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常贵很平静的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吴世森落网其实是早晚的事儿,只不过比常贵想象中要早些。
温沉忙着回夏都便没再病房里多停留,常平送他到医院大门口。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打算一直留在南州吗?”温沉问道。
“也许吧,其实也没想好。现在对我而言南州也好,秦州也罢哪里都不像家了。天大地大我去哪都行。”常平的语气里带了惆怅。
“要是实在不知道该去哪,你就去夏都找我,我妈很挂念你。”
温母对于常平总是多了几分额外的关心,不仅仅因为她是故交之友,她现在缺个儿媳妇,温沉对常平也上心,自打沉稳把她领回家之后,温母打心底觉得要是常平能当她儿媳妇,那是一百个满意。只不过姑娘眼下的境地,刚认祖归宗,好像不是很适合谈这个事情。
穆青云也是希望常平能到西北生活的,在秦州也好,在夏都也可以,起码离自己也近些。她明白常平或许会挂记常贵,愿意留在南州。从穆青云的角度出发,她是恨常贵的,和李玉太有关的人,她都会恨的,这一个团伙颠覆了他们一家。
但常平不一样,事发的时候她实在是太小了,而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的确很难一笔勾销。
刘家舅舅们想给常贵一笔丰厚的养老金,可以送他房子,车子,要是愿意出国,刘家也能实现,他们只是想用金钱买断他这些年对常平的付出,不仅是因为刘家的骨血还是要留在家人身边才好,他们更想通过物质上的补偿,让常平和常贵两不相欠。
可在常平漫长的成长岁月里,是常贵如一盏昏黄的暖灯照耀着她,薄弱的微光温暖着她,这自然不是舅舅们用钱可以衡量的。
其实常贵从来没有想过用恩情捆绑住常平,他明白自己是就是孤身一人的命数,抚养常平的这些年,有一天算一天,都是自己赚到的。温沉来看自己的主要目的,就是透漏吴世森被抓的消息,常贵的心里还是有点发慌的。
历经这么多的事,他最后真正在乎的好像只有常平的感受了,他不堪的过去,并不想让常平知道。穆青舟是缉毒英雄,英雄的孩子怎么能有一个这样的养父呢。
“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办出院吧。”吃过晚饭的常贵对常平说道。
常平不太愿意,“再多住几天吧,在这换药也方便些。”
常贵摇了摇头,“点滴也不用打了,换药这点小事儿社区门诊就能办了,没必要再这耗着了。”
见常平还想说些什么反驳,常贵抢在她前边说道,“吴世森被抓了,放心吧,他不会再伤我了。”
常贵一句话说到了常平心里最在意的问题,进而不再坚持了。大夫之前就说过,常贵的伤自己慢慢养着就行,只要调理得当,不用住院太久的。
常平带着常贵出院回家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常贵和面用的大瓷盆搬到自己屋。如果不是那个盆子太大,常平都想把它锁柜子里。
这几年面馆生意还不错,常贵是攒了点积蓄的,常平觉得没有必要再让他这么辛苦操劳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就提前退休的好,好好养养身体,然后和陈姨一起山南水北的逛逛。
吴世森随着温沉一行人回到了夏都,审讯室里吴世森穿着橘色的马甲,低头看着手上的手铐,他前面坐着的温沉和李溧阳默默地看着他,屋里的三个人一言不发。
审讯室旁边的那个屋子里,周局长透过玻璃看着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皱着眉头。
“吴世森,我劝你好好配合,坦白从宽你知道吗?”李溧阳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急躁。对面的吴世森仍然没有一点反应,类似这种的场景已经重复很多遍了。
吴世森自打被拷上手铐起就没说过话。审讯室里无论警察问什么他都没反应,一副要死磕到底的样子。他是李玉太的头马,是贩毒集团里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的嘴不好撬开,这一点警方是做过心理建设的。
温沉在审讯室里和吴世森对峙了两个多小时。室内的光线昏暗,没有窗户,温沉待得久了都觉得有些压抑,他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故意吴世森。
吴世森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圈发黑,嘴唇干燥起皮,看起来也是憔悴了不少,他双眼无神,静静的坐在那里,任这个房间无论发出什么声响,他都像一具行尸走肉那样的坐在那里。
“这家伙嘴可真硬!”温沉忿忿的和周局说道。两个人都抽着烟皱着眉,看着审讯室里的吴世森。他犯罪的证据已经确凿了,但周局长还是想从他嘴里挖出一些别的毒贩子的信息。
“先晾两天吧,他知道自己左右逃不过死刑,没那么好开口,做好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吧。”周局长说完这句话后,狠狠地念灭了手里的烟。
“二十六年前那场行动,我们提前收到了线报,说那天在城郊废弃的仓库会有毒品交易。我们几个先过去的时候发现被人骗了,哪有什么交易,只不过是毒贩子准备把我们一网打尽的阴谋罢了。”周局长回忆着往事,缓缓说道,“当时穆青舟是组长,也是带我的师父,有一次聊天的时候,他跟我讲过厅里在几年前就从警校里秘密挑选了几名精英学员,培训后打入贩毒团伙做内应。”
“李玉太的团伙里有我们的卧底?”
