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灼低低嗯了一声,扭头假装看书,目光却悄悄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手背上还残留江嘉言掌心的触感,他身体的温度好像很高,以至于掌心都是热的,只在温灼的手背上停留了那么一瞬,温度就暧昧地缠了上来,让温灼乱跳的心用了大半节课的时间才平复。
周五的下午只有两节课,也没有晚自习,提早放学的温灼需要自己回家,她安静地收拾书包,与范倚云费旸道别,叮嘱他们别忘记了明天来做客。
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整个校园都过了放学的高峰期,温灼才背着书包慢吞吞地往外走。
她走到门口,站在路边准备拦车,就看到江嘉言骑着一辆崭新的黑白山地车从对面而过。
他似乎从没有将学校里的东西带回家的习惯,也没见过他拿过书包,此时身上只挎了个胸包,外套拉到下巴,短发随风飘动着,没有表情的侧脸显得几分冷清,从温灼的视线里一晃而过。
温灼之前也在门口看见过江嘉言,他每次都坐进那辆引得周围人都围观的黑色轿车里,关上车门之后黑色的窗户窥探不得里面景色半分,然后往温灼家相反的方向离去。
但今天。
温灼的视线追着江嘉言的背影飘远,心想,今天江嘉言好像和她同路。
温家对温灼的朋友来做客一事很重视,因为上次温灼把朋友喊来家里玩,已经是她六年级时候的事了。
头一天晚上,温宗元就和林昕商量好了要做的菜,夫妻俩在厨房忙活需要提前准备的食材,剩下的则是温宗元在周六起个大早去买新鲜的。
温灼也起得早,她把自己的房间打扫一遍,还特地挑选了好看的衣裳准备接待客人,还亲自跑出门去买中午吃饭时需要喝的饮料,剩下的时间都在开心和紧张的心情里等待着朋友来。
范倚云和费旸是一起来的,两人手里提了酸奶和水果,按照温灼发的门牌号按响了门铃。
温灼像是知道来的是朋友,蹦蹦跳跳地跑来开门,一打开就是她的笑脸。
她特地换上了新衣裳,鸭黄色的连帽卫衣和深蓝色的百褶短裙,脚底踩着毛茸茸的小狗拖鞋,扎了俏皮的双马尾,看起来元气十足。
温灼给了范倚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自己鼓掌,“欢迎欢迎!欢迎来到温灼的家。”
范倚云和费旸一进门就与林昕打招呼,嘴甜还懂事,把林昕夸得直乐。
温灼给两人拿了客用拖鞋,带着他们进了客厅,主动倒上饮料。
或许是太高兴,又是在自己家中,温灼的话显得有些多了,没有话题性地东一句西一句,三个人坐在客厅里聊得开心。
客厅的钟响起整点报时,十点刚过,温宗元给她打电话,说自己双手拿的都是菜,让她去开门。
与此同时门铃响起。
温灼于是又小跑去开门,扬声喊:“爸爸!”
门外的江嘉言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扬起双眉,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手里提着金黄色的礼盒和一些其他东西,笑眯眯道:“这么欢迎我啊?”
温灼的脸成一片,“啊……我还以为是我爸爸回来了。”
她赶紧转身给江嘉言找了拖鞋,顺手去接他提着的东西,江嘉言的手微微一让没让她拿,进门换鞋,说:“叔叔应该在后面,没我快。”
他换了鞋进门,将带来的礼物放在柜子上,跟范倚云带来的酸奶水果放在一起,又跟林昕礼貌打招呼。
林昕见到他,没忍住“哟”了一声,约莫是想说什么话但又忍住了,招呼江嘉言去客厅坐着。
江嘉言一边往里走一边转动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温家。
虽然这房子是租的,但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整个房中已经充满着温家人的气息,客厅的沙发和桌子上都有毛茸茸的摆件,墙上挂的也是卡通图案,装扮十分“幼稚”。
江嘉言在入户的鞋柜旁边看到了温灼的雨具,那里挂着她透明的雨披雨伞,还有总是用来踩水的雨鞋。
江嘉言刚坐下,范倚云和费旸就凑过来跟他说话,毕竟是在温家做客,两个活宝比平时要拘束很多,说话也降低了声音。
温宗元很快就提着菜回来,温灼跟在他身后,想从父亲的手里接几袋,被温宗元躲开,笑着让她去客厅陪朋友玩。
温灼于是无事可做,在客厅里陪着范倚云几人说话。
夫妻俩齐齐上阵,在厨房忙活到十二点半才开饭,整个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菜。
他们招呼客人落座,温灼积极地拿了碗筷摆放,显然朋友来家中做客让她的情绪很高涨,做起事来充满干劲,脸上一直维持着笑容。
温宗元和林昕毕竟是大人,不管表现得多么亲切,始终会让范倚云费旸两人拘束,在饭桌上也不太好意思吃。
林夕就让温灼用公筷给朋友夹菜,她很尽职地给三人分着菜,不管自己吃什么,都要给三人夹一份。
温宗元很喜欢夸奖温灼,即便她只是做了一件很小的事——比如给范倚云空了的杯子里倒饮料。
江嘉言在吃饭的时候不说话,静静地坐在一边,温灼给他夹的菜不管是什么他都照单全收,一双漂亮的眼睛总是不动声色地落在温灼的身上。
敛起眸时,眼中似乎多了一丝别人捉摸不透的沉思。
第23章 特殊的存在
从温家离开时, 范倚云和费旸都扶着肚子,不断地朝温宗元和林昕道谢,还与温灼道别。
江嘉言也冲温灼摆摆手, 说:“周一见。”
温灼笑容灿烂地回应他。
站在电梯里, 范倚云突然说了一句:“温灼的父母看起来很爱她。”
费旸嗤笑, “你这不是说废话吗?”
