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高强度的学习让她感到疲惫,于是晚上回去倒是睡得更香了。
就在温灼以为,高二的下学期就要每天都这么度过的时候,有些事情突然奇怪了起来。
江嘉言一开始给她发消息的次数并不频繁。
有时候隔个两三天才会发一次,有时候连续好几天晚上都发,只不过类型不同。
如果是隔个两三天才发一次信息,江嘉言就会跟她聊很多,虽然大部分都是他在问,温灼老老实实地回答,但总能从天文扯到地里,从淮城扯到松市,甚至从一万年前的大爆炸扯到今晚的夜宵。
总之聊的内容很广,持续时间很长。
如果是连续好几天晚上都发,那内容就是一些今天老师讲的新知识点,和一些江嘉言认为比较难的题目,给温灼说了之后就不多说别的,然后以晚安做结束语。
温灼很是摸不着头脑。
约莫持续了半个月,江嘉言突然开始给她打电话。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用了什么坏心思故意拿捏温灼,总之他的每一通电话,温灼都不会挂断,尽管她在忙着写那些厚厚的作业,也还是会接起来,将手蜷缩在通话口,小声问:“江嘉言,我今晚的作业好像写不完了,可以明天晚上再打电话吗?”
江嘉言就会在那边笑出声。
但他并不同意,只说:“我跟你一起写,你有什么不会的题可以当场问我,我给你讲解起来方便。”
温灼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拒绝,于是找了耳机挂在耳朵上,将手机放在一旁,自己闷头写题。
一开始她不好意思开口问江嘉言题目,如果写作业遇到不会的就空着。
但江嘉言像是猜准了这些,直接就点出几道难度比较高的题,问她答案是什么。
这些题里中大部分温灼都解不出来,当然也说不出答案,于是江嘉言就在电话里充当暂时的家教,细细地给她讲解。
江嘉言成绩好,比谁都明白,大量地去刷一些已经会的题目其实没什么太大的用处,理科题跟文科不一样,只要学会解题方法,熟练掌握解题思路,那么不管这些知识点怎么变着法地出,解题过程都大差不大。
所以他给温灼讲的那些题,都是她不会,或者是没有熟练掌握的。
这比她闷着头去完成那一张张厚厚的课后作业要好得多。
之前做同桌的时候,温灼已经习惯了江嘉言给他讲题,带着他学习,虽然这中间有一段时间的空缺,但是江嘉言从电话里给她讲解的时候,温灼还是很快就能够适应,不仅能够听懂,还能很快地将题给做出来。
而且江嘉言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技能。
他能精准地察觉到温灼是不是在走神,一旦温灼思绪飘远,注意力有些松散了,他就会停下讲题,低低喊她的名字。
“温灼,你在听吗?”
温灼就赶忙回声应答,然后不敢再走神。
白天学习,晚上补课,这下可算是把温灼给累死了。
睡觉的时候,做梦都在写那些根本写不完的试卷,江嘉言还拿着教棍在旁边监督,只要温灼的笔一停下,他就敲温灼的脑袋。
或许是有了正当的理由,江嘉言给她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以至于到了六月份,江嘉言每天晚上都会准时给温灼打电话,然后带着她写题。
这样的刻苦,温灼的成绩理所当然地一再往上拔高,月考的时候直接就考进了班级的前十名。
范倚云拿着她各科成绩惊叹不已,连声说温灼偷偷补课。
这话歪打正着地说对了,温灼一脸心虚,回头看了江嘉言一眼。
却不想正好就对上了江嘉言的视线,他弯着眼眸笑了笑。
夜晚的电话教学,似乎成了两人的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一直到六月中旬,报名保送生的时候到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江嘉言要报名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说自己不会参加保送。
这件事非同小可,章华立即联系了江嘉言的父亲,江誉显然不知道这事儿,听说之后当场大发雷霆。
第二天江嘉言就没来上课。
第50章 雨中送花
所有人都知道, 江嘉言这个成绩,加上他曾经获得过IMO的状元,放弃报名保送, 基本就等于是放弃保送名额了。
国内顶尖的大学, 就算是松市一高这种国内一线城市的重点高中, 给的名额也不多。
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所以温灼听说的时候,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
江嘉言没来上课时,她一直心不在焉,教室里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猜想江嘉言放弃的原因。
晚上回去之后,温灼自然也没收到江嘉言发来的信息。
两人维持着电话教学差不多一个月了,江嘉言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打来电话,今天温灼一分一秒地等着时间, 直到晚上睡觉, 也没能等来江嘉言的信息。
思来想去, 温灼主动给他发了信息, 询问他怎么了。
但江嘉言好像沉入大海的石头,没了一点消息。
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回复,也没有来上课。
