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订明天晚上的机票。”闻锦大拇指磨着咖啡杯上的图样。
“我刚订好明天早上,你不是着急见宋亦泠吗。”
“改了,明天上午我回趟公司。”
毛黎还要问,却见闻锦闭着眼开始休息了,到嘴边的话也就这样咽了回去。
……
彼时的季节西北气温骤降,早晚温差较大,宋亦泠在现场都只是窝在保姆车上休息,信号也是时不时会中断,现场拍摄还算是比较顺利。
还有两天差不多就能全部拍完。
在消息转动成感叹号以后,她只能在车上看本子。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小旗进来跟她说有信号了。
这时候,宋亦泠才打开手机,回复完了闻锦的消息以后,回拨杨诗词的电话。
杨诗词打了好几通电话。
刚响了一声,电话那头立马接了。
宋亦泠把剧本放在腿上,问道:“童丽怎么说?她收了我的定金,现在不接电话,把我拉黑,我想问问是几个意思?”
“我找过她了。”杨诗词沉默好几秒,“我刚从嘉耀出来,她不见我,定金打到了我卡里。”
“所以她现在要装傻?”
“不是。”杨诗词欲言又止,“随后我直接找了嘉耀老总,她平时不过问这些事,都交给特助,她说,前两天童丽提议把闻锦的合同转让了,已经办了。”
闻锦的艺人合同里有一条是允许转让的条约在。
当时的嘉耀开了养成系模式签约了不少艺人,合同里都会添加这一条,防的也是路子走的不好后边卖掉练习生的合同回资。
而说好的会询问艺人意见,只是一句口头承诺,并未明确写在合同里。
所以不经过当事人转让合同不违法,白纸黑字写上的东西,不好办。
宋亦泠后脊骨一凉,坐端正了身子,问:“转给了谁?”
杨诗词回:“腾桥娱乐。”
宋亦泠脑子被这几个字猛然一撞,像嚼了薄荷糖一般清醒明亮,她忘了闻锦的合同里有着一条来着,在前世,童丽还问她要不要直接转让,她没答应。
她这时候猛然想起来的东西让她脑袋发胀。
“亦泠,我觉得你去找唐惟,能有办法,我猜现在闻锦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儿。”
宋亦泠心口起伏着,保持镇定着脑子里这件事,她压着所有的火气,手腕渐渐发抖。电话那边还在继续说。
“李以乔这是跟你鱼死网破的架势,连个过程都没有,或许是怕你把那事儿跟老太太说了,索性先一不做二不休……”
宋亦泠掐断电话,深吸一口气环节自己的情绪。
小旗看出来了,拧开一瓶水:“喝点水,亦泠姐。”
“统筹在哪儿?”宋亦泠声音稍稍有点抖动。
刚问出口,人就来了,手拿着本子,一边走脸上还挂着笑,风沙大吃了一嘴沙,在车门口用手抹着唇,面纱挂回去。
“亦泠老师,还有两条拍完了就可以收工,您这边休息好了吗?”
宋亦泠低头看本子,让小旗把车门拉圆,随后问:“夜戏吊威亚的部分我看在后天,能不能调一下今天给拍了,明天一早把剩下的拍完,我晚上离组,剩下的让替身补。”
本来剧组也是要找替身给宋亦泠补好几个镜头的。
原计划定的是后天晚上拍完杀青。
“今天?调是能调,不过现在搭建场景拍摄就会很晚了,您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可能您得等到凌晨两三点才能拍。”统筹手里的圆珠笔滑着本子,在摸索时间的调整。
“没问题。”
她应得爽快,手机正给闻锦发着消息。
[宋亦泠:你先别去机场,我明天晚上就回来。]
信号格开始打转,消息没有发出去。
顶部也弹出网络不佳的提示。
统筹说:“那我先跟导演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调,亦泠老师,您这边确定可以的话,那咱们拍完这两场您先穿护具。”
临时插戏时间上也会拉长,今晚注定是忙碌的一夜。
宋亦泠在这件事上,还算是比较镇定的,或许是这么些年被这伙老狐狸磨出来了些,在面对这些事情时不至于一秒乱阵脚。
不到五分钟,导演跟着过来了。
“亦泠,我的意思是等明天替身来了再拍,要替你试吊威亚,还有那么危险的打戏,总不能你就自己上了。”
“明天拍不了夜戏,我时间稍有点紧,就今晚把夜戏部分拍了吧。”
宋亦泠在调整状态,摸索剧本人设。
其实拍的这段时间来,她对角色已经了解的很透彻,为了一条过明天回去,她必须要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晚上的天色很适宜。
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很满意这个气氛,那会儿宋亦泠觉得自己是占了运气的上风。
开拍前,她靠坐在破木架边上找信号。
