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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床上背对躺着一个人，她进来以后许久都没有动静，房间里安静得诡异。
“嘿……”
“嗨……”
“喂……”
泠轻雨试着打了几声招呼，但都没有回应，床上的人影依旧一动不动。她也不敢过去掀被子，鬼知道会看到什么呀。
夜色渐浓，月上枝头，泠轻雨走到窗边，双手交叠趴在栏杆上，抬头静静遥望天边的明月。
月色皎洁朦胧，柔和似絮，轻烟般笼罩着浩瀚的大地。她的思绪也随之飘荡，想起了那个人如其名的少年。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少女在心里轻念，叶泊莲，你还好吗？
第8章 掉马
在叶肆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两个时辰，泠轻雨才被泠昊风开锁放了出来。
幸好他们没有直接进来围观小夫妻的初见，不然就会发现她和叶肆一晚上毫无交流。
泠轻雨怀疑床上只是个装模作样的假人，叶肆根本就不在，不然不会这么久连翻身的动静都没有。
她回忆起《斩魔》里叶肆经常会大半夜跑出去，到野外虐杀动物或者妖魔，偶尔碰上人，也不会放过。
他天生是半魔之身，有很重的杀瘾，不定时就会克制不住犯病。
想到这里，泠轻雨暗暗猜测，叶肆那炮灰原配该不会就是撞破了他这个秘密，才被残忍灭口的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
泠轻雨倒抽了一口凉气，紧紧闭着嘴巴，离开了昏暗阴冷的寝房。
翌日上午，各大门派齐齐聚集在府上大堂，一一向花怀舟带领的碧华宗等人道别。
如今失踪的新娘已寻回，而喜宴时间不定，他们准备各回各派，等之后婚日确定了再去碧华宗喝喜酒。
泠轻雨一大早也被拉了过来，站在堂前仿佛礼仪小姐般假笑着送客，笑得脸都要僵了。
而等送完这群人，她就要被带回碧华宗，迎接成为叶肆炮灰原配的凄惨命运。
昨夜，她垫高枕头思考了一晚上，一夜未眠，想尽了各种办法和可能，最后决定要像原主那样为自己作出一片天地。
人啊，不能过于逆来顺受。
有时候得有原主敢于作妖、义无反顾的孤勇和决绝。
她在心里默念三遍，给自己加油打气。
你是反派，你是反派，你是反派。
支棱起来呀泠轻雨！
“芸生仙君请留步。”泠轻雨收起笑容，叫住了刚要踏出大堂的沈云天。
虽然沈云天性格高冷，不爱搭理人，看起来像座冰山。但看过原文的都知道，其实他外冷内热，通情达理，是一枚妥妥的好人，当之无愧的仁人君子。
《追仙》里原主黑化灭了病弱夫君和残暴哥哥后，伪装成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受害小白花，备受整个修真界的嘲笑和争议。
只有沈云天不畏人言愿意收留原主，带原主回扶尘山安顿。
这是她现在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敢问仙君，昨日为何出手救我？”泠轻雨快步走到沈云天跟前。
沈云天回身看向泠轻雨，淡淡答道：“因为泠小姐当时有性命之忧。”
泠轻雨微微欠身，清纯无辜的脸上尽显恳求之色，语调透着凄苦，“我如今仍然有性命之忧，仙君慈悲为怀，救苦救难，还请帮帮小女子。”
沈云天眼底泛起一丝不解，“泠小姐所言何意？”
“我的哥哥泠昊风为了能与碧华宗结亲，喂我吃下毒药，以性命相要挟，逼迫我嫁给叶少主。”
泠轻雨脸色憔悴，又大又圆的杏眼里闪着泪光，眼角红通通的，湿漉漉的睫毛轻轻颤动，神情无助又茫然，柔心弱骨的模样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
她攥紧手指，把酝酿了一晚上的情绪释放出来，眨巴着晶莹湿润的眼睛，继续颤颤巍巍地讲诉。
“众所周知叶少主的身体情况，需要灵犀谷一脉的至阳体质与其双修，助其修养，这不就是把我当做炉鼎吗？”
“可我年纪尚轻，灵力低微，长期以往根本承受不住此等修炼方法，而且我也志不在此，天地辽阔，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求仙君救救我！”
泣诉完毕，泠轻雨垂下脑袋，抬手假装擦眼泪，心里默默为自己的苦情演出点赞，这效果就算是冰山也该化了吧。
就在泠轻雨等待沈云天被自己打动时，原本在侧厅的泠昊风见状，急忙大步流星地赶过来，一把拉起我见犹怜的少女，向在场的众人解释。
“舍妹刚从魔界回来，受惊过度，脑子有些糊涂，一时胡言乱语，还请各位见谅。”
“我不是被魔族捉走的，我是自己逃走的，只是无处可躲才逃去了魔界。”
泠轻雨用力挣脱泠昊风的束缚，笃定道：“我神志很清醒，我没有胡说，所言皆是事实，不然请把脉验证。”
说罢，泠轻雨挽起一边衣袖，亮出纤细白嫩的手腕。
沈云天伸出两指在泠轻雨的脉搏上探了探，片刻后，蹙眉道：“泠小姐确实身中剧毒，乃灵犀谷的噬心丹。”
