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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发幽暗，众人趴在结界上，目不转睛地观察天劫，唯独泠轻雨一个人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虽然她恢复了气力，但内伤未痊愈，根本嗑不动血丹，撑不起吸魂阵。
就算还能施展吸魂阵，可照成蹊村的情形，吸魂阵也不一定能对付天劫。
泠轻雨拼命回忆两本小说的剧情，搜索一个又一个对付天劫的办法。她正思索入神，连有人靠近也没发现。
叶肆瞥着焦头烂额的少女，开口打破了寂静，“泠轻雨，你很担心？”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废话。”泠轻雨烦燥道，分不出一丝心神搭理叶肆。
“泠轻雨。”叶肆又唤了几声她的名字。
怎么也挖不出一个靠谱的办法，泠轻雨更加蔫巴，握着手里的银铃发呆，眼神空洞而迷茫，任叶肆喊她都没有反应。
如果当初在成蹊村摇响铃铛，会不会已经解决了天劫，什么事都没有了。
都怪她自作聪明……
“泠轻雨。”叶肆黑眸深邃，眺望着远方的山野，低声道：“我有办法兴许能应对天劫。”
“你说什么！真的吗！”泠轻雨的杏瞳一下子亮了起来，激动地抓住叶肆的手臂。
叶肆好整以暇地觑着她，“现在有心情了？”
“……你耍我！”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泠轻雨气恼地甩开了叶肆。
“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一试。”瞅着泠轻雨失落的眉眼，叶肆的神色稍微变得认真。
闻言，泠轻雨重新看向叶肆，“什么办法？这可是关于数千人性命的事，你若有对策想法，一定要说出来啊！”
叶肆双眸眯了眯，充满磁性的嗓音极低，“具体如何你不用管，我自会解决。而且此事你不许声张，不许告诉任何人。”
这么神秘兮兮的。
泠轻雨扁扁嘴，狐疑又纳闷：“你要……默默守护扶尘派？当背后的无名英雄？可一点也不像叶少主的风格啊。”
“……”叶肆差点给她翻了一个白眼，咬牙道：“我有一个条件。若我能替扶尘派消解天劫，你就得兑现我的条件。”
“是什么？”泠轻雨迫不及待地问。
叶肆静静凝着泠轻雨，俏薄的唇瓣动了动，却久久没有发声。
等了又等，泠轻雨愈发着急，焦灼催促道：“究竟什么条件呀？”
“你，与我成亲。”
叶肆半晌才吐出这几个字，语气貌似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厉。
泠轻雨：“！！！”
她听错了吧。
病娇反派在说什么。
“你不愿意？”叶肆犀利地捕捉到泠轻雨眼神中的抗拒，黑眸泛起一抹幽冷。
“……”
又不是求婚，难道还要说我愿意吗。
泠轻雨全然没反应过来，脑子懵懵的，好像刚被狂轰乱炸完，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思绪。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只要能让扶尘派免遭此劫，我什么都愿意做。不过与你成亲也太……离谱了……可以换别的条件吗？”
“不行。”叶肆一丝讨价的余地都不给，断然道：“其他的，我不需要。”
泠轻雨抬起杏眸，看着面前俊美的少年，“叶肆，你知道一个男子说要娶一个女子，意味着什么吗？”
明明有那么多的条件可以提。
为什么偏偏要提出这样的条件。
叶肆与泠轻雨对视，彼此目光紧紧交缠，谁也不避不让。
他思忖着，淡淡道：“我只知道你的至阳体质比凌紫黛更加纯粹，更加适合做我的新娘。”
尽管面上八风不动，可其实他一直都在强装镇定。因为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蹦出了这个想法，又忽然决定了要这么去做。
但与其娶一个陌生女子，不如就此把泠轻雨拴在自己身边，不让她走远，不让她接触别人。
只乖乖地为他一个人所用。
见泠轻雨不吭声，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叶肆有理有据地又补充了一条理由，“你的血合我胃口。”
泠轻雨苦涩地笑了笑，垂眸移开了视线，轻声问：“你没有其他要和我说的了吗？”
叶肆盯着泠轻雨手心紧攥的银铃，强忍着不耐与燥意，等她最终的答案。
“选我还是铃铛？”
良久，泠轻雨抿抿干裂的唇，毅然昂首，下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决心。
她肃然注视着叶肆，做出了选择。
“我选……你。”
第71章 纵横
扶尘山下，如月镇。
