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感觉转瞬即逝,未及细想,便又听沈锦月道:“多谢王先生了。”
“先前见你控马的时候,倒是胆大得很,怎么如今在内宅中,反是蹑手蹑脚,任人拿捏了?”
沈锦月笑了下,但笑中却透着几分苦涩,“我一个新妇,嫁入侯府无依无靠的,若是想好好活下去,便得小心谨慎,这不叫任人拿捏,而是苟命守则。”
这话听入王行之的耳中,却是叫他心中不大舒服。
王行之竟然鬼使神差地说道:“不过就是离开孟家,我当时多大点事情。”
沈锦月听了眼里闪烁着光芒,“真的吗?先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不可再反悔了!”
“你厌恶毅远侯府,”
王行之说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想让我怎么帮?”
“自古以来,妇人与夫家和离,本就艰难,锦月只想多求一个靠山,只希望王先生日后能祝我一臂之力,大恩大德,锦月一定报答。”
沈锦月很清楚,哪怕是皇子,他也不好直接插手臣子内宅之事。在和离这条路上,困难重重,但不论如何,她都会踏着荆棘走过去,她不会让前世的悲剧,在今生再次重演!
眼前的沈锦月,看着娇柔,但她眼里的光,身上百折不挠的精神,却是王行之平生头回所见。
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些兴趣。
他忽然有些想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
“你很聪明。”
“也很笨。”
夸她聪明就好了,怎么又补了一句说她笨?
沈锦月眨眨眼,还没开口,便见王行之拂袖间,将什么东西丢进了她的怀中。
本能的伸手一接,却发现是一块墨玉镶珠祥云纹玉佩,上面没有刻字,却在正中央刻有水纹图案。
“沈家乃是京城首富,沈小姐出嫁之时又是十里红妆,钱财肯定是不缺的,那求我的就是权势,拿着这块玉佩,它能助你一臂之力。”
沈锦月细细的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而后将其小心的妥善收进袖中。
能得未来太子的一句承诺,她必然要好好利用,等到和离的关键点,再拿出来用。
王行之突然说道:“包子真是你亲手做的?”
沈锦月点点头应下,“暮云阁的小厨房请的是京城名厨,做的点心一绝,王先生可要尝尝看?”
“哦?我刚刚许了你玉佩,转眼间就将用小厨房打发我,好生薄凉。”
沈锦月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王先生必然吃过不少珍馐,我的手艺可能入不了先生的眼……”
“还算不错。”
王行之说的是包子,很显然“不错”这两个字的评价,在王行之这里,已经是很高的了。
她只是纯粹听见王行之说不错,便发自内心的一弯美眸,笑意晏晏,“只要王先生不嫌弃我的手艺就行,先生可有什么忌口的?”
王行之徐徐道:“鸡、鸭、鱼、肉这些。”
沈锦月面露难色,不由微微蹙起烟眉,“王先生,太过挑食对身体还是不大好的……”
鸡鸭鱼肉都不吃,她还能做什么美味?
却听王行之极轻的笑了声,慢慢站起身,“这些我都能吃,除了虾。”
沈锦月一怔,抬眸正和王行之眸中尚未化去的揶揄对上,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男人是在逗她玩儿呢!
一时之间,沈锦月又羞又恼,“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
沈锦月张张嘴,气焰小了一半,“你很好。”
她分明是想骂他,认怂却是相当快。
王行之眸中荡漾着不减的笑意。
沈锦月拿起斗篷:“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告退了。这是归还给王先生的斗篷,我已经洗干净了,斗篷末端划了一个口子,我擅自做了一些缝补,还望王先生见谅。”
王行之嗯了声,从她手中接过,斗篷上还留有沈锦月的余温。
他顿了下,补了一句:“冰肌膏,每日涂三次,不出三日便能好全,不会留疤。”
“我记住了,王先生也早些歇息。”
沈锦月恭敬的盈盈行礼告退。
王行之随手将斗篷放在椅子上,而后走到门口负手看着沈锦月离去的背影,秦风拿过过斗篷,刚挂在黄花梨衣帽架上,王行之眸光一顿。
“拿过来。”
秦风啊了声,一下没理解王行之的意思,便见他对着斗篷指了指,秦风赶忙又取下来,“公子,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吗?”
王行之却没搭腔,而是将斗篷翻了过来,就见斗篷的末端,绣了以金线为主的竹纹,再往上翻,衣袖两端,各绣了兰花纹滚边,衣领处是以暗红色为基调的腊梅纹,门襟则是以淡黄色的雏菊纹镶嵌。
花中四君子,在一件斗篷上尽数体现,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仔细闻,似乎还带着极不易察觉的梅花香。
整件斗篷被这么稍作修改,便显得高雅了许多,足以见得织绣之人的用心。
王行之的眸中荡起一层笑意波澜,递了回去,“折叠好,放到衣橱中。”
秦风挠挠后脑勺,应了声。
怎么公子最近奇奇怪怪的,方才还对着斗篷笑,这斗篷有什么不一样吗?也没哪里不一样呀?
