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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不可谓不诡怪。
所以红叶在赌坊见到鸳鸯楼的女鬼时，心都跟着一寒。现下，岐奉行和此女鬼还有赌约，叫红叶也有些担心，不禁蹙眉道：“奉行，你打算怎么办？”
岐奉行刚才也在想媚女之事，听红叶问话，回神道：“你说我和媚女的赌注？”
红叶道：“不然呢？这一炷香的时间也没多久……”
岐奉行颔首，道：“嗯，是没多久，还被你占了大半。”
红叶：“……”
那也是担心你啊！
红叶眉头皱得更紧了，“啧”了一声，“那怎么办？你该不会真要……”想此，红叶痛惜地看着岐奉行，难受道：“不如这样，反正你如今已是大魔头了，输了就输了，耍赖不认？”
“啧啧啧……真应该让我师父听听你这些话。他总骂我纨绔散漫，同你们一比，我简直不要太正直磊落啊！”
“你个没良心的，我出这馊主意，还不是为了你！”红叶呛他，想了想又道：“你可别和镇元大仙乱说。他特别严肃，我很怕他。”
岐奉行听此，扑哧一笑。
红叶皱了皱眉道：“好了，别玩了。你肯定有办法的，对吧。”
“办法是有的，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用？”岐奉行看了眼红叶，意味深长一笑。
“装什么蒜呢。”
岐奉行不装了，指了指不远处的擂台。
红叶汗颜，道：“你难道要表演胸口碎大石？”
“非也。”岐奉行厚颜无耻道：“我名声极是响亮，你也知道的。”
红叶：“……”
岐奉行：“现在就到我利用自己名声的时候了。”言闭，岐奉行飞跃至擂台。长身玉立，拱手道：“诸位，在下姓岐，名奉行……”
台下人一看他突然上台，俱是一惊。没等他介绍完，便喊道：“不用介绍了，谁不知道你啊！”“就是就是，你有什么事，你直说呗。”
岐奉行道：“好，诸位爽快。那岐某就直说了。适才岐某与一人有赌约，需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找到因贪嗔痴恨爱恶而死的六鬼。眼看时间将至，我一个还没找到……”
红叶扶额，心道：“你一个都没找到，为什么还能说得这么坦荡？”
岐奉行继续道：“所以还请诸位帮个忙，是因贪嗔痴恨爱恶而死的……鬼，请站到我旁边来。”
“奇了怪了，我们做什么帮你？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是没有的，但……”岐奉行想了想，说了句：“会有一个帮了岐奉行的名声。”
靠！
谁稀罕这名声呀！
这名声也算不得一个好名声吧！
台下嘘声一片。
岐奉行轻声笑了笑，道：“好了，不和诸位开玩笑了。时间紧急，还请尽快吧。”
红叶又是扶额，心道：“奉行啊，你这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换在仙界，兴许有人帮你，可是……”
没等红叶愁完，居然真的有一位站了上去。
红叶：“……”
这都行？？？
那鬼道：“岐奉行，我愿意帮你。我是因痴而死的鬼。可能你不记得了，很多年前，我的祖辈承受过你的恩情。这次帮你，就当还你恩情了！”
岐奉行确实不记得了，他帮过的人太多，哪能都记得，而且记那些也没什么意义。此刻拱手道：“多谢相助！”
一时间，台下妖魔鬼怪议论纷纷，他们中很多人的祖辈都承受过岐奉行的恩情。若不然，岐奉行当年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得知他堕魔，众生多替他惋惜！
现在见有鬼上去帮忙，他们也想帮岐奉行一把。
“妖行吗？”台下一位举手，喊道。
岐奉行见真的是一个树妖，笑道：“好意了，但是……妖不行啊。得是鬼。还得是因贪嗔痴恨爱恶而死的……鬼。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要求，咱们还是要严格执行的。”
众位听此，遗憾帮不上忙。
最终，只有三鬼上去，分别因嗔、痴、恨而死。
其他人这时候都开始替岐奉行急了，喊道：“你们谁是贪鬼爱鬼恶鬼就快点上去吧！别让岐奉行输了！”
“对啊，岐奉行不能输！”
“不能输！也不会输！”
“……”
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
红叶惊得久久不能回神。他知岐奉行百年出道便颇受欢迎，却不承想，岐奉行都已堕魔千百年，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念着他的好。忽觉老友那句话说得挺对，是人、是仙、是魔，好像对他确实没什么影响，遂豁然地点点头。
他倒是豁然了，岐奉行却是扶额茫然了。