周局长接着说,“没错。不过老穆当时没给我说太多。这些卧底都是一对一的联系,老穆一死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温沉想了想说道,“既然有内应,怎么还会收到消息有误?”
“这件事我回来仔细反复的想过,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卧底叛变了。”
温沉听后大惊,卧底叛变,这对警队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没再向省厅申请查一下这个人的信息吗?”
“当时启用的是一批人,这个档案是绝密的。不可能为了一个人就向我向我们公开全部的资料。”
“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前几个月厅里发了一份绝密文件,只说那个人叫沈良,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化名是什么。”
“去警校调资料不行吗?”
“这些人的档案早从警校里拿走了。”周局长叹了口气,“当年培养这些人花了很大的力气,这些特情人员之间也是互不认识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单独的联络人,联络人的再上一级都在厅里了。”
“我爸也不知道?”
“他知道的应该跟我差不多,纪律严明,老穆不会轻易透口风的。”
温沉从上警校开始,就听过师兄师姐们当卧底的事情,他们或是暴露后被残忍杀害,或是持续在团伙里潜伏。最好的就是功成身退后改名换姓的隐居起来。也有的人禁受不住巨大利益的诱惑.........
改名换姓?
温沉想到了常贵,他把常平发现的那些异常都和周局长说了一遍。
周局长皱眉想了一会儿。“这样,你再去一趟南州。就当是休假去看看常平,你试试这个常贵。”
温沉倒是乐得领这个任务。“那吴世森这?”
“你就放心去吧,李溧阳盯得住。”
第31章 主任,告辞
温沉说因为案子结束了,局里批准了他的休假,好久没来南州了,正好趁着有假过来看看。
常平对于温沉的到来是很高兴的,在南州这里,陈芝芝走了,程锐离开了,常平似乎没什么朋友了。这一切常贵都看在了眼里。静下来想想,温沉似乎才是常平最好的选择。
“可惜了,你这次来吃不着我的扯面了。和面的盆子都被丫头收起来了。”常贵略带遗憾的说道。
“我也能做。”常平抢先说道,“看了这么多年,你的那些技术早都看会了。”
常贵听闻笑了笑,“你能把面揉匀就不错了。”
“我们警校有个沈良师兄,他的第二理想就是开个面馆,过自在逍遥的日子。”温沉说完这句话偷偷打量着常贵的反应。
“那他最后开成了吗?”常平问道。
“后来他回了老家那边,这么多也没什么联系,不太清楚呢。不过警察工作这么忙,我想也是没有时间开面馆吧。”
常贵背靠在床头,看着两个年轻人聊天,时不时配合的笑一下。一如慈祥的老父满眼柔情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们,温沉没觉出他有什么异常,特别是提到沈良这个名字时。
常平转身到厨房里洗水果,把草莓上的蒂一个个的摘下来,再一个个的冲洗干净。温沉在屋里和常贵说着自己在警校时候经历的事情,隔着一个客厅,常平都能感受到温沉在强行尬聊。
常贵看了一眼在厨房常平忙碌的身影,看着坐在眼前的温沉,他压低了声音,“你这次来,是不是吴世森交代了什么?”常贵知道自己不该这么直勾勾的问出这句话,但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温沉摇了摇头,“他嘴硬的很,审了几天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他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他说与不说意义都不大。”
“嗯,他确实是这样的人。”在常贵的记忆里,吴世森就是这样的人,你说他贪财吧,他确实很爱财,可有时候也很拧,比如被孙军卓打的时候没说一句求饶的话,可对李玉太却又马首是瞻,恭敬的很。
“常叔,你算是唯一一个熟悉吴世森的人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点不怕死吗?”温沉摆出一副求教的态度。
常贵直了直后背,“我和他也二十多年没在一起共事了。脾气很怪,他对李玉太很忠心,其实前几年以他的能力都能吞掉李玉太自己干了。那时候有一阵李玉太的生意不好,手底下的兄弟有劝他的,可他也没有自立门户的打算。”
“你们这么多年都联系的很密切吗?”