此话一出，大堂内顿时一片哗然，没人敢质疑芸生仙君的判断，各宗门修士纷纷惊讶地看向泠昊风。
“泠谷主，你竟然如此对待亲妹！”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真看不出泠谷主这般狠毒。”
“原来真是逃婚呀……”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充斥着泠昊风的耳朵，他眉头紧锁，脸色不悦得有些难看，出手想要擒住泠轻雨带回去教训，不料却被沈云天挡下。
“芸生仙君，这是我的家事，麻烦莫要再插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泠昊风眼神冷峻，瞪着沈云天咬牙切齿地说。
面对泠昊风的厉声威胁，沈云天丝毫不惧，神情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一旁的泠轻雨则听得怒火中烧，忍不住出言反驳。
“家事？你有把我当过是妹妹吗？这么多年来对我不闻不问，如今需要我时，就把我当成工具抓去嫁人。”
“给我喂噬心销骨的毒药时，你有想过我是你妹妹吗？”
“给爹娘和祖宗扫墓祭拜时，你有想过我是你妹妹吗？”
经不起这些灵魂拷问，泠昊风被彻底激怒，目露凶光，额头青筋暴起，眼神冷酷得好像随时都会迸射出尖刀，伸手欲掐住泠轻雨的脖子。
“长兄为父，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泠谷主，请冷静。”沈云天再次拦下泠昊风的攻击，将泠轻雨护在身后，他神色肃穆，声音清正醇厚。
“泠小姐有做主自己人生的权利，纵使是血亲，也不能随意剥夺。”
泠轻雨双手护着脖子，在沈云天背后疯狂点头，对他的话甚是赞成和感动。
我的人生我做主。
谁也不能动我的自由。
“泠谷主，解药。”沈云天星目含威，沉声道。
“没有。”泠昊风冷笑一声，阴森凶狠的目光宛如毒蛇般盯着泠轻雨。
当下阴谋败露，又有沈云天阻拦，他不能立刻亲手惩治泠轻雨，但也绝不会放过她。
“不听我的话，那便等着毒发身亡罢了，我就当做从来没有你这个妹妹，泠家没有你这个人。”
鱼死网破地甩下狠话后，泠昊风就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
花怀舟一直在旁边看得焦急，这会终于插得上话，忙安慰泠轻雨。
“少夫人莫怕，碧华宗会替你主持公道，绝不会容忍别人伤害你的性命。你安心来碧华宗，我们宗门和阿肆都会善待你的。”
“……”泠轻雨倍感无语。
这二师兄是真的轴。
难道修为是用情商换来的？
她僵硬地弯起嘴角，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委婉拒绝：“非常感谢贵派的青睐，但我不是你们少夫人，要少夫人的话找泠昊风要，我已经不是泠家的人了。”
花怀舟仿佛没听懂般，仍旧执意道：“即使你不是灵犀谷的人，也可以是碧华宗的人，少夫人……”
我少你妹。
她才不要当叶肆的夫人啊。
为了让顽石师兄彻底死心，泠轻雨只好豁出去，干脆破罐子破摔，毅然打断了花怀舟的话。
“我不会当碧华宗的少夫人，因为我不喜欢叶肆。我讨厌他，嫌恶他，压根瞧不上他，能明白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嫁给他！”
这时，大堂外响起一阵咳嗽声。
花怀舟立马变了脸色，连忙想要阻止泠轻雨说话，但奈何已经太迟，泠轻雨刚把话一股脑儿吐完了。
“……阿肆。”
花怀舟喊道，着急地跑向来人。
听到这个名字，泠轻雨心头一惊，顺着声音来源方向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修长清瘦的身影逆着光，站在敞开的大门正中央。
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利落的黑衣换成了清冷的白衣，飒爽的高马尾换成了随性的披散发。
肤色还是那么雪白，黑眸还是那么澄亮。
只是看人的眼神非常淡，淡得宛如万古冰湖上缥缈的薄雾，淡得好像世上一切都不在眼中，淡得没有一丝温度。
叶泊莲是……叶肆！！！
所谓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就是泠轻雨此刻遭受的滋味。她呆呆地看着堂前之人，愣神许久，还是压不住内心的滔天骇浪。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他！
难道这些天，他一直都在看着自己演戏？
不，难道和问号可以去掉了。
无论多么难以置信，事实摆在眼前，那个看起来干净纯粹的少年就是一直在骗自己，耍自己。
而如果他就是叶肆的话，泠轻雨后知后觉想通了一些事情。
他曾说那天晚上是要去杀一个人，如今想来，他要杀的那人肯定就是自己，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又改变了主意，一直在自己身边作戏。
