。
在他熟悉的这片疆域,与她面对彼此共同的那份陌生。全新的体验,是他们所共有。
一顿饭吃下去,他们已经将次日的行程规划好。
晏青棠睡前还准备好了次日要用的防晒霜与墨镜,沙漠地区紫外线太强,她不敢轻敌,又翻出了防晒帽和防晒面罩。
到了第二天,为了避开太阳最烈的时候,他们是过了正午才准备出发。
出发前,晏青棠自己全副武装不说,还拉了肃征要给他做好防晒。
肃征原以为像先前那样,擦个防晒霜完事,至多再戴副墨镜,可看今天这阵势,好像还有别的在等他。
“你确定我也要戴?”肃征指了指晏青棠手里拿着的深黑色防晒面罩,“这个大小我能戴得上吗?”
“男女同款的,怎么戴不上了?”晏青棠向他走近,站定后端详着他的脸,“难道你的脸比我大很多?”
她这般较真的模样,让肃征不得不妥协,戴了防晒面罩,和晏青棠一样,只露出一双眼睛。
等再戴上墨镜,面部便成了一团漆黑。
尉且沙漠公路整段路都是无人区,全长约334公里。途中手机会完全失去信号,算是和外界失联。又几乎没有厕所,这让晏青棠在启程前特意上了好几回厕所,生恐路上有所不便。
自然,除了起点终点,路上也没有额外的加油站。肃征在且末给车重新加足了油之后,才正式出发。
而等他们行至公路路口,报车牌号领完限速单,驾驶越野车驶入这条沙漠公路后,肃征只觉得,晏青棠的那些准备都不算过分。
他近些年不曾再进过沙漠,等从前体会过的那种强烈的沙漠烈日灼热感,再一次扑面而来时,他才发觉,不特意做好防晒完全是不行的。
大太阳高悬在头顶,漫长公路上没有一处避阴处,车内空调虽然能降温,可却挡不住外面的日光。
肃征开车时,晏青棠正从车窗往外望,新建成的公路路况很好,依沙丘而建,便时上时下,但都相对平缓,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
而且路上时常半小时也不见一辆其他的车,只有他们的这辆牧马人静静行驶着,无需避让车辆,这让晏青棠完全放下了心,有心情摘了墨镜,细看两侧风景。
塔克拉玛干沙漠从古至今,便是闻名遐迩,当地人说它是“进去出不来”,近代不少中外探险家就死在这片瀚海中,留下不少未解之谜。
眼前沙山绵延不绝,黄沙一望无际,朝他们迎面而来,有种特有的苍凉,甚至于死寂,难怪这片中国最大的沙漠会被称为“死亡之海”。
然而到了现代,这一条条贯穿沙漠的公路都被修成,沙漠原有的恐怖感已被冲淡不少。
晏青棠看肃征一直把车速控制在60以内,还觉得有点慢:“肃征,路况这么好,安全到不能再安全了,为什么非要规定限速60呢?”
“因为不是所有时候都这么安全。”肃征解释。
肃征专注地望着前方,此刻前方视野分明十分开阔,可他好像仍十分警惕。
顿了顿,他才向晏青棠继续道:“有时路边会有野生动物穿行,有时会起风沙,甚至沙尘暴,这条路不限速不安全。”
天气是最捉摸不定的东西,骤然窜出的动物更无法提防。全程限速60,完全是为了安全。
晏青棠由此多了一份警醒,轮到她接替肃征开车时,她很留意道路两侧的动静。但那一小时没见着野生动物,倒是见到了一棵葱郁的胡杨。
晏青棠心念胡杨,立刻靠边停了车,小跑着来到胡杨的近旁,惊得树上一条小蜥蜴匆匆下树撤退。
胡杨就屹立在一座沙丘上,夏日炎炎,沙漠中干到冒烟,周围一时再未看到其他植物,可这棵胡杨却显得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晏青棠看不到其他水源,猜测它是依靠着地下水生存,因为胡杨裸露在地表的根系十分发达。
晏青棠知道在金秋时节,金黄的胡杨最是美丽,然而瞧见了绿色的胡杨,她却觉得一样很美。
那是生命的美。在风沙的洗礼下,它的叶染了绿色,在枝头摇曳;它的无数根须坚定地往下扎去,牢牢将自己锁在原地,像是位坚守阵地、屹立不倒的战士。
晏青棠与肃征看了许久,这才回到车上。
这漫长的五六个小时,他们走走停停,轮换开车了好几次,直从中午开到傍晚。
他们行驶在这条绵延至沙漠尽头的公路上。是真正明白了诗中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何种场景。
眼看着夕阳西下,晚霞映了满天,也照得黄沙成了绯红。一轮银色的月牙从远处的沙丘后缓缓升起,日月同辉,苍凉悲壮。