江嘉言听着,没说话。
江嘉言知道温家人很疼爱温灼,但是今天来吃了这一顿饭,他发现这种疼爱比他想象中表现得更具体。
温宗元与林昕的谈吐都很文雅,知识渊博,像是读过很多书的人。
一般来说这种人在教育孩子方面都会比较理性,不会将爱意表达得那么浓重明显,但温家却完全不是这样。
他们很爱温灼,表现在家中随处可见的玩偶上, 墙上各种各样的卡通装饰, 还有温灼那些摆放整齐的一套套雨具, 和随处可见的药瓶上。
温家里处处充斥着夫妻俩在乎温灼的气息, 尽管那些东西会让整个家看起来很“幼稚”。
前往小区大门,那个小花园是必经之路。
江嘉言从花园门口走过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他想起之前陪母亲来这里捉奸的那次。
其实是他主动要来的, 因为他的母亲在这件事上很拿手,不需要带着江嘉言,但当时的江嘉言闲着无趣, 就遛着狗跟着晃来了。
他只记得那天天气很好, 所以衬得这个小区的景色也十分美丽, 只是没想到温灼在也住在这个小区里,实在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缘分。
江嘉言想着, 嘴边压着一抹笑,与范倚云两人道别后骑着山地车离开。
这一顿饭过后,几人的关系比之前又亲近不少,在教室的角落里打成一片,就连性格不算活泼的温灼,每回在教室见到江嘉言的第一件事就是笑着跟他说早上好。
与刚转进十七班相比,温灼的变化不是一星半点。
“我昨天又去做了心里检查,医生说我现在处于痊愈阶段,只要保持这样的状态,慢慢就能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温灼小声对江嘉言说。
她把身子微微倾斜过来,肩膀距离江嘉言的肩膀只有半拳,但她仍然卡着安全交际的距离和分寸,并没有与他靠得太近。
江嘉言不动声色地看着,低低应了一声。
他不适时地想起那些向他请教问题的同学,不管是男是女,他们总是为了表达亲近的关系将肩膀抵在他的胳膊旁,半个身子都凑过来,好像这样的距离就能体现出他们与江嘉言的关系有多好似的。
碍于礼貌,江嘉言也从不出口提醒。
“这是好事,不过你现在就是正常人的样子啊,需要恢复什么?”江嘉言说。
心理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她不止一次对温灼说过,她也是正常人,只不过生病了而已。
只是温灼仍固执地认为她不是正常人,她与身边的人都不同,她是患者,是病人,是同学眼中的异类。
温灼抿着唇,下意识退缩了一下,肩膀缩回去没说话。
江嘉言侧头看了她一眼,忽而铃声响起,是午休的铃。
“温灼,”江嘉言突然喊她的名字,问道:“你为什么中午不睡觉?”
尽管是学习强度很高的十七班,大部分同学也都会在午休的时候休息一会儿。
江嘉言更是一听到午休铃就开始睡觉,睡到上课铃响前才起来。
温灼并没有那么勤奋好学,却在午休的时候尤为精神,她小心翼翼地,不会在午休发出吵闹的声音,但每次江嘉言一睁眼,都能看到她睁着圆溜溜的杏眼盯着书本。
有时候她甚至没有在学习,而是百无聊赖地,在寂静的教室里折千纸鹤。
然后在下午上课的时候用手支着脑袋打瞌睡。
温灼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神色顿时流露出隐晦的紧张来,但由于她不善于遮掩,这股隐晦的神色在江嘉言的眼中也变得明显。
她支支吾吾,仍是那一个答案,“我、我不习惯午睡。”
江嘉言其实可以追问。
问为什么你说不习惯午睡,却在下午上课的时候总打瞌睡?
或者是你中午也没有在学习,为什么不趴着休息一会儿?