因着大家的热情支持，让岐奉行瞬间梦回昔年参与仙门大赛。当时也有众多他的支持者如此喊道：“岐奉行不能输！”“岐奉行绝不会输！”
就在岐奉行颇有些伤脑筋时，传来无忧的喊声：“殿下，殿下！一炷香的时间马上就到了，你……”
话音未落，岐奉行抓着那三鬼就跑。他轻功卓绝，赶在香燃尽之前到了赌坊。刚落地没多久，媚女也到了。
岐奉行笑道：“真巧啊！不过，你慢了一点点。”
媚女哼笑一声，“慢了就慢了，那又怎样。”
岐奉行：“……”
庄家请他二位落座，在一旁小声道：“殿下……您，只找到三个？”
岐奉行歪头，“怎么？”
庄家指了指媚女的方向，道：“您看。”只见媚女旁边站了四只鬼，比他多了一只。庄家又道：“不过殿下放心，她抓的那四只也不一定就是满足要求的。”
岐奉行微颔首。相比落冰和无忧急得汗都要冒出来了，他自己倒是端得一副不动声色。
这时，老庄拍了拍掌，“啪啪啪”三声，道：“诸位，岐王殿下和媚女，他们二位都在香燃尽之前回来了。倘若两位抓来的鬼都符合既定要求，那么数量上多的便是优胜者。我这里有一器物，可识别六界众生，生前因何而死，”
说此，老庄将那器物拿了出来。
岐奉行半眯着眼，轻声道：“千香引。”
老庄道：“殿下好眼光。正是千香引。”
赌坊内藏龙卧虎，自是有不少人都听过千香引。老庄解释道：“诸位都是有识之士，想必也听说过千香引，此乃天山藏宝阁的一件珍物。昔年，我花重金从城主那里买来的，时至今日，总算等到用它的机会了。”
众人皆道：“老庄啊，你这赌坊能开这么多年，你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老庄摆摆手，谦逊道：“贵客们谬赞。现在我需要用千香引，看这几位鬼兄弟的生前，不知大家是否有异议？”
“没有，没有。我们虽然信不过你，但是信得过城主的千香引！”
“……”
这位客人，您可真是会说话呢。
老庄道：“好，既然如此，就请几位一个一个来。”言闭，坊内安静下来，众人屏息凝神，都想见识见识千香引的厉害。
老庄将千香引的盖子打开，一息白雾缓缓上飘，香气四散，很是好闻，众人都不自觉地深嗅一下。又见老庄将那一息白雾引到岐奉行带来的第一只嗔鬼那边，令人惊叹的一幕随之发生——
此鬼生前一幕幕，如幻影般投现在半空中。
众人好似在隔壁‘口若悬河’听故事一般，不时发出几句：
“哇！”
“啊？”
“可恶！怎么可以这样！”
“好！杀得好！”
“……”
那嗔鬼也借此看到了自己生前的凄惨死状，面上表情纠结成一团，喃喃道：“我生前真是坏事做尽！死不足惜！”
“……”
看完之后，大家一致评定：此鬼，确实是因嗔而死。后面几只鬼也都采取了相同的鉴定方法。末了，庄家宣布：“岐王和媚女带来的这几只鬼都是符合要求的！”
这一宣布，无忧悬着的心都死了，眼眶瞬间蓄满泪水，哭哭啼啼。落冰也很是糟心，垂首不语。红叶也快哭出来了，怎么都没想到，他的老友竟——
晚节不保！
此事若是传到镇元大仙那边，真是不敢想象大仙会气成什么样子。红叶又悲痛又怜惜地朝岐奉行看去——
“嗯？！”
红叶抹了一下眼角，疑惑：岐奉行这是要做什么？他还有招？
但见岐奉行表情略凝重地朝老庄招了招手。
老庄俯身，贴近岐王，道：“殿下，您有事指教？”
岐奉行在他耳边道：“谈不上指教，只是有个提议。”
“您说。”老庄身子俯得更低。
旁人以为岐奉行要搞幺蛾子，个个竖起耳朵，等着抓他把柄。
就听岐奉行淡淡道：“下次若再有这种事，私下里找几位看看，不要摆到台面来。能保证公正性就好。这么多人围观人家生前死状，我觉得不太好。鬼，也有尊严的嘛。”
……
原是这事。
方才岐奉行见众人看那几只鬼的生平，大呼小叫、有说有笑，完全不顾及那几只鬼的心情。他见此，觉得不大适合。但因为嗔鬼第一个这么做了，若是剩下的几只鬼换到里间，定有人觉得不公平。无奈只好等那这几只鬼都引出死因后，再提此议。
老庄听此，恭敬点头，道：“殿下说得有理，是我考虑欠妥了。”起身对那几只鬼抱拳，道：“不好意思，各位鬼兄弟。让你们蒙羞了。”
鬼兄弟们：“算了，算了。看都已经看了，笑也都笑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老庄颇有些尴尬。
这时，媚女忽然走至岐奉行面前，得意一笑，道：“岐王殿下，你输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岐奉行输了！加注的几位兴奋地直跺脚，叫道：“哈哈哈哈岐奉行你输了，老子要你好好服侍我！”“我从加注那一刻，就已经想了几十个姿势了，看我怎么蹂躏你，哈哈哈哈……”
“你们——！”落冰怒极，顺了桌子上的一只骰盅狠狠甩了过去！吼道：“龌龊之徒，全都给我闭嘴！”
岐奉行跃起，在骰盅砸到那人脸上之前截了下来，转身对落冰笑道：“怎么跟你说的，不要惹事。”
