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邻居听见动静,都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顾溪草冲房东露出一个笑容:“梁师奶,我们也知道您的不容易,这样,我们先还四百二十行不行,剩下的回头补上。”
梁师奶皱了皱眉,犹豫一瞬。
她的眼睛看了看顾溪草跟陈远,渐渐坚定下来,“不行,交不出你们就搬。”
“房东奶奶,求求您再宽限我们一些日子吧。”
陈远着急的不行,赶紧关了火,过来冲梁师奶求情。
梁师奶看着陈远那瘦瘦小小的身板,跟锅里那烂菜叶炒肉末,有些犹豫,但想到他们俩一个小,一个身子弱,哪里能挣钱,还是摇头:“不行,我已经宽限你们很久了,你们能把钱交上来,一切好说,交不上我也不要你们房租,你们走就是了。”
“梁师奶!”
顾溪草心急如焚,他们俩在香江无亲无故,出去能找哪里住,得想办法,想办法说服梁师奶。
突然,她脑子里划过一道光,“要是我给您算一卦,您让我们宽限几天,怎么样?”
“算卦,想不到顾小妹都会算命啊,早先我们怎么不知道?”
隔壁邻居笑出声来,一家五口笑得前仰后俯。
林师奶等人也被逗笑了。
“小顾别开玩笑了,你小小年纪会算什么卦,拿不出钱就别跟梁师奶开玩笑了。”
“就是啊,算卦,这个笑话比曾道人上面的笑话还好笑。”
梁师奶也是一脸无语地看着顾溪草。
陈远也吃惊地看向顾溪草:“姐姐,您什么时候会算卦的?”
众人更是爆笑出声。
有说顾溪草傻了的,有说顾溪草姐弟俩不容易,无亲无靠的。
“行了,你别跟我搞七搞八,你们明天搬出去就是了。”
梁师奶显然不想跟顾溪草他们纠缠,直接撂下这句话,转身要走。
顾溪草眼看情况不好,忙道:“梁师奶,你家孙子这个时间还没回来,您就不担心吗?”
梁师奶一怔,等反应过来顾溪草说的话什么意思后,脸黑了下来,扭过头,气冲冲道:“你敢咒我孙子?!”
“不是咒,是我算出来的。”
顾溪草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算,“他是在一个时辰前出门的,对不对?”
梁师奶愣住了。
一个小时前,她的乖孙梁家宝说要出门买笔记本,梁师奶就掏了五块钱给他,她心知肚明乖孙是去打电动。
但这件事,顾溪草不可能知道的,顾溪草他们是刚刚才回来的。
“诶,好似家宝是一个钟头前出门的?”
林师奶突然惊奇地说道。
他们在电梯口打牌,邻居出出入入哪里能没看见。
一个钟头前,梁家宝拿着钱兴奋地搭电梯下去,林师奶刚好看见,还跟牌友吐槽梁家宝读书不用心,打电动倒是跑得快。
“是,就算是被你蒙中了又怎样?”
梁师奶恼怒,红涨着脸,叉着腰道:“我乖孙福大命大,能出什么事?”
“他被车撞了,现在在圣玛利亚医院抢救!”
顾溪草说完这话,往后退了退,这公屋住的人都武德充沛得很,三天两头打架,梁师奶也不是吃素的。
顾溪草可不想被打。
“你,你才被车撞了,老娘打死你个臭嘴!”
梁师奶果然气得暴跳如雷,冲上来就要打顾溪草。
邻居刚才说笑归说笑,见梁师奶要打顾溪草,还是冲出来拦着,“房东,房东,您跟细楼囡(小姑娘)计较什么,她之前发烧烧傻了!”
“你们别拦着我,我打死这个王八蛋!”
梁师奶拼命挣扎。
林师奶等人忙过来劝架,一个劝梁师奶别生气,一个劝顾溪草赶紧道歉。
顾溪草一脸无奈:“我没说错啊,我说真的。”
“你个倒霉孩子,赶紧道歉,得罪了房东,你们想今晚睡街头吗?!”
林师奶拼命冲顾溪草使眼色。
顾溪草:“……”
“梁师奶,梁师奶,有你的电话!”何伯突然从屋里探出头来,大声地喊道,“是医院那边打来的!”
何伯这一声吼,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怒气冲冲的梁师奶也仿佛被泼了一桶冷水,瞬间懵了,她慌乱地看向顾溪草。
顾溪草忙道:“赶紧去接啊,梁师奶。”
“对,对,医院那边总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过来吧?”
林师奶也吓了一跳,错愕地看了眼顾溪草,又看向梁师奶。
众人簇拥着梁师奶过去接电话。
这年头电话费贵,安装电话的费用更贵,因此一般人都舍不得装,这层楼唯有何伯家里安装了一台。
“喂?”
