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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跟就跟了十来年。
只不过因为岐奉行常常仙界、人界两头跑，甚至还去别的地方。有时候小狐狸找不到岐奉行，睡觉时便会惊醒。岐奉行发现这点，便将玉箫送给了她，也将慰灵曲传授给了她。
这样，岐奉行不在她身边时，玉箫放于枕边，亦能缓心神，助安睡，也能帮助到岐山的那些百姓。
后来，小狐狸许是想开了，主动提出要回涂山。
岐奉行依他当日所言：她要走，他不会留，选择全在她。
而自始至终，岐奉行从未问过她为什么会离开涂山，又为什么会昏死在人界岐山的林子里。
小狐狸也不曾告诉他。
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彼此尊重。
只是这一别，便是别了千百余年。
如今再看到自己的玉箫，岐奉行一阵恍惚，似是想起了当年来往人界的诸多事，心中一阵热流涌过。
此热流来得突兀，略缓解他经年的老寒症，被遗忘的记忆，似乎正在慢慢复苏。
这时，隐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难掩哀伤，道：“对了，岐哥哥，苍玄哥哥真的死了吗？自他去了魔界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却不想，这一别就是永远。”
落冰与无忧找了另一张桌子坐下，听到此话，相看两生厌的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无忧道：“狐狸精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落冰：“我怎么知道。”不过，想到当年的事，落冰肯定了一点：苍王果然与岐奉行早就结识！若不然，也不会一听岐奉行堕魔，便请他去無间殿。苍王在位那几百年，可从未见他请任何人去無间殿。只是，怎么感觉岐王好像忘了此事？
落冰心生怀疑，看了过去，却听岐奉行笑道：“死了便是死了，哪还能有假。”
隐月一听，眼泪又开始晃动，岐奉行忙道：“好了，都死了多少年了，还哭什么。”
“岐哥哥，你也太狠心了吧！”
不是他狠心，只是他已经伤心过了。
岐奉行笑了笑，道：“我一直都挺狠心的。现在，我又要狠心了。”他定睛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昔日回忆幕幕涌现，终道：“该分别了。”
简单的四个字，一如当初。
而小狐狸也同当日一样，眼含泪水，一声不吭，转身即走。仿佛多留一刻，便会舍不得了。
第五十八章 缘何故（一）虚实两生鬼门关
隐月离开后，岐奉行默不作声地又饮了一杯热茶。
无忧虽觉得殿下此时心情应该不佳，但是有一件事，他若是现在不说出来，待会儿可能他们就有麻烦了。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殿下……”无忧唤了一声。
岐奉行抬眸看他，道：“欲说不说的样子做给谁看？”
果然心情不好。
无忧喉咙滚动了下，回道：“是这样的，殿下。刚才退马车时，掌柜的问我，说您抵押给他的那件氅衣不知怎么不见了，他很疑惑。我没敢跟他说，早被您偷偷摸摸拿回来了。”
岐奉行捏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哪里还有心情烦闷，只觉得尴尬至极。说来他身上这件氅衣是出魔界时带的，但因为租马车时钱不够，便将衣服也抵押了。
谁想，这才来人界几日，深秋初冬，雪下得比往年都早。岐奉行无奈，暗自施法，将那件氅衣又拿了回来。后面，他忙忙碌碌，完全忘了此事，竟堂而皇之地披着氅衣就这么重回了银钩客栈。
庆幸从进来到现在，掌柜的还没见到他。若不然看见他身上这件氅衣，真是……说不清了。
无忧小声提醒：“殿下，我觉得掌柜的马上就要杀过来了，咱们赶紧走吧。”
走，是肯定得走的。
但是岐奉行不是个占人便宜的性子，微微拧眉，问道：“你们谁还有盘缠，先借我。我将欠的差价补上。”
落冰和无忧都是没有的，有也不至于让岐奉行拿衣服去抵押了。
柳权此时却道：“岐王，我有。”他身上确实有点积蓄，但也就一点了，不过尚且足够。
岐奉行颔首：“多谢多谢。”然后急道：“咱们赶紧出去。”
在掌柜的杀过来之前，他们一行人早已不见踪影。桌上，除了几两钱以外，还有茶水留下的字迹：
“店家，钱还你，两清了。但是拜托，下次租金可不可以稍微少点。有点宰客了。”
掌柜的愣在原地半天，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回神后，对着四方天地拜了又拜，嘴里念念有词……
*
岐奉行施了一则遁地之术，眨眼间，他们一行便离开了天京城境内，到了一处山野之地。虽说山野，却是人界难得的景色秀丽、灵气十足之处。
