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好意思,朝着他点头,江明濯牵起了我的手。
从那天起,我仿佛就钻进了江明濯庇护着我的羽翼下,再也出不来了,我的一切秘密他都知道,我也会把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分享给他。
这应该是喜欢吧……我不明白,可我从有意识起,我的人生中只有一个人让我有这样心跳的感觉。
那就是江明濯。
哪怕他哥哥蒋棹后来回到家里,很明确的对我表达了好感,我也没有在意。
我几乎全心全意依赖着江明濯,沉浸在被他呵护的“爱意”中,丝毫未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
我曾经在学校和朋友们养过一只小猫咪,它不是名牌猫,只是只从学校后面的草丛里捡回来的,我们说好那只猫再养大一些,我就把它带回家,我想给江明濯一个惊喜。
他那么温柔,又体贴,一定会喜欢它,像对我一样呵护小猫的。
我有了自己的“秘密”,第一个我从未告诉过江明濯的“秘密”。我每天晚上都会晚一点回家,江明濯问起我,我都说自己是去社区做义工了,他笑了笑,让我不要太累。
某天下课,江明濯来教室接我,我们一起离开学校,在街的对面,我看到那只被我们精心呵护的小猫忽然从墙上跳下去,我惊呆了,眼睁睁看着小猫越过马路,灵巧地穿过车流,却被一辆忽然转向车撞在地上。
它呜咽了会,断了气。
“那不是小芙你们收养的猫吗。”江明濯安慰着我,他把我抱入了怀里,抚摸着我的肩头,尽可能的安抚我。“跟你一起玩的人太粗心了,都是他们没好好照顾,才让猫跑掉的。”
我是难过,痛苦,几乎喘不过气,但同时,有另外一道不安的声音从我心底发出来,像是个刚刚萌芽的绿苗,几乎看不到任何存在的样子,却悄悄在我心底种下了。
江明濯,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哪怕我不说,他也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
我早该察觉到的。
明明一天没见面,可晚上回去,江明濯会习惯的跟我聊起今天遇到的一切。
小到我偷偷让司机回家,自己买了草莓冰激凌,大到我跟他吵架,丢了他送我的珍珠项链,又后悔偷偷把它捡回来。
这一切,江明濯清清楚楚。
“意识”还没觉醒时,江明濯向我告白,我犹豫了。
我还记得江明濯的反应。他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平日里让我觉得温柔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压迫感,他拉开书房的抽屉,拿出了根浓黑色的钢笔,用那笔挑起了我的下巴。
“小芙,我的第一次已经给你了。你要对我始乱终弃吗。”
钢笔微凉的金属感贴着我的脖颈,他漆黑的眼睛原来这么的深沉,专注,紧紧盯着我,炙热而贪婪,我头皮发麻,浑身已经凉透了,我对江明濯产生了畏惧感,可我又不得不点头。
我是爱他的,曾经我以为我是真的爱他。
后来才发现,那是“游戏”给我的设定,为我下的心理暗示。
他早就牢牢地织了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裹挟在其中。
我坐在书桌上,一阵阵浪潮起伏,感官刺激达到了极致。
不知道什么东西硌到了我的腰,很难受,原本我是会撒娇着告诉他的,可我没说,愣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我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的人偶,从桌上落下,被抱住。
那天晚上,江先生和蒋太太去参加好友的周年派对,家里只有我们。半夜我睡不着,没有和心爱的人欢哎后的喜悦,我感到怪异,处处不正常,从江明濯怀里挣扎着出来,推开门。
门口有人。
我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以为在做梦,高大俊美的少年在那里站着。
蒋棹穿着随意,却居高临下,在走廊尽头抽烟,白色的电子烟,浮起浅浅的薄雾,几乎遮住了他俊美的面容,我只看得到他修长的脖颈青筋微动,堪称完美的手指捏着电子烟的容器,薄唇紧抿。
他见我醒了,抬了抬唇角,露出带着薄戾的笑容,转身回到他的房间。
被他看到了?我心里犯怵,迟疑着看向被关闭的大门,江明濯和我一墙之隔,可我已经不敢说了。
蒋棹在门口?他看到了我和江明濯的一切?或者,江明濯知道他在外面吗?不,他总会知道的……
我的精神愈发紧绷,后脊不自觉的挺起,一层薄薄的汗,让我身体一阵热,一阵凉,越来越不好受。
这不是爱,或者,这是畸形的感情。我也是那天意识到,原来,我根本不爱江明濯。
……