第57章 喜欢公子
沈锦月刚出揽竹轩,白桃正提着灯笼在外面候着,为了不引起怀疑,沈锦月一般都会在小花园里绕一圈,就当是散步。
来到小花园,沈锦月便看见了鬼鬼祟祟的苏玉婉,沈锦月悄悄地跟了过去,苏玉婉拿着食盒像是要往揽竹轩的方向去。
沈锦月现在知道了王行之的真实身份,苏玉婉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心肠的女人,那天沈锦月看见苏玉婉非要强行认作王行之为表哥,她就觉得事有蹊跷。
现在看来,是苏玉婉早就知道了王行之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故意为之,可她现在还只是贱籍,一直生活在西城的庄子里,又是如何得知王行之身份的呢?
沈锦月叫住苏玉婉:“苏表妹,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呀?”
苏玉婉吓得一哆嗦,回头看去——
月光如水,洒落在沈锦月的身上。她身着一袭淡青色的罗裙,裙袂随风微微摆动。月光照亮了她白皙如玉的肌肤,细腻而光滑,仿佛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眉如远黛,微微蹙起,透着一抹凝重与思索。双眸似繁星般明亮,深邃而又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
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却又难掩那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
沈锦月走近苏玉婉:“苏表妹还是带着食盒呢!这是要给谁送饭吗?”
苏玉婉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才寻得机会溜出祥源阁,上次王行之对她冷脸恶语相向之后,苏玉婉一直没机会再来揽竹轩。
可是苏玉婉自然是不能跟沈锦月说食盒是送给王行之的,她只能尴尬一笑,“是老夫人,担心世子读书辛苦,长夜漫漫会饿肚子,所以特地让我送了些吃食过来。”
沈锦月淡定从容地拿扇子扇风,目光却始终未从苏玉婉身上移开。那扇子轻摇,扇出的微风拂动着她鬓边的发丝,更显几分优雅。
她轻启朱唇,声音清冷:“哦?老夫人吩咐的?可是苏表妹的方向是不是有些偏差呢?”
“你走的这个方向是朝揽竹轩……和暮云阁去的。”
苏玉婉紧张得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食盒的提绳,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这……这是我记错了路,我平日里甚少来这园子,一时迷了方向。”
苏玉婉接着说道:“还望少夫人莫要怪罪,我是走错了路。”说着,便转身欲走。
沈锦月却一个侧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苏表妹要去找世子,正好我也想给世子送些东西,不如随我一同去暮云阁一趟,一会儿再一道去书房找世子如何?”
苏玉婉自然是没有说“不”的理由。
沈锦月回到暮云阁之后喊来翠玉,“翠玉,去小厨房盛一碗薏仁汤,再将我书案上那套未曾用过的文房四宝带上。”
翠玉有些欢喜,她又能见到世子了,虽然世子拒绝过自己,可是翠玉心里哪能甘心呢?
如果真能成为世子的小妾,怎么说也是侯府的主人了,到时候就不用再过这种卑躬屈膝的丫鬟日子。
“小姐,我都备好了,这就送去书房给世子。”
翠玉见礼完正要走,沈锦月却喊住她,“等一会儿,翠玉怎么如此心急无礼,你还没有见过苏姑娘呢!”
翠玉经过提醒这才发现原来院子里还有苏玉婉,她想起来了苏玉婉对自己说的话,很明显就是刻意拉拢,突然面色都不自然起来了。
沈锦月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果然还是年轻,多少有些沉不住气呀!翠玉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她,翠玉和苏玉婉暗地里联络上了。
苏玉婉掩藏地比较深,她淡淡地笑着道:“不必客气,这是少夫人的贴身丫鬟……”
“该有的规矩自然是不能少的,否则还有人说我们沈家出来的人没有规矩没有教养。”沈锦月转头对翠玉说,“翠玉,你说是吧?”
“是。小姐说得对。奴婢见过苏姑娘。”
苏玉婉亲手过去扶上翠玉,“少夫人,世子是我的表哥,你就是我的表嫂,表嫂身边的人我当然不会呵责什么的。”
“还是苏表妹肚量大,有容人之量。”沈锦月假意奉承了一番说道,“翠玉,苏表妹也要给世子送吃食,你今晚就跟苏姑娘一道去书房吧。”
翠玉神情焉了,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去书房啊!有苏玉婉在,她还如何勾引世子呢?
“苏表妹,我身体抱恙,就劳烦你们去了,记得替我向世子问安。”
苏玉婉是求之不得,沈锦月如果真的跟着一起去了书房,苏玉婉才是真的不乐意呢!