目前，群山沟壑，山上松林常翠，红枫艳艳；足下，河溪长流，地面银白积雪，寒梅早香。似幻似真，分外妖娆。
岐奉行四下顾望，此情此景，难免有所思忆，不禁微微一笑。
“真是个好地方啊！”无忧发出一声惊叹，乐道：“殿下，此处是哪里？”
“应该是虚实两生桥……”回答无忧的是柳权，只是他也不太确定，又补了一句，“我……我随便猜的……”
岐奉行看向他，温声道：“柳兄说得对，此地正是虚实两生桥。”
？？？
什么地方，完全没听过啊。
而且桥呢，桥在哪里？
又到了无忧与落冰面面相觑的时候了。
柳权也只是听人提及过，并未真的到过此处。此刻，三双好奇的眼睛看向带他们过来的岐奉行。
无忧道：“殿下，我们来这虚……虚实两生桥？做甚？”
岐奉行扇子敲敲掌心，挑了一边的眉，笑道：“这个嘛，我也不知。”
“……”
方才走得太急，他施了遁地之术，根本没想好去哪儿，随便一处，便出现在这里了。
好罢。
无忧难得对殿下有片刻无语的时候，只是他不太相信，他觉得殿下来此处一定是有原因的。
落冰却是心直口快，道：“岐王也会如此不靠谱？”
岐奉行：“……”
不靠谱吗，还好吧？此地不管怎样，至少风景好看。一路奔波劳累，不说赏玩，片刻休憩，总是可以的吧。
无忧欲帮殿下说话，却被柳权先声夺人：“岐王殿下……”
见柳权一脸正色，岐奉行已猜到他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就听柳权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岐王，我也该离开了。承蒙岐王大恩，小人无以为报。他日，岐王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必当万死不辞。”说此，柳权顿了顿，觉得有些自命不凡，摸了摸后脑勺，尴尬憨笑道：“不过岐王您本事滔天，应该也用不到我。哈哈哈……”
岐奉行淡淡一笑，道：“那也未必，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说这话不全是宽慰柳权，他确实是这般认为的。再怎么说，柳权也是召忆的守护者。而且刚才，自己还找他借了钱，不也算是得柳权相助。又道：“对了，柳兄，你今后有何打算？此处距离天京城也不远，还回去吗？”
听此话，柳权垂下头，忽然沉默。
呃，他问错什么了吗？
岐奉行道：“柳兄若是不方便说，也没什么。”
“不是的，岐王。”柳权又抬眸看向岐奉行，想了想，道：“其实……我打算去极乐城。”
欸？
这还真是有些意外。
不过去极乐城也不用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吧。好歹也是六界名地，多少仙神想去还去不成呢。岐奉行半眯着眼，笑嘻嘻问他：“柳兄，你真决定好去极乐城了？”
“是的，岐王。”柳权点了点头，道：“不瞒岐王，我对天京城此地已无半分留恋，而我这双眼睛不管去哪里，做事都诸多不便。思来想去，唯有极乐城或许是我的留身之地。早前便听说，极乐城对六界众生没那么多的偏见，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但也愿意一试。”他说完，就见岐奉行笑得更明显了，万分想不明白岐王为何如此表情。难道说岐王觉得他不应该去极乐城？
还没等柳权拐着弯征询意见，就听岐奉行道：“如此，那我们便一同前去吧。”
柳权：“啊？？？”他正想问：“为什么？”
在他一旁的无忧高兴地跳出来，急道：“真的吗？殿下！”无忧激动坏了，方才他还在暗暗羡慕柳权能去极乐城。却没想到，殿下也有此意，幸福来得太突然！
岐奉行见他乐得找不着北了，有心逗他，道：“我说和柳兄一同前去，又没说带上你。你和落冰，自然是回魔界去。”
无忧一听脸都垮了，哭着抱着岐奉行大腿，苦苦哀求：“殿下，我不能离开你啊，我还得每日给你煎药茶呢！”
岐奉行：“……”
哦对，还有这事。
那就留下他吧。
岐奉行将无忧扯开，看向柳权，道：“柳兄，弄碎召忆，我心中实乃过意不去。为表歉意，此次去极乐城，便由我护送。而且，我还欠着你钱呢，不能不还。”
柳权受宠若惊，连连婉拒：“怎敢劳烦岐王大驾。岐王您于我有大恩，就是要我的命，也是一句话的事。那点钱，我都不好意思说是借您的。送您便是。”
“欸？话不能这么说。”岐奉行道：“借，便是借。而且我一定会还的。”多钱少钱都是钱，等柳权到了极乐城，他也有需要用钱的地方。
必须得还。
柳权也不明白岐王殿下为何非介意那点钱，犹豫不定：“可是……”他实在不好意思让岐王殿下护送。
何德何能啊！
无忧见柳权一直纠结，急得又跳出来了，对柳权道：“你个呆子！殿下是怕你一路上又出什么事！毕竟你衰神附体，又没了召忆，指不定还没到阴阳河，人就没了！别不知好歹啊！”
岐奉行：“……”
你这碎嘴子，怎么就这么会说呢。
