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权威不容挑战。
“我是先生。”清溪自然是明白太安帝为何生气,“没人敢教我学规矩。”
“是吗?”太安帝眼神锐利,好似要把清溪千刀万剐,“浊清,好好教教她规矩。”
“是,陛下。”
“你受伤了。”清溪看向浊清,“免了吧。”
浊清自然知道如果自己和清溪交手不会讨到好处,但他是皇帝的人。
君有命,他只能遵从。
“萧若风。”清溪不想动手,她把目光转向了萧若风,“我第一次弹《破阵曲》的时候你说你没有领会其中深意,今日我又弹了一次,你多少应该懂一些了吧。”
俯身低头的萧若风没有回答,父亲和先生,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你既然唤我先生,难道不该帮帮我吗?”清溪咄咄逼人,“还是说,你还未从这曲中悟出剑意?”
“学生愚钝。”
“良玉榜首甲,风华公子。”清溪嗤笑道,“你若愚钝,天下就没有聪慧之人了。”
“孤知道你很厉害。”太安帝语气狠厉起来,“可是孤有六千金吾卫,一千虎贲郎,城外还数万大军,五十里外…”
“那又如何?”清溪不耐烦打断太安帝的话,“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无人可以拦住我。”
“大胆!”太安帝喝道,“皇宫禁苑,岂能容你如此放肆!”
“我不是那位李先生。”清溪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曾授业于你,与你有师徒之谊。他不会真的与你动手。他行事,虽然随心,但张弛有度。可我向来肆意妄为。若今日你当真要与我动手,我可以用性命担保,这皇宫的丧钟会十日不绝。”
“你与李先生是什么关系?”
太安帝看得出清溪不是在开玩笑,况且,他刚刚也见识到了那一曲掀风云的气势。
太安帝退了一步。
是恐惧,对于像李长生这样的人的恐惧。
“算是朋友。”清溪淡淡说道,看向萧若风,“不过他托我关照一下他的徒弟。”
太安帝忌惮李长生,但是在他们心里对未来皇帝的人选都是一样的。
为了他们都认可的那个人,他们会短暂地统一战线。
“但是。”清溪突然面露悲色,“权势重诱之下,兄弟阋墙是避免不了了。可惜啊,你的儿子,太重情义,感情用事。若不逼他一下,他永远也无法领略那剑阁之上的风光。”
太安帝自然是知道清溪说的是谁,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子。
“姑娘此行,不是为了取剑?”太安帝的怒火散了些,但依旧威严。
“《破阵曲》我已奏了两次,今后不会再弹了。”清溪看向太安帝,“你们萧家的家事我也不便插手。但是我与你儿子有约,所以,我还会待在天启。你若是觉得我碍眼,你就忍忍。若是想要杀我,大可动手。”
那断了弦的琵琶躺在地上,一如清溪此时的心情。
她看向萧若风,说:“我帮你修习剑法之事,到此为止。他日你若功成,来学堂找我就好。”
清溪说完跃身而去,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拦着。
太安帝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琵琶,那断弦处隐隐有血迹。
金戈铁马,琵琶弦断,沙场裹尸。
身为萧氏皇族,太安帝也修过裂国剑法,看着这染了血的断弦,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他看向萧若风,眉头紧锁,道:“若风,陪孤走走吧。”
清溪弄坏了迎春坊的屋顶,她奏乐所赚的工钱全赔了进去,还欠了一大笔。
看到那白纸黑字的欠条时,清溪两眼一黑。
“你少在这给我装啊!”月落算账的时候可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一万八千七百四十九两六钱,一钱都不能少给我!”
“可是我没有钱啊!”清溪理直气壮道,“这得还到猴年马月去啊!”
“你本来可以在乐坊继续弹琵琶还债的,可是你说你再也不弹琵琶了。”月落有些遗憾,毕竟清溪的琵琶弹得确实一绝。
“那你就另谋高就,挣钱还债吧。”
月落把那欠条往清溪手边推了推,“签字画押吧!”
清溪闯天剑阁后,太安帝召萧若风同游御花园整整三个时辰,只萧若风与太安帝二人,连浊清都未能随侍在侧。
萧若风出宫之后就闭门谢客,说要安心养病。
一时间,朝中大臣都好奇那天太安帝同琅琊王说了些什么,太安帝有没有向琅琊王透露关于立储的消息。
但是…
“父皇什么都没有说?”
