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够,还要吃两个?”肃征看了眼,“当心又闹肚子。”
晏青棠却将其中一个直接塞进他手:“谁说我要吃两个了?”
肃征一抬眉,意外于她倒是在吃上能想到他的一份。
可他又勉强道:“我不爱吃甜的。”
“那你就拿着呗。”晏青棠没理会他的拒绝,“我又吃不下两个。”
肃征无奈地手里端着冰淇淋,看晏青棠单手推着自行车,另一只手享受地舀着冰淇淋吃。
室外气温不高,冰淇淋并不那么容易化,肃征久久拿在手里,看到前面的晏青棠都快吃完了,最终还是试着咬了一口。
口感绵密,大概是因为没有香精,比寻常吃过的冰淇淋多了一种自然的甜。
这种甜,他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伊宁作为中转,实在是个好去处。两人没有用正餐,只在巷子里转了转,就陆续吃了不少美食。
当地人家也很热情,有的见到他们骑着共享单车过来,主动邀请他们进家坐坐,然而晏青棠不太习惯,经肃征翻译,总是笑着道谢但又悄悄溜远。
唯有一处是个例外。
下午时分,他们行至一座院子,院门大敞着,从里面传出热闹的维吾尔传统音乐声。
晏青棠直接被吸引了去,在门口张望,院子里站满了人,而看他们盛装打扮的样子,还有簇拥在中央的男女,她隐约猜到,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婚礼。
他们很快就被靠近门口的一位维吾尔族姑娘发现,肃征向她送上带给新人的祝福,而维吾尔族姑娘笑着回了他几句话。
“她说,想邀请我们参加她哥哥的婚礼。”肃征向晏青棠道。
晏青棠下意识的动作其实还是拒绝,但盛情之下又很不忍,她便犹豫地望向肃征。
她对偏自然的冒险兴致很浓,可与当地人的相处,却因为语言的陌生而保持着距离。
随后,维吾尔族姑娘又对肃征说了一句。
“她说,漂亮的姑娘不用害羞,这里就像家一样。”肃征道。
晏青棠反应过来面前的维吾尔族姑娘是在夸自己,更不好意思拒绝,最终跟着肃征走进院子。
里面真是热闹极了,维吾尔族婚礼有自己的一整套礼节习俗,面前的显然是最后的喜宴。
热情的主人家为了宴请客人,做了一大锅抓饭,还有手抓羊肉。
来参加从未见过的少数民族的婚礼,晏青棠多少有点拘束。
肃征领着她,拿起角落的水壶,给她倒水洗手,然后两人找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与其余客人围坐在一起,融入这场婚礼。
布单上撒满了喜糖和各色干果,盘子里摆上了糕点和油炸馓子。
晏青棠喝了奶茶后,又尝了些葡萄干,发现这里的葡萄干实在太甜,几乎要让她J到。
而等她渐渐放开,尽情吃起来,且很快就吃不下时,她又看到那抓饭被端了上来。
原来刚才的更像餐前甜点,但她与肃征都不是空腹而来,现在还要继续吃,未免有些勉强。
肃征则劝她尽量再吃些,否则这家主人会觉得自己招待不周。
看来承受热情,有时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对此,晏青棠采取的战略就是――细嚼慢咽。
幸而没过太久,院子里的其他客人也没有再专注于吃上。
晏青棠听到音乐声比方才还要嘹亮,紧跟着,原本坐着的众人,都起了身,开始唱歌跳舞。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与幸福,舞蹈是对新人的祝福。
他们的舞蹈很自由,肃征介绍说这是“赛乃姆”。带有自娱性质的舞蹈其实不分场合,只要是在欢乐喜庆的日子,当地少数民族都会跳。他们自由进场,多是即兴发挥。
乐鼓声响起,有人很自然地跳到了肃征面前,邀请肃征一起跳舞。
在晏青棠惊讶的目光中,肃征跳起稳健豪迈的划冲步,随着木卡姆的音乐节奏改变步伐,几乎如当地人一般。
曲调节奏愈发欢快热烈,而肃征身旁的人也越来越多,院子里笑声不断,气氛融洽。
晏青棠只感觉到最初还在她身旁的肃征,被旁人相隔,与她越离越远。身在异乡,她突然多了点热闹中独她一人的茫然无措。
有些青年男子发现了静静站着的晏青棠,相继过来邀舞,晏青棠不停地摇着头,只觉得尴尬到待不下去。
“肃征……”她正要叫肃征的名字,不远处,男人已经越过人群,拉住了她的手臂。
“不想学学吗?”肃征问她,他的身体并非僵在原地不动,还在随着音乐有轻微的晃动。
“我的四肢超级僵硬的。”晏青棠难得也有发窘的时候,“我学不会跳舞。”
更何况是维吾尔族舞蹈。
晏青棠单是看着,都觉得复杂困难,这些自出生就会跳舞的少数民族,能歌善舞大概是基因里自带的。
她做不到,甚至连试着轻轻摆动都不敢。
“别怕,你跟着我来。”肃征温声鼓励晏青棠。