安宁秀丽的小镇被蒙上了沉郁的阴霾，镇上空荡无人，压抑得只剩一片死寂，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夜。
几抹白袍身影站在镇子最前边的牌坊下，此时除了仙门修士，所有百姓皆已转移。
沈云天衣袂翻飞，素白如雪的长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领着扶尘派的峰主长老布下乾坤阵。
乾坤阵乃修真界的一种古老阵法，既可防御抵挡攻击，坚如铁壁，又可对敌输出，耗损敌人力量，是难得的攻守兼备之术。
施展乾坤阵需要消耗极大的灵力和修为，若非万不得已，一般都不会使用。但眼下别无选择，必须支撑住，才有机会破除天劫。
天劫引起的动静越来越强烈，连相隔数里的如月镇也感觉到了地面颤动，混沌之气四溢。
正当时，以司空铭为首的各宗派掌门下山，来到镇上与扶尘派汇合，齐思鸿和展霞也从后山赶至。
尽管修真界过半的大能及精锐修士都在现场，但众人的心依然随着脚下的地震一颤一颤，未及正式交战，就被天劫释放的强大力量深深震慑。
众人按照事先商量的部署，各自站在相应的方位上，准备辅助沈云天启动乾坤阵。
宁霜跟着司空铭前来支援，站于后方闭目掐诀，可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那道泰山般的身影却忽然不见了。
“……宗主？”
司空铭无论在哪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很快其他人也发现了，纷纷惊呼着四处张望，“司空宗主呢？方才还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天劫马上就要来了！司空宗主不在，我们可怎么办啊！！！”有人急声大喊。
还有人小声猜疑道：“难道是司空宗主发觉情况不对劲，自个儿逃……离开了……”
宁霜正色反驳：“请莫轻率定论，宗主绝不会弃我们，弃扶尘山于不顾。”
泠昊风站在角落里，冰冷的唇抖了抖。
那老狐狸就算要跑，也太早了吧。
他以为司空铭起码会装模作样到最后一刻，才会不得不放弃扶尘山。
那他是不是也该赶紧跑了。
除了扶尘派的人，其他掌门修士心中皆是如出一辙的想法。连仙门之首都逃之夭夭，他们继续待着亦不过是飞蛾扑火。
看着混乱起来的场面，躁动不安的人群，齐思鸿眸光淡凉如霜，没有说什么慷慨赴义的挽留之话，只默默与沈云天并肩而立。
沈云天聚精会神地施展阵法，展霞站在沈云天和齐思鸿身后，望着前方汹涌来袭的天劫，目光是一样的坚定。
这是扶尘派的战斗。
所有人都可以退，可以逃，但他们一定会战斗到底。
*
一处荒凉偏僻的山脚，叶肆朝来人恭敬行礼，“父亲。”
司空铭缓缓颔首，身姿魁岸挺拔，气质沉稳如古松，仅是站着，威严感就扑面而来。
方才他收到叶肆的紧急传讯，是十七年来的头一回，略微思忖，便带着些许惊讶悄然离开了如月镇。
“天劫将至，您会出手吗？”时间不多了，叶肆开门见山地问。
司空铭脸上风轻云淡，毫无天劫降临的紧张和畏惧，叹息道：“尽人事，听天命。”
虽说得淡泊含糊，但叶肆心中了然，明白了司空铭的打算。
“怎么，你有何想法？”司空铭知道叶肆在这种紧迫关头找他，一定是有特殊的事情。
“父亲，也许我们能利用此次天劫，为娘亲报仇。”叶肆沉声道。
司空铭双眸一怔，原本不甚在意的表情顿时变了，犀利的眼神揪向叶肆。
叶肆继续道：“成蹊村中藏有魔界的传送口，是金罗夜的秘密通道，若将天劫引入传送口，便能一举歼灭金罗夜。”
狂沙和金罗夜当年追随魔君，在三界残害生灵，无恶不作，和魔君有着同样的深重罪孽。
十八年前为了保卫仙门，叶菡被魔君掳至魔界，九死一生，付出了沉重代价，最后才与司空铭一起成功封印了魔君。
叶菡归来不久后，因分娩不幸离世，在司空铭眼里，魔君、狂沙、金罗夜……每一个魔族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十年如一日，一日如一生，平等地痛恨着每一个魔族。
可自仙魔大战以来，狂沙和金罗夜封闭了所有传送口，让偌大的魔界只能出而不能进。
金罗夜更是几乎常年窝在魔界，窝在其自封为王的魔城中。纵使司空铭再厉害，也难以破开时空，攻入魔界。
司空铭咽下不断上涌的恨意，极力保持冷静，对叶肆道：“带路。”
仙鹤从天而降，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成蹊村的山林，站于被炸平的山体残骸上。
司空铭凝神感应，随后朝着某处一挥道袍，凹凸崎岖的废石残岩犹如落叶般被掀飞，滚滚烟尘之下，现出了一个隐蔽窄小的传送口。
“劳驾父亲将此传送口转移至扶尘山前，后面的事，请交给孩儿。”叶肆低着头恳求。
“你想动用……”司空铭没有说下去，但瞬息便在心中权衡完利弊。
看着司空铭的脸色，叶肆知道对方同意了，然紧接着却冷不防听到一句：“你是真心为了替菡儿报仇，还是为了帮扶尘派？”