“滴。”一声,把我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我迟钝的看向了抢救室的灯,我僵硬着身体,缓慢地站起来。
余序紧闭着眼睛,扣着氧气面罩,他被送入了隔壁的病房,平日里清隽温柔的脸苍白如纸。
即便医院早已清理的干干净净,可我依旧能闻到那浓郁的血腥味道。
走廊里除了我,还有其他的人,但那些不过是叶父和叶母吩咐留下来陪我的助理。
几个小时前,那个精神有问题的男人朝着叶风麟开了两枪。
其中一枪被余序挡下来,另外一枪擦着叶风麟的手臂过去了。
公寓里的警卫们很快意识到有人进来了,他们火速集合,冲向地下停车场。
那男人丢了枪,掉头就跑,吵吵嚷嚷的声音中,余序捂着腹部,躺在地上,身下全部是血。
叶风麟手臂上的伤也在汩汩冒血。
他们被紧急送往了帝国医院,不用我通知,医院方已经告诉了叶风麟的家人,他的父母焦急的赶来。
叶父的头发凌乱,不复庭审上的高傲严谨,他气喘吁吁,“到底怎么回事?我儿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旁的医生解释:“叶先生,您不要着急,叶少爷只是手臂擦伤……”
话还未说完,叶母看向亮灯的急救室,眼圈一下红了,好在叶父扶着她,她倒在丈夫怀里掩面哭泣,完全不是财经杂志里呼风唤雨的女强人,只是个无助的,担心儿子出事的母亲。
他们夫妻二人依偎着,全然没看到角落里抱着膝盖的我。
我紧紧贴着医院冰冷的墙壁,直勾勾的看着抢救室的灯,心脏也仿佛被抓住了。
另一侧的门被打开,叶风麟手臂吊着,有些狼狈,躺在床上,被护士推出来。
叶父和叶母连忙上前,沙哑出声,“叶子……”
“爸,妈,我没事,你们别大惊小怪。”
“怎么会没事?帝国州警署这些废物,我每年交的几千万的税难道只养出这些吃干饭的废物?我儿子被人伤害成了这样!”叶父怒目而斥,即刻拨打了电话,要求警署的局长给他一个交代。
叶母则是让护士把儿子送去最好的病房,叶风麟扭过头,已经很狼狈了,依旧是张英俊的脸。
那张脸一半隐在黑暗里,他说:“是她男朋友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替我挡了下,我现在就真的死了。”
叶风麟皱起眉,“别忘了照顾她。”
这对父母才第一次看见我,但显然,他们更担心自己娇生惯养的儿子。
余序在帝国医院最顶级的加护病房内,他还未脱离危险,我只能透过玻璃幕墙看到他昏睡过去的模样。
我喜欢余序,这是我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
从别墅离开对我来说,只是第一步。
我还需要为自己找一个租住的公寓,办理自己的入学手续,找到可以养活自己的兼职……这些小的不能再小的细碎日常,一开始,我做的十分费力。
曾经,我是只被娇养的金丝雀,压根不需要自食其力,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很多人的宠爱,江家为我提供了这世上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物质条件。
从笼子里飞出来,我就一无所有了,什么都要重头学习。
好在我认识了余序。
那时候,余序还在加油站兼职,我在便利店收银,他骑着单车,每天送我回家。
拿到第一个月兼职的报酬,余序带我去市场买了便宜新鲜的蔬菜,教我做饭,他替我补习考试,看着我考入州立大学,和我一起去布鲁区吃便宜大碗的美食,去旧货市场搬二手家具……
他那样温柔,那样善解人意,并不是只想占有我,而是想让我变得独立。
我委屈地啜泣起来,只觉得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我恨不得马上找到可以重新循环的办法,让余序避免这场灾难。
身后,叶先生的助理用冰冷的声音对我开口。
“江小姐,您不用担心。叶先生已经吩咐了医院,会连夜从隔壁州请来最好的医学教授为余先生诊疗,这段时间所有的费用都由叶家处理,不会让您承担一分钱的损失。至于凶手,帝国州警署那边已经发布了通缉令,也会给您和余先生一个交代。”
我对此无动于衷,男人见状,对我微微鞠躬,“我这边还需要去处理其他事情,江小姐,我的联系方式医院这边会给您提供,如果您有任何需求,请及时联系我。”
走廊里很快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仪器滴滴滴的声响让我有些害怕,我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空气里弥漫着很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窗外只有寥落的几颗星星闪烁,无边无际的夜色将我包围。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谁在针对余序?
