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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岭村前阵子也有人进城给新媳妇买衣裳，坐公交车的时候路过纺织厂，可不就正好看到江家三人在那个厂子门口摆摊？生意好得很嘞！
何秀英客气地笑道：“也没啥，还像以前一样卖点吃食。”
江良山抽了口烟，沉声问道：“生意还行不？”
何秀英脸上溢出一丝笑来：“爹，挺好的，能养活我们自己。”
江良山点点头：“嗯，这就好。”
他心里对大儿子、大儿媳妇是有愧的，那会儿因着刘桂花那一闹，后来公安同志又上门来澄清谣言，这个家不分都不行了。
但老人家哪个不想家里齐齐整整的呢，江良山就很想。
刘桂花也问：“你们最近赚多少钱了？”
她就不是担心老大一家过不好了，而是想着之前江兰兰卖个嗦螺都能赚那么多，这在县城里摆，肯定比在乡下赚钱得多嘞！
何秀英说道：“也没多少。”
刘桂花白她一眼：“没多少是多少，总有个数吧，留几百放家里。最近富平那生意说是有盼头哩，说是要加钱，提高那个什么、对，股份。”
何秀英一听这话，气得发笑：“娘，您是不是忘了，我们分家了？张口闭口就是好几百，我们全身上下掏空了都没这么多。”
刘桂花瞪眼：“怎么没有了？我看你们是出去了心就野了！不愿意帮衬家里了！”
何秀英尽力让自己冷静一点，她深吸口气，说道：“我们不是不愿意帮衬家里，富平前头拿的钱里面，大头不也是我和茂竹赚的？您要是渴了饿了冷了，我跟茂竹肯定有责任，但富平要钱，也轮不到我们来出吧。”
她顿了顿，又诉苦：“再说了，之前我们出门的时候是啥场景，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到了县城，住房子要出钱，吃饭要出钱，置办摆摊的东西要出钱，到现在都还没赚回来本钱哩！”
刘桂花倒好，根本没想着大儿子一家一开始会不会过得艰难，张口就是问钱，真是笑话，就她那孙子影子都还没有的所谓生意，她还真起劲儿了，铆足了劲想从大儿子一家这里薅钱去支持。
哼，想得倒是美。
刘桂花见何秀英态度非常坚定，咬着牙帮子压下脾气，又说道：“行，富平那边你们不管，那芳芳这边总要管一管吧。芳芳可是刚高考完，下半年就去上大学了，你们当大伯、伯娘的不给一点钱？”
一旁坐着的江芳芳尴尬得脸都红了，她赶紧说道：“奶，成绩都还没出来呢！您快别这么说。”
她带着歉意对何秀英说道：“伯娘，您别跟我奶计较，我不要您们给钱的。”
眼神十分坚定，俨然一副“我虽然贫穷但是你不愿意给我还不乐意要呢”的模样。
何秀英笑笑，看都不看刘桂花，对着江芳芳说道：“芳芳，你是个好孩子，肯定
是能考上大学的。今天伯娘出来得急，没带什么钱，等你成绩出来，你奶肯定要给你办酒，到时候伯娘再给你包个大红包。”
江芳芳眼眶有些红，她觉得她不喜欢大伯娘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喜欢她奶在自己成绩还没出来的时候就大肆宣扬，这都令她感觉到很难堪。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张了张嘴，赵爱金却赶紧接过话头：“”哎呀那我就替咱家芳芳先谢谢大嫂了！大嫂在外头赚了钱，果然人都阔气起来了哩！”
江芳芳只好将嘴闭上了，一时之间，只觉得这个小小的堂屋里格外憋闷，要不是顾及到礼貌问题，她恨不得马上就出去透气了。
本来、本来她还想找她奶要一笔钱，跟付海去南方进点时新的衣裳来卖，但看现在这情况，她哥也要钱，她奶又将钱攥得死紧，她怕是要不到什么钱了。
江家众人现在大多数都后悔当初分家了，尤其是江茂松两口子。
自从老大两口子不在家里之后，他们两夫妻就发现地里的活跟家里的活，一下子多了好几倍。
刘桂花使唤不到何秀英跟江兰兰了，当然就开始事事都使唤赵爱金。而江茂松也终于知道地里的事情很多时候都不能慢悠悠的干，而是要抢着时间干了。
一想到现在稻子都黄了，再过几天就要“双抢”了，两口子的脸色都是苦的，实在高兴不起来。
“大哥，大嫂，”江茂松沉吟一下，开口，“你们要不在家里住一阵？”