消息没发出去又断了网络,手机在空中摇了摇,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索性扔给了小旗,让她开车换个地方找找信号。
自己留在剧组拍。
在西北荒漠的戏份含了盗墓元素,此处找到了蛟龙藏身的地方,宋亦泠饰演的角色需要从后面吊威亚升起来,完成和蛟龙化身的打戏。
气温一低,呼出的气都有白雾。
各部门在检查安全设备,还有搭好的沙漠破客栈。
为了镜头美,导演组除了特效基本都打算采用实景。宋亦泠身上的白衣单薄,她站在黄沙里耳边都是嗡嗡声,眼皮跟着跳个不停。
“各部门准备,趁着黄昏开始了,打起精神,晚上还有几场。”
……
多数人会在一定的阶段选择认命,而认命基本都是在失败的端口,给失败找的由。
闻锦准备上午去一趟嘉耀影视,但没想到却接到了李以乔的电话。
她就这样轻而易举知道了自己合同被转让的消息。
李以乔约她的地方还是上一次在的李家老宅,她一个人过去的,提前跟毛黎说了一声。毛黎在电话里骂了好几分钟,说到底在整个嘉耀,抛开利益还能维护闻锦的。
只有毛黎了。
今天不在茶室,换到了三楼麻将室。在纱帘半拉的榻榻米小桌上放着烟灰缸,里头躺了一根新的烟头,烟头上沾着口红。
而在烟灰缸的旁边,摆着一纸合同。
总要有人开口打破沉默,所以闻锦这样做了,在李以乔点烟的时候,她问:“要什么?”
“要宋亦泠跪着求我。”李以乔吸着烟,同样说话也是很轻松。
本算作是互相扯平的关系,硬生生拉到了李以乔占上风。
闻锦听笑了:“你不会真以为这一纸合同能拴着我?”
“那就看你要不要做明星了。”李以乔跟着她笑,抽了一口的烟摁在烟灰缸里,烟雾绕在桌前,“很奇怪,闻锦,你不应该生气吗?”
闻锦看她。
李以乔袖口上沾着烟灰,也没抖,起身将外套脱了。
“生气宋亦泠和唐惟的关系。”
手腕一甩,外套搭在椅背上,内里是一件滑料的蚕丝衬衫,袖口做了金饰,李以乔的衣服都很衬她,衬出腰身,也显得皮肤更白。
“我为什么要生气?”
闻锦当然和李以乔不一样,她跟宋亦泠认识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刚恋爱的小情侣,她们在一起十年了,加上回来的时间。
十一年。
面对她的这个回答,李以乔眼神一秒怔然,很快又恢复了。
“你倒是很大度。”
“不是大度,是我不像你魔怔了,你到底在醋什么啊?”闻锦问她,“唐惟要跟你离婚,跟宋亦泠有什么关系?强扭的瓜不甜。”
“我不在乎甜不甜,我就要这颗瓜。”李以乔貌似不是第一次听这话,后腰靠着桌,下巴指向桌上的合同,“签了吧,嘉耀把你的合同转给我了,我看其中有几条也太不合了,我给你删了。”
闻锦不动。
李以乔盯着她看了三秒,轻笑:“不签?”
“不签也没关系,合同也是生效的。”她从旁边的烟盒抽出一根烟,也没点,继续说,“把那破MV的拍摄就停了吧,钱我来赔。我看过你的话剧,很不错,你不是喜欢演话剧?傅田的新戏留给你的,那就演吧。”
李以乔说的每句话都在攻闻锦的内心。
这些话不真实,也让人猜不到李以乔到底是要做什么。
但她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李以乔去过《倾城》话剧现场。
闻锦放缓了态度,把笑尽量不施展的那么刻薄,她问:“你还有跟踪这等癖好?”
上次宋亦泠提的时候,只说到了唐惟去了,没有提到李以乔,所以得出结论,李以乔跟着唐惟去的。
“这词儿可不好听。”李以乔笑一声,“我看唐惟不是想看你的话剧,倒是想见宋亦泠,她似乎很了解宋亦泠。”
“你了解唐惟吗?不了解你当然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你的合同转到我这里,不需要多长时间,消息就会传到唐惟那儿。”李以乔脸上的笑容不减。
空气里迸发着安静的气氛,闻锦跟她对视着,似是在斟酌这些话。
李以乔摸过打火机玩,也没有点烟:“你是不是当真以为,唐惟不知道我给她装了定位器?她在找宋亦泠的时候,手机没带,唯独戴着手表。引我去看这份离婚协议,还用版权的事情压着我,你说她是真的要离婚呢,还是就想用这个借口送个版权给宋亦泠啊?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从前她不希望别人知道我跟她结婚,现在又主动告诉宋亦泠她跟我隐婚的事情。”
李以乔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放在打火机火苗上。
手指一松火苗灭了。
“人怎么可以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
李以乔声音里带着一声叹息,很轻。
“你跟唐惟隐婚的事情,连秦熙也不知道?”