广阔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这一车二人。
一路向北,好像能开到地久天长。
第71章 071 爱到不行
越过漫漫黄沙,晏青棠仿佛看见数千年前的繁华喧闹,驼铃阵阵,客商熙攘,叫卖着流光溢彩的绸缎绫罗。
又仿佛瞧见湮没于风沙之中的古国,楼兰、精绝……残存的遗迹可一窥当时的文明,却未解消亡之谜,只留下名字与传说。
佛塔仍存,成了沙漠中高高矗立的孤塔。“小河公主”静谧地躺在牛皮包裹的船式棺木中,已沉睡了三千年。
真正贯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在沙漠腹地开过车后,新疆的一切沙漠景区,都无需再专程体验。
到达尉犁县时,已是晚上。他们沿218国道继续往北,又开了将近一小时,最终到达库尔勒市。
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简称巴州。“巴音郭楞”在蒙古语中意为“富饶的流域”,这里资源丰富,风景秀丽,辽阔土地占新疆总面积的四分之一,被誉为“华夏第一州”。[1]
库尔勒市,就是巴州的首府。能从古时就成为南北疆的重要交通枢纽,延续至今,全因它地理位置特殊,也难怪“库尔勒”的维吾尔语意为“眺望”。
而如今,他们住进库尔勒市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套房,在落地窗前站定,眺望着这梨城的夜景。
晏青棠急着去浴室,没看太久就走回床边,把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机充上电。
洗完澡后,她望着手机发出一声感慨:“终于有信号了。”
已有将近八个小时没有看消息了,一时之间,未接来电和各种消息的提示蜂拥而至。
晏青棠先点开了傅寻青的微信,看她发了好几条,正要回,傅寻青就打来视频电话。
“下午我打了三四通电话,你都是关机。”
说话时,她不是埋怨,反而带着担忧,和女儿失联的感觉并不好受。
晏青棠想想时间,立刻回道:“那会儿我正在沙漠里呢,手机没信号。”
深蓝色窗帘大敞着,窗外的夜景清晰可见。
晏青棠懒散地倚在沙发上,没有立刻继续说话,而是朝肃征递了一个有所需求的眼神,肃征几乎秒懂,去给酒店打电话要冰镇饮料。
晏青棠边等边道:“妈妈,是不是又想我了呀?但不要催我回哦。其实也不会在新疆待太久了,今天5月9号,估计6月底……最多7月,我就回家了。”
她想考察的新疆野生植物,大多是在春夏两季适宜考察。而且出门在外久了,她也有点想家。
“确实想你了,但不催你。”傅寻青笑了笑,“是你陶姨大后天要来上海参观一个摄影展,约我一起看。我就想着也告诉你一声。”
“挺好呀,妈,你好久没跟陶姨一起出去玩了。”晏青棠为母亲高兴,“总待在房里多闷。”
“玩?”傅寻青一怔,总觉得这个词不适合形容自己。
“嗯。”晏青棠应得很快,“我记得我小时候,你就这么说,你很喜欢和陶姨一起玩,就像一对亲姐妹。”
傅寻青沉默了下,近些年里,或许生活方式更加自由的沐且陶,与在贵妇交际圈里皮笑肉不笑的她,真正待在一起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以至于她觉得从前那些事如此陌生。
可她确实又能回想起来,回想起那时同好友一样自由的自己。
“有时候觉得客套逢迎、长袖善舞那一套,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和真正的朋友静静地待在一起,做点轻松的事。”傅寻青渐渐敞开心扉,“这样过周末,可比跟有的人一起打高尔夫球,和哪位太太聊天要有意思得多。”
这后一句话,明显是指晏雅钧。
身为家人,晏青棠熟悉父亲晏雅钧的喜好,知道他最喜欢在高尔夫球场谈生意,要么就是在酒席上,他就是享受在谈笑间决定一桩大事,输赢皆付笑谈中。
但晏青棠不喜欢。
到了今天,晏青棠才知道,原来这些,母亲也并不喜欢。
初步获知晏雅钧周末还要谈生意,晏青棠趁此机会,也想打听别的:“妈,你知不知道我爸到底有没有继续派人找我?”