何秀英挑眉：“我们要回去摆摊呢，在家住一晚，明早就走了，现在摆摊的位置可不好占，少去一次，说不定下次再去，好位置就给人家占据了，还没处说理去。”
江茂松有点为难地说道：“过几天就要双抢了，家里只有我们几个人，忙不赢……”
何秀英还没说话，江茂竹嘿嘿一笑，说道：“茂松，我们走的时候不就说好了，地里的收成我们一家都不要，咋还叫我们弄嘞？”
江茂松噎了噎，哑口无言。
他诧异地看了看自家大哥，惊觉这位大哥现在浑身的气质都一样了，不仅是大哥，连大嫂也是。
这种感觉他形容不出来，只知道这两口子跟以前全然不一样了，人也爱笑了，看起来也大方了。
难道在城里待一阵子，就真的跟城里人一样了么？他不合时宜地想道。
“大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又不是出了这个家门就没有帮衬家里、赡养爹娘的义务了，咋连个割稻子插秧的事情都要推呢？这说出去别人真的是要笑话咱们家了。”赵爱金冷哼一声说道。
双抢多累啊，还争分夺秒的，以前有江茂竹、何秀英这两个大劳力，她还能偷偷懒，现在倒好，肯定是一点懒都躲不掉了！
老大两口子倒好，在县城里享福哩！她心里的酸意简直都要冒泡泡到有强烈腐蚀性了，怄得不行。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咱家又不是不出钱，你们放心好了，当初咱们不是说好了，该我们出的，我们一分不会少。”何秀英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赵爱金跟江茂松偏头看向他们爹娘，江良山却说道：“行了，茂竹两口子也有他们的事，我们自己多累点。”
何秀英笑了：“谢谢爹体谅咱们，放心，我们虽然这次钱带得不多，但出门的时候留一些给爹，双抢的时候喊村里有空闲的人帮帮忙，钱跟肉我跟茂竹也出。您别累垮了身体。”
江良山点点头。
倒是刘桂花没有怎么说话了，她还敢说什么？当初分家这事儿就是她闹起来的，自家老头子可好一阵都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到底夜深了，一家人没聊好久，刘桂花去将江兰兰拎过来的肉给腌了，这天气不腌制一下，过一晚就肉就坏掉了。其他人则各怀心思地回了屋。
唯独江芳芳，在外头看星星，看云卷云舒，站着伤春悲秋了好一会儿，才实在被蚊子咬得难受了，不得不回屋去。
她在门外做足了心理准备，想着进门后面对堂姐要说些什么，但推开门之后，才发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江兰兰跟大姑早就睡着了。
这一晚整个江家，也只有江茂竹两口子跟江兰兰是睡得最好的，三人白天本来就累了一天了，费心费力的，尤其是江茂竹，还废了老大力气揍人，晚上可不就睡得酣熟？
一清早大伙儿就都起来了，刘桂花还想催江小桃回婆家，结果发现这大闺女早就把自己收拾好了，看起来是真的没准备在娘家待。
等江小桃跟着她弟弟、弟媳和侄女踏着熹微的晨光离开的时候，刘桂花还抱怨呢，这大闺女养了跟没养似的，回娘家一趟一块肉都没舍得带。
当然，离开的四个人都选择性地忘记告诉江家人，江小桃不是要回婆家，而是要一起去县城里摆摊了。
重新来到十方村的时候，四个人面无表情地往杜家走，杜老太看着几个人从远处走来，还得意洋洋地跟全家人说道：
“看吧，我就知道，这人在娘家住上一晚就待不下去了，还不是灰溜溜地回来了？”
“铁牛啊，等江家人走了之后，你可不要客气，自己媳妇，该教训还是得教训，免得一点小事就喊娘家兄弟来撑腰，还闹闹哄哄的，哼！”
杜铁牛看着已经走近院子的人，盯着其中的江小桃说道：“你放心，江小桃我要是整不好，我他娘的就不姓杜！”
其他人也纷纷发表各自的意见，都暗戳戳地想着等江家人离开了，就看好戏哩。
结果人家进来了，看都不看杜家人一眼，径直往江小桃跟杜铁牛住的屋子里去了。
江小桃将自己的衣服、常用的物品都仔细收好放在路上经过集市时买的篓子里，私房钱也贴身放好，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了。