这一路上，其实泠轻雨偶尔会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怪异和别扭，但是少年的外表太具有蛊惑性，而她又比较容易相信人，很多时候刚觉察到不对劲，就被少年轻轻松松一言带过。
她怎么就忘记了，叶肆那病娇反派可是个极其擅长伪装的影帝啊！
泠轻雨暗自掐了一把大腿，懊恼万分，移开目光，不再看叶肆。
“阿肆，你怎么出来了，方才少夫人一定是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叶肆还在捂着胸口咳嗽，脸色很苍白。花怀舟担忧地扶过他，口气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他病情加剧。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泠轻雨语气坚定，说得不留余地，“我不会去碧华宗。”
空气一时凝固，原本在看戏闹哄哄的众人也安静了下来。
相比泠昊风的咄咄逼人，碧华宗这边显得平静许多，叶肆只是沉默地看着泠轻雨，花怀舟心里郁闷却也无可奈何。
眼见闹剧即将落幕，沈云天也不多做停留，道了声告辞便离开。泠轻雨立马紧紧跟上沈云天，表明了她的选择。
当经过叶肆身边时，听到他轻声道：“泠轻雨。”
泠轻雨脚步一顿。
这是叶泊莲，不，应该说是叶肆，第一次念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比平时更低沉几分。
“我好后悔……”
闻言，泠轻雨侧头，与其四目相对。
叶肆没再说话，但泠轻雨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后半句――
后悔当时没有杀你。
第9章 扶尘
我也好后悔。
后悔当时叫你帮我。
泠轻雨挪开视线，毅然决然往前走。
她曾说过，她与叶肆不相往来，就是最好的结局。事到如今，这想法还是没变。
兴许是大庭广众之下，为了维护病弱少主的人设，叶肆没有当场发作，只一声不吭地看着泠轻雨离开。
“感谢芸生仙君的大恩大德！”
走出府邸，泠轻雨向沈云天真诚道谢，古人的跪地叩拜她实在做不出来，于是弯腰深深鞠了一个躬，许久才直起身子。
“不必言谢，这是你自己选择走的路，我并未多有襄助。”沈云天淡淡道。
泠轻雨摇摇头，双瞳盈满诚挚，“要的要的，幸亏有仙君替我拦下泠昊风，不然我连这府邸的大门都出不去。”
“仙君接下来可是要回扶尘山？”
“嗯。”沈云天微微颔首。
“能否捎上我？”泠轻雨满脸期盼。
沈云天道：“扶尘派不随意接收外门弟子。”
意料之中的答复，泠轻雨也不气馁，抬起水灵灵的杏眸，坦诚又殷切地注视沈云天。
“我当众揭穿了泠昊风的面目，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继续来抓我，但我如今实在是无处可去。”
“而且我随时可能会毒发，眼下只希望有一个安身之处，再想办法寻觅解毒之法。”
“我知道扶尘派有扶尘派的规矩*，可我情况比较特殊，送佛送到西，求仙君收留我到扶尘山。我可以在扶尘山给你们干活打杂，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芸生仙君，求求你了……”
面对泠轻雨穷追不舍的恳求，沈云天终是有些心软地松了口，“罢了，你若想去扶尘山，那便去吧。”
*
大陆西南，扶尘山。
巍峨的群山连绵起伏，高耸入云，山腰之下青葱削翠，山腰之上白雪皑皑，山峦间云雾缭绕，曦光弥漫，恍若人间仙境。
“好美啊！”泠轻雨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深深震撼，“你们每天都住在这里，眼睛也太享受了。”
沈云天在扶尘山居住了上百年，对山上的景色早已司空见惯，神色沉静地朝前走。
什么样的山水，孕育什么样的人。
泠轻雨终于知道沈云天身上的仙气是哪里来的了。
那如果自己也在这里定居，假以时日，是不是也能沾染点仙气，做个小仙女呢。
她踩着轻快的步子，美滋滋地想。
扶尘山共有七座主山峰，沈云天没有直接回他居住的玉光峰，而是先带泠轻雨到玉见峰。
玉见峰位于扶尘山外缘，没有峰主掌坐，是专门设给外门弟子、未拜门弟子以及山外宾客歇宿的居所。
山脚下，沈云天唤醒正靠在树下打盹的一名小弟子。小弟子擦了擦睡迷糊的双眼，忙站起身施礼，“弟子见过芸生仙君。”
“收拾一间客房，带泠小姐过去落脚，她近日将留宿在玉见峰，还有明日领她上玉兰峰找展峰主看诊。”
简单吩咐完，沈云天对小弟子的懒散模样微微蹙眉，厉声劝诫：“日高三丈，正是练功之时，莫要怠慢。”
“是！谨遵仙君教诲。”小弟子立刻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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