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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奉行：“……”
是这个道理，只是……岐奉行想了想，道：“红叶，极乐城主与你井水不犯河水的，应当不是他所为。”
红叶虽心里烦忧得很，思绪倒还算理智，道：“说实话，奉行，我心中也觉得不是极乐城主做的。但眼下也是没有办法了，还是要过去看看。”
岐奉行颇为理解地点点头，又道：“你说的这件事我也会帮你留心。若是有什么情况，便通灵告诉你。”
“好。”红叶道了句谢。心说岐奉行年少时便博闻强记，见多识广。仙界时，也曾帮过他不少忙。既说留心，便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聊了这么久，队伍也快要排到红叶了，他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奉行，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如今已是魔界魔王，不好好管理魔界，还到处瞎跑呢？”
“是啊，是啊。”岐奉行眨眨眼，没有说他去天京城处理私事，笑道：“我这爱玩的性子再过一万年也是改不掉的！”
此话颇有信服度，红叶不置他疑。
眼看红叶就要上船走了，岐奉行觉得不能再耽搁了，道：“不过红叶，我现在有一件事得需你帮忙。”
稀罕事了。
本事滔天如岐奉行，也有事需要他帮忙，红叶心想：“岐奉行该不会是想请自己帮他找个魔后吧？”
不能吧。
红叶表情极复杂，如果真是这件事的话，又好笑，又觉得一定得帮他办到，问道：“什么事？”
“借我一点钱。”
红叶：“……”
他应该是听错了。
岐奉行看他那不敢相信的样子，不得不重复道：“你没听错。我说，借我一点钱。”
“借钱！？”红叶是很想大喊出来的，但到底不想让老友丢面子，压着声音道：“你堂堂魔界魔王……竟还找我借钱？”
岐奉行撒谎都不带脸红的，身子低了低，也压着声音道：“这不是出来太久，花完了吗。你放心，肯定还你，三倍还你。”
还不还，倒是其次。
就是太惊讶了。
红叶微微拧眉，道：“奉行，你不要怪我多嘴，你如今已是魔界魔王，可真不能……”
换平时，岐奉行定会说：“你怎么比我师父还要啰唆？”但是现在是借人钱，怎么能呛回去，无奈敷衍道：“是是是，你说得都对。麻烦借我。”
红叶：“……”
算了，是他多嘴了。问道：“借多少？”
岐奉行回头看了下，道：“我们一行四位，也就是二百两。你应该有的吧。”
有，肯定是有的。
就算道观被人砸了不少，香火少了不少，好歹也是千年老仙了，积蓄还是不少的。只是岐奉行若是不提，他还真没注意到他后面还有三位。
除了一位相貌看起来极为俊美，另外两位……都是什么呀？其貌不扬，邋里邋遢。红叶又想说两句，但想到岐奉行已堕魔，自己再多说也不合适。便从行囊中掏出一个钱袋，分了他二百两。
岐奉行道：“多谢多谢。等到了极乐城后我一定还你。”
红叶大方一笑：“不急。还不还，都可以。”
船夫已在催促。
这时，岐奉行又问了一句：“要一起去不？”他指了指岸边的乌篷船。
如果只有岐奉行一位，红叶自然会同意，但他看了看后面那三位，笑着摇了摇头：“不了，一只乌篷船坐不下五个。”
岐奉行懂他什么意思，淡淡一笑：“好罢，那城内再见。”
“嗯，城内再见。”
红叶走后，落冰迎了上来，问道：“他是你以前的仙友？”
岐奉行颔首。
落冰嗤笑一声，不快道：“他刚才那眼神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吗。高高在上的态度摆给谁看呢。”
无忧也感受到了，难得垂首沉默一回，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岐奉行笑了笑，道：“管不了别人怎么看，自己不要看轻自己不就好了。更何况旁人的眼光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真那么重要，那这些年我岂不是连门都不敢出了。”
落冰无言片刻，又道：“话是这么说，可您到底是岐王殿下。谁又敢真的看轻您？”
岐奉行失笑着摇摇头，温声道：“尊严首先是自己给自己的。好了，不多说了。”他晃了晃手里的钱袋，笑眯眯的：“拿人的手软，就别计较那些了。快到我们了，走罢。”
第六十章 缘何故（三）欲索隐返极乐城
他们一行，总算是上了乌篷船。刚一落座，便听船夫一声大喊：“启，‘随便’渡极乐城——！”
好罢，这回是‘随便’了。
早就听说，凉沣渡口四只乌篷船，名曰：随缘、随心、随意、随便。也不知极乐城主怎么想的，起名当真是随性至极，完全胡来。