叶肆黑眸微缩，紧紧攥拳，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尽显，眼神冷厉得好似一把欲将出鞘的刀。
“与魔族的血海深仇，孩儿铭记在心，从未有一刻忘记。”
司空铭这才稍稍满意，睥睨着那道隐秘的传送口，手指优雅掐诀，施展出不为人知的上古禁术――【纵横】
扶尘派的“溯洄”禁术是掌控时间，碧华宗的“纵横”禁术则是操控空间。
施术者能随意穿梭除魔界以外的任何空间，甚至能将多处空间重叠合并。
在纵横之术的启动下，整座山体废墟电光火石间就平移到了旷野之上，后方是严阵以待的如月镇，前方是来势汹汹的天劫。
司空铭划出一道强劲的灵力，在叶肆的双手手腕处一砍，严厉的语气中蕴着警告之意，“去吧。”
叶肆手腕上绽出强烈金光，诡谲神秘的咒文疾速转动，两道银白圣洁的缚魔咒一松，魔气霎时从他身上爆涌而起。
他的全身都被浓黑魔气包裹缠绕，遮盖了原生的俊美样貌，唯有一对幽深的赤色血瞳，在黑暗中闪着森冷腥红的精光。
不远处的天劫即将来到眼前，叶肆双手抓住传送口的两边，重重发力，魔气翻腾，将只有半个人身大小的虚空缝隙硬生生拉开。
传送口没有实体，极难对其使力，且一旦停止或松懈，就会立即自动修复。想要撑开它，就好比要在大海中挖开一个洞，要在飞沙中凿开一个坑。
与此同时，天劫已兵临城下，就在距离叶肆的百米外，广阔的地面破开无数裂痕，地下喷出炽烫的烈焰岩浆。
这是天劫力量的化体，只要碰上就会被灼穿元神，魂飞魄散。
天劫的能量波无比庞大巨硕，比之前还要骇人数倍，直径将近千米。
叶肆死死地抿唇咬牙，因为过分使劲而骨节森白，全身青筋暴起，每一处经脉都紧绷僵硬得快要断掉，墨色魔气如流水般不停在他身上起伏涌动。
身后的压迫感愈发猛烈，他的喉咙里上涌一股股鲜血，身体止不住发颤，仿佛正在撕裂的不是传送口，而是他自己。
“……唔！”
随着一声爆发式的低吼，叶肆双瞳绯红，魔气从四肢百骸汇聚到手中，将传送口撕裂到了极致。
旋即在天劫岩浆触碰到他的前一刻，急速而机械地拖着身体躲开。
恢宏的能量波裹挟着汹涌岩浆，以雷霆万钧之势，风风火火地撞进了相比之下极度逼仄的传送口。
整个天地剧烈震动，魔界传送口内巡逻的小兵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慌乱地撒腿往里面跑。
“侯爷！有敌袭！！！”
然而不待魔族小兵禀报完，天劫就以毁天灭地之力挤破了传送口，一路涌入魔城腹地。
王座上的金罗夜乍然起身，望着面前殷红浩瀚的天劫能量波，瞳孔极速放大。
“跑！快跑！！啊！啊……”
无数喊声瞬间泯灭于滔天岩浆中，纵使修为高如魔侯，也在刹那化为飞烟，不复存在。
天劫宛如一朵用血绣成的彼岸花，鲜艳璀璨，残忍又美丽，虽盛开得短暂，但看一眼就足以令人刻骨铭心。
吞噬了上千魔族性命之后，天劫终于逐渐消停，重归虚无，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时的轮回现世。
原野上，呼啸的风一阵阵掠过，空中弥漫着浓郁刺鼻的血腥与焦糊味道，是不计其数的绝望饱受煎熬后，蒸发出的最后一丝气息。
司空铭站在未被天劫波及的远处，静静眺望着传送口的另一边，明锐的眼眸里映入一片血色火海。
少焉，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深长的笑容，抬手施法将传送口彻底关闭，又将两道缚魔咒重新铐回叶肆手上。
叶肆周身魔气顿消，虚脱地走了两步，就扑通一声跪倒，双膝磕在焦黑滚烫还冒着烟的破碎大地上。
尽管他赶在天劫前闪身避开，但天劫迸发的强烈气浪还是将他的五脏六腑灼伤。再加上缚魔咒的反噬，身体内里都被捣碎，只剩一具破败的躯壳。
他面色苍白得不似活人，吐出一口又一口黑红色的粘稠血浆，与身下大地散发着一样的焦涩之味。
司空铭淡淡扫了一眼办完事的叶肆，扬手写了一道传讯符。片刻后，一个灰袍青年急匆匆朝他们飞奔而来。
“宗主，阿肆怎么了？！”
“被魔族掳走，受了些伤，带他回去吧。”司空铭言简意赅地说。
“是。”花怀舟连忙应道，没有多疑，立马小心扶起地上的叶肆。
“阿肆，别怕。”
“没事了，师兄来了。”
耳畔响起模糊而熟悉的声音。
叶肆动了动沉重的眼皮，就彻底失去知觉，晕倒在花怀舟*怀里。
第72章 剜心
“天劫……不见了……”
钟少妍盯着山下遥远的旷野，脸上的每一处神情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白绮绮整个人趴到透明的结界上，一眨一眨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好像是真的不见了，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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