“唐惟不说,去年秦熙拍完《宫墙》跟老太太吵架了,住唐惟那儿,住了两个月,我也没想到她没说过半个字。”
“所以你很希望唐惟说出来?”
李以乔看向闻锦:“当然不。”
“为什么?”闻锦越发好奇,“深情是你装的?”
“你要不要知道我们怎么结的婚?”
闻锦眉心微蹙,在李以乔点着了烟的瞬间,她回:“我知道。”
她之前就听宋亦泠说了。
在唐惟跟李以乔分手后没多久,当年受害者家属上门了,要求唐惟赔偿,以曝光的事情作为要挟,唐惟拿了很多钱出去。
但这件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唐惟持续性赔偿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后面,看到了李以乔跟对方在一块。
再后来,李以乔以此同样的方式。
要求唐惟跟她结婚。
是的,就是这样结婚的。
忽然间,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个人的视线几乎是同时看过去。
电话是唐惟打来的。
李以乔滑动接听,还没开口说话。
那边说:“开门。”
她轻缓缓到床边,闻锦跟着起身,透过纱帘的缝隙往下看,大门外,唐惟正好立在那儿,薄绒大衣下套着一条半身裙,安静内敛,永远和这里格格不入。
几分钟后,唐惟上楼来了。
看到闻锦并不为此惊讶,只是很平静地扫过,微微点头打招呼。
闻锦此时站起来说:“我先走了,李以乔,MV我是一定要拍完的,另外,话剧我要演。不行你就起诉我,一张纸而已,你觉得能限制我的行动?那你真是想太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唐惟也在。
李以乔还是不改态度:“好啊,那我们试试,你有多少钱可以赔,或者说,宋亦泠有多少钱可以赔。”
闻锦没有,拿包侧身准备离开,此刻时间正好六点零五。
她打算直接去机场的。
“小锦。”唐惟叫住她,眼睛里淌着清波,声音也是极细的,看了一眼李以乔后,说,“我跟宋亦泠老师,没什么。”
闻锦一笑,撂了李以乔一眼,回:“从你送给我的百合比给宋亦泠的用心,我就知道。花我很喜欢,谢谢,但我想知道,为什么是百合?”
“百年好合。”唐惟跟着回应她笑。
闻锦这人有个习惯是,跟一个人能不能处得来,其实完全看磁场。
她见唐惟的书,很喜欢,能通过文字了解唐惟。
第二眼,是唐惟这个人,很安静,用一个字形容就是很乖,乖到说话像一只小白兔,又没有半分柔弱感。
别的不说,跟李以乔是真的不太合适。
“你先别走。”唐惟敛眉,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文件,手腕一转给李以乔,“跟她解约。”
她的嗓音像水波,轻轻地在空气滑着,眉毛轻微拧着带上几分倔强,跟李以乔说话,具有十足的底气,仿佛这一局她很断定自己赢了。
李以乔对她来的目的早有预感,皱眉看唐惟的神情,有一秒顿住了。
“你在威胁我?”
“不,你不签字,我才威胁你。”唐惟又往前递,她头发散着,有一缕碎发掉到了额前,挡住了几分冷冽笔直的目光。
唐惟提醒:“接着。”
闻锦也没想到她跟唐惟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的情况,她脑子里出现过无数个唐惟的形象,神情和脸都能对上,但那股劲儿始终是跟她想象的不吻合。
她这时候下意识看李以乔,李以乔的目光像是把场面切出千沟万壑,漠着脸,眸光渐弱了,透着些隐隐约约的淡红。
李以乔没有接,还没开口说话,却见唐惟从包里拿出第二样东西。
一把修眉刀。
顿时两个人都惊怔一瞬,闻锦今天在李以乔脸上唯一见过失态,大概就是这一刻。
“反正我也死过一次了,你签不签?”唐惟的修眉刀不是在脖子上,而是放在了手腕上。
就在刀片下方,正好有一道伤疤。
第64章 人物
那道伤疤微泛白,能看到细细的缝合痕迹。李以乔很明显稍微慌了。
刀片靠上手腕的位置已经压了下去,闻锦连忙说:“唐惟,别冲动,放下。”
呼吸里飘着一股沉重的味道,而紧张也来势汹汹毫不留情随着刀口往下,唐惟是来真的,不像是逗着李以乔玩儿。
墙上的钟表滴答作声,到整点了。
李以乔紧盯着唐惟的手腕,眼色深不见底,像是湖底的黑洞,空荡、寂寥,沉重。
“放下。”
她声音很轻,闻锦听到了些妥协的味道。
转过去看时,她看到李以乔嘴唇泛白,睫毛像是蝴蝶展翅,轻扑扇着,带了些水气上来,那眼睛里有一道光,那道光像是从湖底投射出来的,带着些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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