无忧叭叭叭地说个不停，能听他说的自然也就是柳权了。柳权觉得自己日后要定居极乐城，不免想多了解一些，无忧又是个碎嘴子，两位一拍即合。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而落冰呢，自上了船后，便独自坐靠在船头，闭目养神。他对除了魔界以外的事，一向没什么兴趣。眼下听无忧提到极乐城主给乌篷船起名太过随性，不禁冷笑一声，讽道：“我看那极乐城主就是没什么文化，起名时想不到别的，信口胡诌。说不定下一只乌篷船就叫‘随性’了。”说完又“呵呵”两声，嫌弃至极。
岐奉行听到他的讽刺，颇为赞同，笑道：“落冰你说得有理。而且……随性这名挺好的，可以用。”
落冰：“……”
一听接他话的是岐王，落冰睁开眼，兀自纳闷：岐王这是在夸他？还是阴阳怪气他？朝船尾岐奉行的方向看了一眼，刚准备说“可不可以用跟你有什么关系”，话未说出口，就被无忧一惊一乍地截断。
无忧道：“哦，对了！柳公子，还有一些事宜，你得注意！”
见无忧语气和表情皆严肃，柳权不免也认真起来，道：“哪些事？”
无忧伸出一根手指，沉着声音道：“这第一件事，就是千万不能在阴阳河钓鱼！这么跟你说吧，除了极乐城主外，没有谁知道，阴阳河里都有些什么鱼。”
柳权：“……啊？”
“啊什么？我没跟你开玩笑。据说阴阳河里有黑鲨，而且那黑鲨专……专吃魔。”虽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无忧还是小小地怂了下，扶着船板的手跟着用了些力，又继续道：“还据说阴阳河里有水鬼，河怪……总之，什么都可能有。当然，也可能什么都没有……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无忧越说脸色越紧张，生怕这时来波大风浪将他打到河里。可当他看到柳权的神情后，不禁有些生气。
无忧皱了皱眉，道：“柳公子，虽然说，我也不太确定阴阳河里到底有什么，但是你也不能不放在心上啊。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阴阳河禁止垂钓！”
可柳权的表情还是那副“啊？你在说什么？”的心不在焉样。
这可把无忧真的气到了。他倏地起身，正欲再严肃强调，就见柳权指了指船尾另一边的岐奉行，小声道：“不是呀，无忧兄弟，你先冷静下。如果说禁止垂钓，那……岐王现在在做什么？”
听到这话，无忧快速看了过去，瞳孔登时睁大。
殿下居然在……
钓鱼！？？
自从上了船，无忧便处于高度兴奋状态，又恰好有了柳权这位忠实的听众，完全没注意到岐奉行什么时候又是从哪里摸出一根鱼竿。只见他此刻左手持鱼竿，右手肘臂搭着右膝盖，正怡然自得地坐在船尾垂钓。
无忧懵了片刻，挪着屁股缓慢坐到岐奉行旁边，犹疑不定道：“殿下，你怎么……怎么在此处钓鱼？”
岐奉行没有看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淡淡道：“想钓便钓了。有什么问题吗？”
有啊。
阴阳河不给钓啊。
无忧看了眼船夫，见他应该是还没注意到这边，略松口气。但见岐王殿下完全没有收鱼竿的意思，还是忍不住揪心提醒道：“殿下，阴阳河禁止垂钓。我们这样破坏极乐城主的规矩，不好吧？”
他刚说完，岐奉行便看了过来。
此时，夜风清冷，寒月披着冷霜打在岐奉行的俊美容颜上，照得他那双眼睛的颜色非常浅淡，仿若琉璃，显得目光看起来有些淡漠。
无忧心下一凉，觉得自己多嘴了，垂首道：“殿下莫怪，我没有别的意思。”
岐奉行轻笑摇头，道：“不怪。不管身份如何，背景如何，到了别人的地盘，本就应该遵守别人定下的规矩，此乃礼数。”
“那……殿下，您？”无忧又抬起头，不解道。
岐奉行视线回到河面，道：“我之所以会在阴阳河垂钓，当然是因为这里可以钓。不然，难道我仗着自己法力修为高深，非要标新立异？”
无忧哪敢这么想殿下，头摇似拨浪鼓。
岐奉行又道：“真想知道，问问船夫便知了。”
得此话，还没等无忧问出口，船夫便道：“这位公子想必是许久未来极乐城了？五百年前，极乐城主便改了规矩：阴阳河可以垂钓。”
至于能不能钓上来，就看船客有没有好运气了。
无忧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还以为……”可能觉得自己刚才的显摆被打脸，无忧瞬间红了脸。
柳权表示不介意他说错，可不管他怎么表示，无忧也再不肯多说一句。
柳权是真觉得说错了也没什么，毕竟无忧兄弟许久没来极乐城，不了解，也情有可原。不过他转念一想，岐王殿下这些年来不也是常居魔界吗，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可没等他多想，又觉得岐王知道什么都是很正常的。毕竟他可是岐奉行啊。于是问道：“岐……”他本想唤岐王，但见船夫在旁，怕喊了岐王，给岐奉行招麻烦。舌头一卷，话锋一转道：“岐公子……”
岐奉行挑了挑眉，瞬间明白他在担心什么，看向柳权，笑道：“柳兄不必拘谨。也不用担心暴露我的身份，我来极乐城，从不掩饰自己就是岐奉行。”
要怕也是别人怕他，总不会是他怕别人的。