距离期末考试只剩下半个月了, 温灼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操心别的事了,但还是忍不住因为江嘉言的事情担心。
他不回消息,不来上课, 任何人都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六月二十一, 是温灼永远会记住的一天。
这天是周六, 温宗元因为公司里有一些事情需要回去对接,而林昕也要回淮城见一个朋友, 与温灼商量过后,就让温灼独自在家度过一个周末,夫妻俩驱车回淮城。
温灼这半年的表现很好,近来的心理评估也越来越趋近于正常人,连带着药也停了,所以温宗元能够放心让温灼独自留在家中两天。
临走时他们检查了家中的水电和天然气,再三叮嘱温灼注意用电,注意火之类的,确认好一切无误之后,一大早夫妻俩就跟温灼道别。
父母走后,家中就显得空荡寂寥,温灼把房间里的门窗关好,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之后,天空就布满了乌云,外面的风声也很大,往窗户上撞时发出呼啸的声响,温灼知道,这是要下大雨了。
她将父母临走时留好的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吃了午饭之后就开始写作业。
按照她平时的刷题量,老师留的那些课余作业并不算多,所以三个小时左右她就把所有科目的作业都完成了,然后拿出买的那些课外习题来做。
三点时,雷声轰鸣,一场大雨毫无征兆而至。
温灼被这雷声吓了一大跳,心里慌慌的,又拿出了手机去翻看江嘉言的信息。
仍然没有回信。
她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担忧,看着窗子外瓢泼的大雨发呆,天空上浓厚的乌云像是压在她心头一样。
这场雨下得很大,温灼的房间里全是雨的声音,为了缓解心情,她打开音响,放出一些节奏舒缓的纯音乐。
父母打来了电话,与她闲聊一会儿,然后叮嘱她如果不想吃外卖,就趁天还没黑,早点下去把饭买了。
温灼听话,挂了视频电话之后,就准备出门了。
她穿好透明的雨衣,换上雨鞋,又打了一把伞,全副武装地坐电梯下楼。
楼下的小区里没人了,雨水打在伞面上,温灼的耳朵里全是闷闷的响声,她低着头,看着地上不断溅起的小水洼,慢慢地往前走着。
小公园外边摆放的有休闲长椅,平时都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人会在上面坐着,看小孩玩闹或者相互闲聊。
现在大暴雨,按理说长椅上应该是没有人的,但温灼路过的时候,余光却看见有一人坐在椅子上。
她很少在走路的时候跟别人对上视线,眼睛会认真地看着路,但是余光难免会分散注意力。
她感觉长椅上坐着的那个人似乎正在盯着她看,脑袋跟着她的行走而转动。
温灼心里紧张,想到周围空无一人,又想到父母总是叮嘱她在外小心,她上网冲浪的时候,也不是没刷到过那些伤害年轻女孩的新闻。
她本来就胆小,稍微一联想,就感觉很害怕,于是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小区出了门,外面就是一条餐馆街,温灼去买了一碗加蛋的牛肉面,让老板打包带回去。
一路上沉默无声,谁知道回去时经过那长椅,温灼的余光就看见那个人竟然还在长椅上坐着。
到底是什么人,会在这样大暴雨的天气里一直坐在那里啊?
不会淋湿吗?还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她心里实在是太好奇了,悄悄侧过头,打算就看一眼。
谁知道这一眼,正好跟长椅上坐着的人对上了视线。
然而这个一直盯着温灼的也不是别人,就是有几天没去上课的江嘉言。
温灼震惊得瞪大眼睛,几乎什么也没想,立即就朝江嘉言走过去。
他没有任何雨具,穿着一件黑色外套,里面是个半袖,下边是黑色的裤子,显然在这淋了有一段时间了,浑身上下包括每一根头发丝都浸满了水。
更让温灼心惊肉跳的是,江嘉言的脸上有一块很明显的青紫伤口,耳朵和嘴边上都有血痕,一条长长的红印顺着他的脖子蔓延到衣领里。
他的目光却是温柔而平和的,隔着雨幕看着温灼。
“江嘉言……”温灼走到他身边,将伞往前一送,先给江嘉言挡了雨,看着他脸上那严重的伤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在雨中看到了受伤,而且正在淋雨的江嘉言,所以一股巨大的悲伤淹没了温灼。
江嘉言慢慢站起身,脸上虽然有着惨不忍睹的伤口,但眉眼依旧是俊俏的,还能露出一个笑容来,说:“我还以为你就这样走过去,不会发现我了呢。”
温灼攥紧了伞柄,涩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是来看看。”江嘉言说着,将手从兜里伸了出来,然后拉开外套,一朵向日葵花就露了出来。
没有扎什么包装袋,就只是一束花,插在他的内口袋里,藏在外套下。
他拿出来递给温灼:“给你的。”
温灼低着头,看见那花瓣有些蔫了。
江嘉言以为她觉得花瓣蔫了,就用手抚了几下,说:“这是新鲜的花,只是被我的外套压得太久了才这样,我怕被雨打坏了花瓣。”
他的声音很柔和,跟平常听来没什么两样,却让温灼涌起一股想哭的冲动。
她忍了忍,抬手将花接了下来,“谢谢。”
“你快点上去吧,别淋湿了,会感冒。”江嘉言拢了拢外套,说:“我走了。”
“你不会感冒吗?”温灼抬头问他。
江嘉言愣了一下,又说:“我身体好,免疫力比较强,感冒也没事。”
“到我家来吧。”温灼说:“等雨停了你再回去。”
江嘉言倒也没有客套拒绝,而是问:“你爸妈在家吗?”