苏玉婉带着翠玉出了暮云阁,开始问翠玉:“翠玉,少夫人每天都会给世子送东西吗?”
翠玉:“是从这两日开始的,少夫人对世子的关心明显多了很多。”
“上次沈锦月不是吐了世子一身吗?”苏玉婉疑惑不解,沈锦月这么快就服软可不像是沈锦月的风格呀!
“是,少夫人当天晚上就命奴婢去书房送了些吃食道歉,世子大人有大量,也没有责怪少夫人。”
说起昨天晚上,翠玉的脸上划过一丝红晕。
“真是新鲜……”苏玉婉小声嘟囔着。
路过揽竹轩的时候,苏玉婉叫住了翠玉,“且慢,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有点事情要找王先生说。”
说罢苏玉婉一个人推开门进去,穿过院子,来到东屋,她有些紧张,正要推开门的时候,一道黑影飞身到了跟前。
“公子有令,任何人都不能过来打扰公子看书,违者,杀无赦。”
“我只是有两句话想要同你家公子说,麻烦替我通报一声。”
苏玉婉瞧着秦风手上的长剑,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话音刚落,王行之就从屋内打开门,“苏小姐深夜来寻王某,孤男寡女,有损小姐名节,怕是不大合适吧?”
“王公子!”苏玉婉面色一喜,红着脸开始说道:“其实我今日来寻你,是想将真心话说与你听,从见到王公子第一面,玉婉就喜欢上了王公子,虽然王公子现在还只是教书先生,但是玉婉相信王公子必定能成就一番功业,玉婉愿意侍奉王公子左右,不离不弃……”
第58章 服逍遥丸
王行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一般,薄唇轻启:
“滚!”
苏玉婉闻言,面色瞬间惨白如纸,羞愧难当。她的双眸中盈满了泪水,嘴唇颤抖着,仿佛想要说些什么来挽回局面,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的身子晃了晃,仿佛遭受了重重一击。那精心梳妆的面容此刻满是凄楚,往日的骄傲与自信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王公子……我……”苏玉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哽咽得难以成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寂静得令人窒息。苏玉婉咬了咬嘴唇,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抽泣,抬眼看去,一把长剑还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仿佛下一秒就会送她上西天。
秦风面无表情说道:“公子,不若杀了吧。”
就连秦风都看出来这个女人碍事儿得很,如果让毅远侯府的人知晓了王行之的真实身份,恐怕后患无穷。
落寞的背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凄凉,苏玉婉咽了咽口水,她这个时候心里才知道怕了,自己究竟是招惹了怎样不得了的人物呀!这下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连自己的小命都要搭进去了。
苏玉婉用尽了半辈子的演技,在地上猛地磕头赔罪:“王公子饶命!王公子饶命啊!小女子只是仰慕公子,别无二心,求求公子放我一条生路吧!玉婉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来纠缠公子,绝不踏进揽竹轩半步。”
王行之冷冷地看着地上磕头如捣蒜的苏玉婉,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轻轻抛向苏玉婉。
“你是要自己服,还是让人喂?”王行之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深渊,冰冷而无情。
苏玉婉颤抖着双手接住瓷瓶,满脸惊恐:“公子,这……这是什么?”
王行之嘴角勾起一抹笑:“是一种能让你减轻痛苦死去的毒药,服下此药,九九八十一天之后你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去见阎王爷。”
而且这个药最残忍的地方就在于服用后一个时辰的时间内就能让苏玉婉忘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忘记她来过揽竹轩,忘记自己服用过毒药……
直到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华佗在世也救不活苏玉婉,甚至诊断不出一点儿中毒的痕迹。
苏玉婉面如死灰,她若不是活过一世,恐怕也不知道这个毒药,这是逍遥丸,前世她曾经给沈锦月下过这个毒药,可是她知道自己已无选择,只能咬咬牙,打开瓷瓶将那毒药吞了下去。
而后跌跌撞撞地走出揽竹轩,走到门口翠玉见苏玉婉神情不对劲,赶紧过来,“苏姑娘,你是怎么了?”
苏玉婉抹掉眼泪,心里暗暗想着她绝对不能就这样倒下,逍遥丸并不是无解的,她还能找到解药啊!
前世沈锦月不就服用过解药吗?那她一定也能找到解药。
只是没想到……王行之竟然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不行!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在涣散,她不能忘记自己吃过毒药这件事情,苏玉婉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翠玉,我身体不适,你去给世子送吃食,我得先回祥源阁了。”
翠玉自然喜不自胜,她还是很希望能和孟宴修有独处机会的,苏玉婉不去书房正中下怀,所以也没多想,开开心心地就去书房。
苏玉婉一路上磕磕碰碰地终于回到了自己房间,她划破手掌只为了维持意识,终于在书桌前写下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而后昏厥过去,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泡沫一样在脑海里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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