虽然她和肃征一直四处跑,少有停歇,极大降低了被跟踪的可能,但是只要想到她的背后大概率会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就心里不太舒服。
谁知傅寻青竟淡声道:“还在冷战,所以不太清楚。他这个人,没意思的很,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话音一落,晏青棠便被惊住,这真是件新鲜事,她那从未真正吵过架的父母,竟在冷战。
而且母亲说话不留情面,语气里透出对父亲的不赞同。
“妈……”晏青棠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
但另一边传来一阵嘈杂声,傅寻青急急关了视频:“不说了,你爸过来了。”
通话仓促结束时,肃征走近她身旁,将冰镇饮料起开盖子,适时递了过来。
晏青棠仰起头望着他,接过饮料,猛灌了一口,好像因为和肃征待得久了,她自己有时也开始少了斯文。
“我妈好像变了。”她悠悠道。
不等肃征应声,她又略带思索地道:“不对,这应该才是她原来的样子。”
不久前,她还在同肃征说,她想在回到上海后帮母亲。然而她的母亲比她想象中更加强大,已经在寻求自我改变。
这样真好。
她与肃征碰杯,仰起头又喝了一口饮料,畅快的凉意顺着喉咙而下。
她眯起眼,惹得肃征轻笑:“喝饮料的架势,怎么像喝酒一样。”
“我高兴。”晏青棠放下玻璃瓶,仰面躺在大床上。
快乐就像夏夜清爽的风,吹荡在她心间。
消息提示音响起,她便翻了个身,拿起手机去瞧,但不是亲友的微信消息,而是一条微博推送。
看清后,她瞬间从床上坐起,惊喜道:“肃征,明晚阿勒泰可能有极光!”
国家空间天气预警中心给出了地磁暴预警,太阳连续发生X级耀斑,地磁暴将会达到G4。10号和11号晚上,中国高纬度地区都有概率能看到极光,新疆无疑是非常适合观赏的地方。
留学那几年,晏青棠曾在欧洲看过几回,大多是陪朋友一起。而那几次经历加深了她对天文的兴趣,以至于对这近在咫尺的新疆极光生出几分期待。
或许也不算近在咫尺,从库尔勒到阿勒泰大约一千公里。
晏青棠一向是敢想敢做,想一出是一出,自在随心。
而她刚起个话题,肃征立马就回应她:“那我们明早就飞过去,刚好能赶得上。”
晏青棠顿时直勾勾地望着他,眨眨眼,欢喜地搂住他的腰:“知我者肃征!能陪着我临时跑来跑去的,大概只有你了。我就知道你最好!”
在她的计划里,去阿勒泰看极光是临时起意,他们最多停留两天,因为她还想回来去轮台考察去年新发现的大面积裸果木种群。
这难免奔波,可肃征却乐意陪她这样四处跑,她想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我看看明天的航班。”肃征又道。
晏青棠看他忙着订票,便夺了他的手机,催他去洗澡:“我来订。”
肃征依言进了浴室,等他回来时,晏青棠已经行动力迅速地订好了机票和酒店:“明早9点20那趟,去机场开车要半小时,看来要早点起了。”
说着,她还定了几个闹钟。
肃征在她身旁躺下,却突然叹道:“哎,可惜。”
晏青棠歪过脑袋:“你可惜什么?”
“可惜今晚必须让你好好睡一觉,怕你太累。”肃征握住了她的手,双眸微暗,喉结轻轻滚动,“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做。”
早该知道,三十岁还没谈过女朋友的男人,体验过美好的情事后,就会食髓知味。彼此之间距离这么近,难免擦枪走火。
想到这里,晏青棠默默往旁边挪,打算和肃征保持距离。
“躲什么?”肃征不满地将她圈回怀里,“是觉得我会说话不算话,还是不相信我的自制力?”
晏青棠推搡一把,挣脱未果,也就不再挣扎,索性枕在他的手臂上,忍着笑道:“我能说,两个都是吗?”
“真不信我?”肃征揉着她的凝白手腕,被她看透后,还真觉得更难于去忍耐内心喷薄而出的欲-念。
晏青棠察觉出他的隐忍,好像有种别样的有趣,便低声哄他:“松开我,我就信你。”
肃征松了手,她重新枕回柔软的枕头上,又一点点挪到肃征身侧,在他面前低语:“告诉你个秘密好不好?”
肃征不自觉就移近了,几乎贴在她身上,听她故意撩拨着:“其实我也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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