温灼微微背过身,撒谎说:“在的。”
江嘉言就把伞从她手中接过来,然后给她撑着。
两个人并肩行走,谁也没有再说话。
江嘉言的身上湿透了,一直在滴水,就在电梯里站了那么一会儿,就把电梯的地上搞得湿淌淌的,他还开玩笑说:“这电梯不会被我搞短路吧?”
温灼没心情开玩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抽了几张递给他。
江嘉言就自己避开脸上的伤口擦脸,就算是手法很小心翼翼了,却还是扯痛了伤口,疼得他微微皱起眉头。
这个表情虽然转瞬即逝,但温灼却从电梯的反光镜里捕捉到了。
一时间她的心酸酸涨涨,难受得很。
出了电梯,江嘉言跟在温灼身后,看着她用指纹开了门锁,然后进门开灯。
房间那么暗,江嘉言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样子,诧异问:“你爸妈不在家?”
其中诧异的原因更多地是:你竟然撒谎骗我?
温灼没吭声,转身拉住江嘉言的手腕,把他往门里拉,“先进来。”
只有温灼自己在家,江嘉言可不敢乱往屋里进,他稍稍抗拒了一下温灼的力道,说:“既然叔叔阿姨不在,我改天再来拜访吧。”
温灼听后没有动弹,仍旧是紧紧握着江嘉言的手腕,低着头不肯松手,不让他离开。
江嘉言难得会看到她倔强的样子,平时的温灼多乖啊,说什么都会应,现在不仅撒谎骗他,还拉着他的手不让走。
他忍不住笑了,眉眼一舒展,即便是脸上都是伤,眼眸也亮晶晶的,弯腰歪着头去看温灼的脸,说:“你要是想我留下来也可以,不过你得先打电话问问叔叔阿姨同不同意。我站在门口等你,打完了电话你再开门告诉我,好不好?”
温灼听了之后,就把手上的牛肉面随手放在旁边的矮柜上,然后打开手表,拨通父亲的电话。
江嘉言见她这样,又笑,“这要是叔叔拒绝了,我得多尴尬。”
温灼抿着唇,说:“不会。”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温宗元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勺勺,怎么了?”
“喂,爸爸。”温灼抬头看了江嘉言一眼,说:“我有个朋友在我们家附近淋湿了,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他暂时回不了家,我可以把他带回家吗?”
“是男生还是女生啊?”温宗元问。
“男生。”温灼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就是上次来我们家吃饭,在过年的时候我去参加生日会的那个朋友。”
“喔,是他呀。”温宗元说:“我记得他身高跟我差不多,你让他赶紧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去我和你妈的房间里找一套睡衣给他,我没有新的内衣了,你让他在外卖上买那种一次性的内衣先穿着,再去厨房的橱柜上找感冒药给他泡一杯,免得人感冒了。”
温宗元说:“爸爸现在这里正忙着,晚点再给你回个电话哈。”
温灼低声应道:“好。”
挂断电话,温灼拉着江嘉言的手腕,再次往屋里拉,说:“进来。”
语气虽然平静,但却有着独属于温灼的那一份柔软的强势,不容拒绝。
第51章 延迟落下
温灼以前触碰过江嘉言的手。
他的手永远都是充满着热量的, 干燥而温暖。
但是现在,她握着江嘉言的手腕时,只感觉到一片冰凉, 也不知道是在雨里淋了多久, 才会将那些温暖丧失得基本全无。
明明都狼狈成这副模样, 还要面带微笑地说离开。
她看着江嘉言笑着说出那些玩笑话,觉得心都要痛死了,她知道江嘉言在顾虑什么,但仍旧固执地不愿妥协,哪怕说谎骗他。
她只是想把这个外表看起来若无其事,但实际上里面已经破碎的江嘉言留下来。
江嘉言进屋之后脱了鞋袜,赤着脚在地毯上踩了踩,才踏入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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