他慢慢分解着动作,摆动双臂,自己跳了一段,教她“赛乃姆”男女对跳的舞步,他脚下也能很轻盈,全身都在随音乐而动。
晏青棠看了好几遍,才试着跟上他的动作,一小段一小段跟他学。
氛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在婚礼与音乐的热闹欢快中,她竟真的跟着肃征跳起舞来。
很快,她学会了简单的舞步,也敢于和其他当地人跳一段。有人用维吾尔语夸她聪明大方,她用普通话说谢谢,中间都靠肃征翻译沟通。
她真正感受着当地人民的日常生活,融入他们其中,仿佛不再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旅途中暂时停下的旅人,而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们在喜宴上如此亲近地共舞,即使语言不通,甚至在今天之前并不认识,音乐和舞蹈仍能把他们连接在一起。
这一刻,晏青棠发觉,婚礼的意义早已不再仅仅是对一对新人的祝福。
来参加婚礼的每个人,都在传递着这份幸福快乐,幸福快乐在成倍膨胀,感染着所有人。
第8章 008 提防男人
婚礼结束后,肃征和新郎的家人们聊天,晏青棠也在一旁听。
新郎的父亲介绍说家里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现在只有一个儿子结了婚,将来还有的忙。
新郎的母亲笑说家里负担重,未来要给另外四个没结婚的孩子买房。好在今年旅游业发展不错,家里的地毯卖得好,赚了钱,生活很有盼头。
聊起天来,无论民族,内容似乎都是些家长里短。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主人家挽留肃征与晏青棠在家里住一晚。
考虑到要尽快赶到那拉提,晏青棠与肃征客气地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告别这户人家,他们乘车从喀赞其出发,经新源县,至那拉提岭上云精品民宿。到地方时,已经是夜里十点。
这是晏青棠自己在网上看到这家民宿好评多,没差评,有点动心。出门在外,她习惯住酒店,还没怎么尝试过民宿,这次长途旅行想多试试,于是就让肃征订了房间。
习惯了晏青棠生活上的奢侈后,肃征订房逐渐有了经验,挑最贵的房间订一般不会出错,于是订了能看一线草原景观的奢享大床特色房。
晏青棠估计是要补前一晚熬夜的觉,到房间不久后就给他发消息,告知了明早去见她的具体时间,还嘱咐他在此之前不许打扰她的好梦。
肃征看完她消息,摇头笑笑,后又接到晏雅钧的电话,要他汇报这几天的情况。
肃征只挑偏官方的话回:“晏小姐已经开始慢慢适应新疆的气候和风俗习惯了,心情也很好。”
他回忆一番,又补充道:“她很喜欢这儿的风景,还有这儿的树木花草。”
晏雅钧对这些都不在意,只着重问他:“她有说过她想家吗?”
涉及家事,总要斟酌。肃征觉得说“不想”显得很不合适,于是回道:“说了。”
“她从不这么说。”晏雅钧却笑着揭穿他,“小肃,你这就是在替她说好话,是把秤偏向她了。”
随后,在肃征的沉默中,晏雅钧最后慨叹道:“我真不理解她跑去新疆有什么意义,真是人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挂掉电话,肃征躺在床上,比起远在上海的晏雅钧,整日里近在晏青棠身旁的他,其实同样一直不理解晏青棠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来新疆,且首站就奔着那拉提而来,逛赛里木湖与看银河都不过是顺路。
这个季节,伊犁杏花沟的杏花还没大面积开放,那拉提草原的草也没全绿,这些晏青棠都知道,可她还是急着赶来,像是带着明确的目的,而且很坚定。
*
早上八点五十,肃征穿戴整齐,站在晏青棠的房间门口等待。
这是当兵时的习惯,他很有时间观念,和人约定通常都会早到。
十分钟后,指针指向九点整,肃征礼貌地敲了敲门,见里面没动静,又敲了第二回,但依然没回应。
他不禁犯了难,思量着不能吵到晏青棠,惹她不快,最后还是没敲第三遍。
不敲门,也不回自己房间,肃征选择站在晏青棠门口干等。
又过了半小时,肃征才听到门开的声音,瞧见晏青棠疑惑的眼神。
“肃征,你在这儿站军姿吗?”晏青棠问他。
她显然是刚醒,头发披散着,没换衣服,身上还穿着淡粉色的真丝睡袍。
进门后,他终究还是忍着气的,回道:“敲门不开,知道你在睡觉,我已经等你半小时了。”
“真够轴的。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晏青棠用手理了下额前的几缕碎发,用着质问般的语气,“或者继续敲门?”