温沉这句话问完,常贵心里的警铃开始响了,这个小子不是专程来看常平的,大概是专门来套自己话的。“我知道我的事,你们早晚要清算的。我心里都明白着呢,只要以后你能对常平好,让她这辈子都过得比在我身边时候快乐,我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常贵淡淡的说道。
“常叔,你的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没有直接证据的话,我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所以你就来我这直接问证据来了?”常贵一句点破了温沉的小心思,看着温沉一脸窘迫,他没再说什么。
常平端着一盘草莓进来,正好听见了他们俩个人的对话,“你不是休假了吗,既然放假了就别谈工作的事儿了。”常平希望自己能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深深的扎进土里,逃避眼前的这些是是非非。
年级组长王老师在一清早给常平打了电话,关心了一下常贵的身体情况,扯了些家常话,最后说道,“常平,你看家里要是方便的话,你就回来上班吧。赵主任那边盯考勤盯得严着呢。”
赵主任就是那个不喜欢常平的教务处主任,年纪组长王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热心大姐,是学科带头人,管理着和常平一样教授同一个年级的老师。王老师是很欣赏常平的,工作能力过硬,对待学生也耐心,平时在学校里王老师也对常平这样的年轻教书照顾颇多。
常平明白王老师的意思,赵主任想必是记恨上了自己,旷工的处分估计是跑不掉了。
“谢谢王老师,我知道了。”常平很感谢在学校能有王老师这样的人公正客观的看待自己,常贵已经出院几天了,恰好温沉这些日子休假也没什么事儿,她打算第二天到学校和校长当面说说自己的情况。工作上嘛,总是不能显得太尖锐了。
校长是个年近六十岁的男人,他没有难为常平,他很理解现在每家都是独生子女,孩子们的压力都大,没有深说常平,只是让她准备准备,继续带原来的那个班。
常平白天去上班,家里的温沉和常贵倒自在多了,常贵能随心所欲的下地溜达,爷俩偷摸一起喝点小酒。这些都是常平在家时候明令禁止的行为。
常贵身上有伤口,喝酒会影响恢复,但是他馋温沉带过来的西北陈酿。那酒和南方常有的花雕、竹叶青不一样, 入口浓烈辛辣,下肚后又让人觉得通透,常贵也有很多年没有喝过这么正宗的陈酿小烧了,酒量似乎也不如年轻时的好了。
陈酿的度数很高,常贵喝了一杯就有些醉意了,不多时,他的头就靠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了,还打了响亮的呼噜,温沉凑近仔细看了看,确定常贵熟睡了。趁着这功夫,他溜进常贵的卧室,仔仔细细的勘验着这个房间。
常贵房间里的东西很少,一目了然。床头橱里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只是衣柜里找到了一个黑色皮包,包里有一本《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这是本英文原版书,这件事常平曾经跟他讲过,温沉仔细翻了翻,这本书的中文译本《不能承受生命之轻》,他是看过的。
常贵这种忙于生计的人哪有功夫看什么英文原版书,而且家里还只有这么一本。
温沉记得是他大学时候看过这本书,手上的这本书的泛黄程度,起码不少于二十年了,书里好像还有些不规则的批注,温沉看了看客厅熟睡的常贵,他拿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快速的把书里有批注的那几页都拍了下来。
拍完准备放回去的时候,温沉又看了一眼,尽管他大学时候的英语是过了四级的,但是这些年的消磨,英语单词和语法都还给老师了。只是有一章的章节标题温沉觉得陌生,仔细再看一下,这些小标题好像跟这本书关系都不大。
温沉又快速的把这些带标题页的部分拍了下来,把书放回原位。从微信上把这些照片发给周局。利索的干完这些后,温沉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常平两个多小时后就要下班回来了。他打开所有屋子的窗户,散一散酒气,到厨房冲了杯蜂蜜水,叫醒常贵给他喝下去。
又带他去卫生间洗把脸,刷刷牙。然后拿出两块口香糖一人嚼一块儿,好在常贵喝的酒不算多,打扫好战场后,已经找不到喝酒的痕迹了。
常平要比正常下班回家的时候早一点,她心事忡忡,略带怒意,回家后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根本没有察觉到屋子里微弱的酒气。
“怎么了?复工第一天就这么不高兴?”温沉靠着门框问道。
“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我该去做饭了。”常平刚起身要从床上起来,温沉拦住了她,“哎,你再躺会儿吧,不着急吃饭。下午陈姨送来好多包子,她要去她儿子那了,估计回来早了。晚上咱们做个汤,吃包子就行。”
常平也记不清陈姨的儿子到底结没结婚,只记得陈姨说过那姑娘怀孕了,她得去伺候着,那会儿陈姨还抱怨,孩子上学之前估计都离不了人了,这么看来她确实要很久后才回来。前几天她就把店里的东西该打折的打折,该送人的送人了。
“说说吧,遇到什么事儿了?”温沉按捺不住好奇的问道。
常平没好气的说,“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教导处那位。”
“她又作妖了?”
常平从床上坐起来,愤愤的说道,“我们校长都不追究了,王老师也一直帮我说话,就她一直不依不饶,给我数着旷课的天数。”
“那要挨处分吗?”温沉目前还是一副看热闹的嘴脸,就差手里抓一把瓜子了。
18/23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