岐奉行呵呵两声，道：“柳兄别听无忧胡说。虽说我确实有护你之意，但此次去极乐城，实则我也有一事要查个明白，所以你不必介怀。先前你们也都听到了，寂川会跑出来，是因为有人放了他。”说此，岐奉行微微拧眉，又道：“可据我所知，极乐城地牢固若金汤，机关密布，六界能破者寥寥……怎么就被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寂川放了出来？我还挺好奇的，莫非是出了内奸？”
他说完，无忧和柳权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极乐城就是出内奸，和岐王殿下您又有何关系呢？
岐奉行看他俩神色，轻咳两声，瞬间明白，端得一副严肃，道：“想来寂川还有同伙？没有一网打尽。宵小之徒，竟敢伤我魔界尊主，置我魔界于何地，置本王又于何地？此次前去极乐城，本王必追查到底！”
听此话，无忧热血都沸腾了，遽然大喊，“殿下！您老终于振作起来了！”
岐奉行：“……”
无忧倍感骄傲，眼含热泪，慨叹：“千百年啊，殿下！您终于看清了……您天纵奇才的命格本就应该做一番大事业呀！”他这话早就想说了，如今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只是等到了极乐城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殿下忽悠了。
岐王殿下都这么说了，柳权再无拒绝的道理，诚恳说道：“如此，那真是多谢岐王了。”
岐奉行笑说：“不必，不必。顺路而已。”又问道：“落冰呢？”从刚才开始就没听到他声音。岐奉行想的是，若是落冰不想去极乐城，便让他先回魔界。
无忧道：“殿下，他在那边呢！”
岐奉行顺着无忧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原来，落冰对他们仨的话题毫无兴趣，无聊间，看见一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渔翁，于河边冬钓。
溪水潺潺，水面泛着冷气，哪来的鱼？这人怕不是脑子冻糊涂了。落冰腹诽，却也好奇，走了过去。盯着那人放在岸边的鱼篓看了半天，像是有鱼，又像是无鱼。
凑近了看，还是这种感觉。
真是怪了。
有没有鱼他都分辨不出了吗？
目光一凝，心觉不太对，问那渔翁：“老人家，你钓着鱼了吗？”因着被岐奉行多次强调要有礼数，所以难得客气了一回。
可那渔翁既不看他，也不回他，一手执竿，一手指了指旁边的鱼篓，意思是让他自己看。
可他看了，但就是看不清楚呀！落冰气不过，直接把鱼篓给提了起来，头都快伸到鱼篓里面，依旧看不清。他怒了，觉得渔翁是在耍他，喝道：“你到底钓没钓到鱼！？”礼数什么的，去他的吧，根本不存在的。
渔翁总算开口了，声音没什么起伏：“有没有鱼，公子难道分不清？”
“我……”落冰想说，他就是分不清呀。可转念一想，他怎么会连鱼篓里有没有鱼都分不清呢。本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就是分不清？
是他脑子坏了？
还是眼睛出问题了？
就在这时，听到无忧唤他：“落冰，你发什么呆呢？”
岐奉行也走了过来，见落冰脸色发白，微微眯眼，问道：“你怎么了？”
落冰将刚才之事告诉岐奉行，说完，却见无忧和柳权的脸色变得一言难尽。柳权惶惶道：“落冰公子，这……这里没有什么渔翁啊。”
“怎么会没有？有的呀！他就在这里，呐！”落冰义正词严地反驳，指了指刚才渔翁所在的位置。
……
真的什么也没有！
潺潺溪水，冷气更盛！不见鱼篓，更无渔翁！
“哪儿呢？”这话是无忧问的，他本想说：“落冰，你是近几日累得老眼昏花了吗？”但见落冰神情极其严肃，不像是不清醒，莫名地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小声道：“你该不会见鬼了吧？”虽说他已堕魔多年，但他也怕鬼呀！
谁不怕鬼啊。
在场的还真有两位不怕，岐奉行和柳权就不怕鬼。
但落冰其实也是怕鬼的……当他发现渔翁凭空消失后，后背都渗出了冷汗，嘀咕道：“刚刚……真的有个渔翁的。我没骗你们，是真的！”
没人觉得他在骗人。
就是相信他的话，反而吓人。
岐奉行见他和无忧一副被吓着了的模样，低低笑了两声，宽慰道：“本王在此，就算真遇见了鬼，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得不说，岐王不愧是岐王。
有了岐奉行这番话，刚才怂得出冷汗的两位，瞬间觉得活了过来，大松一口气。无忧拍了拍胸口，忙问道：“殿下，所以是怎么一回事啊？”相信见多识广如岐王殿下，肯定知道落冰刚才所见的到底是什么。
岐奉行道：“不过是虚影罢了。”
落冰犹疑：“虚影？”
岐奉行微颔首，道：“先前，我同你们说过，此处叫虚实两生桥。可曾疑惑，为何名字带桥，却不见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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