但看着温灼闪躲的样子,江嘉言没有追问,而是拿出自己的习题册说:“来复习吧。”
温灼有些惊讶他话题转变得太快。
“距离期末考试还剩一个月,提前开始复习,做好准备,打败全班百分之九十的同学。”江嘉言将物理老师总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搬出来,没什么干劲地劝道。
温灼没忍住笑了,盘旋在心头的紧张劲儿散去。
江嘉言当同桌最大的好处就是,温灼多了个免费的私教。
他总是不吝热心,耐心地教温灼怎样复习,怎样预习,怎样去巩固老师新讲的知识。
还会在月考时主动带着温灼把错题和掌握不牢固的知识点重新学一遍。
学习在江嘉言的带领下,变成了一件简单而又自然的事。
温灼的成绩开始飞快地拔高,在一次又一次的随堂测验中,她的名次不断上升。
范倚云看得眼红,总是在她耳边羡慕地说:“温灼,你也太幸福了吧,要是有个大学霸整天这样带着我学习,我还愁考不上清华?”
温灼愣了一下,“幸福?”
范倚云没注意到她怔然的表情,只是将她的月考试卷翻看着,说:“是啊,江嘉言这么关照你,还不算幸福?”
“只是因为我跟他是同桌。”温灼觉得她有误会,澄清道:“如果是你,江嘉言也一样会关照你的成绩的。”
范倚云诧异地抬头看她一眼,夸张地笑了两声,疑问道:“你还真把我们江大少爷当那种热心肠的好人了?你忘了他当初为什么选择这个位置了吗?”
温灼当然没有忘记,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他只是厌烦很多人来找他问问题,如果是同桌的话,他是会特别关心的。”
“这个世界上呢,确实有很多喜欢管闲事的好心人。”范倚云放下了手中的试卷,凑近温灼,小声说:“但江嘉言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学习任务这么紧张,你觉得谁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帮别人改错题,划重点,复习那些已经滚瓜烂熟的基础知识点?江嘉言之前也不是自己独立座位啊,你问问他之前的那些同桌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吗?”范倚云说:“江嘉言这样做,不是因为你是他同桌,而是因为你是温灼。”
温灼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她似乎隐隐意识到范倚云说这些话的含义了,“我是同桌还是温灼,对江嘉言来说有什么不同吗?”
“江嘉言对你特不特殊,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范倚云反问。
温灼的脑中一下子浮现出江嘉言的脸来,那些他专心看书做题,或者望着窗外发呆,或者是午休时闭着眼睛睡觉的俊脸。
江嘉言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在温灼这里都是特殊的,她不敢多看,怕自己拙劣的掩饰暴露了炙热的情感,所以对江嘉言的观察并不细致。
自然也就回答不上范倚云的问题。
范倚云还想说话,江嘉言就从教室外回来了,毕彤高声跟他打招呼,声音吸引了温灼和范倚云的注意。
“在教室不适合聊这个,等晚上回去我跟你细说。”范倚云用这句话终止了这个话题。
温灼的心跳仍快得厉害,余光看见江嘉言走来,她往前坐坐,给江嘉言让了让位置。
江嘉言回到位置上,问她:“这次月考的名次进步了多少?”
温灼因为范倚云刚才的话,心里还是很乱,敷衍回答:“好像十几名。”
“进步很大啊。”江嘉言说:“要是按照这样的进步继续下去,期末考试你应该能进班级前二十。”
温灼的基础知识学得很扎实,这跟她本身的性格有关。
她的爱好少得可怜,虽然没那么好学,但她没别的事可做,在每个无所事事的瞬间,都会产生学习的念头,以至于不会让她觉得枯燥空虚。
江嘉言发现了这点,再从旁辅导,温灼的成绩就上升得很快。
晚上回家,温灼写完了作业就盯着手机,直到范倚云给她发来了消息。
她赶紧拿起手机看,就看到范倚云很是开门见山地说:你都没感觉江嘉言喜欢你吗?
温灼光是盯着这条信息都觉得脸红心跳,指尖竟有些微微颤抖,莫名的甜蜜从心底溢出来。
且先不论这句话的真假,单是想象了一下江嘉言喜欢她的这种假象,就让温灼前所未有地开心起来。
温灼:你不要乱说话。
范倚云:我可没有,都是有依据的。
温灼:什么依据?
范倚云:很多啊,你想想。为什么别人借不到的笔记本,江嘉言却能借给你,运动会上你摔倒,他刚跑完比赛就背你去医务室,还有还有,之前你被李天岩那个该死的家伙缠上的时候,也是江嘉言站出来帮你解围,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至少对江嘉言来说,你肯定是个特殊的存在。
范倚云:你好好回想一下你跟他相处的时候,他的行为举止真的那么清白吗?真就一点暧昧都没有?
范倚云:江嘉言不是那么热心的人,只要跟他相处久了就会很轻易地看出来。只有在别人开口朝他求助的时候他才会伸出援手,他虽然看起来很热情又温柔,实际上骨子里还是有那种有钱人的倨傲和清冷,如果不是他在意的人,他根本就不会主动关心。
范倚云:所以他根本就是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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