我感到不寒而栗,我想起那窥探着我的目光,又想起诡异循环的时间,一切都像是有预谋的似的,让我招架不住。
如果有人想要报复我和我身边的人,那一定只有江明濯和他哥哥蒋棹,他们恨余序恨得巴不得他马上死掉。
从我有意识开始,我抗拒着“游戏”为我安排的种种设定,不再亲近兄弟俩了。
直到制作者发现再也无法安排好,她有了更换女主角的念头,我平静的生活忽然急转直下。
江先生和他的太太,蒋明月,一度被誉为是整个帝国州商业联姻的典范,又名,“蒋江联合。”
蒋家是帝国州出了名的老牌财团,旗下业务涉及电子科技、金融、石油等重要的股线,而江家则是新兴的跨国集团,拥有新能源和医药重要的产业,恰好江先生儒雅,风度翩翩,而蒋太太优雅美丽,婚后育有两子,十分幸福。
游戏最初的设定,很美好。
我来到江家,把两位少爷当做哥哥,蒋太太也很喜欢我,我俨然是整个家里的大小姐,从上学到回家,从钢琴课到芭蕾课,时刻,我的身边都有人陪着我。
但我那时候只当自己是个被世界宠爱的小公主,哪里会在意呢?
是“母亲”在书房和江先生亲吻被佣人发现了。
先她得意洋洋的告诉蒋太太,她怀了孕,接下来或许会给江先生生下一个孩子。
这话才说完,蒋棹已经面无表情的上前,将“母亲”从台阶上踹下去,“母亲”的身子流出了鲜血,她痛的在地上打滚,蒋棹和江明濯在他们的母亲身后,傲慢的看着她。
整个家里,无人在意“母亲”的哀嚎和惨状。
蒋太太眼底容不得沙子,当即就要跟丈夫离婚,偌大的家产,集团间的利益分割没人会让步,就在那段极为混乱的时间里,我开始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
过了几天,“母亲”流产了,灰溜溜的离开了江家,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她。那天他们冰冷冷的眼神我也永远忘不了,我想因为“母亲”的这件事,害的原本的家庭分崩离析,所有人都恨我。
先是蒋棹。
他在那天晚上把我叫到了房间,充满恶意的看着我,用那种很低沉,但很有质感的傲慢嗓音质问我。
蒋棹问我是不是跟“母亲”一样,也喜欢背地里勾音别的男人,他看到我在学校里跟学长一起复习,问我是不是也想给对方生个孩子。
我觉得害怕,也很委屈,我不清楚自己这样的举动是不是勾音,可我的确对学长有着朦胧的好感,但我不敢哭,我知道蒋棹讨厌的女孩子是什么样。
一是哭个不停,二是不听他话,这两种女孩子,他都会格外的反感。
我把他当哥哥,可是蒋棹毫不客气地一把将我拽到床旁,一个劲逼问我,让我承认我是个在学校里喜欢和男孩子亲近,甚至给他戴绿帽的女孩。我从没做过这些事,只能告诉他,学校里只是有男孩送我鲜花和礼物,向我告白,但我拒绝了,我只亲近过对我很好的学长。
蒋棹缓步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小芙,我对你不好啊,你怎么不亲近我。”
“……我讨厌你。”我说,如果不是他,至少在这个家里,还有“母亲”疼爱我,而他赶走了“母亲”。也是他让我在这个家里像个可怜虫,孤立无援,出了那件事后,蒋太太再也不愿意见我了。
蒋棹眉头轻挑,他眼底的阴沉和冷厉深不见底,一股阴森森的戾气迎面扑来。
“讨厌我。你也敢。”
后来是江明濯,我们分手很久,但他依旧不愿意放过我。
……
可惧的回忆让我几乎窒息,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过一遍,我瑟瑟发抖。
我下意识抬手,探到额头上薄薄的细汗,我再次看向还在昏迷中的余序,如果我态度再强硬一点,没有让余序参加今晚的聚会,没有让余序送叶风麟回家,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是我害了他,在察觉到这个念头的那刻,我像是泄了气似的,再次跪倒在地上。
“江小姐,叶先生和叶太太请你过去。”电梯打开,出现了个护士。
她请我去楼下的病房,一边走,她默默地看着我,脸上浮起了一抹同情,“别担心,余先生只是失血过多,我们已经尽全力抢救了,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真的?”我问她,怕她看不懂,又急忙拿起手机。
她笑了笑,“放心吧,伤口在腹部,没伤到最要害的地方……没几天他就会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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