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她眼睛一睃，将放在井边的牙刷跟杯子也拎走了。
“这、这是……”杜老太傻眼了。
“让她走！我就不信她能在江家住个天荒地老！”杜铁牛吼道。
他眼睛里全是血丝，看着像是马上就想打人的样子。
但江小桃可不怕，她边上站着五大三粗的江茂竹呢，杜铁牛只要敢上前来打她，就等着挨揍吧！
“大姑，爹、娘，好了没啊！”江兰兰在院子门口催促。
她一步都不想踏进杜家，索性就蹲在外头看隔壁孙家前头种的“指甲花”了。
“来了！”
第57章 新生活
回到县城的租房里时, 上午也没剩多少时间了，自然又没有去摆摊。
江兰兰帮大姑整理行李，江茂竹则出门买菜, 不仅要买今天中午自家人吃的菜，也要买下午营业用的菜。
江小桃上一回进县城，还是很多年前给儿子杜远买书, 当时来去匆匆，根本没留意太多。
这回进城, 发现县城里的模样比起记忆中, 又变了许多, 只觉得处处都新鲜，不断赞叹这县城里果然跟乡下不一样。
瞧瞧这大马路, 光溜溜的, 走上去鞋子都不沾泥巴！还有人家的房子，都起得规规整整的嘞！
等进了江家租的房子, 她又夸这房子很不错，房间大，光线足, 结实！
江兰兰见着这样的大姑，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感到庆幸。幸好她觉醒了, 也幸好她带着爹娘在县城里摆摊, 得以通过孙爱国知晓了大姑的处境。
“大姑，我爹下午就帮你做一张简单的床, 到时候就摆在这里，中间隔一道儿帘子, 咱俩先这么住着。”她指着靠墙一处的位置说道。
“好好好，这很好了。”江小桃觉得再没有比现在更快活的时候了。
有干净明亮且宽敞的房子住, 还有赚钱的事情干，简直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好生活。
午饭有时间做，又有个给江小桃接风的意头，江兰兰做了好几样大菜，齐齐摆在桌子上，丰盛得很。
“哎，杜家过节的时候都吃不得这么好呢。”江小桃感叹。
杜老太可是恨不得一碗菜吃十天半个月的人，谁要是多夹一筷子菜，保管她从屋里骂到村口去。
“我们平常也不总吃得这么好，这是大姐在家里的第一顿饭，咱们特别欢迎你，就放开了吃！吃好，吃饱！”何秀英笑着说道。
“行，我也不跟你们客气！”江小桃也不扭捏，这里她是年纪最大的，率先就伸筷子夹菜。
这一吃，就彻底惊呆了：“兰兰，这都是你做的？”
紧接着她自己又笑了：“哎呀可不是你做的嘛，我都亲眼见着你做的呢！你这手艺，太好了啊！”
江兰兰抿嘴笑：“手艺不好点，咱也没法吃这碗饭赚这个钱呐。”
“是这样，我现在已经能想象到你们的生意是有多好了。”江小桃说道。
何秀英赶紧插话：“以后就是我们一起的生意，你可不准见外。”
几个人相视而笑，飞快地吃饭，对今后的日子都有着长足的期待。
吃了午饭，一家人稍微歇了下晌，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有了江小桃的加入，果然都轻松了许多。
江小桃干活麻利还细心，洗菜洗得干干净净，切菜更是菜刀使得飞起。
关于切菜这一点，江兰兰觉得她还是稍逊她大姑和娘一筹。炒菜可以凭天赋，凭自己心里无数种方子，但切菜，很少有人不经过练习就能切得非常好。
下午四点多钟，热辣的太阳总算是消除了点威力，一家人便推着板车出门了。
接连两次没来摆摊，一到原来的地方，就有在其他摊位上勉为其难买吃食的人赶紧过来了，惹得那边的摊主不高兴地往这边瞧了好几眼。
但也没办法，顾客们是自由的，他们爱买哪家的东西就买哪家的。你还不能对着他们发脾气，下一回来，依旧得满脸笑容地接待。
不这样做的，基本上都混不下去早不干这行了。
“你们可算是来了，我发现平时吃着你们的饭菜也没觉得怎样，这猛然一没吃上吧，简直想念得不得了！”这顾客说道。
他见自己是今天的头一个，很有点洋洋得意。嘿嘿，不用排队，就是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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