柳权点点头，一双灰白眼睛看着阴阳河，满是好奇：“岐王，您能跟我讲讲关于极乐城的事吗？”
真要说极乐城，三天三夜怕是也讲不完。
岐奉行道：“比如？”
柳权想了想，道：“比如为什么今天会排这么长的队？”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可岐奉行给出的答案，让人很无语。
岐奉行道：“很简单，因为极乐城太出名了。”
“……”
岐奉行笑道：“难道不是吗？就是因为极乐城越来越出名，所以才有越来越多的人过来。而之所以排这么长的队……”岐奉行扇子轻抵下颌，微微拧眉，道：“想来是只有四只乌篷船的缘故。这些年，六界众生往来极乐城愈发频繁，四只乌篷船显然已经不够用了。看来，再扩充几只乌篷船是有必要的……”
话音未落，他的鱼竿有了动静。
“有鱼！”无忧惊呼出声。又觉自己声音太大，恐将鱼吓跑，立马捂住了嘴。
可上了岐奉行鱼钩的鱼，哪是那么容易跑得了的。只见岐奉行轻轻起竿，月光下，一条鲤鱼在河上空扑腾了两下，红色的鳞片熠熠生光。
柳权也喜道：“是一条红鲤鱼！”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鱼类，是一条极其漂亮、寓意极好的红鲤鱼。
船夫听到动静，也惊喜道：“真是开眼了。老夫在此渡船已四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船客钓到了鱼。若不是亲眼所见，就连我，都要认为阴阳河是没有鱼的了。还得是您啊，岐王殿下。”船夫也早已知道眼前这位身着玄色氅衣的人物便是名动六界的岐奉行，不禁暗生钦佩。
岐奉行笑了笑，道：“哦？那看来我运气还算不错？”
船夫应道：“相当好了。老夫也借此红鲤鱼，预祝岐王殿下此行一帆风顺。在极乐城，逢赌必赢，玩得开心！”
岐奉行哈哈大笑，心道：“此人懂我。”拱手道：“多谢老人家。”而后将那条红鲤鱼又放回河里，继续钓起了鱼。
因着这条红鲤鱼，他们一行心情好了许多。而此时距到达极乐城还有半个时辰，无忧又很快无聊起来。觉得自己跟着殿下这么多年，道法没什么长进也就罢了，学识也不见长进。想到殿下遇到的那些朋友，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而他这个跟班，实在拿不出手，不免有些自卑懊恼。轻叹口气后，将放在包裹里的那本《六界地缘志》拿了出来。
既要行万里路，也要读万卷书。
拼了！
殿下给的这本《六界地缘志》内容很多，包含着关于天元大陆起初的地理历史、神话传说、奇珍异兽、修为法宝等方面的诸多内容，是一本丰厚的百科全书。又因被殿下经常翻阅，阅迹很重，边角有损。
但总体不影响观看。
无忧从来不是个爱读书的人，真叫他认真细看，怕是十页都坚持不下去。加之此前阅读，始终停留在开头。知道自己的德性，这回他挑了有关“召忆”的几页来看，顺便拉过柳权，与其一起探讨。
岐奉行余光轻瞥，见他俩对着《六界地缘志》嘴里念叨着召忆，忽想起一事，道：“无忧，把书给我。”
书，本来就是岐王殿下的。
殿下想要回去，当然也得还回去。
无忧愣了一瞬，将书递了过去，道：“殿下，给。”
“嗯。”岐奉行将鱼竿定于河面上，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在他们心里，已经认定就没有岐王殿下做不到的事。
岐奉行拿过书后，玄扇化毛笔，在召忆那几页写画一番，然后又扔给了无忧，淡淡道：“继续看吧。”
无忧看了看殿下，又看了看怀里的书，有点懵。他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再打开书，手竟是颤抖的，随之瞳孔紧缩——
记载召忆的那几页多了一些字迹！
但那些字迹不像是刚添加进去的，竟似是本来就有的！
无忧又懵了片刻，脑子嗡嗡的，问道：“殿下……您是做了什么吗？”
岐奉行恢复刚才的姿势，漫不经心道：“先前有关召忆的内容有所欠缺，我刚刚做了补充。”
“……”
无忧的大脑在停顿了几息后，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又抖着手翻到了书的扉页。只是扉页暗黄，不见作者名。但此刻他心中的猜想已经要冲破大脑了，又是那副欲说但不敢说的样子，就连呼吸都放缓了。
岐奉行低笑一声，慢悠悠道：“别把自己憋死了。你猜得不错，《六界地缘志》就是我写的。”
无忧：“……”
天，他都听到了什么？？？
岐奉行见他还是一副惊呆样，郁闷道：“……若不然，你去六界市集书肆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第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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