肃征哑口无言,而她理直气壮地补道:“让你这个点来见我,本来就是负责叫我起床的。”
肃征“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她的人形闹钟。
从没说定的事,成了她的规则,肃征有种被捉弄的感觉:“这种事你大可以找民宿工作人员。”
“是可以。”晏青棠拿起一杯水,悠然地喝了两口,然后瞥了肃征一眼,笑道,“但我不是用习惯你了嘛。”
若是旁人,这种话语本身就像是在挑衅侮辱人。可晏青棠说话带了股娇憨,让肃征有种错觉,她像是在亲近地同他撒娇,而不是进行着恶作剧。
由此,一切都可以原谅包容。
他也跟着终于注意到,晏青棠是穿着睡袍,长发发尾被睡得微卷,懒散地像是只半醒的血统高贵的波斯猫。
他瞬间想到些什么,低声提醒她:“出门在外,要注意保护自己,提防男人。”
他把话说得很明显,晏青棠不可能不明白,但她的睡袍宽大,早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她也不怕,随意道:“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很有职业道德,而且又没有什么犯罪前科。”
她和她的家人存在分歧,但也信任他们,连带着信任他们推荐的他。
肃征却顺着她的话多说一句,反驳她道:“前科只代表之前,不代表现在和未来。我犯个一次,不就有前科了?”
话糙理不糙,晏青棠狐疑不定地望着他,默然几秒,神情复杂道:“头一次听到这么说自己的。”
“单纯举个例子。”肃征咳了一声,虽是想让晏青棠提高警惕,但也不愿晏青棠就此把他视为犯罪预备役,“作为保镖,你可以信任我,但对其他人要留个心眼。”
晏青棠则盯着他瞧了瞧,最后认真道:“你……我也不能全信。”
半分钟后,肃征被“请”出房间。
肃征在餐厅再次见到晏青棠时,她已经换了衣服,考虑到室外温度不高,她还是在外面披了件薄款羽绒服。羽绒服很短,很轻便,不妨碍她做事。
民宿到那拉提景区之间,开车不到二十分钟。
春日的那拉提并不拥堵,游客不多,原因也很明显,那拉提虽然已经染上绿意,但不过是一小块地方,没有连成连绵不绝的绿海,绝大部分都还在被冰雪覆盖。
而这也是晏青棠心之所向。
自上车时,肃征就发现了,晏青棠正从她带来的笨重的行李箱中取出一个瞧着十分结实的铝镁合金储物箱,放在后排座椅上。
神秘兮兮的,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等到了那拉提空中草原,肃征将越野车停下,见晏青棠竟然要把那个储物箱也提下来,不禁多问一句:“到底什么东西?看着还不太轻。”
“你不用管。”晏青棠并不告诉他,“反正是我自己在拿着。”
这箱子实际是植物标本采集工具箱,里面放着她日常采集植物标本所需要用到的各种工具,倒也并没有那么沉,只是加在一起占地方,这工具箱又是她特意定制的,非常结实,方方面面都很齐全,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太宽大,一个人不太好拿。
不远处,有爱好摄影的游客正趴在冰凉的雪地里拍摄顶冰绽放的新疆野百合。
新疆野百合,学名是白番红花,也常被人不太严谨地叫为顶冰花,是新疆春季草原上最早开放的野花。在中国,只有新疆有它。也因此,每年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只为拍摄这冰雪中开放的花朵。
肃征心里有了猜测,问她道:“你是专门来摄影的?还是记者?”
从看到她携带索尼相机,经常停下拍照开始,肃征就有点怀疑,晏青棠很像是一个摄影爱好者,或是个媒体人,比如记者。
谁知晏青棠直接否认了:“才不是。”
她双手提着工具箱两侧的把手,一点点往前挪,肃征终于看不下去,从她手里夺走了箱子,单手提着大跨步就往前走。
晏青棠放心不下,追上他嘱咐,终于还是告诉了他:“轻点,这是我的植物标本采集工具箱。”
肃征脚步一顿,晏青棠很快就跟上了他,小心地查看着她的工具箱四角有没有磕碰。
肃征望着面前这女孩,终于揭晓她的职业后,倒有几分恍然。她的工作是研究植物,单纯为了新疆的野生植物而来,所以选择在三月底来到这片土地,一路上都在心心念念。
一个简单的箱子,也像是带着晏青棠的心血,她如此疼惜,执拗地要自己提着,并不信任旁人碰。
“放心。”肃征道,“这宝贝箱子,我会保护好的。”
晏青棠当然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只是单纯不习惯旁人拿着她的东西,走在他身旁时,也带着要不要重新夺回箱子的犹豫。
“不觉得不好拿?”晏青棠的手还是按在了箱子上,“不如你还给我。”
“你是说沉吗?”肃征轻笑,抬眉道,“就算你坐在箱子上,我也提得动。”
这话简直就是自负,晏青棠彻底按住箱子。
工具箱被按在了地上,晏青棠像是同他作对一般,还真就坐在了箱子正中的地方。
“来,你提着试试。”
她的工具箱是合金材质,从前她跟着同学或者同事去野外做短期考察,累了也常坐在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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