梁师奶的手都在发抖。
电话那头的人问道:“请问您是梁家宝的奶奶梁玉香吗?”
“是啊,我是。”梁师奶忙点头:“是不是我孙子出事了?”
“是啊,他刚才下午五点在鸿福街被车撞了,送到我们圣玛利亚医院,现在医生给他在做手术,你们赶紧带钱过来吧。”
护士重点强调了钱。
梁师奶手足无措,慌乱地答应几声好。
电话挂断,林师奶等人关心道:“怎样,是不是家宝真的出事?”
梁师奶茫然地点头:“要带钱,带钱。”
“是啊,赶紧带钱,我们陪你过去。”
何伯催促道。
林师奶陪着梁师奶去拿钱,众人有的下去帮忙叫的士的,有的帮忙梁师奶收拾几件家宝的衣裳。
等收拾妥当,梁师奶等人走到电梯口,却看到顾溪草在那边等着。
不同于刚刚看笑话的眼神,现在大家看顾溪草的眼神都有些敬畏。
“你……”梁师奶看见顾溪草,嘴唇蠕动,不知该说什么。
“梁师奶,我同你们一块去了,要有什么事也好互相帮衬。”
顾溪草说道。
“好,好。”不知怎地,知道她要跟着去,梁师奶心里安稳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刚才见识了顾溪草算的那么精准的缘故吧。
顾溪草等人走了后,十七层的邻居们都议论纷纷。
“想不到顾溪草这个细楼囡算的这么准,连医院都算出来了。”
“就是啊,平日里看着她没什么特别的,没想到真会算啊,咱们今天也算见识了。”
港人多迷信,热衷于算命看风水的比比皆是。
每逢庙会,年节,十个八个人都会去算自己的流年大运。
但听别人说算得准的算命佬听过,亲眼见算的这么准的,真是少见。
第3章 第三个瓜
“姑娘,姑娘,我孙子我孙子在哪个病房?”
到了圣玛利亚医院,梁师奶就慌了手脚,脸色发白不说,说话还语无伦次的。
顾溪草忙帮忙问护士站的几个护士:“一个多钟头前鸿福街出车祸那个细喽仔,叫梁家宝那个啊。”
“哦,梁家宝是吗?”
护士总算听明白了,翻看了下入院登记,道:“在三楼308号房,刚做完手术送出来,你们过去看完之后赶紧过来这边交手术费跟住院费啊。”
“好,多谢姑娘。”
顾溪草冲护士露出个笑容,跟众人一起陪着梁师奶去三楼。
圣玛利亚医院人头攒攒,今日分明是工作日,但医院的人不在少数,梁师奶他们很快找到308号房,推开门,里面靠墙的病床,腿被吊起来的少年就是梁家宝了。
“乖孙!”
梁师奶着急得跑过去,眼眶里都是泪。
病房内有个医生在给其他病人查看病情,见到他们一窝蜂进来,眉头紧皱,但在瞧见梁师奶奔着梁家宝过去时,眉头稍微舒缓下来,手插在口袋里过来,“你们就是梁家宝家属,怎么来的这么晚?”
“唔好意思啊,医生,我们收到电话就立刻过来了,但这个钟头又塞车。”林师奶陪着说好话,还很会做人地给医生塞了个红包。
医生捏了捏红包分量,语气好了些:“行了,这个梁家宝骨折的不严重,我们刚才给他做完手术了,现在是打了麻药,还没醒,今晚得有人在这里陪床。”
“我陪床,我陪我的乖孙。”
梁师奶听说只是轻微骨折,松了口气之余又不免心疼。
林师奶道:“他是出车祸,那撞了他的人抓住了没?”
何伯道:“是啊,这个斩刀鬼一定要抓起来,仗着自己有车就虾虾霸霸,横行过市!”
“这个……”医生挠挠额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恰好这时候有人推开病房门进来,医生立刻冲来人招呼道:“林Sir,周sir,你们来的真是时候,这病人家属想找你们询问事情。”
众人朝来人看过去。
何伯脸上露出惊讶神色:“小林,点解(怎么)是你们过来?”
“何伯,”林建义穿着军绿色警服,腰间别着警棍、对讲机,“我们就是旺角差署的,不是我们能是谁,点啊,家宝没大事吧?”
他关心地看了下梁家宝一眼,眼神在瞥见顾溪草时,掠过一丝惊讶,这个细楼女怎么也在这里。
“还没大事,你瞧瞧撞成这样,这还怎么上学啊。”
梁师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抹了抹眼泪,“小林,平时我都没少照顾你们,你可得帮帮忙抓住那个杀千刀的。”
林建义尴尬一笑,他倒是也愿意抓人。
但那辆奔驰跑得快,路人也没人愿意说车牌号是什么,那条路的监控偏偏最近又坏了。
周sir就很坦白了:“这位师奶,我们也很想抓到人,不过我们这边没什么线索,而且你孙子动手术之前,我们也问过话,他也没看清人家的车牌号。”
“那你的意思是不用查了?!”