落冰快气死了！
堂堂魔界魔王，被人如此羞辱，他竟还能笑得出来！
岐奉行将骰盅扔回桌子上，稳稳当当，晃都没晃一点。单手负背，面向媚女，低低笑了两声，道：“别急，我还没输呢。”
第六十五章 缘何故（八）贰约赌骄狂少年
“没输？！”先前与岐奉行较劲的鸡精跳出来，叫得最大声：“你当我们不会数数还是以为我们都瞎了？你找了三个，媚女找了四个，你还说你没输？你不要以为你是岐奉行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耍赖哦！”
岐奉行无辜道：“我没有耍赖呀。”
“那殿下，您是何意？”接话的是庄家。老庄也看不明白了，虽然他心里是希望岐王殿下赢的，但是总不能睁眼说瞎话，真要那么做的话，那他的赌坊也不用开了。问道：“殿下，请同我们说个明白吧。若不然，恐难以服众啊。”
岐奉行见一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着解释道：“我说我没有输，是因为我也找了四个。”
……
赌坊沉寂了片刻，忽而哄堂大笑。一时间七嘴八舌，冷讥热讽：“哪儿呢？？哪儿呢？你指给我们看看。”
“对啊，哪儿呢？岐奉行，你想赢，也不能胡说八道吧。你找的第四个鬼在哪儿？”
“真的快笑死本妖了。岐王，你难道找了一个隐身鬼吗？不然我们怎么看不见？”
众赌客听到这句又都捧腹大笑，隐身鬼，亏得那妖能说出来！就连老庄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手握成拳，放嘴边轻咳两声，这才堪堪忍住，道：“殿下，不知您找的第四个鬼在哪里？”
岐奉行见他们笑得前仰后合，本来含着笑意的眼神逐渐冷淡。
完了。
岐王较真了。
见岐奉行脸色变了，旁人就是再想笑也不敢笑了，不得已憋住，只是憋得肩膀都跟着颤抖。
岐奉行无语地摇摇头，缓步朝一个方向走去。他每走一步，众赌客心里咯噔一下，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直到他定在一鬼面前，仅半步的距离。
而那鬼——
正是媚女。
岐奉行看着媚女，眼睛一眨不眨，漆黑的瞳孔里映照她被面纱遮着的垢脸。无言对视一阵后，缓缓道：“媚女，就是我找的第四个鬼。”
众赌客：“……”
媚女？
什么鬼？
没听错吧？
岐奉行低垂眼睑，很轻地叹了一声，温声道：“媚女，你是因爱而死的鬼。我没说错吧。”因为这句话，坊内瞬间又静了下来。
旁观者的目光从岐奉行看向媚女，再从媚女又看回岐奉行，两方都很淡定，搞得他们却很紧张，不时有喉咙滚动的吞咽声。
想问，又不敢随便问。
只道，如果媚女真的是因爱而死的鬼，那么岐奉行还真找到了四个。既然数量一致，就看谁用的时间少。
所以——
刚刚谁先进的赌坊？
众赌客默默回想了一下。
这时，有一位加注的赌客，率先反应过来，懊恼地跌坐在地，叫苦道：“他妈的，到手的鸭子飞了！啊啊啊啊！我的鸭子啊！”
经他一喊，旁人也都反应过来，脸上表情各自精彩，或是遗憾，或是怅惋，或是偷乐……
无忧将到嘴边的鼻涕吸了回去，笑着对落冰说：“嘿嘿，落冰你听到没，咱们殿下好像没输，不用陪睡了。哈哈，我就知道，岐王殿下何等人物，怎么可能会输嘛，对吧。”
落冰冷漠地瞧他一眼，心道：“马屁精。你知道的话，那你刚才哭什么。”
岐奉行听有人竟敢把他当鸭子！？当即眉头微蹙，余光瞥了那人一眼。见那人相貌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是声音听起来颇为耳熟，料想应当是与他有过纠缠的仙门子弟。
那人似是也感受到岐奉行的目光，屁股尚贴在地上，身子已挪动着往人群中躲避，不时尬笑两声。没等他挪进人群，就被另一位给拦住，屁股挨了重重一脚，人也翻了个跟头。
“滚一边去。”
一道冷峻阴森的声音。
众人闻声望去，见那位出口毫不客气、动脚毫不犹豫的是一位身着黑衣劲装，腰覆银带，手持一柄上品宝剑的青年。只见那青年高束马尾，细眉杏目，相貌颇为俊美，目光却煞是冷傲，周身散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狞厉之气。
谁啊，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暗暗嘀咕：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豪横自大的小子？他不知道极乐城的规矩吗，上来就动脚踢人，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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