“嗯。”半个月过去,萧若风的病情已经好转了,但嗓音还是沙哑的,“我陪着父皇绕御花园走了五圈,父皇说的唯一一句话是让我回府。琅琊王府的花园里,萧若瑾来看望萧若风,顺便听他讲述那天的事情。
“父皇的心思果真难测。“萧若瑾放下手里的茶杯,“三日后,父皇让我去巡视银都。”
“银都地处西南要道,多矿山,商贸繁盛,却是鱼龙混杂之地,城中乱象屡禁不止,近一年来,已有多名刺史被杀,兄长此行若不能明了积痹,怕是不好交差。”
“所以啊,来找你借些兵。你知道的,我那些府兵,去了银都之后怕是会变成别人的活靶子。”
萧若风十七岁平琅琊城之乱,太安帝赐他琅琊为号,成为众皇子中第一个被封王之人。也是唯一一个手中真正握着兵权的人。
“我让叶啸鹰陪兄长同去,护卫兄长安全。”
百晓堂的消息说,银都不太平,近日还有暗河杀手出没,萧若风不放心兄长的安全,让叶啸鹰又多带了一千兵士。
“他对自己这个哥哥,真是极好。”
清溪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端着酒杯,她咂巴了一下嘴,“碉楼小筑的秋露白,也真是极好。”
“毕竟是一母同胞。”
陈儒落下一子,对正在品酒的清溪说道,“该你了。”
第13章 千金台
锦绣园中,易文君仰头看着天,手里的书搭在腿上。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她呢喃着,讥笑着,眼中露出泪花。
华丽富贵的王府,尊贵的身份在外人看来是锦衣玉食,而对于她来说,却是牢狱。
想起昨日萧若瑾临行前的嘘寒问暖,易文君一阵恶心,不过可以很多日子不见萧若瑾,她的心情又畅快了不少。
昨天晚上萧若瑾在她房里待了半宿,她到后半夜才睡,现在有些困了。
“王妃,您若是困了,就去榻上歇息吧。”
她冷脸点头,侍女赶紧来扶她,生怕迟了一步,王妃降罚于她。
这位得宠的王妃整日冷着脸,好像这景玉王府欠她钱一样。
这怪脾气,也不知景玉王喜欢她什么?
千金台。
萧若风到的时候满地狼藉,清溪坐正在梁上喝酒。
满脸愁容的屠大在见萧若风时还是摆出了一张笑脸。
“小先生。”屠大爷朝萧若躬身,“您可来了。您再不来我这千金台就要被人拆了。”
萧若风一眼就看到了被打趴在地上的紫衣女子。
“怎么回事?”萧若风问道。
“两位姑娘比拼六博术,梁上那位姑娘出千被这位紫衣姑娘发现了。两个人争执了一番后就动起手来,可梁上的那位姑娘武功太高了。”屠大爷叹了口气,“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在千金台耍无赖的了。”
屠大不知道清溪什么来头,可是他认得那把昊阙剑,这女子能将昊阙剑拿在手里,想必与琅琊王关系匪浅。所以赶紧让人去琅琊王府禀报。
屠大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但看到萧若风凝重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不合适,又说道:“不过梁上那位姑娘倒也真是有些本事的。”
“耍赖的本事吗?”萧若风视线从梁上自顾自喝酒的女子身上移开,扫了一眼屠大之后走到了那紫衣姑娘的身边,躬身行礼道:“若姑娘不嫌弃,可否去琅琊王府医治?”
那紫衣女子瞪了萧若风一眼,道:“素闻琅琊王翩翩公子,知书达礼。怎么府里的人这般无赖,输不起就算了,还出手打人!”
“是若风管教不严。”
“你凭什么管教我?”清溪从梁上下来,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要倒地不起。
“你是我什么人啊?萧若风。”
清溪语气轻佻,像是在那青楼楚馆里穿梭的花柳客,“或者,你想成为我的人。”
闻到清溪满身的酒气,萧若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上次也是这样,也是喝醉了做一些让人难堪的事情。
萧若风心里想,她的酒品真的不如师父。
太差了!
“你手持昊阙,能和琅琊王没有关系吗?”
萧若风没有说话,那紫衣女子倒是先开口了。
“我喜欢这把剑,所以就从他手里抢了过来。”清溪转身冲着那紫衣女子笑道:“我也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和我走啊!”
那紫衣女子瞳孔放大,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清溪身上。
“啧啧…你这眼神真让人害怕。”清溪依旧笑着,“美人,这样可不好。”
“…无耻!”
紫衣姑娘咬牙切齿说了两个字。她也是第一次对女人说这两个字。
“无耻之人活的长。”清溪对紫衣女子骂她的事情满不在乎,“你以后就知道在这世上,好人都是活不长的。”
紫衣女子眼神中有一瞬的黯淡。
其实,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她又岂会不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道理。
“美人,你愿不愿意和我走啊?”