梁师奶气得发抖,“我们一年交那么多税,结果你们差佬就是这么应付我们的?”
周sir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香江巴掌大的地方,每年的案件都多如江海,他们一个警察署也才几十个警察,抢劫案都忙不过来呢,何况这一个小小的车祸案件。
“梁师奶,你是急糊涂了,您别着急,回去我们就去查。”
林建义见周sir脸色难看,便笑着出来打圆场。
“查,查什么查,回头一拖就是四五年了。”
林师奶小声嘀咕。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紧张。
顾溪草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梁家宝,又看看着急无奈的梁师奶,举起手道:“那个,我能算出人在哪里。”
林师奶等人先是一怔,随后拍手道:“是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小顾,你快算算!”
“算咩,算命啊!”周sir嗤笑着,抽出一根烟点了,不屑地看了眼顾铣槽:“小妹妹,这里不是你们过家家的地方,别乱说话。”
顾溪草看了眼周sir,心里不悦,“我不会乱说话,那个人我算出来了,他住在弥敦道9号,开的车牌号是8920,那个人左脸上还有一个伤口,你们不信,去抓就知道了。”
“是啊,小顾算的很准的,你们赶紧去把人抓起来!不能让那个王八蛋跑了!”
梁师奶在见识过顾溪草的“神算”后,对她非常信任。
见顾溪草连人住址都说出来了,更是仿佛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丢,你们疯了啊,一个细楼囡胡说八道,你们也跟着信,我看你们也得看看医生。”
周sir吐出一口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乐呵呵地道:“无惊无险,又到七点,收工。”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
林建义无奈又为难,见街坊们一个个气得涨红了脸,只好安抚道:“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周哥他这个人,其实,其实还挺不错的……”
“小林啊,我们全指望你了。”
梁师奶也不是不知道周sir这些老油条的毛病,这些人说是差佬,其实一个二个就是打份工,哪里肯尽心帮市民解决问题。
“您放心,您放心。”
林建义安抚了梁师奶几句,看向顾溪草,眼神里头带着些许疑惑。
哔卟哔卟――
警车声飞掠过街道。
周sir瞧着前面的夜总会,搓搓手笑道:“小林,前面把我放下就行了。”
“周哥,您不回家啊?”林建义打着方向盘,随口问道。
“回家,回家有什么玩的,还是夜总会过瘾。”
周sir叼着烟,笑得一脸猥琐。
林建义微微皱了下眉,但没多说什么,他这个新人才进差署没多久,谁也不能得罪。
嘭地一声,车门关上。
周sir靠在车窗,对林建义道:“小林啊,别怪周哥多嘴,你现在是差佬,就不该跟那些街坊走得太近,你瞧瞧,屁大一点儿事都来拜托咱们,还不会做人情。”
他搓了搓手指头,“这东西不给,咱们怎么干活啊,你说是吧?”
林建义敷衍地点了点头,等周sir走了,他把车窗都开了,透透气关了警灯。
熄了灯的警车如滴水汇入车流,林建义不打算回警署,他打算开车回去鸿福街那边看看情况,看能不能问问店主打听出些消息出来。
从夜总会那边去鸿福街,半途中经过弥敦道,林建义看着那些个小洋房,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刚刚那小姑娘说的话:“弥敦道9号,车牌号8920……”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会想去看看?
十五分钟后。
一辆警车停在弥敦道路口,林建义拿着对讲机,手仓下车。
他绝对不是想看看那小姑娘算的准不准。
不过是来都来了,看一看也无妨,多少尽点儿心意。
“是这里了,弥敦道9号。”
林建义按了按门铃,过了一会儿后,里面的人才出来开门,那开门的是个中年男子,头发些许花白,嘴里叼着烟,开门后上下打量林建义,“阿sir,你有什么事啊?”
“户口调查而已。”
林建义随手扯了个借口,拿出个小本子,眼神透过男子的身形往后看,“你们家里几口人,多少车?”
男子皱起眉头,“我家里就三口人,儿子跟我老婆去英国旅游了,我家里没车。”
“没车?”
林建义心里疑惑,他抬起头,试探道:“你们住这别墅,没车怎么出入啊?”
“这容易了,司机开车来接我们上下班。”
男人抽了一口烟,“问清楚了吧,大晚上的你们差佬真是没事做,搞搞阵。”
林建义脸皮厚,丝毫不恼,“没事了,不过方不方便我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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