清溪想要靠近紫衣女子一些,刚刚倾身就被萧若风一把拽到了他的身边。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回?回哪里?”清溪眼神飘忽,笑意丝毫未淡,她的手攀上萧若风的脖子,道,“你的王府吗?”
她这个样子,要是让人知道她是学堂的先生,一定会有损学堂的名声。
“对。”萧若风咬了咬后槽牙,“随我回王府。”
萧若风话音落地的时候,清溪倒在了萧若风身上,他肩头一沉,下意识用手臂揽住清溪的腰。
“明修,将地上的姑娘也带回琅琊王府。”萧若风对吩咐随身的侍卫道。
“是,殿下。”
“屠大爷,你核算完千金台今日的损失,去琅琊王府领银子就好。”萧若风说罢,将清溪打横抱起,转身阔步离开了。
真是丢脸啊!
萧若风心里想。
“滚!都给我滚!”
景玉王府里,易文君被诊出来了喜脉,她一时震怒,不仅打伤了太医,还把所有人都赶出了她的院子。
王妃武艺高强,景玉王又不在府中,老管家急得是满头大汗。
“快!快去请琅琊王!”
老管家在原地转了几圈之后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小荷初露,树荫照水,琅琊王府的厢房雅致安静。
醉酒的在人被放到床上的时候感受到了不舒服,哼唧了一声之后翻了个身。
窗外,有好奇的侍女探头。
琅琊王素来不近女色,今日竟然带了位姑娘回府。
这姑娘也是奇怪,一身酒气,大白天醉得不省人事。
“你说她会成为咱们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吗?”
“谁知道呢。不过咱们王爷待她与旁人不一样,咱们得仔细伺候她。”
两个侍女张望着厢房里的景象,小声议论了两句。
“殿下,那位紫衣姑娘已经安顿在西园了。也请了大夫。”
“嗯。”萧若风点点头,“该用什么药材就用什么药材,若是不够,去趟沐家的药庐。”
“是,属下明白。”
明修看了一眼床榻上酣睡的女子,准备退到屋外的时候,一个家仆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说:“殿下!景玉王府来人禀告,说府中出事了,请您过去一趟!”
萧若风心中一惊,吩咐侍女照顾好清溪,赶紧动身去了景玉王府。
乾东城。
一阵又一阵琴音从儒仙从前的院子里传出来,凌乱不堪,刺耳扰民。有人偶尔经过听到这琴声也是捂紧耳朵快步逃走。
真难听啊,二更的鸡鸣狗吠声都比这琴声更招人喜欢一些。
“瑶儿,你说我弹得怎么样?”
一曲毕,百里东君询问身旁的玥瑶,“比起古尘师父如何?”
“瑶儿。”
“瑶儿?”
“瑶儿!”
“啊!”在百里东君叫了她第四声之后,玥瑶才如大梦初醒,神情恍惚道,“自是极好的。”
“我当真弹得比古尘师父好了?”
听到玥瑶的评价,百里东君倒是兴奋了,“那我岂不是天下第一琴师了!”
玥瑶此刻才恍然大悟,知道百里东君问她的问题是什么。可是她见百里东君这么兴奋又不好意思改口。
罢了。她心里说,他开心就好。
“你是不是担心柳月师兄会怪你啊?”
百里东君突然敛去兴奋,正襟危坐,“你放心,师兄他的不会怪你隐藏身份的。”
“可是…”玥瑶垂眸,愧疚道:“毕竟是我骗了师父。”
“你别担心。”百里东君握住玥瑶的手,“大不了我陪你去秀水山庄,登门拜访柳月师兄,给他赔不是!”
“他要是不让我们进门呢?”
“那我就一剑劈开他秀水山庄的大门!”
看到百里东君蛮横的样子,玥瑶忍俊不禁,道:“我们可是去道歉的,不是去得罪人的。”
玥瑶捏了捏百里东君的脸颊,“我给尹姐姐写了封信,让她去秀水山庄拜师。我相信以尹姐姐的能力,师父一定会认可她的。”
“那要是尹落霞搞不定柳月师兄怎么办?”
“嗯…”玥瑶想了想,“那个时候就只能我去秀水山庄给师父磕头认错了。”
其实玥瑶并不是因为自己欺瞒柳月一事而烦心,而是因为天外天。
听莫棋宣说,他们最近盯上了叶鼎之。
天启。
萧若风阔步走进景玉王府的大门,老管家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
“情况如何了?”萧若风问道。
事情经过他已经在路上听那去琅琊王府传话的人说过了。
易文君本就不愿意嫁进这景玉王府,她现在得知自己有身孕,还打伤了太医,要是她一怒之下伤了自己,伤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若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个地步,等到萧若瑾从银都回来,萧若风不知道要怎么和自己的兄长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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